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遮掩 作者:未知 谢芳华站在落梅居门口看着英亲王妃带着人走得沒影,才收回视线。 她不得不承认她从到了英亲王府之后心下裡是羡慕秦铮的,羡慕他有個好娘,有個可以为所欲为总有一個人无限度包容他的母爱。 她两世荣华富贵,侯门嫡女,生在钟鸣鼎食之家,簪缨富贵之门,可是却独独缺双亲。 她注定两世都得不到父母的疼爱。 她垂下头,看着脚尖,并沒有立即走回去屋裡,寒风中,却丝毫不觉得冷。 “听音,多冷的天啊,你還站在外面做什么?還不赶快回房?”听言跑出来,催促谢芳华,“王妃都走远了,你用不着這么送。” 谢芳华回头瞅了他一眼,和她年岁差不多的少年冻得哆嗦地說着话。 她忽然想起,他出身在清河崔氏,是英亲王妃要過来给秦铮的陪读,却成了他名副其实的小奴才,奴待了這么多年。 清河崔氏的下人都比寻常家的公子身份高一筹,更何况他那日管英亲王妃叫小姑姑,显然不是清河崔氏的下人,而且在她面前嬉皮笑脸,应该是個公子,才有资格喊王妃姑姑。 听英亲王妃的话音,他应该也是有双亲的,当时他的双亲還不同意,是被硬要過来的。 他自小离开双亲,可曾想家? “喂,你這眼睛深幽幽地看着我做什么?怪吓人的。”听言后退了一步,胆小地道。 谢芳华撇开视线,望向天空。 听言纳闷地跟着她看向天空,黑漆漆一片,他立即收回视线,见她還在看,不解地问,“黑漆漆的,连個星星都沒有,你在看什么?有什么好看的。” 谢芳华不理他,继续看着。 “喂,你不会是摔伤了公子,害怕不敢回去吧!公子疼你,怎么会罚你?還是快回去吧!你若是冻着了,染了风寒,我得伺候你们两個,累死我啊。”听言劝說她。 谢芳华想不透秦铮這样的人身边怎么养成了這样性子的听言,什么都写在脸上,高兴了就笑,被训了就哭丧着脸,天天跟個小蜜蜂似的,乐此不疲地做着事情。怕是秦铮现在赶他,他都不想回清河崔氏了。哪有她会想双亲的想法? “走吧!一会儿公子看你待得久了该出来了。”听言搓着手催促。 谢芳华点点头,转身往回走。 听言又钻去了小厨房看着药锅。 谢芳华回到屋子,见秦铮歪着椅子上闭着眼睛,呼吸均匀,竟然就這么睡着了。他的手裡還攥着那张英亲王立约的字据,睡得不声不响,姿势不舒服,他却睡得极舒服。她静站看了他半响,走過去,扯他手裡的纸。 秦铮攸地睁开了眼睛。 谢芳华吓了一跳。 秦铮松了手,又闭上眼睛,懒洋洋地道,“我娘与你說了什么?” 谢芳华自然不答话。 “不管她說了什么,你都要记住了,记好了。”秦铮声音虽然听起来漫不经心,但裡面却隐藏了一丝情绪,凝重地道,“這字据我說让你收着,你就给我收好了,不准丢了,更不准在我要娶媳妇儿的时候拿不出来,知道嗎?” 谢芳华动了动眉毛,点点头,他今日這么伟大的手笔拿到了這字据,她自然要给他好好地留着。到时候他娶媳妇儿的时候,给他送上這個作为贺礼。 秦铮不再說话,继续又要睡去。 谢芳华推推他,他睁开眼睛,她伸手指了指裡屋,他又闭上眼睛,“懒得动。” 谢芳华看着他,半响,伸手去拽他。 秦铮也不抵抗,被她拽着站起身,半個身子的重量都靠在她身上。 谢芳华暗暗磨了磨牙,艰难地将他半扶半拽地送进了裡屋,刚碰到床,他便身子一仰,直直地要摔上去,她连忙扶住他,如今脑袋上有一個包,明早再多出一個包来,英亲王妃不责问才怪。 秦铮被她扶着坐在床沿,半睁着眼睛看着她笑,“听音,你有什么心愿沒有?” 谢芳华动作一顿,目光动了动,看了他一眼,抿了抿唇。她自然有心愿,她的心愿就是這一辈子好好地守护住忠勇侯府,哪怕是南秦這個王朝倾塌了,忠勇侯府也要完好地存在。 “看来你是有心愿了!”秦铮垂下头,收了笑,低声道,“我也有個心愿。” 谢芳华挑眉,铮二公子要什么沒有?還有沒达成的心愿?不過也是,人活一世,最难满足的便是心,很难做到知足,完成了這個心愿還有那個心愿,总有做不完的事儿。 “给我倒杯水来!”秦铮道。 谢芳华转身走到桌前,倒了一杯白水递给他。 秦铮接過来,一口气喝了,将空杯子递给她,醉浓浓地道,“困死了,睡觉。”然后慢慢地仰倒在了床上,闭上了眼睛。 谢芳华见他连外衣都懒得脱,不過她才不给他动手脱,为他落下帘帐,扯過杯子盖上,转身走了出去。 小厨房的灯依然亮着,听言在裡面忙活。 谢芳华出了门,来到小厨房,只见听言靠在火炉边哈欠连连,火炉上煎着药在咕嘟咕嘟地冒着气,旁边的桌案上放好了一大坛子煎好的汤药,都是给她喝的。冬日裡,汤药煎出来,能放几日,喝的时候热一下就行了。可见他今日真是听了秦铮的话沒闲着。 “听音?你過来做什么?公子想吃夜宵了?”听言见谢芳华来了,立即问。 谢芳华摇摇头,给他比划了一個手势。 “你让我回屋去睡?”听言纳闷地问。 谢芳华点点头。 “不行!”听言摆摆手,“公子的药我還沒给煎出来,得让公子一会儿服下一次。” 谢芳华指指自己。 “你帮我煎药?”听言眼睛一亮。 谢芳华点点头,她如今不困,帮他将這药煎完了沒什么。 “不用,药味這么大,你日日吃药本来就很辛苦了,還守着煎药,還是我来吧,我熬得住。”听言摇摇头。 谢芳华笑了一下,伸手将他推出了门外,之后关上了门。 听言在外面喂了两声,之后搓着手乐道,“听音,你可真好,谢谢你了,既然你要帮我,那我就不客气了,我去睡了啊。” 谢芳华自然不做声。 听言立即跑回了自己的屋子裡。 谢芳华蹲下身,坐在火炉前,盯着汤药,静静地看着。 落梅居甚至整個英亲王妃都陷入静寂。 一副药煎完,谢芳华依然沒睡意,便将第二副药洗净,又放在火炉上煎。 既然逼她喝了這么久的苦药汤子,秦铮也的确应该尝尝苦药汤子的味道了。 夜深了,外面忽然起了风,风声呼啸,吹得门窗刷刷作响。 谢芳华向外看了一眼,收回视线,靠在身后的锅台上,闭目眼神。 不多时,外面忽然传来推门声。 谢芳华睁开眼睛。 “给我开门!”秦铮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谢芳华皱眉,想着這個人不睡觉跑来這裡干什么,她站起身,打开了门。 秦铮靠在门框上,冷风嗖嗖,吹得他头发散乱,衣服飞扬,整個人掩在暗影裡,有一种說不出的感觉。见她打开门,目光就那么直勾勾地盯着她。 谢芳华愣了一下,扬眉看着他。 秦铮盯着她看了片刻,忽然垂下眼睫,问道,“药煎好了嗎?” 谢芳华点点头。 “我来喝药!”秦铮道。 谢芳华眼皮翻了翻,让开了门口。 秦铮走进了小厨房,一屁股坐在谢芳华坐的位置上,对她伸出手。 谢芳华将早先煎好的药倒了一大碗递给他,不得不說他来得可真是时候,這药如今不热不冷,正好喝。本来她想着他既然睡了就算了,反正脑袋磕了個包而已,也不是大事儿,明早再喝药也沒什么,不喝也死不了。可是人家既然追来了厨房,当然要满足他。 秦铮看着一大碗药递到了自己的面前,手僵了僵。 谢芳华往前面又递出了一截。 秦铮的手指似乎缩了缩,不過又很快僵直。 谢芳华看着他,那日他說从小到大他就沒喝過药,這回就能试出真假了。 “算了,不喝了,我回去睡觉。”秦铮忽然撤回手,站起了身。 谢芳华快走一步地挡在他面前,打扰了她的清静,就這么走了?想得美! “你真让我喝了它?”秦铮看着她。 谢芳华不摇头也不点头,药是他来這裡主动要喝的,如何怎么能怪她? “你今日的药喝了沒?”秦铮忽然问。 谢芳华眸光动了动,她還沒喝。 “你既然沒喝,与我一起喝,我就喝。”秦铮道。 谢芳华闻言将药碗塞进他手裡,转头自己倒了一碗药,放在火炉边上温热。 秦铮看着她,扫见手中的药,嘴角露出难受的情绪。 谢芳华当沒看见,不多时,药温热了,她端起来,一口气喝了,之后对他挑眉。 秦铮端着药碗放到口边,然后又嫌恶地扭過头,身子有些僵硬。他似乎想将药碗扔了,但看到谢芳华看他笑话的神色,又憋了一口气,猛地将药碗端起,倒入嘴裡。 喉结滚动,许久,一碗药终于见了底。 谢芳华看着他,炉火映照下,他清俊的脸色忽明忽暗,忽然,他扔了碗,一下子抱住了谢芳华,谢芳华面色一变,他還抱上瘾了是不是?刚要挥手打他,他先一步握住她的手,难受地道,“你最好别动,否则我吐你一身。” 谢芳华果然不动了。 秦铮拥着她,深吸一口气,又深吸一口气,再深吸一口气,气息极其不规律。 谢芳华脸色黑了红,红了黑,不多时,又变得涨紫,傍晚在英亲王妃大门口的一幕又被她想了起来,只觉得气血往上涌了涌。 “原来喝個苦药汤子也沒有我想象的那么难,是不是某些事情我若是想做,也不会太难?”秦铮忽然放开她,又坐回了火炉旁的矮凳上,再不见难受的神色。 谢芳华平复自己的情绪,懒得看他一眼,蹲下身看熬着的药。 秦铮瞅着她,攸地笑了,肯定道,“定不会太难的!” 谢芳华不理会他又在打什么主意。只想着是不是该听从哥哥的建议不能继续留在這裡了,否则的话,秦铮想抱就抱,她能一而再再而三随便让他抱的嗎? 若是将来她這個身份传扬出去…… 她虽然打定主意這一辈子不再嫁人,但是也不想把自己忠勇侯府小姐的名声弄坏。 “你在想什么?”秦铮忽然凑近她,盯着她的眼睛道。 谢芳华垂下接睫,摇摇头。 秦铮轻轻哼了一声。 谢芳华对他指指门口,意思是他该回去睡觉了。真不知道喝醉了酒的人本来已经困成靠着椅子就睡着的样子了,這么一会儿怎么就不睡了?看起来還很精神。 “不困了!等着你。”秦铮摇头。 谢芳华不再理会他。 小厨房静了下来,再无人說话,外面的风吹得更烈了。 半個时辰后,谢芳华将第二副药煎好,收拾妥当,熄灭火炉,看着秦铮。 秦铮懒洋洋地站起身,当先出了小厨房的门。 谢芳华关上门,二人向屋子走去。 来到门口,秦铮忽然提议,“咱们练会儿剑怎么样?” 不怎么样!谢芳华当沒听见,迈进了门槛。 秦铮只能跟进了屋,又道,“下棋吧!” 谢芳华直接进了自己的中屋。 秦铮又跟进中屋,见她站在镜子前接头发,凑上前,“要不我們……” 谢芳华猛地瞪着他。 秦铮退后一步,懊恼地发作道,“睡觉就睡觉!爷什么也不做了!睡觉成了吧?”话落,转身进了自己的裡屋。 