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兩次晚餐
古雯靈準時到達路邊，並特意爲湯泓哲帶去一個小禮物。“一點小心意。”古雯靈坐上車的第一件事，是把禮物送給湯泓哲。
湯泓哲打開了禮盒。一副飛行員墨鏡，“我正好缺墨鏡。”
古雯靈摸不準湯泓哲是真缺還是假缺。總之話已到這裏，順着說就好，“我覺得挺好看的，不知道你喜不喜歡。”
“喜歡得很。”湯泓哲收好禮盒，“是什麼有意義的日子嗎？怎麼想起來送禮物？”
古雯靈解釋，“想要謝謝你的照顧，一直以來你對我都很好。”送禮物是最簡單的表達感謝的方式。古雯靈還擔心湯泓哲看不上，忍痛買了幾千塊錢的墨鏡，好歹能拿出手。
湯泓哲笑道，“對你好不是天經地義的事嗎？”他順勢摸了摸古雯靈的腦袋。
古雯靈想躲開，沒來得及。
“那就出發？”湯泓哲嘴上說着出發，身體卻徑直向古雯靈湊來。一個巨大的黑影籠罩在眼前。
古雯靈感受到愈發火熱的氣氛，他的薄脣慢慢靠近。古雯靈被嚇得慌神，立即撇過頭，緊閉眼睛，有一點輕微的顫抖。
太突然了，沒有一點點防備。
古雯靈在黑暗裏度過了幾秒。感受到額頭上被輕輕敲打一下，接着傳來湯泓哲溫柔的聲音，“傻瓜，我是想替你係安全帶。”
古雯靈鬆一口氣，悄悄睜開眼，“我自己來就好。”古雯靈在慌亂中繫好安全帶，整理情緒，不忘對湯泓哲微微鞠躬，“謝謝。”
湯泓哲雙手搭在了方向盤上，“搞得這麼客氣？”
古雯靈微笑着，不知該作何迴應。
車已啓動，景物後移。他們終於在路上了。古雯靈有些緊張，呼吸不順暢。腦海裏莫名響起了學生們最害怕聽到的一句話，“考試開始。”
考試總是叫人恐懼的。
他們很快到達了餐廳。
湯泓哲一如既往預定了包間。雖然是迷你包間，但兩個人坐四人圓桌還是顯得空蕩了些。墨綠裝飾讓空間顯得幽謐，玻璃幕牆倒映着古雯靈粉紅的臉頰。她用手背降溫。湯泓哲翻着菜單點菜，服務員往高腳杯裏斟上鮮榨石榴汁。準備完畢後便退出包間，輕輕合上了門。
兩個人的單獨晚餐。
湯泓哲喝了一口石榴汁，“我最近在努力看書學習。”
古雯靈搭話，“學什麼？”
湯泓哲指尖搭在高腳杯杯座上，“如何征服美麗少女。”
古雯靈笑道，“還有這種書？”她倒是看過《如何征服英俊少男》，但只看過封面。
“當然有。”湯泓哲繼續逗古雯靈，“書上說，要給美麗少女充足的個人空間。”
古雯靈附和，“聽起來有點道理。”
湯泓哲反問，“真的有道理嗎？”他輕聲嘆息，“可是按照書上說的來做，爲什麼一直沒有進展呢？”
古雯靈的緊張情緒再一次涌來。她端起高腳杯，小口品嚐，“這石榴汁好純正。”喝到嘴裏是濃厚的感覺，一口頂五口。
服務員端菜上桌，金邊磁盤一隻只有序擺放。餐桌正中央是一道中草菌菇湯。粵菜裏煲湯是最具有特色的。湯泓哲拿起湯勺的第一反應，是爲古雯靈盛一碗滿滿當當的鮮湯。
隔着圓桌，湯泓哲將鮮湯遞給古雯靈，“小心燙。”
古雯靈站起身，雙手接過釉麪湯碗，“謝謝啊，湯泓哲。”
一個稱呼剛說出口，古雯靈立即坐下，埋頭喝湯。確實燙嘴，連牙面都感覺到了刺激。她不敢表露出來。
湯泓哲手裏的湯勺懸空停頓了兩秒。古雯靈仍舊埋着腦袋，讓人看不見她的表情。
湯泓哲問道，“已經不叫泓哲哥哥了嗎？”他儘量用上開玩笑的語氣，以此掩蓋一點失落。
古雯靈用上之前準備好的藉口，“我已經二十八歲了。”奔三的人再哥哥長哥哥短的，不合適，她早該意識到這一點。
湯泓哲放下了湯勺。本來還要爲自己也盛一碗湯的，忽然之間沒了興致。他喫一塊玻璃乳鴿肉，臉上還要帶着成年人虛僞的笑容。
“是吶。”湯泓哲感慨他們轉瞬即逝的青春，“印象裏你還是一個整天跟在我後面的小妹妹，開朗活潑，弱小可愛，還需要我保護。現在看你也還是像十八歲的模樣——”
“怎麼一下子變成這樣了。”
湯泓哲自言自語，筷子在碗裏倒騰着空氣。終於停下了，他擡頭看向古雯靈，若有似無地笑着，“我以爲你會等着我的。”
以爲她對他的喜歡是熱烈純粹的，是永不消退的。以爲只要他回頭，她仍然會像少女時代時那樣，滿心歡喜地向他揮揮手。
“泓哲哥哥！泓哲哥哥！”
可是一切都變了。
古雯靈紅了眼眶，委屈浪潮般撲向海岸，連同爲他掉過的眼淚、無數個夢見他的夜晚、關於他回心轉意的不切實際的幻想、爲了忘記他而做出的不懈努力。
