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作者:我喫不飽
顧重在職的公司大多是當地人,不瞭解中國娛樂圈,自然不知道顧重以前的事。顧重樂得輕鬆,相處起來也簡單不少。平常顧重也跟他們一塊喫附近的餐廳,天天漢堡意麪的,胖了三四斤。他一向嚴格控制體重,立馬退出漢堡小隊,一連中午吃了幾天草。同事驚奇道:“我說你怎麼突然想減肥,原來是新婚。”

  顧重一怔,轉念想起手上的戒指。

  “對方是男是女?”

  “怎麼突然這麼八卦?”

  “合作公司派了個人來談項目,是個德國佬,本來該是經理接待,但經理最近不是病假嗎,這擔子可不就落在你身上,”同事朝他擠眉弄眼,“接待好了,前途無限。”

  “這麼就是我了?”

  “你看看護照本,是不是德籍,再看看最近加班冠軍,是不是你。”

  顧重淡然道:“我還是個新人。”雖然嘴上這麼說,但他對這個機會勢在必得。如果成功,那他的遊戲策劃也有了曙光。

  顧重是在雙休接到任命通知的,讓他好好接待這位貴客。他一臉平靜,語氣平淡地說好,然後抱起沈望轉了好幾個圈,差點把沈望轉吐了。沈望問他怎麼,他賣着關子說:“收拾收拾,我們晚上出去喫飯。”沈望說好,然後穿了件帽衫,兩手插在衛衣口袋裏,無辜地看着顧重氣急敗壞。顧重把他胸前的兩根繩攪在一起打了個死結,道:“我們去喫頓正經的米其林。你怎麼默認我帶你去喫賽百味?”最後兩人衣冠楚楚地吃了頓米其林,回家的時候又捎了個漢堡。輕斷食減肥期的顧重在米其林沒喫飽,最終索性吃了個爽。等回了家,沈望還給他吃了兩粒消食片。

  “我就吃了個漢堡,一份牛排,不至於。”

  “不多嗎?”

  “你別拿你的分量當標準,”顧重把蹭他腳踝的燒鵝抱在手裏,“燒鵝自從跟着我們都肥了一兩了。這個家裏就你原地踏步了。”

  沈望小聲地抱怨了句:“瞎說。”

  “從明天起,你跟着我去打高爾夫,鍛鍊身體。”

  “打高爾夫的這麼多啤酒肚……”

  “你新人,先練習揮杆。”

  “你什麼時候學的高爾夫,我怎麼不知道。”

  “初高中吧,我忘了,很久以前的事了。”顧重把燒鵝放回地上,燒鵝沒兩步又貼着巧克力了,這倆不僅沒有種族矛盾,相反還比親兄弟都親。而沈望被迫學習起了高爾夫。

  自從德國客戶來,顧重在家的時間更少了。準備策劃案,帶人家遊山玩水,還要陪打高爾夫。最難的莫過於最後的環節,顧重都不是放水,是放了一片海,偏偏那位叫漢斯的先生還是輸得底朝天,顧重甚至心想你哪怕是隨便揮一杆,都比你認真打強,還不如沈望杆杆揮空呢。但漢斯先生輸得一臉嚴肅,理直氣壯。打完高爾夫,漢斯道:“我高爾夫玩得不太好,但籃球打得不錯,有空切磋切磋。”

  顧重心說打籃球,豈不是更難放水。便客套道:“當然,那今天太晚了,我們不如找個地方喝點清酒?我知道附近有一家不錯的日料店。”兩人便一同去喝了點酒,顧重順水推舟地說起自己的遊戲策劃,聽得漢斯連連點頭,道:“不錯的想法,是你們公司新的策劃案?怎麼沒聽艾瑞克提起?”

  “是我自己不成熟的想法,還沒跟公司提起。”

  “我覺得是個不錯的主意,投入也低,只是越不要求畫面配置的遊戲,越是需要一個好的劇情,我現在聽你說的大體是不錯,但具體的安排,你得發我郵箱。”

  “您有興趣?”

  “這樣一個治癒溫情的遊戲,當然。”

  難以想象的順利。

  直到送走漢斯,顧重仍然飄飄然。沒想到他期待已久的投資竟來得如此順利,而公司也願意給他個小小的機會讓他開啓他的遊戲。但有同事偷偷地跟他說,是因爲艾瑞克從醫院回來,對搶了他位置的顧重很不滿意,故意讓他去籌備一個小成本的遊戲。但顧重不以爲意。他甚至快忘了,那是那麼小的一筆投資,放在高中,也就是他一個月的生活費,甚至不夠付他曼哈頓別墅每年的稅。但他含蓄地跟沈望提起,渴望看到他讚揚的表情時,沈望若有所悟地說:“就是那個畫着雛菊的光盤?”

  顧重皺起眉:“你碰了?”

