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42章
“给她道歉。”
视野逐渐变得清晰,面前的男生相貌白净,衣着规整,一副好欺负的模样,连眼裡的凶狠看起来也很勉强。
男人磨了磨牙根,自然对此不以为意,只当是刚刚疏于防备,被对方钻了空子。
他一掌下去试图拍开男生的手,偏偏对方不仅沒松手,還将他的衣领揪得更紧了些,令他几欲窒息。
“给她道歉。”林家望一字一顿地重复道。
“林家望!”乔殊羽从沒见過這样的他,一时有些慌张,“你疯啦!”
林家望冷淡地瞥了她一眼:“顾客打架,关你什么事?”
乔殊羽张了张口,竟不知该如何反驳。
“臭小子,你他妈不想活了是不是。”见他還有余裕同他人說话,男人怒目圆睁,用蛮力强行扒下了他的手,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林家望甩了甩手被扒开的手,将声音抬高了几分:“给她道歉!”
他的個子比男人高上半個头,但吨位怕是只有三分之二。這怎么看都不是一场占优的对决,他却沒有任何退缩的意思。
调整好呼吸后,男人嗤笑了一声,满是蔑视地望着他。
表面似乎只是一场眼神交锋,而在对方沒注意到的角落,男人将拳头悄然攥紧。
“去死吧!”话刚开口,男人一拳抡了過去。
多年的挨打经历,让林家望对每一位施暴者的动手前摇都有所了解。
只是他的反应還是太慢,躲得不够及时,那拳虽然沒有抡上他的脸,却還是结结实实砸在他的肩膀上,让他斜栽在地。
见他不堪一击的模样,男人笑到浑身发抖,猛地跪坐在他腿上,压得他闷哼了一声。
“就你這個娘儿们唧唧的模样,還想和老子凶?”
男人說着,对准林家望的脸又是一拳。
“咚”一声闷响,伴着男人的哀嚎声。
那一拳终究沒能落下,乔殊羽一瞬间从柜台后翻出,顺手抄起门口货架上的矿泉水,砸在了男人的手腕上。
闭上眼的林家望沒能等来预想中的疼痛,待他睁眼看到乔殊羽后,慌忙道:“你不用来帮忙。”
“顾客打架,店员当然要管。”乔殊羽說着,一脚踹向了男人的小腹,径直将他从林家望身上踹到歪斜在地。
和只有挨打经历的林家望不同,乔殊羽最懂怎么针对对方的关键部位,下手又快又狠。
手腕被砸,小腹被踹,再加上刚刚脸上挨的那拳沒完全缓過劲儿来,本就一身肥肉、走路都带喘的男人瞬间气力全失,躺在地上直嚎。
乔殊羽伸出手来,林家望心领神会地握着她的手起身。
他整理了一下微皱的衣裳,同她平静地站在一旁,注视着地上的男人,像在看一幕无聊的小丑剧。
男人扶着墙,颤巍巍地站起,看向二人的目光显然带着一丝忌惮,浑身上下最硬的嘴倒是不肯软下分毫:“你们他妈的完了,回头老子一定投诉。”
“随便啊。”乔殊羽昂着下巴指了指监控,“我的罪行都录在裡面呢,你都不用怕我赖账。就是你可能不知道,這玩意儿是带录音的。”
“录音怎么了,我他妈說什么了?!”男人抬高嗓门试图给自己壮胆。
“我忘了,要不带着监控去问问警察?”乔殊羽眨眨眼,装作在思考,“三次,够标准了嗎?”
“操。”男人眼珠一转,转身拔腿就跑。出门时沒留意到门槛,摔了個狗吃屎,在街上一众路人的围观下,落荒而逃。
见男人消失在视野裡,林家望开口问道:“他已经来了三次了?”
可乔殊羽像是沒听到他的话一般,哭丧着脸道:“完了,老板說不定要开除我了。”
她這头难過得很,林家望看起来居然有几分高兴:“那就不干了,回去上学。”
不提上学還好,一提起這茬,乔殊羽像是根点燃的炮竹,咄咄逼人道:“你刚刚出手干什么啊,只要我不理他,他自己会滚的。你又打不過他,回头說不定我還得丢工作。”
林家望低下头,小声道:“以后我会打過的。”
垂下的眼眸裡,掩去了他的不甘和自责。
“這不是打不打得過的問題!”乔殊羽气他糟糕的理解能力。
“那你刚刚为什么出手?”林家望突然也有了点脾气,不服气地看着她,“只要你不出手,就跟你沒关系。回头你說自己不敢劝架,老板也不会怪你。”
“我——”乔殊羽顿了顿,声音霎时低了几分,“我要看着你挨打不成。”
林家望长舒一口气,语气变得认真起来:“你沒法看着我挨打,我也沒法看着你糟践自己的未来。”
“林家望,你說话真好听。”乔殊羽冷笑着道,“什么未来不未来,如果我妈不在了,這些全部都是狗屁!”
林家望不敢看她的眼,那会让他觉得自己虚伪至极。但他莫名又觉得,自己的坚持沒有错。
他望着刚刚被乔殊羽砸落在地的那瓶矿泉水,轻声道:“难道阿姨也忍心看着你這样嗎?”
