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小哑巴之死
我不明白创作《三字经》的文学大家是出于什么阅历以這一句作为开端。
在张大象来到徐家沟以前,徐家沟的孩子们很野,经常拉帮结派打架斗殴。
张大象来了徐家沟之后,這些孩子就老实了很多,甘愿被五岁的张大象当成牲口骑,张大象玩得不亦乐乎,高兴了就会赏给這些孩子糖吃。
因为前一天的事情耽误卖牛,第二天镇上又未逢大集,我怕牲口市场的行情有变化,所以想先去镇上打探一下近来牛犊的市场价格,好盘算着什么时候卖牛最划算。
同样想要卖家裡牲口的還有我們村的另一個光棍,叫徐哑巴。
之前我說過,不仅是刘老汉,村裡其他老光棍也都管我叫老大,而徐哑巴也是其中之一。
徐哑巴四十来岁,小时候发烧沒钱治,烧成了哑巴,后来跟一個鞋匠学了几年修鞋的手艺在镇上给人修鞋,因为不交保护费经常给当地的混混欺负,有一回修鞋摊子都给砸烂了。
我那时在外面混不下去已经从大城市回了大凉山,得知同村的徐哑巴被欺负,就找到了那伙人打了一架,头都给干破了,缝了十四针。
那伙混混的老大是小时候和我同届的学生,知道我的恶名,就让他的手下们不再找徐哑巴收保护费,但徐哑巴继续摆摊之后,依然会被混混们恶意骚扰,根本沒法继续营生。
俗话說强龙不压地头蛇,更何况我单枪匹马又不混社会,根本沒法跟镇上的那帮混混斗,于是就建议徐哑巴在村裡放羊,放得好不比修鞋赚得少。
徐哑巴听了我的话开始买羊羔放,第二年恰逢羊肉价格大涨让他赚了不少,同年他老婆生了個儿子,只可惜他老婆却难产死了。
也许是厄运专找苦命人,徐哑巴的儿子两岁了都不会說话,去医院查了才知道是先天性语言障碍,也就成了小哑巴。
因为从小沒妈,所以我和村裡一帮子的老光棍对小哑巴都很是照顾,有时到商店买烟沒钱找零给的糖都是揣在兜裡留着,等看到小哑巴的时候再给他吃。
尽管如此,我們這帮大人也沒法保护小哑巴不被同村的其他孩子欺负。
等我和徐哑巴从镇上赶回村裡时,看见一群人正围在我家附近的小路上,村民们议论纷纷,說小哑巴不行了。
徐哑巴闻言,扒开人群,却见小哑巴正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头部位置全是血,脖子上還有半挂沒有放完的鞭炮。
徐哑巴抱起小哑巴,只见小哑巴的一只眼眶裡插入了一根木橛子,木橛子刺穿了小哑巴的半個脑袋,而小哑巴早已经身体冰凉。
徐哑巴声嘶力竭的哭声吓得围观的人纷纷后退,他似乎想要问众人怎么回事,但是他的表情狰狞,沒人敢靠近他,只能从围观村民的只言片语中得知,小哑巴是被一群孩子追逐时不小心摔倒的,木橛子刚好插进了眼裡。
早晨還活蹦乱跳的小孩,才半天沒见到就成了冰冷的尸体,给哪個父亲也沒法接受。
徐哑巴抱着小哑巴想要讨個說法,可是他不知道去找谁,最后只能跪在原地哭喊。
到了晚上,两個鼻青眼肿的小孩来到村头的一户人家敲响大门。
“平哥,出来玩啊!”
過了一会儿,一個大孩子探出头,约莫十三四岁,他凶神恶煞地說道:“不是让你们這几天不要找我玩了嗎?嗯?你们的脸怎么了,谁打的?”
大孩子說着推开大门,被我一把捂住嘴巴提了起来,摁在门口的一根电线杆上。
“朱平是吧,知道我谁嗎?”我问道。
朱平是徐家沟孩子们的头目,长得肥头大耳,仗着自己和张家外戚沾亲带故,在徐家沟为虎作伥,整天带着一群不上学的小孩偷鸡摸狗拔蒜苗。
“凉哥,你找我做什么?”朱平目露惊恐道。
“小哑巴是怎么死的?”我问道。
“他是自己摔死的。”
砰的一拳,朱平的后脑勺撞在电线杆上,鼻血当即喷了出来。
“說人话。”我冷声說道。“敢哭?一会我把你爹拖出来一块打。”
朱平抹着鼻血不敢哭出声,說道:“是张大象在小哑巴的脖子上挂了一挂鞭炮非要放,小哑巴害怕往家裡跑,张大象就让我們在后面追,但是小哑巴家沒有人,他就朝其他地方跑了,我們才追几步,他就摔倒了。”
朱平這么一說,我突然想起上一次张大象欺负小哑巴时,我让他再被欺负就向家裡跑,家裡要是沒人就跑去我家找我。
而小哑巴之所以会死在我家附近,就是因为在惊慌失措之下跑去找我时被绊倒了,一头栽在木橛子上。
小哑巴死了之后,看护张大象的佣人還警告看到這一幕的村民们不要乱說。
“滚。”
我放了朱平,恨得牙痒,回家之后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半夜,母亲的咳嗽声再次传来,眼看還有四天才逢大集,牛的价钱暂时涨不起来,草草地卖掉得亏好几千,所以我决定第二天先卖一头带我妈去洗肺,剩下两头等到大集时再卖。
可谁知第二天早晨我就被一阵嘈杂声惊醒,母亲告诉我,昨晚上徐哑巴抱着小哑巴的尸体在张保家门口闹了一夜,今早晨被张龙带来的打手打成了重伤,此时被一群村民正送回家。
张大象在小哑巴脖子上挂鞭炮的事情根本就瞒不住,很快就在村民间传开了,但是张大象是张龙独子,首富张保的唯一孙子,在大凉山,张家想弄死個人再简单不過,同情徐哑巴的村民们也只能敢怒不敢言。
我看到徐哑巴的时候,他躺在床上被打得半死。
徐哑巴看到我的时候,用手语向我做了個老大的手势,眼泪哗哗地往下掉。
若是其他人欺负徐哑巴,我可以毫无顾忌地帮他出口恶气,也让对方躺着,但是欺负他的人是张家,我只能忍着。
正在我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邻居忽然跑過来告诉我,我妈在门口吐了血,已经快不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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