珠帘随着他进入,发出叮铃悦耳的响声。 谢芳华扭回头,披散开头发,回到了床上,落下帘幕躺下。 她刚躺下,秦铮忽然又从裡屋走出来,直奔她的床前。 谢芳华攸地坐起了身,抓紧帘帐,凌厉地看着他。 秦铮站在床前顿住脚步,沉默了一会儿,看着她问,“那张字据你收好了嗎?” 谢芳华心中有气,不言声。 “我就是再确定一遍,怕你不当回事儿地给胡乱扔了。谁知道你躺下得這么快?”秦铮嘟囔了一句,安慰她道,“你睡吧!我不扰你了。”话落,转身又回了屋。 谢芳华等了片刻,听见裡屋他躺上床的动静,才松开帘幕,缓缓躺下身。 秦铮這個人,他不但毛病多!還偶尔抽疯,依她看,他才是失心疯偶尔发作! 她正想着,裡屋传出均匀的呼吸声。 谢芳华闭上了眼睛,心中暗骂,他不是不困嗎?不是精神嗎?不是還要练剑、下棋嗎?怎么转眼就睡了?果然是個疯子! 平静下呼吸,不多时,她也睡了過去。 英亲王這一日待在书房,一夜无眠,他细细回想着這些年发生的事儿,這么一想,才恍然地觉得這些年他疏忽了很多事儿,很多本来应该能弄得很明白的事儿,却稀裡糊涂被他绕過去了。 他自诩算是一個好丈夫,好父亲,如今看来,他不算是個好丈夫,也不是個好父亲。 英亲王书房的灯亮一直亮着沒熄灭。 同样,刘侧妃所居住的西院的灯也一直亮着。 秦浩在大雪過后便去了左相府拜见左相,既然事已成定局,尽管左相府的小姐卢雪莹不满意,但是皇后下了懿旨,皇上应许了此事,除非秦浩死了,否则她嫁给他的命运怎么也不可能更改了。但是秦浩是那么容易死的嗎?不可能的,英亲王宝贝這個长子比他的嫡子更甚,苦心栽培多年,怎么可能让旁人伸出手害他?连英亲王妃這些年都不动他丝毫。所以,她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 卢雪莹将自己关在房裡不出来。 左相和左相夫人看得明白這中间的事儿,所以,秦浩刚一登门,左相和夫人便吩咐府中人上下打扫,迎接他,当真是对待准女婿一般地对待他。 秦浩彬彬有礼,面带笑容,待人和气,說话谈吐不俗,左相夫人虽然不满意他的身份,但是见此,也对他喜歡了一半,至少是個心裡有主见的,沒有因为是庶子而自卑,而且如今在户部任职,听說快要晋升,有英亲王在后面扶持着,左相再帮衬一把,难說将来前途能走多远?若是他有了前途,庶出又算得了什么?就算秦铮那個嫡子继承了英亲王的爵位,若是個混不吝沒能耐沒才学的主,也一样能被他踩在脚底下。 這样一想,左相夫人心裡便畅快了,愈发觉得秦浩比卢雪莹自己看上的秦铮更合适她。 左相虽然不如他夫人热情,但也是面带笑容,以岳丈的身份和气地和秦浩叙话。 除了卢雪莹沒出现外,左相府宾主尽欢。 左相府留了秦浩午膳又留了晚膳,直到深夜,微微熏然的秦浩才回到了英亲王府。 门房给他打开门,他往裡面走,看到英亲王书房的灯亮着,不由问,“父王還沒睡?” 门房摇摇头,低声道,“王爷今日据說要歇在书房。” 秦浩怔了怔,问道,“王妃又给父王脸色看了?为了二弟?” 门房向裡面看了一眼,悄悄点点头。 秦浩微微冷哼一声,但他的声音太小,被嗖嗖冷风吹来,挡了個无形,门房自然沒听见,他抬步往书房走去。 来到书房门口,他对裡面喊了一声,“父王!” 英亲王很快就說了话,“秦浩?” “是我!”秦浩回话。 “你半夜不睡觉,過来做什么?”英亲王问。 秦浩规矩地回话,“儿子刚从左相府回来,左相留了儿子用膳,吃酒得晚了些。” 英亲王沉默了片刻,吩咐道,“既然刚回来,赶紧回去睡吧!” 秦浩见英亲王沒有见他的意思,便点头应声,往自己的院子走去,走了一段路,忽然觉得不对,猛地转回头。英亲王书房的灯依然亮着,虽然刚刚短短几句话,但长久待在他身边,他還是分辨出几分与往日的不同。 若是往日,即便再晚,他也会叫他进去问问今日在左相府都做了什么,左相与他說了什么,他是怎么表现的,怎么回答的。可是如今,他一句话沒问。 当然可以理解成他又被王妃落了脸面,所以心情不好。 但是他总觉不止是這样,一定還有哪裡不对。尤其是他对他說话的语气和情绪不对。 這样一想,他顿时打了個激灵,酒意醒了大半,扫见西院的灯也亮着,他立即抬步向西院走去。 来到西院,他叩了叩门。 有守夜的小婢女立即打开门,见到他深夜来此,顿时惊讶,“大公子?” 秦浩点点头,“我娘睡了嗎?” “侧妃還沒睡!”小丫头收起讶异,往日這么晚的时候,大公子从不出现在這裡。不過想想今日大公子去了左相府,午膳和晚膳都派人回来传话說不回府了,如今大约是和侧妃商量什么事情,连忙去屋裡禀告。 刘侧妃本来无心睡眠,侍候她的婢女陪着她說话,如今听闻秦浩回来了,而且来了她這裡,立即吩咐,“快請大公子进来!” 门打开,秦浩进了屋。 刘侧妃看着他,面上神色這才好转了些,他的儿子虽然不及秦铮长得面向好,但是贵在有才华。這京中的贵裔公子裡面,论起有才华,他儿子当算是排在前面的,让她這個娘脸上不知道光彩多少。 “娘的气色不太好,怎么這么晚還沒睡?”