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梦见父亲
在我的印象裡,母亲向来是個逆来顺受的人,胆小且固执。
但她今天挺身而出的瞬间,我竟从她的眉宇间,看到一丝英气。
回到家后,母亲心疼地帮我缝着头上的伤口,眼泪啪啪地往下掉。
小时候打架,因为出手重,沒少挨她骂,母亲时常盯着我說咱家沒钱,让我在外不要打架,能忍就忍,還說咱们穷人家的孩子,只有通過读书才能改变命运。
张家的人打人向来不会留手,這些年被他们打死打残的人不计其数,我浑身上下都是伤,尤其张俊生那一掌,肋骨還不知断了几根。
到了夜裡,我浑身疼痛难忍,痉挛高烧,等我再睁眼看母亲时,她已经穿上了那套她二十年都沒穿的苗寨服饰。
我的头颅一阵剧痛,忽然闪回出很多记忆碎片,我看见母亲在一個满山大火的夜裡,带着我从大山裡逃出来,一路颠簸。
我头脑昏沉,在迷迷糊糊中做了一個梦。
梦裡我看见一個高大的背影背对着我,和堂屋裡年轻的母亲正在争吵。
母亲的模样很年轻很美,但神色却很憔悴,她语气焦急地說道:“他们怎么可能会让你把這件事报上去,你這是断人财路,就算你不怕死,你也得顾着儿子。”
背对着我的男人压低了声音骂道:“你個娘们懂個屁,我给国家办事,张家三兄弟能把我怎样?”
男人說完,一把推开母亲,母亲当即哭出了声。
梦境中我的很矮小,還是個孩童模样,看见母亲被欺负,立马踹门,指着男人喊道:“你敢欺负我妈,我弄死你!”
男人黑着一张脸走出来,见到气呼呼的我,态度缓和了一些招呼我過去。
见我攥着拳头要打他,立马用他的大手摁住我的脑袋,不让我靠近。
“我讨厌你,欺负女人算什么男人。”我嘟囔着嘴說道。
“不愧是我徐正道的儿子,爸爸這次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出去一趟,你在家不要乱跑,别再惹你妈生气。”
男人說完,转身就出了门。
“爸,你要去哪?”我在身后喊道。
但是父亲并未搭理我,径直向村头走去。
我悄悄跟在后面,看到父亲走到村口,跟上了一個约莫二十多人的队伍,人群后方,一個面庞清瘦却像极了张保的男子跟在一個老道士身旁,身上打满补丁,如同刚从难民营裡逃出来一样。
而那名老道士身穿靛蓝褂袍子,头发灰白,眉目张扬,分明就是张仙师!
“张保,這個人就是你說的徐正道?”张仙师指着走在前面的父亲问道。
“回三叔,他就是徐正道,我把兄弟。”张保语气谦卑,小声回应。
张仙师皱眉,问道:“此人华光盖顶,有五子登科之命,是個读书人?”
“三叔您說对了,正道是咱们村唯一的大学生,很能干的,现在是咱们大凉山跑山的邮差,今晚的事情要是能办成,以后少不了他帮咱张家打点。”
张仙师摇了摇头,沒再說话,半個小时之后,人群来到一片荒芜的大山下。
山间有一处洞口,一群人点着火把,借着火光我才看清他们的背上都背着蛇皮袋,而蛇皮袋上渗着血,山风一吹,一股血腥味直冲鼻腔。
张保打头,带着众人钻进山洞,躲在后方的我也只好跟了进去。
山洞尽头,是一汪黑乎乎的水池,水面上飘着几颗和西瓜差不多大小的东西。
而张仙师进洞的第一件事就是在洞口点燃了一根手指般粗细的黄香。
黄香燃烧,张仙师看向矿池之内,說道:“果然是矿疖子,不枉我从龙虎山跑一趟。”
“三叔,啥是矿疖子?”张保问道。
张仙师說道:“矿疖子是地府冤魂想要逃往人间被矿气滞留凝成结晶的邪物,具体形成原因等忙完這事我会具体告诉你,你只需知道,矿疖子不除,那矿脉就不能动土,否则矿场会一直出事,把這些牲口都放进去。”
张仙师說完一摆手,众人连忙把背上的蛇皮袋打开,统统往矿池裡倒。
我這才看清,原来是一头头血淋淋的死猪。
登时,一阵诡异的尖叫声从矿池内传出。
只见矿池中冒出大量气泡,伴随腥浓恶臭,矿疖子开始蠕动。
黑水中钻出触手,缠向死猪,很快将死猪全部拖入水下,但更诡异的是,不一会一堆像人形尸体的东西飘了上来,足有上百具之多,挤在一起,吓得众人脸色煞白。
“這太邪门了,我看我們還是走吧?”人群中有人小声嘀咕道。
“都到這份上了,往哪裡走?”张保强装镇定,转头看向张仙师问道:“三叔,接下来我們该怎么办?”
张仙师說道:“看矿池大小,我原以为是個小型矿脉,如今出现上百具矿疖子,看来张家是到发达的时候了。”
“可是大伯,您之前不是說,一個矿疖子对应一头猪,咱家的二十头猪可都杀得一個不剩,现在上百具矿疖子,把咱三兄弟卖了也换不来一百多头猪哪。”张保脸色难堪說道。
张仙师脸上露出一丝阴狠之色說道:“用死猪生祭本就是药不对症,矿疖子为地下阴魂所化,那就需要用阳间活人生祭!”
张仙师的话顿然让山洞内的众人炸开了锅,一名壮汉当即說道:“老道士,我們收了你钱只是帮你背死猪,可不是帮你干杀人的勾当。”
“就是,咱们都是庄户人家,又不是谋财害命的强盗!”另一名壮汉跟着說道。
此时一直沉默不语的父亲也說道:“沒想到你這道人竟如此歹毒,本来我還在考虑要不要把发现矿脉的事情上报给县裡,现在看来是不得不上报了,先不說矿疖子的传闻是真是假,就算是真的,照你所說,眼前這一百多個矿疖子,岂不是要埋一百多個活人?”
“正道哥,咱不用活人,肯定還有其他办法的,再商量商量。”张保为难道。
“這事不用商量了,张保,你要明白,這矿洞可是我最早发现的,后来才叫来你们张家三兄弟,念在我俩是结拜兄弟的份上,今晚的事情我当沒发生過,明天一早我就得上报到县裡,都跟我走。”父亲說着就要带众人一起离开山洞。
“怕是你们走不了了。”张仙师嘴角轻笑說道。
话音刚落,就有人一头栽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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