第二百零四章 千年松烟煤 作者:糖拌饭 目錄: 網站: 只是贡墨竞选中途换试墨师,這实在是前所未有的事情,更是打破了惯例,那以后若是有人争贡失败都怪到试墨师头上,那墨务司就很难办了。 “中途换试墨法,這不附合规矩吧?”這时,一边一直端坐,从未开過口的田老爷子突然的道。 “田老弟,有什么不附合规矩的?试墨师還是几位先生,只是在砚上和书写的材料换了,而褪墨石砚和精白玉板试墨能把個人技法的因素降到最底,能更简单更直接的体现墨色本身,這完全能做为试墨的一個标准,我想今后争贡的试墨倒完全可以加上這一种试墨法,成为一种惯例。”一边的李老掌柜面沉如水的回道。 李老掌柜這话又让众人一愣,本以为李家对三位试墨师不满,這再次试墨肯定要另外换人,毕竟精白玉板的试墨跟各人的书画技法完全无关,随便拉一個都能试,可李家居然提出還是由三位试墨师试墨,這就耐人寻味了。 這时元白康佑等人听到李老掌柜的這么說,原来灰白的脸色也瞬间发红了,均有些激动的看着李家。所谓山重水覆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也不外如是啊。 倒是沒想到李家還愿意给他们一次机会。 之前他们也是如大家以为的那样,认为李家肯定要求换人的,那到时,试出李墨确实高過田墨,那他们的名声就毁了,在這一行就再也无立足之地。 可若還由他们来试,那精白玉板上试墨。简单直观难以作假。那到时。若是试出田墨为佳,那就证明了之前他们沒错。若是试出李墨为佳,那也只能证明他们的技术不适合李墨,却于名声无碍,技法不足可以改进,若是名声坏了,那他们這一行的路也就到头了。 甚至抬不起头来见人。 李家此举,等于给了他们一個台阶下。不由的他们心裡不暗暗感激。 随后元白和康佑以及陆冲都站了起来,拱手冲着刘大人道:“大人,我們也原意再试一次,之前李姑娘提出的,确实有問題,我們也深思,也许确实是我們的技法限制了李墨的发挥,我們就用精白玉板再试一次。” 到得此时,田家也沒有什么要說的了。刘大人也舒了一口气。若是换试墨师那也等于在打墨务局的脸面,毕竟试墨师是由墨务局选出来的。 贞娘将各人的神色看在眼裡。其实依她的想法那自然是要换试墨师的,可如今看众人的脸色和表情。不由的心裡大叹,這姜果然是老的辣。 显然的,自家爷爷這個做法最好。 這时,刘大人自让人找来褪墨石砚和精白玉板,然后再由三位试墨师试墨。 精白玉板上试墨,便是以各种点,各种线,再加上墨色的深浓浅淡,以及点于点的叠加,线于线的叠加,点于线的交错等等。 田墨的表现其实也是相当出彩的,毕竟能成为贡墨,那本身就是实力,只可惜终归在線于线的叠加上败给了李墨。 田墨的叠加過了三层后,就渐渐的分不出层次来了,而李墨一直到五层,五笔划的叠加,墨色依然清透,线條的侧面仔细看能分出五次笔划来,那明显就是高過田墨一筹了。 最终李家四合墨如愿成为贡墨。李家在二十年后,终于成为贡墨商。 当刘大人宣布结果的时候,李老夫人泪流满面。 “老爷子,九泉之下,我对得住李家祖宗了。”李老夫人抖着嘴唇嘀咕着。 “七哥,你九泉之下可以安息了。”李掌柜此时也是两眼赤红,当年,因着李景福之故,李家丢掉贡墨权,七哥郁郁而终,這一直是李老掌柜的心病,如今虽說不能完全弥补遗憾,但终归也算是一個交待了。 贞娘此时的心情是百味杂谈,从她来到這個时代,接掌李墨,所为的便是這一天。如今她的心情就好象是那农夫一样,春天播种,夏天拼搏,而今是秋天的收获。 收获的喜悦之情溢于言表。一边罗文谦自也为李家高兴。 “圣旨到!!!!”就在這时,朝廷的圣旨到了。 “……立刻选出贡墨商,着贡墨商制墨,于两個月后同倭人一较墨技……” 這一纸圣旨立刻搅得徽州墨业如沸腾的粥。 天已傍晚,空中還飘着细细的雨,青石板的长街被雨水洗的格外洁净,一個個浅浅的水洼了能照出人影。 街面上的茶馆此时热闹非凡,都在谈论着刚刚结束的那一场贡墨之争。 “早知道我就压李家好了,這田家怎么這么不争气,背后有個徐家呢,居然還败给了李家,让我输了好大一笔。”一個老汉一脸肉疼的道。 “徐家又怎么样?我告诉你,徐家可是若麻烦了,哪還顾得着田家呀,再說了,這争贡那争的技术,争的是本事,田家跟李家比起来還是要差一点的。”一边的老年秀才道。 “徐家惹麻烦了?阮秀才,可是有什么内幕?說道說道。”先前那汉子一脸八卦的道。 “嗯……”那叫阮秀才的老秀才沉吟着,一脸老神再再。 “快說快說,大不了你這一壶茶钱我們付了。”一边几個人下了死力气催着。 阮秀才這才慢條斯理的道:“你们還记得前年過年的时候两個娃吃老鼠药寻死的柱子媳妇嗎?” “记得记得,那柱子媳妇不就是江娘母的闺女,還不是叫那养蚕给弄的,当初中毒后,還是罗公子路過给了江娘母银子,才把娘三個给救了回来。”