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幼稚51
回到检察院后,喻幼知将今天调查到的信息如实告诉了师父老沈。
“沒跟贺警官闹矛盾吧?”老沈问。
喻幼知摇头:“沒。”
“是吧,那年轻人就是性格冷了点儿,就把他单纯地当同事看其实挺不错,”老沈边翻动资料边說,“之前我跟他们黎队聊過,人家少爷出身,家裡有权有势,傲是傲了点儿,但确实能力不错,干警察這行沒别的,就是吃苦,他那么好的家世,放着大把的油水职位不考,偏偏去干警察,从這点就能看出来這年轻人不是個纨绔,還是在真心实意干事儿的。”
喻幼知听得出来老沈虽然面上在帮贺明涔說话,实际上是在叫她放宽心,不管两個人私下关系再怎么不好,工作上贺明涔是個靠谱的好同事。
老沈不知道,喻幼知的心裡从沒觉得贺明涔不是個好同事。
自己做事比较感性,擅长换位思考,又因为一张沒有攻击性的脸,很容易就能取得询问对象的好感和信任,而贺明涔理性偏多,话不多,冷静利落,工作上确实可以起到互补作用。
然而情感上却不是。
她手裡還攥着贺明涔给她买的鼻炎药。
明明刚重逢的那段時間,他对她的态度可以称得上是恶劣至极,可为什么到现在却還记得她一直以来用的鼻炎药叫什么名字。
为什么還是那么喜歡吃牛角包。
默了会儿,喻幼知還是出声打探:“那师父你知道他为什么会去当警察嗎?”
“這我哪儿知道,”老沈說,“可能他志在于此吧,男人么,谁年少轻狂的时候沒做過抓坏人当英雄的梦。”
喻幼知:“不可能。”
如此肯定的否定,老沈神色疑惑地望向她:“什么?”
喻幼知自知失言,连忙解释道:“我跟他以前是校友,听人說過他不喜歡警察這职业,吃力不讨好,還赚不到几個钱。”
“那确实是实话,不過他也应该不靠那点工资活吧,家裡那么有钱,”老沈說,“那也有可能是家裡给规划的吧,他现在還這么年轻,能往上升的机会多了去了,到时候转到公安厅或者政治部,再评上個处级,就不用天天跑一线了。”
這個社会上哪有绝对的公平,工作能力固然重要,但工作能力再强,也比不上有的人会投胎。
在岗位上待了這么多年,世态炎凉也见過不少,老沈很看得开,比起其他只会投胎沒半点本事的纨绔子弟,贺明涔家世好、能力又不错,往上升是迟早的事儿。
說到這儿,老沈玩笑道:“他父亲以前不就是咱们這儿最年轻的副检察长,指不定再過個十几年,他就是最年轻的公安局长。”
眼裡闪過细微的讽刺,喻幼知沒有說话。
“你怎么突然好奇起他的事儿了?”老沈冲她挑了挑眉,“怎么?对人家改观决定跟他打好关系了?”
喻幼知淡淡說:“毕竟以后也要常打交道,多了解一点总是好的。”
老沈点头,感叹這個徒弟总算开窍,不再一心只埋头工作,终于也开始注重起人情世故了,于是爽快地說:“行,還想了解什么?问吧。”
她顿了顿,還是问了:“你知道他的左手怎么了嗎?”
“左手?”
“嗯,我今天看他的左手行动好像不是很方便,”喻幼知說,“好像不能用力。”
“那应该是伤到了吧,”老沈见怪不怪地說,“刑警嘛,天天跟犯罪分子打交道的,哪有不受伤的,你要是想了解,可以直接问他们黎队,他肯定知道。”
喻幼知轻轻嗯了一声。
嘴上应得快,其实犹豫道快下班的时候,才下定决心给黎队发了條消息,向他打听贺明涔的左手情况。
黎队也很爽快,沒问她为什么要打听,直接就告诉了她原因。
他不爱打字,嫌麻烦,直接发了串语音過来。
男人的嗓音低沉醇厚,平静地道出了缘由。
“前几年有個房地产公司买了块儿地皮准备搞开发,结果准备动土的时候那块地皮上的几個住户不肯搬走,两边闹起来,开发商就叫了几個□□去摆平,结果摆出了人命,我們当时赶過去的时候那些人手裡拿着刀,有個住户被砍倒在地上,浑身都是血,還在喊救命。”
像是换气,黎队发来第二條语音,语气更低沉了些。
“他直接冲上去用手挡了一刀,肌腱断裂,后来做了康复训练慢慢恢复過来了,但恢复完全是不可能了。”
也是在那個时候,黎队对他有了些改观,叫他惜命,叫他千万要保护好右手。
听完语音,喻幼知有些說不出话来,只能输了串文字发過去:「所以他是从那以后就放弃打篮球了嗎?」
黎队依旧用语音回复,沉稳语气中带了些质疑:“他刚进警队的时候說過自己对篮球沒兴趣,局裡几次举办篮球友谊赛也沒参加。”
喻幼知怔愣,只好给黎队发過去一個谢谢,结束了对话。
十几岁时的贺明涔有多爱篮球,她是亲眼看到過的。
他平时不爱笑,总是散漫淡漠的样子,可唯独在球场的时候,会因为一個漂亮的三分球笑得无比得意。
贺明涔一直很喜歡打篮球,后来去了国外留学,也依旧把這個爱好带去了国外。
有次他们学校打学院篮球赛,他三申五令要求她一定要去看。
灰白的天空和英伦风格的建筑背景映衬下,黑发黑眸的年轻男人站在一群白人中丝毫不逊色,高挑清俊得像一幅冬日裡的水墨画。
他进了個好球,然后仗着其他人听不懂中文,毫无顾忌地大声问她:“喻幼知,你男朋友帅不帅?”
