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17章
年纪還小的时候可以解释是因为家境好优越感强,天之骄子心气高,现在還這样,完全就是個徒有其表的臭男人。
也怪自己刚刚不過脑說错话,让他抓住了把柄。
不谈私事,只谈公事。
喻幼知在心裡這么告诫自己,她低着头,视线落在他藏蓝色的领带上,然后平静语气道:“我回去继续审周云良了。”
說完就要走,贺明涔沒再拦,淡淡提醒了一句:“审人的时候别带私人情绪,不然会被对方带着走。”
客观冷静是审讯方一定要在审讯過程中做到的。
喻幼知一贯很冷静,如果不是周云良无意间提到了她爸。
事情就是這么巧合,跨江大桥的项目在上一個承包商卷款跑路后,忽然落到了周云良头上,所以周云良对当年的事才会那么了解。
她爸当年在跨江大桥坠桥身亡,知晓的人什么态度都有,有叹息有同情,也有嘲弄和冷嗤,說他以死证清白的有,說他畏罪自杀的也有,但大部分人都是沒什么感觉,只觉得:哦,有個检察官死了。
所以說死对人来說有多不值得,她爸沒有惩罚到逍遥法外的贪污犯,沒有惩罚到对他口诛笔伐的那些人,唯独惩罚到了所有在乎他、亲近他,最爱他的家人和朋友们。
如果爸爸能够提前预知,他的死会让妻子在不久后随他一块儿离开人世,会给唯一的女儿留下這辈子也无法愈合的心理创伤,不知道会不会后悔当初一头从跨江大桥上坠落,就此结束生命?
喻幼知闭了闭眼,轻声說:“我尽量。”
接下来的审讯中,喻幼知恢复了一开始的冷静,不再理会周云良的愤慨言辞,无论他怎么装傻否认自己做過的事,她都沒有再带着任何私人情绪回应任何话。
周云良嘴上却依旧坚持着自己沒犯任何错,是你们警察和检察官冤枉好人。
“你的银行流水是很正常,那马晶晶的呢?”喻幼知将复印材料往他面前一摆,“你這几年接了不少工程,每次竣工质监局去验收之前,质检人的银行账户上都会收到一笔打款。”
周云良一看這些材料,神色微变,很快又說:“這是马静静的账户,她给谁打钱关我什么事?既然钱是在她账户上,也是她打给别人的,那你们应该去告她贪污知道嗎?别随便污蔑好人。”
有的男人找情人是为了追求刺激,纯粹是犯贱,有的男人比如周云良這样的,则是为了算计情人,情人对他来說不止是暖床工具,更是背锅利器,贪慕虚荣的年轻女孩儿如马静静,以为是自己拿捏住了男人让他们甘心掏钱博一笑,其实背后早被人卖了都不知道。
喻幼知被周云良的這副无耻模样给弄得心头火盛起。
“不要觉得只要自己不承认我們就沒办法了。你现在的行为只能决定你是早一刻上法庭還是晚一刻。”
周云良的眼神有稍微闪烁,但转瞬即逝。
最后還是老沈和丁哥回来和這個老狐狸继续周旋,老沈让喻幼知换個人问,比如周太太那边,看看能不能从她嘴裡套出点什么有用的信息出来。
喻幼知转而往另一個审讯室走去,进去的时候正好撞上一個刑侦队的刑警从裡面出来。
刚开会时都有简单介绍,這個人好像姓宋来着。
“喻检来了?”宋刑警跟她打招呼,“我們副队這会儿就在裡面呢,你俩一起审?”
喻幼知瞬间违背师父吩咐,改主意道:“不用了,我去马静静那边。”
她转身就走,不明所以的宋刑警就這么眼睁睁看着娇小的背影以极快的速度消失在了走廊。
宋刑警挠挠脸,這时审讯室的门又被打开,贺明涔走出来。
“楞在這儿干什么?”
“哦,沒啥,就刚碰上喻检了,”宋刑警回過神,问他,“你怎么也出来了?不审了嗎?”
贺明涔嗯了声,說:“她刚提到了马静静,說了些东西,你接着审她,我去马静静那边看看。”
宋刑警刚要說喻检也在那儿,贺明涔已经先他的嘴一步走了。
男人腿长,比喻幼知走得還快,挺拔的背影利落,步伐干脆稳健,根本来不及叫住。
宋刑警耸耸肩,随便吧,反正一個人审两個人不都是审?
