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对银子沒有概念
她曾问過,万一惹出祸事怎么办,邵安狡黠一笑,指着自己身后說還有邵侯爷顶着。
甚至扬言,說邵侯若是不顶,他就去争那世子的位置,闹得鸡犬不宁,让大家都别好過。
所以京城裡,不少人家像是躲瘟神一样躲着他。
奈何三年前的李念也是個只知道贪玩的脑子,就喜歡和他這样的凑在一起上房揭瓦,沒少让那时刚刚登基的世帝头疼。
可当想起自己前世后,两辈子加在一起,除去那些懵懂年少的時間,她就接受不了那种风风火火的性子,独对安稳情有独钟。
避着他,也有這种考量。
沈行之沒回答李念的话,一边收整信件,一边开口,提起那两個青楼男妓死去的事。
“老鸨收的很可能是同一户人家的银票。”他道,“轩七上月初五被赎身,死在十天后的上月十五。他不是兀自一人,就算身在青楼,其实也有個相好之人。临走前,给了他五十两的银票,相当于自己赎身一半的银钱。”
李念手臂撑着躺椅:“然后呢?怎么就知道是同一户的银票?”
沈行之伸手,从桌角上拿過银票,递给李念:“因为票行的印子。”
李念接過他递過来的银票,看着上面各种印章字样,目露迷茫。
和沈行之判断的一样,李念对银子沒有概念。
她不知道一百两和五十两在如今的大魏是多少银子,也不知道這票号银庄之间的大印小印有什么区别。
自然看也是白看。
李念抿嘴,又把银票递回去:“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就不能清楚明白地說出来么?”
沈行之笑了,他接過银票,指着上面的五十两下面的印子道:“這裡,是钱庄的印,指的是這银钱只能从這個钱庄裡兑换出来。”他手指换了個地方,“而這裡這一枚小印,指的是从谁人的银库裡拿出這么多钱来。”
看他這般像是教小娃般慢吞吞的样子,邵安歪了下嘴:“你当我們念哥不认识?也太看人了。”
李念蹙眉,瞧着他摇摇头:“我真不认识。”
說完,又看向沈行之:“沈兄继续說,我在听。”
“北息从他青楼相好的手裡置换出這张银票后,找到這個银庄,查到了這一枚小印对应的银库。”他放下手中银票,又拿起一本账册,递给李念。
银票看不懂,账册却很透彻。
看着账册上对应的银库出张入账的條目,李念有些懂了。
“除去年初被赎身的凌明,以及上月赎身的轩七,其余六人,赎身的時間,皆和账册上出账时相同。”沈行之沉稳道,“从去年开始,陆陆续续赎身出来的這八個人,现在都死了。”
他俯身,左手托起右手的链子,伸出手指着账本上的時間,慢慢道:“看這账册,从去年起,出账九笔,入账八笔,前面皆是一次一百两出账,二三十日后再有一百两入账,偏偏轩七死后第二日的入账,是五十两。”
李念愣了:“有人故意将他们赎身之后虐杀致死,然后再把他们赎身的银子都拿回来?”
沈行之看着她,沒說是,也沒說不是,反而继续道:“這上面其实還有第九笔支出,至今還沒還账。”
他手指从纸面上擦過,挪到一处被划掉的位置。
那裡黑色的墨将那一條涂抹遮盖,完全看不到写了什么。
“我算了三次,总账的数目如果只加减已经写上去的條目,那么和账面上写出来的,差距有五百两。”他說到這五百两时,微微一笑,补了一句,“五百两,现在能买京城繁华地段四进的大合院。”
他顿了顿:“是楚阳郡公两年半的俸禄。”
說完,见李念還十分迷茫,又眼眸一转,笑道:“能让全青州人,顿顿吃五什汤,吃十年。”
這下,李念有实感了。
那五什汤的铺子奢华大气,绝非一般人能吃得起,這五百两能让青州所有人都不间断地吃上十年,看来是相当多的银子了。
“圣上也是。”邵安坐在一旁,歪酸道,“那般器重楚阳郡公,给什么两年半啊,直接给两年不好么,涨五十两,一年一個二百五!”
沈行之看着他,沒回答。
李念压根就沒听,她低着头想想,忽然道:“這五百两,還沒回账上对不对?”
账本上的数目相加之后,只有填上這五百两银子,才对得上数。
“会不会府衙殓房裡的尸体,就是這個‘五百两’?而昨日素月将尤寒玉的名字告知我們后,引起了凶手的警觉,所以才惹上杀身之祸?”
她說完這些,沈行之的手从账本上拿开。
他饶有兴致地瞧着李念,目光在完全不知道他们在說什么,满是迷茫的邵安身上扫了一眼,才再开口道:“這也只是你的推测,不一定是真的。”
李念一边点头一边說:“可能性很多啊,除了上面我說的這种,也有可能那素月就是凶手之一。毕竟杀人放血,還拦腰斩断,一個人并不好解决。”
她右手支着下颚,深沉地思考着:“這本账册出账入账的形式也很奇怪,只有大额的支出和收入,就算能对应上先前失踪死去的每個人,但为什么之前他们的尸体就沒出现呢?”
“還有這两具尸体都被人划上瘆人的笑容,這又是为什么?会不会是一种暗号,或者是记号,或者是对府衙的嘲讽?”
她越說越深入,提到的可能性也越来越多,想到的点千奇百怪。
沈行之见识過這模样,但邵安是第一次。
他愣愣看着李念的侧颜,看她从账册开始分析,连带着府衙案宗,又說到今日青楼裡的种种。
最后,指着账册道:“這册子要么是個障眼法,要么就是百密一疏,哪有杀人如麻的家伙能粗心大意到這般程度,留下這种罪证啊?”
她蹙眉歪头:“你既然已经查到這一步,這册子背后对应的是哪家府邸的哪個人,难道都還沒搞清楚么?”
屋内书案上青烟袅袅,屋外残阳如血。
沈行之看着她的眼眸,片刻后居然“呵呵呵”地笑了起来,他一手扶额,挡自己半张面颊,由衷钦佩道:“李兄,你以后若是开书院,我定助你。”
這沒来由的一句话,把李念說懵了:“啊?這和眼下的案子有关系?”
“沒有。”沈行之笑道。
李念沒好气地斥责他:“說案子就好好說案子,别扯东拉西的打乱人思路。”
她指着手裡册子:“這册子主人未必是凶手,但兑换出去的银票一定是真的,青楼妓子日日看银钱,這么多人都上假票的当,這种可能性不大。”
“你有沒有人手?”她探身问,“可以蹲在银庄裡,蹲到来存票兑票的人的那种。”
沈行之挑眉,目光慢慢落在邵安身上。
他也不掩饰,直言:“邵二少爷方才說话,多是夹杂了私人恩怨,那如今也怨不得沈某公报私仇,不是么?”
邵安气得牙痒痒。
沈行之手指轻轻弹了几下自己手腕的链子。
邵安万千话语冲到嘴边,硬生生咽下去。
他点头:“好好好……我去,我去行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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