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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1 救你一命

作者:秦简
說话的人是一個少年。如果說俊美的七皇子坐在那裡,就像一道风景,锋芒毕露中尽展绝世风姿。那這個少年却完全不同,他刚才一直安静地坐着,并不十分引人注意,可是当他說话的时候,就沒办法不注意到他了。他不笑的时候,已是人世间最美的图画,可此刻他一笑起来,你就会发现,世上根本沒有一個画师,能将這意态留在画中。

  原来是李丞相府三房的少爷。

  李敏德笑了笑,眉宇间有着远超年纪的聪颖,却又留着恍若天真的明智:“公主殿下,是不是谁能把箭带出去最远,谁就是赢家”

  一旁的孙小姐和严小姐咬耳朵道:“那個就是李家三房的少爷啊,他长的好俊俏啊”

  “听說他不是李家的亲生儿子呢什么样的人家能生出這么漂亮的孩子”

  “這下有好戏看了,且听他怎么說。”

  公主见是一個与八皇子年纪相仿的少年,不由笑道:“的确如此。”

  “哦”李敏德目光闪动,“敏德愿意试试看。”

  此言一出,底下笑声顿起。

  怎么可能啊,李敏德年纪那么小,只怕连弓箭都举不动吧。公主显然也是這样想的,便温柔道:“你能拿得动弓箭嗎”

  李敏德笑了笑,眸子裡春光盎然:“公主,如果按照您所說,谁能将箭送出去最远,谁就能获胜的话,那么敏德当然可以。”

  “他疯了”严小姐咋舌道,“他怎么可能做的到”

  “是啊,五皇子都已经射出這么远了,他又能射多远”

  “不可能的”

  一旁,李未央望着李敏德,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這么做。

  “小公子,你真的要尝试嗎待会儿可不要哭鼻子。”拓跋真說着瞥了李未央一眼,言下之意就是不许在箭上做任何手脚。

  拓跋玉已摇头道:“這不可能,你做不到的”他若是再尝试,或许有办法射得更远,可是這孩子年纪那么小,他根本不可能有足够的臂力。

  “我做给你们看。不過”李敏德眨眼笑道,“到时候彩头可要归我了。”

  五皇子拓拔睿挑眉道:“三公子這么有自信嗎”他把他从头到脚细细看了一遍。脸上似笑非笑,最后咳嗽一声道:“可不要到时候后悔。”

  李敏德并不理会他,径直站了起来。他走到场中央,一旁的人递上弓箭。人人瞪大眼睛,看他如何挽弓。他在接弓前,抬头道:“只看多远”

  公主点头:“对,以远为胜。”

  “還有其他什么要求嗎”

  李未央脸上忽然起一种古怪的神情,但目光却更深亮,公主最终点了点头:“沒有了。”

  “好。”随着這一声好,只见李敏德大步走到挂在一旁树上的鸟笼前,将裡面的海东青捉出来,随后将一支十分箭绑在了它的身上,轻轻拍了拍它的翅膀,任由它向天空飞翔而去,一会儿功夫,就连影子都看不到了。

  李敏德转過头,站在场内,眼睛敛收了天地间所有的光华,耀耀生辉,灼灼动人,笑容清浅道:“我做完了。”

  他沒有依靠臂膀的力量,用的也不是什么别出心裁的奇计,他只是那么随随便便放了一只鸟,箭就被带出千裡之外了

  多么简单的方法。

  但是在那個瞬间,所有人都愣住了。

  永宁公主突然笑出了声音,五皇子却怒了:“這算什么法子你连弓箭都沒有用到”

  李敏德望向五皇子,只是微笑。

  拓拔睿突然反应過来,公主只說要看箭程的远近,但她并沒說那箭非要用弓射出才算。所有人的思维定势都是必须用弓射箭,却忘了即使不用弓,也能办到。這個小子,实在是太狡猾了

  李未央突然笑起来,這個孩子,用的法子和她倒是有异曲同工之妙。

  永宁公主的眼神难得温柔下来:“好,這個方法虽然有些取巧之嫌,却是闻所未闻,十分新奇,這铜镜就归你了。”

  李敏德捧着铜镜,微微一笑。

  众人的眼神都落在這個少年身上,刚才還默默无闻,一下子就众人皆知了,虽然他们都觉得這個方法十分讨便宜,可却不得不承认,這個少年比所有人都有趣。射箭不是最重要的,更重要的是把握公主的心思,逗得她开心,比什么都重要。

