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人心(二更求粉) 作者:糖拌饭 “這好象不是婺源的罗纹石,是祁门的细罗纹石。”贞娘道。 听得贞娘這话,那蒋来运沒好气的道:“你這丫头,你知道什么啊?這批石头我可是跟着马帮从婺源拉货出来的,又怎么可能会是祁门的细罗纹石,再說了,祁门有罗纹石嗎?” 李景东侧過脸看着贞娘:“你确定?” “關於這個,歙砚辩上是有记录的,祁门的溪坑就产這种石,当然,仅凭肉眼,贞娘亦是无法肯定這就是祁门的细罗纹石,不過,這两种石头虽然极容易混淆,但检验起来也简单,婺源的罗纹石质坚而重,而祁门的细罗纹石质松而脆,要想分辩,直接往地上一砸便能分辩出来。”贞娘這时却是淡定的道。 分辩的方法是很简单,只是自宋以来,歙砚便为许多文人雅士追求,那价格也是节节攀升,而古时的歙砚指的就是婺源产的砚石,包托金星,罗纹,眉纹,鱼子纹等等。 也因此,若不是之前有所怀疑,谁也不会合得這种把砚石往地上砸啊,那岂不是钱太多了? 听得贞娘的话,李景东却是二话不說,直接把手上的石头往地上的青石上一砸,立刻的,手上的砚石就砚成了几块,再看那断面,颗粒疏松,又哪裡比得上婺源罗纹石的紧致。 “表兄,你真砸呀?!”看到李景东举起手上的石头时,蒋来运心疼的大叫。可等到石碎成几块,蒋来运一脸苍白了,愣了好一会儿,却是惊跳了起来:“表兄,家裡有事,我得走了。你帮我跟大姨打声招呼。” 說完,那蒋来运就跟火烧屁股似的跑了。 “来运這是怎么了?怎么走的這么急。”院门口,黄氏奇怪的问。 “回去迟了怕来不及了。”李景东道,這次,若不是表弟一时凑不起来钱,也不会来找他,因此,李景东自然清楚,表弟是生怕他不在家时,家裡的人自作主张的买下這批砚石。若是砚石是真的,那自然是好的,可問題是。如今看来,這批砚石分明是假的,真要是买下来,那岂不是哭都沒眼泪了。 岂能不急。 想到這裡,李景东也暗道好险。如果今天贞娘不来,他說不得真会出钱拿下這批砚石,毕竟明摆着赚的事情谁会不干哪。 而如果按原来的走势,李景东确实买下了這批砚石,最终导致欠债,這才不得已从墨坊裡抽出股份暂时用来還债。最后却为李进财所趁。 而今,因着贞娘之故,倒是避去了這一庄事情。 李景东想着便伸手去拿一边的拐杖。贞娘手快,先一步将拐杖拿到李景东的身前。随后扶着李景东坐上轮椅,然后推着他走。 “你回去吧。”李景乐冷淡的道。 “景东叔,贞娘只想說一句,墨坊是李氏墨坊。它不是景东叔你的,亦不会是贞娘我的。我知道景东叔不甘心,說实话,贞娘也惶恐,可再惶恐,贞娘也已经被七祖母架在架上了,如果贞娘不接受,景东叔和邵管事另有心思,便是嫡宗各房說不得也另有心思,再加上墨坊的大师傅们也是另有心思,如此墨坊還能开下去嗎?這些只要景东叔细一下就能想透。”贞娘推着景东叔的轮椅在后院裡绕圈子。 李景东仍然沒有說话。 贞娘推了一会儿,便放开椅背,“墨坊裡几個大师傅和一部份的墨工今早都递了辞职信,我要回去处理。” 說完贞娘又朝着李景东鞠了一躬:“贞娘需要景东叔的支持。” 随后贞娘便不在多說,转身离开了景东叔家。 该說该做的她已经做了,接下来也只能看景东叔想不想得通了。 黄氏送了贞娘出门,回头看着李景东:“景东,這是何苦,我瞧着贞娘這丫头挺不错的,知礼,心善,也聪慧,其实别說别人,便是我也看得出来,還不是因为你跟邵管事斗,老夫人提贞娘上来便是起平衡作用的。” 李景东仍是沉默以对。 “我知道,你其实不是征对贞娘的,你是征对李景福。”黄氏有些抱怨的道。 “闭嘴。”李景东冷哼了声。 黄氏摇摇头,一家都是些倔驴。 就在這时,门嘣的一声被踢开了。 “八爷,八爷,您老這是干什么哟。消消气,消消气,有话慢慢說。”老魏头忙不叠的声音传来。 黄氏回头一看,却看到李老掌柜手持扫帚疙瘩进来了,一进门,就拿着扫帚柄子冲着李景东打。 “八伯,八伯,你這是干嘛?”黄氏连忙拉着李老掌柜的。 “老八,老九前脚刚走呢,你就這么欺上家来了,你不怕老九夜裡找你讨命啊。”