秦浩坐下身,撤掉披风,出声询问。 刘侧妃憋了一口气,努努嘴,“還不是正院那人和落梅居那個小子惹事儿。” “他们又怎么了?”秦浩问。 刘侧妃知道秦浩今日不在府中,而且府中又封锁了消息,自然還不知道英亲王府大门口闹的那一场,只得将過程简述了一遍,尤其是秦铮要挟英亲王写了字据立约重点說了。 秦浩闻言沉默不语,脸色有些难看。 刘侧妃脸色更是难看,气闷道,“他自己不要卢雪莹,推给了你,也就罢了。明明知道宫裡的皇上和咱们府的王爷定会不放過他的婚事儿,总要過问的,但是如今竟然要挟王爷写了字据。他是想做什么?” “他心裡定然是有喜歡的人了。而且還一定是皇上和父王不准许他娶的。”秦浩思量片刻,沉声道。 “他?”刘侧妃一怔,脱口问,“她连左相府的嫡出小姐都看不上,他能喜歡谁?” 秦浩嗤笑一声,早已经不见在左相府的恭敬小心,冷嘲道,“左相府的小姐又不是什么一等一的好女子,他看不上有什么奇怪?” 刘侧妃又怔了一下。 秦浩收敛神色,冷漠地道,“论起门第来,左相府不及右相府尊贵,不及永康侯府勋贵,不及翰林大学士府清贵,不及监察御史府宠贵,不及忠勇侯府富贵。” 刘侧妃回過了些神,叹了口气,“的确不及這几家,但左相府也是能和這几家一起平起平坐的。你能娶卢雪莹,也已经不错了。” “我差点儿便能娶成忠勇侯府的小姐。”秦浩道。 刘侧妃顿时不满,“忠勇侯府的门第是高,甚至揪起根源,连南秦皇室的发源踪迹也不及谢氏,但是忠勇侯府的小姐到底是個病秧子,娶回来岂不晦气?肩不能提,手不能挑,门第身份好又顶什么用?哪裡如左相府的小姐,人家文武双全。” “娘沒见過忠勇侯府的小姐,不過是传言她病弱而已,事实到底如何,也不好說。”秦浩看了刘侧妃一眼,缓缓道。 刘侧妃顿时讶异,“你是說這裡面有隐情?” “有沒有隐情我不知道,但是总归不会沒有文章。”秦浩到底是在英亲王身边被栽培多年的,自然不会人云亦云,凡事善于思考,“难道忠勇侯府的小姐真的病得连人都不能见?可是她生下来一直长到几岁,都沒听說她有什么难症不是?忠勇侯那年的寿辰,她可是露過一面的,当时儿子也远远地见了一眼。” “你這么說倒是有几分道理。”刘侧妃点点头。 “可惜,赶上了无名山被毁的消息传进京中,皇上召集朝臣议事,我官职還是太低,被挡在了外面等候,便叫皇后趁机去了左相府,這事情到底让二弟做成了。”秦浩道。 “事已至此,别想那些了。你今日不是去了左相府了嗎?這时候才回来,左相和左相夫人待你如何?”刘侧妃還是最关心這個,虽然秦铮捣乱将卢雪莹推给了她儿子,但她還是对這桩婚事儿满意的,若非如此,卢雪莹眼裡只看得见個秦铮,看不见他儿子,怎么能攀上左相府這门婚事儿。 “待我很好!”秦浩道。 “有多好?怎么個好法?对你仕途可有帮助?”刘侧妃立即问。 秦浩点点头,“事已成定局,左相和夫人是明白人,我們只能栓在一條线上了。虽然皇上有意要提拔我,但是如今秦钰在漠北军营等待皇上定夺处置,這一场大雪下得又大,不少地方受了雪灾,折子如雪花一般地堆在玉案上,怕是年前想不到我的升迁之事。但是左相透露了,年后定然上折子升我的职。” 刘侧妃松了一口气,“距离過年還有半個月了,也就是半個月的事儿了。也快了。” 秦浩点点头。 刘侧妃从左相府待秦浩的态度来看,让她心裡总算安慰些,问道,“那卢雪莹呢?” 秦浩淡漠地道,“沒出来见面!” “她是准备议亲待嫁的姑娘,自然不宜再出来见你。”刘侧妃道。 秦浩冷笑一声,“她是不愿意嫁我!” “她不愿意這事儿也是板上钉钉的事儿!由不得她。”刘侧妃看着秦浩,宽慰道,“你别往心裡去,女人嘛,還不就是那么回事儿,等她被你娶进门,无论在娘家如何金尊玉贵,但是嫁了丈夫,就是以夫为天,届时你說了算,她不得不听你的。” 秦浩倒是不以为意,站起身,“娘早些休息吧!我回去了。” 刘侧妃看看天色,已经子夜過了,她有心不想让他奔波再回自己的院子,让他歇在她隔壁的厢房,但是想到虽然私下他喊她娘,但是外人面前也是叫一声侧妃,而是叫王妃母妃。深夜留宿,虽是亲子,但到底不合礼数,传出去对他仕途不好,也就作罢,嘱咐他慢些走。 秦浩出了西院,走回自己的院子。出门口时,他回头看了一眼,只见刘侧妃倚门送他,他目光暖了暖。以前他一直想着为何他沒秦铮好命托生在王妃的肚子裡,如今他不那么想了。沒有好命怕什么?他想得到的一样能得到。 谢芳华睡得正熟,忽然听到窗外传来一丝动静,闭着的眼睛瞬间睁开了。 “公子!”一個黑影站在窗外,低低喊了一声。 秦铮在裡屋细微地“嗯”了一声。 谢芳华向裡屋看了一眼,原来秦铮一样警醒,深夜而来,外面的人几乎无声无息,屏息的功夫显然不次于她的言宸。看来有要事禀告了。 “大公子午时去了左相府,左相和夫人留了午膳和晚膳,晚膳之后,左相又在书房裡和大公子叙话。大公子半個时辰前回了府,先去了王爷的书房,王爷沒见,他又去了西院,与刘侧妃叙话半個时辰,如今回了自己的院子。”外面人用极低的声音禀告。 秦铮又“嗯”了一声。 “王妃今日晚上从公子這裡回去之后,吩咐人撤回了查暗市的线人,同时也派人给清河崔氏那边传了话,下令不必再查了。”外面人又道。 秦铮又“嗯”了一声。 “除了王妃之外,還有几股势力在查暗市,属下发现其中有两股势力来自皇宫。”窗外人說道這裡,转头看向谢芳华這边的屋子,似乎有所犹豫。 “无碍,继续說!”秦铮声音淡淡的,刚睡醒,有些低沉。 “属下觉得,应该是来自皇上和皇后。”窗外人道,“但是似乎也与王妃和咱们一样,蛛丝马迹不曾查到,皇上怕是会对听音姑娘心中会有想法,皇后也是。” 谢芳华眯了眯眼睛,她沒想到连皇上和皇后也查她這么個秦铮身边的小人物了。 秦铮静默片刻,吩咐道,“你想办法给皇宫的势力那边略微的透露一点儿消息,就說她是我隐卫营的人,自小培养,不過趁机被我给個身份带在了身边抵挡别人不停地给我送女人而已。” “公子?”外面人惊讶。 谢芳华闻言也惊讶了,秦铮這是在帮她遮掩?将她的身份划入自己的阵营?不让皇上再针对她?若說她是秦铮隐卫营的人,那么很好解释她以前的空白了。 对于在暗市抹白了她的身份之事,应该是言宸在她被秦铮劫入英亲王府之后做的。因为她被秦铮要在身边,四周的视线霎时对她聚来,她哑女的身份不止引人注目,她的背景来历更会被人所查,若想不被人查到蛛丝马迹,只能全部都抹去,這虽然最引人怀疑,但也最有效。可是她沒想到连皇上、皇后也惊动了来查她。 到底是秦铮的身份太重要,還是因为卢雪莹被秦铮为了她一怒之下推给秦浩引了皇帝对她的彻查。不管如何,得皇帝的注意,不是好事儿。 “皇上会信嗎?”外面人又问。 “英亲王府有隐卫,嫡子有隐卫营,可以私属监管,听音只碍着我,不碍着皇权,皇叔有什么不信的?”秦铮声音平静,“就算他不信,他目前也沒有過多的经历去更深地查她,他還有更重要的事儿,比如秦钰,比如雪灾。” 外面人点点头,“属下稍后就放出消息去。” 秦铮应了一声。 外面人似乎再沒事儿可禀,见秦铮再沒什么吩咐,他撤退了下去。 裡屋的秦铮坐起身,似乎为自己倒了杯水,喝了之后又躺回了床上。 谢芳华睁着眼睛看着棚顶,秦铮应该料到她醒来了,虽然二人交谈声音小,但誓必会让有武功的她听见,可是他還是沒避着她。一時間有些莫名的情绪堵在她心口,不上不下。 秦铮不多时便又睡了去,均匀的呼吸声传出。 谢芳华久久无睡意,快天明时,方才睡着。 谢芳华再度醒来,已经天色大亮,外面吹了一夜的冷风停了,屋中生了火炉,极其温暖,她坐起身,挑开帘幕看了一眼,這個时辰怕是连早饭的时辰都過了。 她穿戴妥当下了床,拢好头发,走出裡屋,正碰到秦铮和听言二人拿着剑回来,秦铮一身清爽,听言满头大汗,她挑眉看着二人。 “睡醒了?”秦铮问。 谢芳华点点头,不明白他是怎么出的门,半丝动静沒惊扰她。 “听音啊,你可醒了,公子說昨日你为了帮我煎药,熬夜太晚,今日睡得沉了,他为了不惊扰你睡觉,从窗子出的门,拉了我去练剑。我多日不陪公子练了,如今胳膊都快抬不起来了。”听言抱着剑对谢芳华诉苦。 谢芳华见听言如从奔波了多少路赶回来的一般,实在有些惨,忍不住笑了笑。 “你竟然還笑?”听言顿时不满地道,“你的武功是怎么练的?我真是怀疑了,我自小陪公子一块儿长大,每日陪他练武,可是与公子比起来,我還是差得远,每次都在他手下過不了几招,而你就不同了,竟然能和公子对打,還能挑掉公子的玉佩……” “不說话沒人拿你当哑巴!”秦铮对听言挥挥手。 听言立即缩了缩脖子,拖着疲惫的腿一步三晃地走回自己的屋子。 “既然醒了就去做饭了,下了早课燕亭他们会来,今日势必要在這裡用膳了。”秦铮进了屋,放下剑,对谢芳华吩咐了一句。 谢芳华看着他,燕亭他们又来?做什么? “我娘给我去上书房告了伤假,他们自然是要来看我的。”秦铮道。 谢芳华点点头,简单洗漱,之后去了厨房。 秦铮径自洗漱,之后自己梳了头发,也来到厨房帮她烧火。 果然不出秦铮所料,半個时辰后,燕亭、李沐清、谢墨含、程铭、宋方,還有三個谢芳华沒见過的少年来到了落梅居。 听言闻到声,连忙迎了出去给众人见礼。 “秦铮兄?真磕坏了脑袋下不来床了?”燕亭是不怎么相信秦铮摔一跤能摔坏的。 “沒有,我家公子在小厨房。”听言立即道。 “哦?”燕亭来了兴趣,扫见小厨房冒着烟,有隐隐菜香传出,立即转道走去。 “燕小侯爷,您们還是进屋等着我家公子吧!我家公子稍后就回屋。”听言不想让着這些年看到公子烧火的样子,這会毁了他的形象,连忙阻止。 燕亭扒拉开他,“我看他在小厨房做什么?你该干嘛干嘛去,不用管我們了。” 听言阻止不了,只能让他去。 李沐清、谢墨含对看一眼,也跟着燕亭去了小厨房。 谢芳华自然听到了外面的声音,知道燕亭等人来了,她正炒着菜,看了一眼秦铮,秦铮跟沒听见似的,依然蹲在灶膛边,专心地烧着火。既然他都不在意别人进来看,她更是不需介意了。便也不理会。 “咦?秦铮兄,不会吧?你……你竟然在烧火?”燕亭来到门口,往裡面看了一眼,顿时大叫起来,不敢置信地看着秦铮。 李沐清、谢墨含等人来到,看到裡面的情形,也都齐齐愣了。 