  九公主震惊過后,不知为什么,突然觉得脸发红。

  李敏德,他原来就是那样一個人啊

  她悄悄凑過去,对着李敏德道:“我喜歡這铜镜。”

  李敏德看了她一眼,淡淡一笑,却仿佛沒听见似的。装扮成八皇子的九公主有点不高兴了,但却還是移不开自己的眼睛,使劲儿盯着李敏德看。

  高敏冷冷一笑:“哼,果真是人以类聚,物以群分,跟那個小贱人待得久了,脑子也变得异于常人。”

  李长乐垂下眼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這时候,公主要回去更衣,便让所有客人自行在园中游览。女眷们约好了三三两两去赏花,男宾客则或挽弓或投壶或下棋。

  凉亭裡,拓跋真命下人设好座位,自有人奉上香茶,接着端上棋盘来,他对着七皇子笑道:“七弟,来一盘嗎”

  拓跋玉潇洒坐下,拓拔睿和九公主都坐在一旁观棋。

  這個棋盘是公主府的珍品,通体用一整块白玉雕成,璧色无瑕,宝光温润,光是玉色就能让人难以转开目光。上面更用金丝镶成棋格,看起来金晃晃的,一看就知道是上等纯金。棋子竟由赤金打成,放在白玉棋盘上,被宝光一映,光彩夺目,就像一個個小太阳。此等奇珍异宝,竟然出现在公主府上,足可见皇帝对公主的宠爱。拓跋玉笑了一下,這样的宠爱,恐怕夹杂着深重的愧疚。

  九公主眼睛眨巴着,视线瞥向不远处的李敏德,看到他把铜镜送给李未央,不由得鼓起了脸颊,满脸的不高兴。一旁的拓拔睿问道:“怎么了”

  九公主收了心神,道:“這棋盘我向父皇讨了好几次,他都不肯,沒想到送给了皇姐”

  拓拔睿笑了笑:“父皇对皇姐一向是不同的。”

  就在這时候,九公主挥了挥手,道:“青莲,给我拿点心来。”

  一個婢女娉娉婷婷,弱柳扶风地送上一盘点心。拓拔睿正在专心致志地看着棋盘,忽然眼角瞥进一只白玉般的手拿着点心盘缓缓移来,一惊之后顺着手臂朝上看去,顿时如同冰雪沃顶,半身酸麻,魂魄都飞到天上去了。

  這個婢女,生得真是美貌啊

  那婢女见拓拔睿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看,婉转一笑,真的是笑颜如花,清丽十分。拓拔睿這才意识到自己失态,慌忙咳嗽了一声,想要說些什么遮丑,却什么都說不出来。

  他文武双全沒错,可最喜歡的就是美色,原本被李长乐的国色天香迷住了心神,可是此刻看着丫头,竟然是另外一种小家碧玉的妩媚风情。

  见到五皇子失神,那婢女笑得越发妩媚,腰肢一转退了下去。

  拓拔睿不由得好奇:“小九,這丫头生得倒是乖巧,你从哪裡找来的,以前在宫中,倒是沒有见過。”

  九公主看了一眼棋盘,百无聊赖地說:“她是上次我偷溜出宫的时候偶尔碰上带回宫的,原本走街串巷卖杏仁饼,被個恶少看到硬是要抢回去,我就干脆替天行道救了她啦”

  拓拔睿吃惊道:“你替天行道”

  拓跋真下了一子,抬起眼睛道:“只怕是你故意惹事才对。”

  九公主嘻嘻一笑,道:“這话倒也不错,我就是看不得欺凌弱小,太不要脸了我把那京兆尹的公子痛打了一顿”

  說了一半,她意识到自己說错了话,顿时住了口。

  三個兄长同时都抬起眼睛盯着她,她的脸一下子涨红了:“你们干嘛這么看着我呀,我只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父皇知道以后,也沒有怪责我啊,還让那京兆尹给我赔礼道歉呢”

  一個公主跑出去救人,還大咧咧地說替天行道,其余三人一起摇头。

  “太沒规矩”拓拔睿点了一下她的额头。

  九公主撇了撇嘴,红润的脸颊看起来像是苹果:“我也不是任性妄为的人,听說這丫头的祖父還是追随過老罗国公的功臣,可惜她祖父战死沙场之后,她父亲是個赌鬼,把抚恤金都输光了不說,甚至连容僧处都沒了。”

  老罗国公七皇子突然抬起头来,原本他的面上還有几分冷淡,這时候已经看不出来了。老罗国公是他母妃张德妃的父亲,也是他的外公,只不過七年前病故了,如今的罗国公,正是他的舅舅。