  沈望以爲是什麼不能看的東西,立刻卸下了笑意,道:“我,我擦書櫃的時候看到的,我沒碰過,真的。對不起。”

  顧重道:“又不是什麼不能碰的東西,只是——”

  那東西還有更高的使命。

  這是他當年送給沈望的生日禮物,東西還沒送出去,他們就分了手。

  顧重說:“正巧我差個遊戲測試員,你幫我看看那個遊戲。”

  沈望欣然同意,顧重緊張地看他打開他設計的遊戲,等他發現裏面的奇思妙想。然而,他完全高估了沈望。距離他上次玩遊戲,大概是十年前,在徐斯的強迫下,玩過一把拳皇。他對那種蹦蹦跳跳打打殺殺的小人遊戲毫無興趣。同理,對漫畫也是。甚至連電影都是。他十幾歲的時候,《泰坦尼克號》惹哭了整個電影院,唯獨他看睡着了,被徐斯罵了頓,說票價還挺貴,但一出電影院門,沈望能完整地哼出那首插曲的調調,回家後還把那首著名的愛情神曲REMIX成了EDM夜店曲,玷污了多少人年少時期的白月光。但爲了顧重,他打起十二分精神。

  但收效甚微。

  想看他反應的顧重下線了,轉而上線的是指導遊戲的顧老師。《TheDaisyChain》本就是個像素迷宮遊戲,裏面不少小的設計,但沈望對地上的陣型、牆壁上詭異的畫作熟視無睹,一個勁地拐彎拐彎再拐彎,愣是把迷宮遊戲玩成了賽跑遊戲。

  “你沒看到這裏的三個花盆都盛開了,唯獨這邊一個枯萎了?而且旁邊的NPC不是告訴你,只有獲得一枚Daisy才能驅逐黑暗,而想要Daisy則要讓枯萎的花朵復甦。”

  沈望眯着眼睛看了眼遊戲裏枯敗的花朵,遲疑道:“看到了。”

  “那這說明什麼?”

  “我要救這盆花?”沈望小聲地問,“可是我又不是花匠……”

  “前面不是有劇情……”

  沈望一片茫然:“有嗎?”

  顧重道:“你要去觸碰劇情,不能一口氣全跑過了。”

  “可是,都沒有提示我,如果有個選項問我要不要救,我肯定會選救的。”

  顧重挑起眉,道:“又不是GALGAME。有‘救線’和‘不救線’,算了,你先慢慢摸索,我去樓下買點罐頭,給它倆也開開小竈。”

  沈望被迫繼續投入遊戲。

  這遊戲陰森森的,迷宮還是以孤兒院爲地圖,小人還跟顧重長得有點像。裏面的怪物是一條蛇,說話文縐縐的,總是嘶嘶嘶地吐舌。不知爲何,沈望總覺得顧重設計這個遊戲時參考了徐斯。但也有可能是他的錯覺。

  但實際上,的確是的。

  說話欠揍的眼鏡蛇。

  這是顧重對徐斯的全部印象。可能還有帶上臭不要臉這個屬性。等他買完罐頭,回到家,進門就看到沈望還在遠處晃悠,但看到他揹包裏多了件狂扁眼鏡蛇後掉落的“月亮唱片”,還是稍稍欣慰了些。顧重拐着彎說:“這蛇是不是挺討人厭的,攻擊力弱,但天天吐舌頭放毒。”

  沈望“嗯”了聲,反應不大。

  顧重又旁敲側擊道:“這遊戲的角色設計,都是我負責的。”

  沈望“哦”了聲。

  顧重沉着臉喂貓喂狗去了,等沈望又狂扁了一遍蛇,那蛇瞪着眼睛,說“你以爲是你打敗我了嗎,是我提供了你打敗我的機會而已”,沈望突然笑了,道:“你還挺了解徐斯的。”

  “你Get到了?”

  沈望撿起掉落的“月亮唱片”,雲淡風輕地說:“我以前不小心看到過你給他的備註,‘眼鏡蛇’。”

  “你……”

  顧重說不出來話,只覺得氣血上涌。

  “我那時候只是覺得奇怪,他明明不戴眼鏡。”

  顧重冷哼了聲,心說因爲我第一次碰見他的時候,他很裝逼地戴了副墨鏡。沈望像是忽而找到了遊戲的樂趣,一連打了好幾次眼鏡蛇,顧重提醒他,不用一直打怪,沈望笑着說:“我在報小時候的仇。”

  “我還以爲你跟他挺……挺合得來的。”挺心有靈犀的。

  沈望看着他,道:“沒有吧。”

  “你以前很偏袒他。”

  給他唱生日歌,送他禮物,還會對他摟摟抱抱。

  沈望想了下,說:“我把他當作朋友,又有點怕他……有點像小朋友看到家長的感覺。”

  顧重突然起了興趣,道:“說起來,你都沒有跟我提起過你出名前幾年的事。”

  沈望仔細想了下,十四歲到十八歲這段時間,就像是一片空白。他甚至記不清那時候他每天都在幹什麼。除了音樂,他沒有愛好,也沒有擅長的東西。他只記得樂隊的貝斯手長得跟個猴兒一樣,最愛說的話就是,“你真幸運,最擅長的東西就是你唯一愛的東西”,每次沈望聽到這句話,都很惱怒,但他只是沉默地笑笑。除此之外,他沒有什麼好玩的事。

  “我就記得那時候我生活習慣太差了,要是作息健康些,順不準還能長几釐米。”那時候他幾乎是早睡晚起,日夜顛倒,跟個耗子似的。顧重倒是說:“完美地克服了時差的距離。”

  沈望笑說:“你那時候還小呢。”

  “我就比你小四歲。”

  “多少個日日夜夜呢。”

  顧重不屑道:“少來了,多出來的日日夜夜,你也就是喝酒喝過去了吧。你知道我們第一次見面是在哪裏嗎?”

  “不是上海嗎?”

  “是在紐約。”

  沈望一臉茫然。

  顧重道:“還說什麼最難忘,果然是騙人的,你別跟我道歉,你先把遊戲通關了再說。”

  “好。”

  “我會監督你的。”

  “嗯。”

  “沒有異議?”

  “沒有,”沈望想了想,又說,“能不能指導教學一下?”

  顧重冷酷無情地道:“不行,你要學會自己探索。不能依仗攻略。”

  “但是通關了,也是有獎勵的。”

  “什麼?”

  “你玩完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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