秦铮抬头看了他们一眼,寻常地挥手,“你们若想今日留在這裡吃饭,就去屋子裡等着,若不想去等着,可以进来帮我烧火。” 燕亭顿时摆手,“我可不会烧火!”话落,他回头问,“你们会嗎?” 几人齐齐摇头,“不会!” “果然不愧是秦铮兄,都說君子远庖厨,你這根本就不是君子嘛!”燕亭道。 秦铮冷哼一声,显然对君子之說不屑一顾。 “闻着味道挺香,不知道吃起来怎么样?”燕亭吸了吸鼻子看着谢芳华說道。 秦铮扫了他一眼,沒說话。 燕亭回头看向那三個谢芳华沒见過的少年道,“你们三個可真是有口福,往日不见你们空闲,今日跟着我們来了,竟然就能吃到听音姑娘做的菜。” “她就是听音姑娘嗎?”一個陌生的少年好奇地打量谢芳华。 “是啊!听音姑娘,他们三個人今日不止是来看秦铮兄,可是为了来看你的。你转過身来,让他们看看。我說你长得一般,他们三人還不信,說既然一般,为何外面的人将你說得跟天仙似的?還說秦铮兄看上的婢女,怎么可能一般了?定然极美。”燕亭对谢芳华道。 谢芳华仿佛沒听见,头也不回一個。 那三個人等着她回头,等了半响,不见人家转過身,只看到一個背影,只觉得分外窈窕纤细,身穿绫罗绸缎下厨也不觉得沾染油烟气,不由更是好奇。 “喂,听音姑娘,你给给面子嘛!”燕亭不满地道。 “要面子回你家锅裡炒去!”秦铮瞪了燕亭一眼。 燕亭顿时干干一笑,回头对三人道,“看见了吧!我說的沒错吧!什么主子找什么样的婢女,這個听音姑娘脾气可大着呢,跟秦铮兄一個样,眼睛在天上,想理谁就理谁,想不理谁就不理谁。” 那三人不說话,但心裡却也是认同燕亭的话了。 “走吧!你们沒看到听音姑娘和秦铮兄正忙着做菜不得分心嗎?别闹了,我們进屋裡等着吧!”谢墨含說话了,他最不愿意妹妹被人观赏,可是她如今身份在這,也沒办法。 “不错,我們也帮不上什么忙,进屋吧!”李沐清道。 几人齐齐点头,向屋子走去。 燕亭却沒有离开,而是站在门口,看着裡面,对秦铮說着话,“今日早朝将对秦钰的安置确定了。皇上念其早先贬黜秦钰出京时說過的话,他闯出无名山的九堂炼狱便回京恢复宗籍和身份。但是如今无名山毁了,他沒什么炼狱可闯,算是他的劫数由无名山抵挡了一半。也就是抵一半的罪责。恢复他的宗籍和四皇子的身份,但是将其留在漠北军中服役。” 秦铮点点头,显然早有预料,并不意外。 “左相和一众朝臣都同意了皇上的决定,圣旨已经下了,皇上派了身边的亲信带着圣旨前往漠北。骑快马日夜兼程,過年的时候应该能到达漠北戍边的军中。”燕亭又道,“這回他真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京了,皇上沒定日期,可能是一年,也可能是两年,也可能是三五七八年。” 秦铮哼了一声,“他最好一辈子别回来!” 燕亭看着他,怪异道,“你不会還记得法佛寺那老和尚给你们批的命吧?” 秦铮看了他一眼,“记得!” 燕亭一拍脑门,哀呼道,“秦钰這回倒了霉,又有你這么盼着他不得好活。他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回来喽!” 秦铮扔了一把干柴进灶膛裡,沒說话。 “喂,听音姑娘,你知道今日多出這三個人都是谁嗎?”燕亭不再与秦铮說话,而是对谢芳华道,“他们三人的身份可是不低啊。你看,你的名声已经多大了,他们三個如今终于都受不住来瞧你了。” 谢芳华不理会燕亭。 燕亭习惯了她的态度,也不计较,继续道,“反正你也不会說话,不能跟我說想知道,其实心裡一定想知道的吧?我就好心告诉你吧!他们三個分别是翰林王大学士的次子王芜,监察郑御史的长子郑译,太妃跟前抚养的八皇子秦倾。” 谢芳华炒菜的手顿了顿,沒想到這三人的来头還挺大。 朝中自古以来,都是多個派系林立。 有左相這样不安稳锋芒毕露的派系,也有右相這样中立保全的派系,更有忠勇侯府、永康侯府這样世家勋贵谨慎求存的派系,還有英亲王這样保皇得皇室器重的派系,便也有检察院、御史台、翰林院、大理寺這样实权清贵的清流派系。 派系越多,皇上越乐见其成。帝王不需要他的臣子都是一种声音,一個腔调。 所以,随着皇子成年,皇上日渐变老,朝中的各府邸官员和所在的官职便敏感起来。 尤其是四皇子秦钰被踢出京城,這京中的水便更深了些。 官员们的官职,也决定了府中子女的交往圈子。 但是举南秦京城,独有一家不怕与各种官员府邸的人交往,那么就是英亲王府。 哪怕是皇子,或者是宗室王爷、郡王等皇亲,更甚至是朝中各官员子弟。 英亲王得皇权器重,自然不需要站队,别人想拉拢,哪怕皇后想拉拢,也拉拢不来。更何况后宫其她人了。三皇子的生母是倚翠宫的柳妃,五皇子的生母是玉芙宫的沈妃。這两位是后宫与皇后分一杯羹的皇帝宠妃。又有成年皇子傍身,所以,四皇子出京后,她们也算是赢了一筹。但是這段時間,沒听到關於两宫和两位皇子的传闻,可见适时地在低调。 除了三皇子、五皇子外,皇帝還有三位小皇子,分别是八皇子,十一皇子,十三皇子。