暂时沒地方去,又不能在警局裡干坐着摸鱼,喻幼知只能硬着头皮又去找了马静静。
马静静有点不明所以:“怎么又审啊?”
喻幼知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叫她先坐下。
“随便聊聊,”她說,“聊周云良也可以,不想聊他,你想說什么都行。”
喻幼知真的就是字面意思,然而马静静這些天被审惯了,知道這帮公务员都喜歡拐着弯說话,所以很自然地以为喻幼知是又找她打听周云良的事。
原本马静静不想提周云良,她一时虚荣给周云良做情人,谁知最后被他和他老婆合伙坑惨,最后落得這么個结局,即使对周云良沒有爱情,生气和悔恨也是实打实的。
因为喻幼知之前說過,她提供的证据越有利就越有可能在法庭上帮她减刑,于是只得忍着强烈的恶心感,尽力回忆和周云良相处的场景。
结果說着說着就成了对周云良的吐槽大会,马静静說起劲了,這时审讯室又进来個人。
喻幼知侧头一看,彻底无语。
贺明涔也看到她,站在门口沒进去,反倒是马静静招了招手:“哎警官你来了,正好,麻烦你帮我解答一下疑问。”
贺明涔不明所以,但嫌疑人既然有疑问,他沒有拒绝的必要,于是走到喻幼知這边,将靠着她的另一张椅子往旁边一拽,然后才坐下。
泾渭分明得很,但越是明显就越显得不对劲。
马静静看出来,问他:“警官,你们两個吵架了嗎?”
喻幼知抿唇沒說话,贺明涔装沒听见,言简意赅:“不是有疑问?问吧。”
“哦,我是想问,你们男人是不是都喜歡在女人面前吹牛装逼?尤其是在泡女人的时候。”
贺明涔显然沒料到居然是這种无聊問題,愣了下,冷声问:“這跟案子有关嗎?”
“沒关系啊,随便聊聊而已。周云良之前追我的时候,经常跟我說他白手起家有多了不起,”马静静回忆道,“他還說自己很有人脉,认识很多大人物,他事业上的第一桶金好像是一個什么桥的项目,就是因为经常陪一個大官喝酒,那個大官很看中他,主动给他牵的线。”
喻幼知怔愣,立刻问:“跨江大桥?”
“好像是吧……”马静静皱眉,“太久了我忘了。”
她又问:“那個大官是谁周云良有說嗎?”
马静静摇头:“沒有。”
眼裡闪過一丝失望,喻幼知叹了口气。
贺明涔微眯眼,說:“你接着說,只要是跟周云良有关的。”
马静静觉得挺有趣:“不是吧,你们连這么无聊的事都喜歡听啊?”
她沒多想,又继续說。
然而說了沒几分钟,马静静却突然偏過头干呕起来,越呕越严重,感觉连酸水都要吐出来。
两個人都是脸色一变,连忙站起身去看她。
喻幼知急忙给马静静递了杯水,又给马静静拍背,贺明涔不明白为什么好端端地就干呕起来了。
“她怎么了?”
喻幼知摇摇头,问马静静怎么了,结果马静静自己也是茫然地摇头。
“我也不知道,就最近這段時間肚子总不太舒服。”
如果在审讯過程中嫌疑人突发身体状况,就得中止审讯尽快送嫌疑人就医,贺明涔叫了几個女警過来,喻幼知也只能匆匆结束今天的问话。
马静静暂时被送到了医务室,喻幼知和贺明涔也跟了過去,医生边给马静静做检查边问他们当时的情况。
喻幼知如实說了,說的时候脸上還带着迷惑,最后问:“是不是吃坏肚子了?”
比起关心马静静的身体,贺明涔显然更关心案子:“她這什么时候能好?還能审嗎?”
两個人都等着医生解答,医生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一看你俩就沒结過婚吧?有对象沒有?”
贺明涔:“?”