  這样說来,那丫头還和外公有些渊源。

  七皇子手裡的棋子,停住了。

  “怎么,五哥你喜歡他她和那李家大小姐比起来,不過是姿色平庸的粗笨之人罢了。”九公主沒留意到七皇子的神色,只顾追问拓跋睿。

  “看你說的,我不過是随口问问。”拓拔睿连连摇头,脸色微微有些发红。李长乐是他预备娶回家做正妃的,可這漂亮的丫头么

  拓跋真一直默默听着,此刻见火候到了,哈哈一笑,终于开始說正经话:“九妹,這個丫头看来五弟喜歡的很,你送了他如何”

  九公主明显是過救人的瘾,压根沒把那丫头放在眼裡,她根本都不用想,直接道:“既然五哥喜歡,就送给你好啦,不過下次你可要带我出去玩啊”

  拓拔睿大喜若狂,嘴上却仍在推辞:“這我如何能受”

  “不過是個玩意儿。”九公主故意把脸一板:“你不要就算了”

  “开個玩笑,”拓拔睿慌忙摆手:“既然這样”

  拓拔睿一直很受皇帝喜歡,但他有個老毛病,自小见着漂亮的女人就走不动路,在皇帝看来,這可是很大的問題,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爬上拓跋真的嘴角。

  七皇子却突然打断道:“既然五哥這么谦虚,那這個丫头我就带回去了。”

  所有人都是一愣,只有拓跋真的眼底闪過一丝快的难以察觉的喜色。

  远远的,李未央看见了這一幕,她的目光在那個退下去的丫头身上打了個转,不由冷笑了一声,拓跋真啊拓跋真,你的手段总是那么阴险。

  她的眼前,突然浮现起自己刚刚嫁過去半年的一個晚上。

  那时候,拓跋真虽然对她温柔体贴,却一直若即若离,仿佛是在防范她,只因当时李长乐已经被许配给了七皇子,而李常喜也被嫁去了五皇子府。他生怕她是别人派来的间谍,更担心她偷偷出卖他,所以表面对她很好,实际上任何事情都不告诉她。

  李未央心裡很着急,在她心底,既然嫁给了他,自然是要以他为天的。有一天夜裡,拓跋真突然受了伤回来,却悄悄去了书房。李未央尾随至书房,却看到拓跋真在换药,当时她心痛难忍,忍不住道:“殿下,让我全心全意地做你的妻子不可以么我愿意为您作任何事让我陪您一起不可以么”

  “你在說些什么啊你不是一直都陪在我身边么”拓跋真勉强笑着說。

  “不,你分明有事情瞒着我”李未央的眼睛盯着他,透出执拗。

  “唉”拓跋真苦笑了一下,仿佛无可奈何的模样。他把她的身体轻轻拽起,靠到自己的肩膀上,轻轻抚摩着她的头发,脸色忽然转为凝重:“我知道你会理解我的上天对我的确是很不公平。我和太子同为父皇的儿子,他将来要当皇帝,我却只能当臣子,日后他要做了皇帝,我還要山呼万岁给他下跪。這并不算什么,你看看我的伤口,這是他给我的警告,就因为他怀疑我沒有全心全意追随他。未央,以后我在他羽翼下生存,稍微触犯了他他就能害我的性命,我這一辈子只能战战兢兢去奉承他,你說,我该怎么办呢我還能继续追随太子嗎”

  当时的李未央,心头只有痛楚,忽略了拓跋真眼底的狡猾与阴毒:“你一心一意对待太子,为他做了那么多事情,沒想到,他竟然是一個冷血无情的小人”

  拓跋真嘴边浮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用力搂紧了她:“他之所以能当上太子,除了因为他是长子外,還因为他是皇后的儿子,父皇一直都很敬爱母后。但是,母后身体并不好,她活不了多久了,根本不可能一直护着太子。未央,现在我需要你帮我一個忙,你愿意嗎”

  李未央想都沒有多想,便点了点头。

  拓跋真微笑着抚摸她的脸颊:“還有一個人,对父皇的影响要超過皇后,那就是太后。我在太后面前努力展示我的贤孝,不仅能让太后站在我這边,還可以通過太后来影响父皇。当然了,要让太后高兴,近前侍奉是少不了的。但我是男人,一直跟在身边不方便,這就需要你尽力帮忙了。”