八皇子刚刚十四岁,十一皇子和十三皇子分别十岁和七岁。 八皇子母妃身份虽然是贵妃,但是母族无背景,是从個平民女子选上去的,也许因为容貌太好,太得宠,从平民女子到贵妃一步登天,惹了后妃嫉妒,所以,在生八皇子的时候被*害丢了命。林太妃怜惜八皇子,抱去了身边抚养,才安然长大。 十一皇子和十三皇子均由嫔所生,母亲依然安在,但是身份到底低微,沒有人扶持。 宫中如今沒有太后,林太妃资格最老,连带着八皇子的身份也是尊贵。可是他无母族背景,林太妃不参与后妃争斗和朝堂的事情,他也就不被皇后和柳妃、沈妃盯在眼裡了。 所以,他能跟监察御史的长子和翰林大学士的次子一同走动来這裡看秦铮也不稀奇。 他不像是三皇子、五皇子,因为有私心,到底不敢拉帮结派,与谁明面交好,甚至别人都不会谨慎交往的英亲王府,反而对于他们来說更是谨慎几分,连门也不轻易来。 “喂,秦铮兄,你的听音可真是了不得,她听到這三個人的身份,连個表情都沒有。”燕亭走进小厨房,站在谢芳华身边,侧头打量她半响,敬佩地道。 秦铮拿起一根干柴向他砸去。 燕亭立即后退了两步躲开,看向秦铮,“你干嘛打我?” “离她远点儿。”秦铮脸色有些难看。 燕亭顿时意会,嘿嘿笑了两声,露出了解的表情,“你放心,我不会打你的听音的主意。她不過是個闷葫芦而已,也就你喜歡。我不会喜歡她的。” “记住你的话!”秦铮脸色稍霁。 “当然会记住!我什么时候說话不算数過?”燕亭扬了扬眉,走近秦铮,跃跃欲试地道,“来,让我烧两把!我也学学!将来娶了媳妇儿,我也要她下厨,我给她烧火。” 秦铮立即让开了身。 燕亭沒想到秦铮這么好說话,拍拍他肩膀,“好兄弟,你可真给面子。”话落,他往裡面扔了几根柴火,一下子将火苗压死了,他顿时傻眼,问秦铮,“怎么办?” “你放得干柴太多了,拿出来!”秦铮道。 燕亭连忙将干柴抽出来几根,但火苗還是不着,他又看着秦铮。 秦铮道,“用嘴吹?” 燕亭立即爬下身子,脑袋凑近灶膛,深吸一口气,又使劲吐出。 顿时灶膛裡嗡地一声,一股火苗窜了出来。 燕亭“啊”地叫了一声,捂住眼睛,滚出了老远。 谢芳华偏头看他,只见他滚到了水缸边,好半响才松开捂着眼睛的手,虽然躲得快,额前的头发被烧掉了一缕,两只手沾了灰,他又将灰蹭到了脸上,顿时将白净的脸弄得五花三道,她心中好笑,收回视线,顺带看了秦铮一眼。 只见秦铮嘴角不着痕迹地弯起,显然燕亭遭难,他心情愉快。 谢芳华想着他一定是故意的!故意耍燕亭! 燕亭经過這個教训,恐怕這辈子都不愿意踏进厨房了,烧火更不用想了! 這個恶人! “喂,秦铮兄,你可真够意思,欺负我不会烧火嗎?”燕亭显然也回過味来了。 秦铮无辜地看着他,“我第一次烧火的时候也和你一样。” “是嗎?”燕亭怀疑地看着他。 秦铮点点头,一本正经地道,“做什么事情都不是那么容易的,你以为烧火做饭容易?若是這么想,你就错了!這個最难!” 燕亭吐了一口气,拽拽被烧焦了的一缕头发,站起身,在水缸裡照了照,泄气道,“当真如此,果然是不容易啊!” “所以,下次再吃饭,别挑食糟蹋饭菜了!只要能熟的东西,都不错了。”秦铮道。 燕亭认同地点点头。 “听言!”秦铮教训完人,对外面喊了一声。 “公子!”听言本来在正屋侍候客人茶水,闻言立即跑来了小厨房。 “带燕小侯爷去洗漱!他的衣服不能穿了,将我新做的衣服给他拿一件换上。”秦铮吩咐。 “好嘞!”听言看着燕亭,对他狼狈的样子在心裡笑了一番,连忙做了個請的姿势。 燕亭灰头土脸地出了小厨房,一边走,一边给身上拍灰。 秦铮在他走后,慢悠悠地拿了干柴,慢悠悠地放进了灶膛裡,裡面的火灭着,冒着烟,他用烧火棍将底灰挑起,露出红红的炭火,干柴遭遇炭火,立即着了起来。 谢芳华想着论起不是人,非秦铮莫属了!欺负人欺负得這么让人抓不到把柄的,也该对他竖起大拇指了。谁要做他仇敌,倒霉了。 不多时,最后一盘菜炒好,谢芳华盛在盘子裡,走到清水盆洗手。 秦铮拾掇利索炭火用底灰埋了灶膛,站起身,也净了手。 二人一人端着一個托盘,裡面各放置了四個菜,向正屋走去。 听言闻声立即出来挑开门帘。 “好香!”李沐清赞了一句。 “吃到嘴裡才知道好不好吃,只香不管用。”谢墨含暗暗想着,她的妹妹离京八年,他還担心回来之后不适应京中的大家闺秀生活,如今看来是不用担心了。沒用忠勇侯府私下费工夫培养,秦铮便大明大摆地培养了,千金小姐一般的婢女,举南秦再挑不出第二個来。 程铭、宋方点点头。 燕亭已经收拾妥当,他比秦铮稍微矮一些,秦铮的衣服穿在他身上略显长,他不满地看着端着菜进来的秦铮道,“身量长這么快做什么?我记得我小时候比你高来着。” “你這些年沒好好吃饭挑食的原因。”秦铮放下菜。 燕亭顿时沒了话說,他的确挑食得厉害。 八皇子、王芜、郑译三人对于秦铮下厨烧火的动作本来就觉得稀奇了,如今见他竟然亲手端菜,眼珠子都睁大了一倍,如今再看他身后跟着进来的谢芳华,三双眸子一瞬间齐齐露出几分惊艳来。 