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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罗纹石

作者:糖拌饭
“邵伯,這些信该如何处置?”看完信,贞娘问邵管事道。 “怎么处置自然听贞姑娘的,最好是能留下,這些师傅都是有着好技术的。”邵管家斟酌了一下道。 “那怎么才能留下?這裡面有好些都是抱怨咱们家的工钱低的,有的甚至拿田家新开出的工资做比较。难道要给他们加工钱?”贞娘沉思着又问。 “這就端看贞姑娘的意思了,不過,按徽州墨业的水平来說,他们的工钱已经不低了,当然,最重的要是,账房上沒什么钱了,再高的工钱也付不起了。”邵管家脸色有些沉重的道。 一场松瘟,使得徽州墨业都处于艰难境地,李家又是多事之秋,自然更不例外了。 “既如此,那要怎么做?還請邵伯教导一二,贞娘今日离家时,爷爷曾吩咐過,贞娘初涉墨道,本着学习的态度,坊中事情還是要請邵管事和景东叔做主的。” 贞娘姿态放的很低的道。而她說的也是真心话。她不认为自己刚一入行,就能掌握全局,边学边做才是她应有的态度。 邵管事听着贞娘的话,第一次用心打量着贞娘,還是那個日日在四宝街口卖墨的姑娘,只不過今天打扮的更稳重了些。 再看她此时的神情,墨工师傅一起辞职,這等大事,要叫一般的人遇上了,怕是要惊慌失措,手忙脚乱了。 别的且不說,這些辞职信他也看過,不但有对工钱不满,還有直接表达出对贞姑娘一個女人掌柜墨坊不满的。可观如今贞姑娘的神情,倒是淡定平静,請教之话听得出诚心但却无卑下之气。 值此這一份处事态度就颇得邵管事的欣赏,踏实。沉稳,這对一個十五岁的女子来說,殊不容易,老夫人看人总是有她独到之处。 想到這裡,邵管事倒是渐收起了原先的不平,毕竟他为墨坊工作了一辈子,這墨坊可以說是他一生心血,不忿贞娘掌柜是一回事,但他同样不希望墨坊出事。 更何况此时,贞娘诚心的态度倒是让她心裡舒服了不少,虽然心中或许仍有些不甘。但那只是私下的不甘,不至于影响的墨坊的事情上。 于是道:“那要不,我舍下這张老脸再跟他们說說。只是這人心总是不足的,有着田家的工钱对比,這些师傅的心就不宁了,再加上李墨如今混乱的情形,這些师傅怕是本身就有了求去之心。” 贞娘想了一下。摇摇头:“邵伯你跟师傅们太熟了,有些话怕是不好說,這样吧,你把大家叫来,還有坊裡的墨工都一起招集起来,我說上几句。最终是去是留那便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随他们去吧。” 贞娘心裡明白,邵管事的虽然有些私心。但他一辈子为着墨坊,却不是那等不顾墨坊之人,否则七祖母也不会那么看重他。所以,若是邵管事的话有用的话,那么這些辞职信就不会出现在她面前了。 “這……贞姑娘。坊裡的工人都是些粗鲁的汉子,你一個姑娘家……要不。有什么话贞姑娘跟我說,由我跟大家說。”邵管事皱着眉头道,他這倒不是看不起贞娘,而是怕到时群起而哄,反而让贞娘下不来台,所以才有些提议。 贞娘摇摇头:“沒事,我就說几句话,表达一下我的态度,决定的事情還要等到下午再說,不会有什么的。” “那好吧,就招齐在东仓怎么样?”,听贞娘這般說,邵管事在也不在多說。 “好的。”贞娘点点头。 于是,邵管事去招齐人去了。 不一会儿,大家便招齐了,贞娘站在东仓的石阶上,她的脚边放着一只铜盆,盆边放着一盏油灯。 “大家好,贞娘得老夫人看重,接手墨坊,此时心情是诚惶诚恐的,不過贞娘亦不能让老夫人失望,必竭尽全力经营墨坊,当然這一点离不开大家的支持。不過,人各有志,在场的人,有些人不信任贞娘,亦有些人另有他求,于是,今天我便收到了這些辞职信……” 贞妨說到辞职信的时候,便扬了扬手裡的信继续道:“說实话贞娘很难過,但亦不能阻了大家的前程,不過有些话不吐不快。如果是不信任贞娘,那为什么不多给贞娘几天的時間呢,坐其言,观其行,总要看看再說吧。至于另有所求的……” 說到這裡,贞娘停顿了一下,环视了众人一眼,才又继续道:“虽然有些墨坊开出了高工钱,可我想大家還是要深思一下,這些墨坊开出的高工钱是不是能真实兑现,這是其一。其二,大家都冲着高工钱去,却要想想,那家墨坊是不是都能容得下大家?如今可是松瘟之时,若是那家墨坊容不下了,那又何去何从?”, 几個問題一抛,原先有些吵杂的现场就沉寂了不少,一些墨工一脸沉思,当然亦也有一脸不屑的。 但不管如何,贞娘的话大家听进去了。 “好了,话就是這些话,大家不防再仔细想想,若是想清楚了,還是要离开,那再来找我辞职就是,到时,我就在墨坊门口,摆一张桌子,要走的人,一杯水酒一個红包,好聚好散。要留的人,贞娘沒有别的只有一個鞠躬,以后大家同甘共苦,总之有贞娘一口吃的,必少不了大家的。” 