一陣海嘯在心底爆發，狂暴地推上胸口，推上咽喉。到嘴邊後幻化成了一句風平浪靜的回答。
“湯泓哲，我有我自己的人生。”
而人生是一場不可逆的旅程。
湯泓哲放下了筷子，正襟危坐，眼神真摯地向古雯靈尋求答案。
“那麼你的人生裏，還可以有我的位置嗎？”
煲湯還冒着氤氳熱氣。水晶燈是鳳凰尾羽的飄逸形狀。一片晶瑩羽毛忽然黯淡，襯得湯碗一角失了色彩。
服務員又一次推開了包間門。這一次送來的不止有點心，還有門外吵鬧喧譁的世界。
一個現實世界。
古雯靈趁去衛生間的間隙，偷偷付了這頓晚餐的錢。
晚餐之後，古雯靈與湯泓哲在餐廳樓下禮貌分別。古雯靈堅持要目送湯泓哲離開，“每次都是你送我，這次換做我來送送你。”
湯泓哲笑道，“那我就享受一下被你送的感覺。”
她向他揮手，他予以迴應。起步緩慢向前，兩人的面龐在車窗裏交錯。
湯泓哲離開了，車輛流進夜晚的燈河裏。燈光在路面積水中被拆成散漫的星星。
等到已分辨不清湯泓哲的車影，古雯靈迫不及待轉身向後，開始奔跑。
奔跑在人來人往的夜色中。
奔向她滿懷期待的未來。
古雯靈火急火燎趕到了餐廳。她找前臺收銀員問路，不用描述得太過具體，收銀員便知道她要找的是誰。畢竟是他們上前詢問過三四遍的客人，“是否要點單？是否要上菜？”他們每一次得到的回答都是，“不着急，再等等，我等的人就快來了。”
不得不讓人印象深刻。
這下終於見到了他要等的人，收銀員好奇地偷偷打量古雯靈。她朝古雯靈努努嘴。
“喏，窗邊卡座。”收銀員悄悄告訴古雯靈，“他等了你好久。”
是挺久的，久到餐廳裏只剩下零零散散的兩三桌客人。
古雯靈快步走到了桌邊，扶着桌面。
“萬徹，等餓了嗎？有沒有先喫點東西墊墊肚子？”古雯靈說話還在微微喘氣。她太久沒跑步了，運動能力顯著退化，眼前甚至有些旋轉的黑色星星。
萬徹從遊戲屏幕上擡起頭來，“我不餓。你怎麼……”萬徹將手機放到充電寶上，把倒好的檸檬茶放到古雯靈身前，“不用這麼着急，你應該慢慢來的。”
“沒事。”古雯靈坐到卡座沙發上，與萬徹面對面。剛纔跑步吃了太多晚風，嗓子乾燥，古雯靈一口氣喝掉了一整杯檸檬水。
萬徹立即爲古雯靈蓄滿杯，“早知道……”他不忍心看古雯靈辛苦的模樣，“早知道今天就不強行約你喫飯了。本來也不該喫兩頓晚飯的，害得你那麼累。”
“真沒事，不就是連着兩次約會而已。”古雯靈搖搖手開玩笑，“體驗一下當渣女的感覺，還挺新奇。”
等了一晚上的菜餚終於被端來，滿滿當當地擺放在木桌上。
萬徹爲古雯靈挑選了幾塊精瘦的烤羊肉，又挑了幾塊沒有骨頭的大盤雞。
古雯靈今天的第一頓晚餐過於緊張了，胃口不佳，光喝了幾口湯，沒怎麼喫好。現在遇到色香味濃的烤肉，拿起筷子喫得津津有味。
萬徹其實餓了許久。此刻卻是沒怎麼動筷的，忍不住一直看着古雯靈。他太害怕失去她了。然而似乎是做了一個錯誤的決定，增添她的負擔。他的眼裏滿是心疼。
興許是萬徹的目光過於強烈，古雯靈總算察覺到了異樣。她大口嚥下嘴裏的烤肉，好奇問道，“你盯着我幹嘛？”
萬徹解釋，“我只是看見你……”
古雯靈驚訝地插嘴，“我臉上有東西？”她的第一反應是妝花了，連忙從包裏翻出小鏡子來仔細檢查。
萬徹再開口，“你臉上沒有東西……”
古雯靈並不在意萬徹所說的話，一心只顧着整理妝容。今天用的是新拆封的眼妝工具，還不知道效果到底如何。古雯靈首先看眼睛，沒有暈染的。再把鏡子拿遠一些，看看整體。
“嗯，確實有點出油了。”古雯靈側過身，從包裏翻出散粉，用粉撲沾粉末輕輕點在鼻翼兩側。再翻出一把小木梳，梳理她爲數不多的幾根劉海，左右照照。
“差不多了。”古雯靈滿意地收好鏡子，轉身詢問萬徹，“現在呢？現在怎樣？”
萬徹溫柔笑道，“特別乖。”
古雯靈耳廓一下發紅了。就不該問他的。她往萬徹碗裏夾了兩大塊羊肉，“快喫菜，涼了就不好吃了。”
古雯靈催促着萬徹，始終不敢與萬徹直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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