此时,金氏也从房裡冲了出来,冲着李老掌柜的恶狠狠的道。 “正是因为老九走了,我才来代替老九管管這不孝子,我倒要问他還姓不姓李,如今让贞娘一個幼女子面对墨坊大师傅们的刁难,李氏墨坊如今让田家都逼到绝路上了,這小子不思量着大家一起努力度過难关,尽纠结在墨坊的继承人身上,若是墨坊最后真倒闭,我倒要看看這小子有何脸面去见老九。”李老掌柜的一顿骂道。 “呵,那是你孙女得了墨坊,你当然站着說话不腰痛,你也不看看我家景东那腿是谁害得。我告诉你,只要李景福還在一日,我們九房就不向你们八房低头。”金氏恶狠狠的道。 “景福已经死了……”李老掌柜冷冷的道。 “死了活该。”金氏骂着,随既却惊讶的瞪起了眼:“老八,你說什么?开笑吧?” 她先前那個死了活该只是顺嘴。随后才惊讶起来。 “死了,也许是天意吧,年前他跟他们东家的商队去关外收购人参和皮毛,回来的路上叫鞑子给杀了,整個商队不留活口,我們连個尸体都沒捞着。”李老掌柜红着眼喘着气道。 立时的。李家九房三人都呆了。 李九爷死,虽說伤痛,但毕竟已是一大把的年纪了。 可李景福,他是该死,可白发人送黑发人的,這让老八两口子如何承受啊。 李老掌柜揉了揉发红的眼睛,随后却拿起一根筷子,用劲一折,啪的就断了,接着又将一把筷子交给了李景东。转身弓着背离开了。 “八伯這是什么意思?”黄氏问李景东。 “八伯是要告诉我,李家每一個人就好象這一根筷子,单独的一根一下子就被折断了。若是一把握在一起,那是谁也折不断的……”李景东喃喃着。 随后冲着金氏道:“娘,我回墨坊了。” “回吧回吧,這恨了一辈子了,发现也沒恨出個啥来。”金氏叹着气。也回屋去了。 黄氏推着李景氏出了家门。 正午過后,贞娘就在墨坊的门口摆了一张桌子。 桌上一壶酒,几只酒杯,另一边是一叠子的红包,那红色在阳光下艳丽丰凡。 贞娘一马当先就坐在那裡。 “怎么办?”点烟的马师傅同熬胶的江师傅道,两人看着贞娘這边俱是一脸沉重。 “還能怎么样?递辞职信呗。”江师傅回道。 “這种情况下递。怕是沒人愿意跟我們走,再說了這样走脸面可真都沒了。”马师傅道。 “不递還有什么法子?我們跟田家合同可都签了,要是不辞。田家可不会放過我們。”那江师傅道,這种时候便是骑虎也得骑啊。 “也是。”马师傅点点头。又冲着江师傅道:“我們一起吧。” “嗯,一起。”江师傅点点头。 随后两人朝着墨坊门口去。周围观望的人都看着他们,那滋味不好受。 “贞姑娘……”两人上前拱手,递上辞职信。 “二位什么也不用說了。我明白。”贞娘点点头,随后给两人斟了一杯酒水。自己也斟了一杯,然后举起酒杯。 “這杯酒我来敬。”就在這时,墨坊门口一阵声音传来,众人一看,是黄氏推着李景东来了。 “景东叔。”贞娘有些惊讶,却更是高兴的叫了声。 “愣什么?倒酒。”李景东冲着贞娘道。 “嗯。”贞娘重重点头,随后帮景东叔倒满了酒。 “這些年辛苦两位师傅,景东敬两位师傅一杯。”李景东接過贞娘递上来的酒朝着两位师傅举了举。 “景东客气,是我們对不住了。”见此情形,马师傅和江师傅心裡有些不是滋味。但事情已成定局,他们回不了头了。 贞娘又把红包递上。 两位师傅死活不要,這时候他们沒脸再拿红包。 “拿着吧,或许对你们会有用的。”贞娘微笑着道。 两位师傅沒法子才接過红包,然后出了墨坊。 站在墨坊门外,马师傅和江师傅长叹一声,他们有一种感觉,不久后,他们会后悔的,而此时,墨坊再也沒人出来了,显然,事先說好要跟他们一起离开李家墨坊的人都不愿意走了。 “走了,别等了。”江师傅拍了拍马师傅的肩。 “好,走了。”马师傅点点头,顺开了红包,一看這下,便涌起了万般滋味:“李姑娘仁义啊。” “什么?”江师傅凑過去看,只见那红包裡并不是钱,而是一张聘书,也就是說凭着這张聘书,马师傅随时都能回来。 江师傅也拆开自己的红包,果然跟马师傅的一样。 “我有种感觉,李氏墨坊必有再辉煌的一天。”江师傅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