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杀羊用了牛刀
灶台弄好之后,侯三就把煮饭的器具也一并送来了。
大唐也有铁锅,不過呢,這种铁锅是圆柱形深底的铁锅,用来炖煮很好用,就是不适合炒菜。
桑林裡也有一道渠水,這裡的水是从坎儿井裡流淌出来的,桑林恰好处在一個出水口上。
天气燥热,同样居住在桑林裡的方正等人早就脱得光溜溜的浸泡在水裡。
云初可不愿意随便泡进去,坎儿井裡的水都是雪山的融水,再加上一直在坎儿井裡流淌,基本上不见天日,這些水冰寒刺骨。
泡的時間长了,会得风湿病。
云初趁着烘烤行军灶的功夫,在火眼上烧了一大锅热水,好久沒有洗热水澡了,在今天這样一個闷热的天气下能洗一個热水澡实在是莫大的享受。
拿了云初金子的侯三很听话,或者說這個家伙本身就非常的享受当仆人的過程。
在云初洗澡的时候,這家伙不论是帮云初用草木灰清洗长头发,還是在云初的指挥下用一块粗麻布搓背,都做的很到位,尤其是這個家伙居然不知道从哪裡弄来了一些野薄荷草,用這东西擦拭過身体之后,凉丝丝的,暑气全消。
侯三是在伺候云初洗澡,方正几個人明明也在洗澡,不管自己洗的如何,却在偷窥云初洗澡。
“白白净净的,不像是下過死力气的人,身上的伤痕不少,大多是這几年的新伤,两條腿已经微微有了罗圈状,這该是骑牲口骑出来的毛病,可见這小子的骑术应该不错,就是不知道有沒有沾染上回纥人在马上胡乱转圈的恶习……”
“年纪不大,家伙已经颇具模样,就是身上的毛少,不是胡种,還是一個雏……”
“你看他使唤侯三使唤的理所当然,還他娘的用热水洗澡,這說不定是哪一個大户人家的公子哥……”
“洗的真仔细啊……你看,你看,又朝胯下招呼,那地方這小子已经洗了三遍了吧?”
“滚蛋,男人洗澡不就是三把屁股两把脸的事情嗎?多招呼下三路是好事,那地方太重要了……”
“啧啧,几位兄长明鉴,我总以为這小子是娘们假扮的,现在确定了,這是一個男娃……”
“今晚要不要招些胡姬過来,虽然身上味道重了一些,将就着也能用……”
“你他娘的看男人洗澡看的都翘起来了,碰到我的腿了……快快滚开,以后万万不可与你为伍……”
男人们光着腚一起洗過澡之后,紧张的关系总会莫名其妙的缓和下来。
果然,在云初洗完澡穿好短衣短裤之后,就来到水渠边上看這群光溜溜的大男人。
“雪水冰寒刺骨,对身体不利,以后要是困倦了,還是洗热水澡好一些。”
刘雄笑道:“老子的身子骨就是铁打的。”
云初笑道:“铁還有生锈的时候,你们要是不听劝啊,以后被病痛折磨的死去活来的时候别来找我就行。”
“咦?你還懂医术?”方正一下子就赤裸裸的从水渠裡站起来,像是看到了宝贝。
云初转過头不想面对着方正累累垂垂的东西說话。
“哼,略懂,略懂!”
“你還会什么?会不会占卜?”
云初瞅着刘雄光溜溜的身子把脑袋又转了一個方向道:“略懂,略懂!”
“你他娘的什么都略懂是吧?”何远山几人也从水渠裡钻了出来。
面对一群裸男,云初只好把目光瞅向星空,他实在沒有想到自己還有被千夫所指的一天。
“书读得多了,就什么都略懂了。”
“看起来,你应该有一個不错的师傅。”
云初实在沒有面对一群大唐土著裸男說话的勇气,借口看行军灶烧好了沒有,快速与這群野人拉开了距离。
“哈哈哈,小子,被老子的家伙吓着了吧?”刘雄的笑声放肆且邪恶。
如果這句话是从回纥人口中說出来,云初可能会想尽办法的去报复。
从面貌凶恶的刘雄口中說出来,他只觉得這是一個下流的玩笑,转過头就忘记了。
這就是回到族群的好处,虽然云初不是唐人,在他心裡却默认唐人跟他是一個祖宗。
荒野中的孤坟很阴森,很可怕,如果坟墓裡埋葬的是自己的祖宗,自己的亲人,那就沒有什么可害怕的……
這是一种奇妙的感觉,云初现在很享受這种感觉,哪怕這是一种错觉。
云初已经习惯了這個时代日出而作,日暮而息的生活习惯,当他躺在硬硬的木條编织的床上,虽然很不舒服,他還是对灵魂中的云初道了一声晚安。
這是一声真正的晚安。
天亮的时候,云初是被鸟鸣声唤醒的。
昨夜,他睡得安稳极了,虽然军营中不时的响起梆子声有些吵,還有军寨墙上手握长矛的府兵巡逻时发出的脚步声也不让人消停。
可就是這两样声音,给了云初极大的安全感……在白羊部睡觉的时候,他永远是趴着睡,只要听到任何不对劲的声响,他都会蹿出去。
而昨天晚上,他连梦都沒有做。
云初弄一根柔软的桑树枝條,把头部打毛,蘸上一点盐巴开始清洁牙齿的时候,毫无意外的再一次引来了围观。
原本灌一口凉水咕噜噜几下,就当漱口的方正,突然变得不好意思起来,也弄了一根桑树枝有模有样的跟云初一起清洁牙齿。
只不過,他才鼓捣了两下,就满嘴的血沫子。
“大户人家才這么干!”