李亦梅不会忍心的。
对她来說,学习是第一位的事,哪怕她的女儿成绩是那么的烂,她也愿意为此抹平一切障碍。
所以从一开始,乔殊羽就沒有告诉她自己的决定。
乔殊羽叹了口气:“我沒告诉她。”
林家望定定地端详了她几秒,开口道:“那如果阿姨劝你回去上学,你会回去嗎?”
乔殊羽一怔,猛然反应過来,怒目圆睁道:“你想干嘛?!”
“我想让阿姨知道,你现在在干什么。”最后几個字,林家望一字一顿道。
“林家望你敢!”乔殊羽像是失了理智的猛兽,三两步上前,一把揪紧了林家望的衣领,“我警告你,你不许說!”
林家望微微昂头,现出脆弱的脖颈,本能迫使他微张着口,尽力吞吐更多的氧气。
那只手用力到指尖泛白,它的主人双眼血红,嘴唇紧抿,還是掩饰不住那难以止歇的颤抖。
林家望沒有挣扎,也沒有抗拒,只是任由她掣制着自己。微垂的双眼中,神色平静得仿若一汪湖。
像是抵达一個极限后,便全盘崩溃。少顷,乔殊羽再也抑制不住周身的战栗,手无力地垂下,咬紧的牙根裡泛出压抑的哭声。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有人轻轻环抱住了她,鼻腔裡清新而温暖的气息很是虚幻。
那個人不该抱着她的,在她做出了那么過分的事情之后。
她像是暂时逃避现实,在做一场美妙的梦。经验告诉她此刻不能随意行动,不能试图凭借自己的意志主宰事情的发展,否则美梦会瞬间破灭。
“我不会說的。”梦裡她听见了這样的话,“我会尽力想办法的。”
离开超市时天已经黑了,他看着乔殊羽拎着那袋卤味,孤零零地朝医院走去。明明穿着宽松的棉服,身影看起来却還是单薄无助。
林家望掌握了一项收银的新技能,代替她工作到打烊。而她蜷缩在柜台下的内侧一角,偏头靠着他的腿,一下午都沒有說话。
父母的电话已经下了最后通牒,他沒時間再送她去医院,只能一路狂奔,赶上了最后一班公交。
這段時間他做了很多错事,比如偷偷拿父母的手机给乔殊羽打电话,虽然刚开口就被挂断拉黑。
又比如借口学校新学期晚自习延长,而后每晚放学绕到医院附近,想来找乔殊羽。
直到今天放假,他一早便离开家门,在医院裡兜兜又转转,附近的地儿找了個遍,還是一无所获。
最后他口渴难耐,打算去超市买瓶水,却阴差阳错撞了個正着。
回家后,自然少不了父母的一番询问。林家望撒谎說去朋友家玩了一天,太過尽兴忘了時間。
“朋友”是他常常拿来敷衍父母的借口,而父母从来沒有怀疑過這一点。在他们眼裡,他们得来不易的儿子是多么讨人喜歡,自然朋友众多。
但是今天,他差点失去自己唯一的朋友。
见父母沒有怀疑,林家望回到卧室,呆呆地坐在书桌前。
有很多画面在脑海轮番呈现,每一幕都是他不想再看到的。
他翻出储蓄罐,裡面林林总总有两千多。之前的钱都给了姐姐,這些是姐姐离开后,他一点点存下的。
林家望将钱码整齐,暂时放在一边,而后从笔记本裡撕下一张纸,开始起草一封信。
因为是周日,乔殊羽不必坐在公园裡干等,下班便可以回医院。
经過了這么久,她的情绪逐渐平复下来,关门前她在镜子前左照右照,確認自己的脸看起来沒有异样才离开。
她将那袋卤味带给了李亦梅,借口說是卤味店晚市打折,很是便宜。
李亦梅生病前天天买菜,哪能不知道它们的价格。她张了张口,本想让乔殊羽别乱花钱,但望着那瘦削了不少的脸,想想還是什么也沒說,将卤味拆开放在小桌板上,一起分享着。
“妈妈不太爱吃這個,你多吃点。”李亦梅不住朝她碗裡夹着。
医院裡沒有冰箱,虽然天气冷,但到底是中午买的,放到明天還是够呛。
乔殊羽点点头,不停往嘴裡塞去。她是真的饿,這些天来,她沒有一刻不觉得饿。
生活好像被短暂打了個岔,而后又朝着糟糕的方向一去不复返。乔殊羽继续過着两点一线的生活,林家望沒再来找過她。
她总是频频想起那天自己的失态,很丢脸、很讨厌。无数次她想着去做点什么来挽回,最终還是放弃了。
不在她的身上浪费時間,是個明智的打算,林家望是個聪明的人。
正月逐渐行进到了尾声,李亦梅也预备着出院,不過日后每月還是得来透析数次。
乔殊羽在病房内收拾着东西,电话忽而响起,望着备注裡的班主任,她赶忙挂断。
正在她预备着回短信时,短信栏裡率先跳出了一條消息。
-孩子班主任:乔殊羽,老师知道是你,快点接电话。
乔殊羽呼吸一滞,看着還在和病友聊天的李亦梅,抓着手机匆匆跑出病房,躲进了楼梯间。
沒待她回拨,班主任再次打了過来,這次乔殊羽按下了接听键。
“乔殊羽,我已经大概了解了你们家的情况。”班主任道,“如果你需要帮助的话,這些天整理一份材料送過来,看看能不能帮你在学校裡组织個捐款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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