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你给他灌了什么迷魂药?
书桌旁窗户开着,时不时飘进温润的雨水。
李念睡沉了,身上盖着一张小毯子,发出微微的喊声。
邵安双手环胸,盯着坐在书桌后看信的沈谦,沒好气道:“郡公倒是好手法,一根链子便强行将公主和你绑在一起,她嫁也是嫁,不嫁也是嫁。”
沈谦闻言,眼神都沒给邵安一個:“人和人不一样。”他道,“邵二公子视若掌上明珠的,别人未必看得入眼。”
“你!”邵安声音不自觉大了些。
他身旁,李念似乎被吵到,呢喃着翻個身。
邵安忙收声,一双眸子瞪着沈谦。
直到李念再次睡沉,许久沒有反应后,他這才压着火,小声嘲讽:“楚阳郡公如今好生厉害,连长公主都看不入眼了。”
沈谦叹口气,放下手裡的信,无奈道:“我沒時間儿女情长,与我而言,圣上赐婚给的是公主還是后院的石头,都一样。他下旨,我便照办是。”
邵安抿嘴。
他果然是无论如何都看不上這楚阳郡公的。
平白得了一道赐婚的圣旨,现在還這般泰然自若說什么长公主和石头无异。
可他却又不能反驳他什么,论身份地位,公侯伯子男,他们区区一個侯府,和先祖挂像都放在凌云阁的开国功臣相比,实在是微不足道。
方才他能仗着李念庇护直勾勾歪酸沈谦两句,现在却不得不默不作声。
沈谦垂眸些许,空出来的左手抬起右手腕子上的链环,提笔蘸墨。
“倒是有些令人刮目相看。”他轻笑,“以你性子,我還以为立时就会暴跳如雷,指着我要揍呢。”
邵安想啊。
他怎么不想。
“揍你有用么?能解开链子么?能让圣上收回成命么?”
沈谦沒說话,笔尖落在信纸上,弯出一個好看的弧度:“我還以为,你不知道呢。”他望向邵安,坦言,“這链子我想了各种方法,若是沒猜错,当是机关门的东西。”
“机关门?”
“嗯。”沈谦慢声道,“高祖皇帝征战天下时,江湖各派举一盟主,向高祖皇帝投诚,当中献過一宝物,說是梁晋时期祖传下来的宝贝。听闻其中就有一條玄铁链。”
邵安是贪玩些,但也不傻。
听他這么說,倒是明白了他话裡的意思:“你是說,這链子是从宫裡……出来的?”
“十之八九。”沈谦叹口气,“圣上做事,你我为臣子不好揣测,但能這般不管不顾,打了长公主的头,又打了我的头的人,想必也不是沒后台的。”
一個是大魏唯一的长公主,另一個是手腕狠辣吃人不吐骨头的楚阳郡公。
若說那捶人脑袋的贼人是一时兴起,随便抓了两個人拴在一起,那也未免运气太好,太巧。
细细一想,邵安便觉得沈谦這话相当有道理。
他心中更加憋闷。
看向李念的目光裡多了几分同情。
他還以为自己有机会了,原来都只是镜花水月,皆为圣上掌控的一场虚梦。
“也别泄气。”沈谦沒抬头,“我倒是有一计,不知邵二少爷有沒有兴趣听一听。”
邵安沉默片刻:“可解链子?”
“可解。”
他嘴抿成一线,又言:“可解赐婚?”
沈谦沒說话,但他停了手中毛笔,思量些许,竟然真的点了下头:“可解。”
說完,他侧目,望向躺在躺椅上,盖着薄毯子,睡得深沉的李念。
他确实无意将這样一個本该高飞于天空的女子,束缚在自己身旁。
沈谦比谁都清楚,男子建功立业的宫墙内,对女子而言又意味着什么。
越是高位者的家眷,越是非一般的牢笼。
反而如她這般肆意洒脱,能笑得那般随性的姑娘,如果能彻底远离宫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李念是不幸的,生于皇族,血液裡流淌着皇族的血,吃百姓的,喝百姓的,就得承担民生疾苦,联姻外嫁的使命。
但她又是幸运的。
她一生都不会知道什么叫“穷苦”,就算听到沈行之价值五百两白银时,居然也不为所动。
她不会缺钱,甚至对钱沒有概念,仅仅這一條,就已经生在普通人一生都难以企及的巅峰。
再加上她還有個真正对她好的弟弟,就算出了宫墙,也会想方设法保障她日后生存无忧。
如今既然有這個机会,她又想走,那便走吧。
邵安沉默了。
他看不出沈谦的想法,读不出他的真心。
但他又比谁都知道,解铃還须系铃人。
李念不是沒挣扎着退婚過,只是退不掉。
如今若沈谦愿意,以他楚阳郡公的身份,再加上些计谋,兴许能多些把握。
雨渐渐大起来,从屋檐上滴落,敲打在青石板上,叮当作响。
朦胧的水雾笼罩着整间院子,月季花新长出的嫩芽被打落不少。
他最终,抿着嘴,手攥得很紧,低沉道:“說吧,你要我做什么。”
沈谦注视着他,眼眸微微眯起。
他心道,邵侯的二公子果然不行,绝对不是能将李念托付给他的良人。
他想不到沈谦为什么不能退婚,也想不明白世帝为什么赐婚。
只徒然地认为只要李念出了宫墙,一切都有解决的方法,這是愚蠢。
在皇族身边愚蠢,是极其危险的。
李念醒来时,雨已经停了,天青色的云已经散开,金灿灿的光落在院子裡。
邵安依然還在,他低着头细细琢磨那链子,似乎沒察觉到李念醒来,沉着声音說:“那地方,从這裡出发,往来最少需要俩月。我去探個路拉個关系什么的倒是小事,大麻烦则是那青州知州,你得先摆平他才行。”
說到這,他抬起头,忽然看到李念已经醒了,便咧嘴一笑:“念哥,醒了?”
李念揉揉眼睛。
邵安起身,从一旁拿過引枕,垫在她身后。
她手撑着躺椅,身下椅子微微摇晃,锁链哗啦啦响起来。
李念循声望去,就见书案后,一缕青烟直上,沈行之正低头不知在看什么。
這般场面,李念還以为自己看错了。
她蹙眉,扯住邵安的手臂,低声问:“你把他打服了?”
邵安无语:“我又不是毛头小子,一言不合就拳头說话的?”
李念目光赤裸裸看着他:“难道還不算是?”
邵安沉默了,想解释,可一回忆自己曾经的斑斑劣迹,好像确实也难以自证。
他“哎呀”一声,蹲在李念身边,拍着胸脯:“沒事,我和他达成了共识,咱们现在,先把青州這鬼扯的案子破了,明日先去铁匠铺,看看這东西能直接砍断不能,若不行,再去江湖上最有名的天机城,找机关门给你们解链子去。”
李念有些迷糊,回眸看看沈行之,诧异问:“……你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能把好生生的人变成這模样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