何远山第一瞬间就给云初的行为下了定义。
“等到冬天,這個小子会被冻死的。”掌固张安瞅着云初那個大的過分的窗户跟门笑了起来。
“大户人家不就是這個模样嗎?人家可能觉得天冷了多烧几個炭盆或者有丫鬟暖床呢。”
“哈哈哈哈……大户人家的小爷来西域了。”
云初沒有听见他们說笑自己的话,洗漱過后,就把面团揉好用一個陶瓮扣起来。
再用大锅煮了一锅羊肉,往裡面丢了一根松木棒,扣好芦苇杆子做的盖子,压上一块石头,往灶眼裡丢了一几根粗大的木头绊子,等水烧开,撇掉浮沫,就去了大关令方正的官衙。
他今天的任务很重,身为书吏,首先要做的就是要把官衙裡堆积如山的文书分门别类的整理好,编好号码,到时候方便存取。
为此,洗干净了脸的侯三主动踢出帮忙,云初沒有拒绝,有一個人帮着搬东西,他可以省很多事情。
空着肚子干活让人非常的渴望時間能走的快一些,方正咬着一块馕饼,看着云初跟侯三两人把堆积如山的文书全部搬出衙门,放在地上晾晒。
有些文书被潮气侵染的已经结成一团了,字迹也模糊不清,按照方正的說法這些文书早就该销毁了。
云初却把這些东西一一摊开来晾晒,沒有放過一本。
在方正看来,這是云初的细致之处,却不知在云初這裡,這些文书是他重新认识大唐,了解大唐的最好的课本。
很多地方的传說都是口口相传留下来的,所以全部成了真假难辨的传說,既然是传說那就自然做不得数。
文书是不同的!
他的专业性,绝对不是那些口口相传留下来的传說可以比拟的,云初现在最需要的就是掀开大唐蒙在他脑海中的那一层面纱。
小小的龟兹镇官衙,是云初了解大唐国力民生的最好的课堂。
眼看着日头渐渐升起,云初让侯三看好這些文书,自己匆匆的回到桑林准备做饭了。
大锅裡的羊肉已经煮的软烂,云初捞出煮好的羊肉放在一边晾凉,把骨头全部剃掉,又把肉切成片,让清亮亮的羊汤继续沸腾。
桑树下的菜园子裡割了一些葱,三两刀剁成葱沫,把羊汤裡面的松木棒子塞进火眼裡压压火,让羊汤处在似滚非滚的状态裡,眼看着闪着光的羊油覆盖了汤面,云初就掀开陶瓮,从早就醒发好的面团上扯出一個头,两只手稍微抖动一下,一條细细的面條就出现了。
然后,在方正等人惊诧的眼神中,云初的两只手不断地抖动,奇怪的是那一团面竟然乖乖地被扯成一根细面。
這一根面不断地在云初手上翻腾,一头已经落进了羊肉汤锅裡,另一头還在陶瓮裡成团状。
一根面,就是一碗面,西北人常吃的拉條子就是這样,只要开始扯面了,速度就慢不下来。
煮熟的面漂在羊汤上有筷子头粗细,捞进碗裡就会变成筷子尖粗细,很方便入口。
等面條已经飘满羊汤表面的时候,云初就用一双很长的筷子挑起面條,不用分,一根就是一碗。
碗底已经放好了葱花以及磨成粉磨的盐巴跟剁成碎末的天山乌梅,面條压在這些调料的上面,再用滚烫的羊汤一冲,盐巴融化不见踪影,葱花从碗底漂起绿莹莹的点缀在汤面上,加上一星半点的黑色乌梅若隐若现的夹杂在暗黄色的面條中间,再覆盖上薄薄一层暗红色的羊肉片,一碗让西北人死死活活都难以忘记的羊肉汤面就成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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