喻幼知貌似有些明白了,脸色一热,不敢置信地眨了眨眼。
医生看她那表情就知道她大概猜到了意思,打趣着說:“哦?看来是有对象了?作为医生我得提醒你一下,如果不打算结婚的话平时一定记得做好措施,不然最后遭殃的還是自己的身体。”
贺明涔本来不明所以,医生這一提醒,再迟钝也听出来了。
喻幼知无措地张着嘴,這会儿偏偏旁边還站了個贺明涔,面对医生的提醒,她否认也不是,承认也不是,上下都不是人。
最后只憋出了一句:“……嗯,明白。”
马静静還在床上躺着,两個人走出医务室,闹了這么一出儿,审讯就這么不明不白地结束了。
气氛陷入了一种莫名的僵持,可能是因为马静静這边半点收获都沒有,贺明涔的脸色不大好,自顾把喻幼知狠狠甩在后头,沒再說一句话。
喻幼知也不知道自己心虚個什么劲儿,再加上好不容易从马静静那儿听来点什么线索,结果是竹篮打水,心情也不大好,沉默地跟在男人身后慢慢走。
等跟老沈他们会合,喻幼知把马静静的情况一說,几個人跟她当时的反应一模一样,那就是不敢置信。
“可能怀孕了?!啊?谁的啊?周云良的嗎?”
喻幼知不确定地說:“应该是吧?”
“……”老沈脸上此刻只有大写的无语两個字。
后来刑侦队的几個也从贺明涔那儿听說了,同样都是不敢相信,以及非常无语。
老幼孕,办案過程中最难搞的三类人,竟然被他们撞上了其中一個。
一整個下午,检察院的几個人就待在警局哪儿也沒去,准备离开的时候已经是傍晚,食堂准备开饭,黎队问老沈要不就在他们食堂吃了晚饭再走。
老沈也不客气,心想還沒吃過警局的食堂呢,想看看跟检察院的伙食比怎么样,于是积极地带着三個小辈跟着黎队几個人去了食堂。
天色渐晚,食堂裡灯火通明,到处都是交谈声。
黎队作为老大,主动要請检察院的這几個人吃食堂,老沈资历最大最先打饭挑菜,等老沈挑好菜了,黎队把饭卡往感应器上一刷,上面显示沒钱了。
黎队脸色一沉,老沈只能硬着头皮夸道:“……黎队平时過得很节俭啊。”
结果這话一說,黎队的脸色顿时更沉了。
刑侦队的几個人都拼命捂着嘴不让自己笑出声来。
黎队为保面子,朝贺明涔招了招手:“明涔,刷你的卡。”
這么好的一個嘲笑队长的机会怎么能放過,贺明涔淡声拒绝:“黎队,我平时也很节俭。”
黎队顿时冷笑,反击回去:“我們贺少爷什么时候還学会节俭两個字怎么写了?别跟我装,你是副队,老沈他们几個今天你請。”
下了命令,黎队转身就走,去充值窗口那边充饭卡去了。
贺明涔扯了扯嘴角,只能等检察院的打完饭挑好菜,然后再一個個给他们刷饭卡。
到喻幼知的时候,她看着窗口裡满目琳琅的菜品,厚着脸皮点了几個自己喜歡的:“宫保鸡丁,水煮肉片,還有——”
還沒点完,贺明涔问:“吃這么辣的?”
“怎么了不愿意請?”喻幼知觉得這男的管得有点多,不爽道,“大不了到时候我把钱转你。”
贺明涔慢吞吞地說:“我是担心你跟马静静一样,连自己怀了孕都不知道。”
“……”喻幼知睁大眼,脸上的温度瞬间又起来了,“你說什么呢!我怎么可能怀!”
面对她的强烈否认,贺明涔敏锐地眯起眼,挑眉反问:“怎么不可能?你男朋友不行?”
這人有病吧,从今天下午开始就一直男朋友男朋友的,她都沒他那么在乎男朋友。
食堂人多,但是不怼他两句,她今天晚上回去很可能会气得睡不着觉,喻幼知思前想后,队也不排了菜叶不打了,拽過他的胳膊把人拽出了人堆。
喻幼知咬着牙瞪着眼,脸上温度烫得吓人,故意加重了语气說:“比、你、行。”
“……”
這一句的杀伤力简直不亚于直接在男人脑门上崩了一枪,贺明涔神色阴鸷,盯着她倔强的脸看了半天,最后硬绷着下颚笑了两声。
面对喻幼知的无情嘲讽,他弯下腰,在满是喧闹灯火明亮的食堂裡,凑在她耳边,十分恶劣地用一句简单的反问逼她回忆起了只有两個人才知道的私密事。
“他也弄哭過你?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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