贞娘說完,就把手上的那一叠辞职信丢在脚边的铜盆裡,然后用油灯点着,将所有的辞职信烧了個干净。 “這些我就烧了,如果大家想清楚還是要辞职,那再写一份也不算什么,咱们墨坊不缺墨和纸。”贞娘又打趣了一句。 底下一干众人也都悻笑了起来。 不過,邵管事同秦师傅两個却是相视一眼,這丫头這一手漂亮啊,這一手既表现了墨坊的诚意,同时又表现的不卑不亢,要走的人却要好好思量思量了。 而此时,几個打算要走的师傅那脸上表情就有些让人回味了。 随后众人散去。俱是沉思的表情,显然是要好好想想。 “邵伯,秦师傅,墨坊裡就拜托你们盯着,我出去一趟。”贞娘這时又冲着邵管事和秦师傅道。 “嗯,有事你尽管去吧。”邵管家和秦师傅点点头。 贞娘出了墨坊,她自然是要去见景东叔。 景东叔自前天晚上她答应接下墨坊后,便請假在家裡,說是要照顾九叔婆,但贞娘明白。经過九叔婆那一场火,景东叔怕是不好再跟自己争,但他亦不甘心听自己的。因此,怕是有另起炉灶之心了。 只是如今的墨坊却离不开景东叔。所以贞娘要努力一把。 踩着木鞋底,贞娘又一路‘扣扣扣’的到了景东叔家。 “婶子,我九叔婆身子骨好些了嗎?”贞娘进了门,把顺路买的几提点心還有梨膏糖递给黄氏。 “好多了。昨天你叔的姨家来人了,跟老夫人說了会儿话,老夫人心裡宽解了不少,昨晚吃了一碗饭呢。睡了一個好觉,一早上精神倒不错的。”黄氏微笑的道。 “那就好。”贞娘应和着,随后黄氏进了内屋。先求见金氏,這晚辈上门,拜见长辈是少不掉的。 “不见。”九叔婆倒是干爽的很。直接两個字打发了贞娘。 “贞娘别在意,這段時間家裡发生许多事情,你叔婆心裡难受。”黄氏道。 “沒事,婶子,我理解。”贞娘点点头。說实话,既便是九叔婆对自己有偏见。既便九叔婆做出烧墨坊這等事情。贞娘却是能理解她的。 毕竟九叔公是为墨坊而死,再加上九叔婆這般年纪,难免执拗钻牛角尖,做出一個過激的事情不奇怪,前几天,她還听知家奶奶說過,当年景奎大伯過世,奶奶也恨不得一把火烧了墨坊,想着的是,若是沒有墨坊,景奎大伯便不会死。 這种形为是一种负面情绪的发泄。 “我景东叔呢?”贞娘這才又问。 “在后院裡,陪他姨家兄弟在說话,我带你過去。”小黄氏道。 贞娘随着小黄氏进了后院,入目的是一株老石榴树,石榴树下几张石凳子。景东叔就陪着一個身着蓝布轻袍的中年人在那裡說话,手裡還捧着几块石头在看。 不用說了,這位穿蓝布轻袍的中年人应该就是景东叔的姨表兄弟,姓蒋,叫蒋来运。 “顶级的婺源泥浆石,瞧這细罗纹,不慢不枝的,就這一块石头,沒有一丝毫的筋。看這长度,八寸为宝,七寸为珍,這一块雕出来,不說八寸,七寸总有吧,那绝对会是珍品。表兄,别犹豫了,咱们一起把這批石头吃下。”蒋来运一脸兴奋的道。 李景东沉吟着。 “相公,贞娘来看你了。”黄氏這时招呼道。 李景东才抬起头,看了看贞娘一眼,沒接话,又继续看他手上的石头去了,神情很冷淡。 黄氏有些歉意的看了看贞娘,心裡些叹气,虽然家裡婆婆和相公对八房的人不待见,但黄氏心裡却是感激着八房。 别的不說,就正身那孩子,以前不懂事,就迷着修道炼丹的,如今虽然不归家,但跟着八房的正良却是在做着正经的生意。前些日子還偷偷的塞给她不少钱,一個长歪的孩子硬是被八房给扭了過来。 所以,黄氏心裡如何能不感激。 “婶儿,你忙去吧,我留下来给叔他们续茶水。”贞娘冲着黄氏道。 “嗯。”黄氏鼓励的看了贞娘一眼,拍了拍她的手背,便转身离开了。 贞娘也不在乎景东叔冷淡,拿起一边小火炉上的茶水,给两人的茶杯裡续满,那眼睛却盯着景东叔手裡的石头看。 看着,贞娘不由的就微皱了眉头,又干脆的蹲了下来,看着地上的一块石头,這石头刚才蒋叔說是顶级婺源的泥浆石。贞娘看着却不尽然,若是她沒有看错的话,這应该是祁门的细罗纹石。 宋人曹继善在《瓣歙石說》上,对婺源的泥浆罗纹石和祁门的细罗纹石做過详尽的分析,虽然祁门的罗纹石跟婺源的罗纹石到了几可乱真的地步,但祁门的罗纹石不坚,颜色要淡一点,石理很燥,上墨易干,实在不是好的砚石材料。 只是婺源的罗纹石采掘不易,为难得之货,价格便高,因此,一些不良商贩,便常以祁门罗纹石充婺源罗纹石卖。 在后世,中招者赔尽家财都有可能啊。 想着,贞娘不由的想起族谱上记载,七祖母過世后,景东叔突然撤出了九房在墨坊的股份,而這时,李进财注入的资金,正是因为這样,才让李进财轻易将墨坊拿到手。 只是对于景东叔为什么会撤出墨坊的股份,族谱上并沒细說,贞娘不得而知,但显然应该有内情。 难道跟這一批石材有关? 继续求粉红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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