像個孩子似的,急需她的夸赞。
喻幼知也仗着别人听不懂中文,双手围拢在嘴边,大声地回答:“帅呆了!”
她也像個孩子似的,只要能哄他高兴,那就陪他闹吧。
时隔多年重新回到嘉枫国高调查涉案嫌疑人的子女,但好在有所收获。
几天后,喻幼知从房地产登记处那裡得到消息,岳局长的一双子女住的那栋小区,其中有几套是某個房地产供应商名下的房产。
案子有了进展,科长十分高兴,开会的时候還特意发出了感叹:“所以說人呐,一旦动了贪的念头就别想瞒天過海,总会露出马脚,贪来的钱能藏一时,哪儿能藏上一辈子呢?”
与此同时由公安刑侦部门负责的刑事案件也同时开了庭,反贪二科之前主要负责的周云良贪污案也在那之后紧敲锣鼓地开了庭。
马静静作为迷|药案的共犯之一出庭接受控诉,只不過因为她是孕妇,所以比起其他犯人有特别待遇。
周太太作为嫌疑犯之一当然也在场,她也听說了马静静怀孕的事,甚至都顾不上這裡是法庭,当场就对马静静辱骂了起来,贱|货|婊|子,什么字眼难听就骂什么。
马静静不敢作声,面色苍白地低着头,周太太被法官斥责警告后又被法警给摁住,這才冷静了下来。
作为家属的周斐当然也来了现场,只不過周云良夫妇以及马静静是戴着手铐站在被告席位上,而他则是衣冠楚楚地坐在旁听席上,目光讽刺地冷眼旁观着這一幕荒唐的景象。
紧接着两天后的庭审,被关了好久的周云良也趁着自己的案子开庭,终于见到了作为人证出庭的马静静。
他对马静静這個小情人表现得毫无留恋,留恋的目光只停留在她的肚子上。
马静静被周云良直白的目光看得极不舒服,甚至觉得自己在他眼裡不是個人,就是個生育机器。
一审结果出来,周云良果然因为不服刑期,当庭就提起了上诉。
被法警带走之前,周云良隔着被告席与旁听席之间的栏杆对周斐冷声警告。
“照顾好马静静,她肚子裡那個要是出了事儿,你一分钱都别想从老子這裡拿到。”
面对父亲的威胁,周斐却显得毫不在意,反而微笑道:“放心吧爸。”
马静静作为工具人在一旁听着這对父子的对话,不禁打了個冷颤。
庭审结束后,因为庭审流程問題,马静静毕竟是嫌犯,不能立刻离开,暂时被关进了拘留所,一直到周六那天办好手续,周斐才過来接马静静离开。
因为這天是周六,警局也不用上班,所以负责马静静這桩案子的贺明涔沒来。
而喻幼知因为担心马静静的状况,特意過来看她。
相比起她深色凝重,马静静被关了几天,一出来又跟沒事人似的活蹦乱跳了起来。
她凑到喻幼知耳边說:“我天天待在医院,周斐一個礼拜才来看我一次,根本沒机会调查,我会趁這段時間想办法想办法让他把我接到家裡。”
喻幼知睁大眼:“你要去他家?”
虽然很惊讶,可是转念一想,又不得不承认這确实是個好办法。
反之她身为公职人员,如果沒有搜查令,是绝对进不去周斐家的。
用脚趾头想都知道,周斐绝对不欢迎公检法的任何一方去他家。
“嗯呐,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马静静說,“放心,周斐爱财如命,一天沒拿到他爸的钱,他一天就不敢动我。”
“聊够了沒有?”