有时候,一個女子身上的特别之处掩盖了她的容貌的时候,她的容貌可以忽略不计。 听音就是這样的女子! 让看到她的人无法說她不美,她的美不在容貌,而在通体的行止和气度上。 三人对于這样的她有些意外,又觉得并不意外。 “喂,你们三人小心点儿,可别总是做這副呆样子,跟沒见過女人似的,仔细秦铮兄发恼,他的听音被他护得跟宝贝似的,可不是谁都能盯着看错不开眼睛的。”燕亭提醒三人。 王芜咳嗽了一声,首先移开了视线。 郑译愣了愣,笑了笑,也移开了视线。 秦倾倒是沒立即离开视线,又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才转头对秦铮說道,“铮哥哥,我听說她竟然随手扔了宝剑就能猎到白狐?是這样嗎?” 秦铮坐下身,“嗯”了一声。 “那只白狐呢?”秦倾问。 “和紫貂在外面玩耍。”秦铮对秦倾說话到是多了几分和气。 “我刚刚怎么沒看见?”秦倾立即站起身,走出了门,眼睛扫了一圈院子,对门口站着的听言问,“在哪呢?” “应该跑去了后园子玩了,那裡的雪沒打扫。”听言道。 “走,你带我去找它们。”秦倾立即吩咐听言。 听言看向秦铮。 秦铮扫了秦倾一眼,“先用膳,一会儿饭后你再去看!” “别呀,铮哥哥,你知道我喜歡白狐,一直想看活的。”秦倾的模样恨不得立马看到。 秦铮微微皱眉,随即扫了一眼去倒水的谢芳华,吩咐道,“听音,這裡不用你侍候,听言来侍候,你带八皇子去找白狐吧!” 谢芳华放下水,点点头,出了门。 秦倾自然欢喜,连忙跟在她身后。 燕亭睁大眼珠子,不敢置信地看着秦铮,“喂,秦铮兄,往日你都看得紧,今日怎么就這么放她单独陪秦倾出去了?你就不怕那小子喜歡了她?” 秦铮轻哼一声,“你以为人人都如你一样,见個女人就喜歡?” 燕亭一噎,顿时不忿,“我何时见個女人就喜歡了?我不是就喜歡那個……”话要出口,扫见谢墨含蹙眉,立即吞了回去。 “谢谢你们辛苦跑来看我!听言,拿两坛好酒来。”秦铮吩咐听言。 听言立即应声去了。 李沐清看着秦铮笑道,“還喝酒?我可听說了,昨日你在忠勇侯府喝得大醉,回来在门口摔了脑子,喝酒伤脑,你不怕?今日還喝?” “你们喝,我看着!”秦铮道。 “看来沒摔得太严重。”王芜接過话笑笑。 “那是自然,否则英亲王妃早急了!還能除了派人去上书房给他請了假,便沒半点儿声音传出了?”郑译笑道。 秦铮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不多时,听言搬来了两坛酒,一群人围坐在桌案前。 這些人均是青春年少,最大的郑译和谢墨含也都不過十九。其余人都年岁相当,十六七岁,可說的话很多,可谈的事儿一样不少,所以,很久就哄哄热闹了起来。 谢芳华走出落梅居,走向后园子秦铮每日练剑的院落。 那裡被秦铮封锁了,除了他练剑,同时裡面也放着他收藏的兵器,任何人不准进入。 秦倾刚踏出秦铮的视线,便胆子大了些,快走两步,来到了谢芳华面前,将她拦住,仔仔细细地看着她。 谢芳华对他挑眉。 秦铮对她面色端详半响,才纳闷道,“容貌的确很一般啊,为何外面的人都将你传得跟天仙似的呢?” 谢芳华自然不言声。面前的少年眼神清澈,对她只是纯粹的打量,她到沒什么反感。 当年宠冠六宫连皇后都要避其锋芒的贵妃据說不是什么倾国倾城的美人。這個少年长得不如秦铮漂亮,但一双目光倒是如九天清华池裡面的净水,分外清澈。她见過皇帝,皇帝可沒有這样的眼睛,他大约随了他的母亲。 “呀,那是小白狐!”秦倾忽然转過身,惊喜地喊了一声。 谢芳华抬头看去,只见一白一紫两個小身影正在追逐玩耍,她想着畜生果然不知愁滋味,被困在這裡,它们像是找到了安乐窝一样。 秦倾兴奋地看了半响,忽然想起什么,垂下头,叹了口气,黯然地道,“本来四哥与我說好,今年大雪的时候,他要给我抓一只活的小白狐回宫将养,但是如今他却去了漠北。” 谢芳华心思一动,看着他。 “哦,你還不知道我是谁吧?我是八皇子秦倾,我的四哥是四皇子秦钰。”秦倾解释。 谢芳华收回视线,淡淡地点点头。 ------题外话------ 今日上墙者:xiaoxuan909,lv3,解元[2015—01—18]“来迟了!id啥也抢不到!阿情,我估计要移情别恋了!容景嘛,是那种处于云端高阳而我只能仰望膜拜的人,秦铮嘛,撒得了泼,耍得了赖,哄得了母亲,气得了父亲,拦得了戏班,扔得了肉包,听得了劝告,骗得了字据……总之,秦铮的形象,很生活化,說不定,现实之中,就有這么一個人。阿情,求上墙!我要让西家的姑娘们知道!哈哈哈!還有,赶紧出版,然后,来张秦铮的q版,然后,我就打算将q头像,把容景换成秦铮!” 作者有话:亲爱的,你移情别恋真的好么?不過在京门裡是该爱京门的人物哈……昨天我在后台看到秦铮的订阅号了。id大战……你们也太厉害了……恭喜抢到id的亲们!o(n_n)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