边上有人道,随后又皱了眉头:“怎么?就她還能扯上徐家?” “柱子走了,家裡不是给她娘三個留下了几亩薄田嗎?她還有個堂弟叫牛栓儿。是田家二少的一條狗腿子。這小子滑头的很。早就盯着柱子媳妇那几亩薄田了,好在柱子媳妇還有娘家人护着一点,再加上谁都知道這牛栓儿不是個东西,因着倒也沒让他打成主意。不過,前不久,這小子居然找了田二少的门路,把柱子媳妇那几亩薄田投献到了徐家三少爷的名下,田地进了徐家的口袋。谁敢去问徐家要啊?柱子媳妇求告无门呢。這不,正好海大人来了,前几天,柱子媳妇就把牛栓儿和徐家给告了,海大人昨天已经起程,听說是奔淞江去了,徐家可不在淞江嗎,就海大人這青天的样子,徐家遇着也头疼啊,可不是麻烦事了?”阮秀才道。 “哦。难怪了,该!”围观众這才一脸明白样儿。 “便是李家這贡墨权也不是好得的。李家可是惹下了天大的麻烦了。”這时,那阮秀才又道。 “什么麻烦了?”边上人道。 “你们难道沒听說皇上下了圣旨,让贡墨得主跟倭人斗墨嗎?”那阮秀才反问。 “岂能沒听說,争贡一散,這事就传的纷纷扬扬了。”先前那人道,又說了:“這不是好事嗎?李家接了圣旨了,這可是光宗耀祖的事情。” “那万一李家败了呢?朝廷岂能不追究?這是一场只许胜不许败的比斗。”那阮秀才道,随后便咪着茶水。 “那倒是。”一边人赞同的点点头,历来都說天家无情的。 田家。 “哈哈,争吧,我让你争吧,争到最后搬石头砸自己的脚。爹這一招着实不错,等到李家出了事,那贡墨還是咱们家的,到时就沒了李家在碍眼。”田二一回府就一脸快意的道。 “给我住嘴,滚出去。”田老爷子气哼哼的瞪了田二一眼,這小子就是個扶不起的阿斗。只可惜老大给他抵了罪,再加上夫人死了,老大终是跟他离了心了。 要不然,他决不可能把交给這老二。 “爹,我又沒說错。”田二叫自家老爹骂的一脸悻悻,不服气的道。之前,三妹也說了,那倭人手裡的墨可是千年松的烟煤,极品的海龙胶冶成了。 這只有两個月的时候,刨去阴干墨所需的時間,满打满算也就只有一個月用来制墨,這李家到哪裡能找到這种材料。 “你……我個不晓事的,你凭你這样,我看你以后也是守不住田家這份的。”田老爷叫田二气的一脸涨红,坐在那裡直喘着气。 田荣华连忙帮着自家老爹顺气,随即沒好气的冲着田二道:“二哥,爹让你出去你就出去。” “出去就出去。”田二愤愤的甩着胳膊。心裡直觉的憋着火,以前大哥在时,他要看大哥的脸色,再在大哥去牢裡吃饭了,结果,他還得看三妹的脸色,這什么世道。 “爹,别生气,您身子骨要紧。”看着自家二哥出去,田荣华忙在一边的劝道。 “你是不是也以为爹今天是因着跟倭人斗墨的事情,是故意不跟李家争的,好等着李家失败了,咱们再捡便宜?”好一会儿,田老爷喘過气来,问道。 “跟倭人斗墨也实在凶险的很,爹這么做也沒有错的,君子不立危墙之下。”田荣华道。今日争贡,最后李家以东坡试墨法夺得贡墨,但其实,东坡试墨法太過简单,又岂能单单凭它而定,田家若是抗议的话,那今日李家也得不到贡墨权,当然她田家也得不到,那說不定,今天就是個不了之局。 可最后老爹却直接认了,這明显着是老爹想避开跟倭人斗墨這场纷争。 “你也糊涂。”田老爷子深深叹了口气,三丫头跟她大哥比起来终也是有差距的。這事,如果老大在這裡,必会理解他的用心。 不過,倒底是女孩子,三丫头已经不错了,只是可惜啊,比起李家那丫头,三丫头的格局還是小了一点,李老掌柜有這孙女還真是福气。 而他之所以放弃,是因为田家不能给徽墨丢脸,在這场斗墨之中,李家才能撑起徽墨的旗帜。所以,他放弃了。 “扶我去书房。”這时田老爷道。 田荣华连忙扶着田老爷子进了书房。 “把那卷画卷起来。”田老爷又指着边上挂在墙边的一幅牡丹图道。 田荣华不知自家老爹要干什么,一脸疑惑,不過,却依着田老爷的话做,卷起了画,却发现画后面有個暗格。 “打开它。” 田荣华打开暗格,才发现裡面是一只坛子,抱着挺重:“爹,裡面什么东西?” “是千年松的烟煤,你把它送去李家。”田老爷子道。這烟煤是他偶然得到的,当年,也正是因为這烟煤,他才起了进入墨业的心思。 “千年松的烟煤?爹,既然咱家有,你为什么最后放弃争贡?”田荣华一脸惊讶又有些不甘的道。 “以咱们家的制墨法,很难发挥這千年松烟煤的特点,到最后终难免一败,去吧,這次跟倭人斗墨,不是他李家一家的斗墨,而是整個徽州的斗墨。我田家也不要叫人小瞧了。”田老爷道。 “是,爹,我這就去。”听得自家老爹這么說,田荣华点点头,抱着坛子出去了,老爹說的对,田家人也不能叫人小瞧了。 李贞娘,我田家尽本份了,接下来就看你李家争不争气。 糖拌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