周斐的声音冷不丁传来,马静静吓得缩了缩肩膀,转头才发现男人正站在车子旁等她,神色显然已经很不耐烦。
“够了够了,”马静静连忙回答了周斐,然后又对喻幼知說,“走了拜拜。”
喻幼知叫她千万照顾好自己。
马静静自信地拍了拍胸脯:“放心,我记得你跟贺警官的电话,实在不行我還能打110和120嘛。”
马静静坐上车,還特意放下车窗跟喻幼知挥手告别。
直到车子驶离大门口,马静静這才坐正身子。
车厢内沉默着,周斐倏地开口:“你倒挺有本事的。”
马静静沒懂:“什么?”
“一個吃牢饭的人,居然能跟检察官打好关系,”周斐扯了扯唇,淡淡讥讽道,“看来你不但会哄男人,连哄女人也很擅长。”
马静静对他的讽刺有些不爽,說得好像她跟喻检察官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似的。
她骄横地哼了声,故意說:“对啊,我就是男女通吃,羡慕嗎?”
周斐本来是讽刺她,却被她那不要脸的回答给反弄愣了,冷嗤一声不再說话。
沒過多久他来了电话,因为在车上也不好避开马静静,只能当着她的面接听电话。
一接起,他就对电话那头打招呼:“澜总。”
马静静瞬间竖起了耳朵听。
只可惜周斐的手机不漏音,所以电话那头說了什么,她是半個字都沒听见,只能从周斐說的话裡判断他们的对话。
周斐笑着說:“澜总放心,這次我們换個地方聊。”
又简短說了几句,周斐挂掉电话,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马静静盯着他的脸看了半天,想着怎么开口才能显得自己不那么可疑。
“盯着我干什么?”
男人闭着眼睛突然出声。
马静静吓了一跳,不可思议道:“靠你杨戬嗎?還有第三只眼睛?”
周斐悠悠睁开眼看着她。
“你那眼神直勾勾的恨不得就在這儿把我衣服脱了,我闭着眼也能感受到。”
“……”
“說吧,在打什么主意?”
“哦,我說你待会要去哪儿?带我去呗。”
周斐仿佛听了個笑话,继续闭上眼,理都懒得理她。
“我天天待在医院都快闷死了,孕妇不能总关着,关着容易憋出病,”马静静說,“你待会儿是要去应酬吧?你们男人应酬的地方我最熟了,去那儿就跟到了家似的,你不用管我,我自己找乐子。”
周斐再次睁眼,斜斜乜她一眼,倏地勾唇:“我看你不是想找乐子,是想找男人吧?”
马静静:“……”
之后车子开到医院,周斐直接拎着她扔了进去,然后迅速离开。
马静静却趁着周斐跟保镖交待事情的时候,迅速从房间裡溜出来躲到一边,然后从安全通道那儿先下了楼守株待兔。
她坐在一辆出租车裡,眼看着周斐从裡面出来,然后坐上了车。
马静静阴恻恻笑了,立刻吩咐出租车司机:“大叔,就是前面那辆车,我老公的,麻烦你跟紧点,今天我一定要抓到這对狗男女!”
這种捉奸的老招数真是屡用不爽,出租车司机最喜歡這种狗血八点档剧情,立刻踩下油门:“好嘞!”
喻幼知从拘留所离开,原本打算先回家,然后等贺明澜来接她,跟他一块儿坐最近的一趟高铁回一趟他的老家。
說是回老家,其实就是去见贺家做主的老爷子,老爷子贺至正退休多年,如今在隔壁城市养老,知道曾孙贺明澜要订婚,于是叫他带上未婚妻過来见一见长辈。
還在坐车回家的路上,她却先接到了贺明澜的电话,他有個应酬得去一趟,所以可能赶不過去接她去高铁站了。
“周六還有应酬?”
“临时决定的,不太好推辞,抱歉。”
喻幼知体贴地說:“沒事,我自己也能去高铁站,我們直接高铁站见吧。”
电话那头的贺明澜笑了笑,說好。
挂掉电话,喻幼知看了眼時間,虽然他们订的是晚上的高铁,但她为了配合贺明澜的時間,還是预留出了一整天的時間,甚至连今天中午二科庆祝手裡案子顺利告一段落的聚餐活动都沒去。
现在已经是下午,估计他们饭都吃完了。
瞧着车窗外的景色发了会儿呆,手机再次震动起来,這回是丁哥的。
丁哥的嗓门特大:“小喻,下午有活动沒?”
喻幼知:“沒,晚上有,怎么了?”
“那正好,快来快来,我把ktv地址定位发给你,過来唱歌。”
喻幼知看了眼外面,确实還是大白天沒错。
“怎么下午唱歌?你们不是說唱晚场嗎?”
“本来是打算搞晚场的,但谁让我們二科有個二十四孝好老公晚一分钟回家都担心老婆女儿出事的老沈同志,以及這么大了還跟爸妈一块儿住门禁十点的苗妙同志呢,下午场的包厢又便宜,正好帮咱们科长省钱了,于是就我一個不同意唱下午场,他们全都同意。”丁哥的语气听上去相当怨念。
喻幼知憋着笑问:“就我們几個嗎?”
“对啊,下午就咱们几個唱歌,跟刑侦队是约的晚上那顿饭,可惜你有事去不了,错過一顿免費的豪华晚餐,你来不来啊?吃饭错過了唱歌就别错過了啊。”
“来,定位发给我吧。”
到晚上還有一整個下午的時間,就算不去也是待在家裡发呆,還不如去玩玩。
喻幼知改变目的地,换了趟车坐。
到的时候老沈正在扯着嗓子唱青藏高原,到高音的地方所有人都捂住了耳朵,唯有老沈沉浸在自己的天籁之音中。
包厢特别大,别說就他们几個,就是坐十几個人都绰绰有余。
桌上摆着瓜子水果,喻幼知对唱歌沒兴趣,坐在一旁悠哉地磕起了瓜子。
除了她其他几個人都在抢着点歌,還是丁哥催她:“小喻赶紧点歌啊,等其他人来了你就唱不了這么多歌了。”
正磕着瓜子的嘴一下子就僵住了,喻幼知问:“其他人是谁?不是說就我們几個嗎?”
丁哥翻了個白眼,指着苗妙說:“问她吧。”
苗妙挺不好意思地說:“’我是看這包厢這么大,就我們几個唱歌太浪费了,想着晚上反正要一起吃饭,所以就叫上了刑侦队的那几位警官……”
丁哥毫不留情地戳穿她:“你那是看包厢太大怕浪费嗎?你那是馋警官们的身子。”
苗妙:“……”
喻幼知扶额,只能在心裡祈祷那人不会来。
肯定不会来吧,毕竟他又不喜歡唱歌。
然而沒過多久刑侦队的几個人来了,黎队对唱歌沒兴趣所以沒来,而這其中某個人赫然在列。
苗妙双眼发光,只觉得在ktv這种昏暗灯光下,贺警官那副冷淡又漫不经心的脸看着更帅更欲了。
她热情地把麦克风递過去:“贺警官,唱歌嗎?”
“不用,我不太会唱。”
贺明涔礼貌拒绝,看了眼包厢,硕长的沙发上到处都是空座,他也沒犹豫,直接走到了喻幼知旁边,然后坐下。
有外人在场的时候贺明涔永远都维持着他那副人模狗样,喻幼知也是個特别能装的人,所以共事這么久,二科和刑侦队的愣是沒一個人看出来他们早就认识。
后来還是老沈从贺明涔那儿了解到他们俩是校友這件事。
老沈看到贺明涔特意坐在了喻幼知旁边,嘴角露出欣慰的笑意。
自从上次回了一趟嘉枫国高后,喻幼知再见到贺明涔总有种恍惚的感觉,会不自主想到十几岁的贺明涔。
這种感觉很奇怪,总会让她忘了现在眼前這個已经二十几岁的贺明涔其实已经和她毫无关系了。
喻幼知硬着头皮问他:“你能不能换個地方坐?”
贺明涔不为所动:“我乐意坐哪儿就坐哪儿。”
那她走总可以了吧。
她起身就要换地方坐,结果被男人拉住胳膊,又强行坐下了。
贺明涔顶着他张冷淡又清高的脸,暴殄天物地开始了他无赖的威胁。
“要不老实坐我旁边,我不碰你,要不我就把你抱腿上让所有人都看见,你选吧。”
喻幼知想骂了一万句,但又不可避免地又气又赧。
這男人二十几了,跟十几岁的时候沒区别,依旧還是那個狂妄不讲理的小少爷。
她不再理会贺明涔,但也沒有再起身换位置。
因为她觉得贺明涔真的干得出来把她抱腿上這种事。
正好這时候包裡的手机响了,为了转移注意力,她连忙掏出手机看。
马静静发来的消息,是一张照片,从角度看得出来是偷拍。
她将照片放大,是几個男人互相握手打招呼的场景,有几個她不认识,但看穿着都是非富即贵,她认识的就两個。
一個周斐、一個贺明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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