  拓跋真若无其事地给李未央布置了她的任务,甚至让李未央心甘情愿地位他去做事,为他去尽孝道,为他去讨好太后,从头到尾不曾留下半点耍阴谋诡计的印象,的确无比高明。

  李未央根本沒有察觉到拓跋真的用心,甚至于在她的心裡,這样做是为了救自己的丈夫,让他免遭太子和其他人的毒手。她只是觉得夫君的地位无比凶险,自己身为女子,无法相随,至少也要给予帮助。

  之后两夫妻便心照不宣地各自行动。拓跋真暗自借由太子的手,培养自己的力量,当别人都勾心斗角、互相争夺的时候,他在皇帝跟前,却一直是一個忠心耿耿辅助太子、认认真真尽孝的儿子。李未央则日日前往太后处,不动声色地替他讨好着這個皇祖母。這一切,都在后来发挥了很大的作用

  李未央的目光从不远处的凉亭收了回来,唇畔泛起一丝凉意。拓跋真一直隐藏着、潜伏着,尽心尽力扮演着太子的帮手,皇帝的孝顺儿子,乃至于皇帝到死,厌恶了所有的儿子,却唯独相信他的忠诚与孝顺。谁也不知道,他背地裡做了多少恶毒的事情。当朝三十八年,拓跋真被人刺杀四十年,太子用毒酒想要毒死他四十一年,七皇子设下埋伏要杀拓跋真李未央当年還觉得,拓跋真的兄弟一個一個都是豺狼虎豹,個個想要他的性命,现在想来,這些人或是醒悟或是明白了拓跋真的面目,想要除掉他罢了還有一种更恶毒的猜测,也许当年,拓跋真是故意用這些罪名却栽赃陷害别人,哈哈,如果真是這样,那时候的自己,還真是蠢到家了自以为是牺牲是爱,实际上不過是被人利用了一辈子

  “三姐,你怎么了”李敏德奇怪地问道。

  “沒什么。”李未央从回忆中惊醒,不由自主,压低了声音道。

  李敏德困惑地看了她一眼,刚要說什么,眼睛却看到一道人影闪過,顿时脸色微微一沉,点头道:“三姐,我有事离开一会儿。”

  不等李未央說话,李敏德已经快步离开了。白芷道:“小姐,你有沒有觉得,三少爷最近怪怪的。”

  李未央看了一眼李敏德的背影,沉吟片刻道:“是啊,真是有点怪。”不過,刚刚失去了母亲,难免吧,她在心底叹了口气。

  過了半個时辰,那边凉亭棋局還沒下完,拓跋真和拓跋睿却都被公主派来的人請去饮茶,只剩下了一個七皇子正在和那個丫头问话。

  李未央微微一笑,轻轻走了過去。

  “你祖父是刘校尉我小的时候,還曾经和他学過剑术。”拓跋玉面容清俊,声音是难得的温和。

  旁人若是见到此刻的拓跋玉,一定会感到惊奇,但是李未央却知道,這并沒有什么奇怪的,拓跋玉是個人,只要是人,就会有软肋,而他的外公老罗国公就是他的软肋。他从小跟随罗国公,文韬武略都是出自他手,培养了极为深厚的感情。可以說,拓跋玉是個冷心冷情、无坚不摧的人,但凡事关系到他的外公,就一定会失去冷静。

  听了七皇子的话,少女细腻的肌肤上立刻浮现一层粉红:“回禀七殿下,祖父也曾经和奴婢提到過殿下,說殿下小时候”

  “你祖父是不是說,七殿下小时候很聪明,也很顽皮”突然有一道清亮的声音出现在凉亭裡,拓跋玉抬起眼睛,却见到李未央笑嘻嘻地站在台阶上。

  拓跋玉挑高了眉头,這丫头居然自己跑到他跟前来了,這還真是稀奇啊。

  因为要赴宴,所以李未央穿着百蝶穿花裙子,却刻意选了朴素的颜色,纵然如此,却也将她健康红润的脸色衬托的明艳动人,此刻正双眸晶亮地望着他。

  拓跋玉乍然见到李未央明媚的笑容,愣了愣,眼裡极快的闪過一抹兴味。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他可不相信這個小丫头会這么好心来陪他聊天。

  一旁叫做悦儿的少女看上去不過十五六岁,柳眉杏目,明艳照人,穿着一身鹅黄色的衫子,领子与袖口处都用银丝绣了莲花。她装束整齐,却未施脂粉,不戴钗环,想是对自己的容貌甚为自信,才敢以素面示人。见到李未央,悦儿盈盈拜倒,裙裾飘动如一朵临水照影的西番莲:“见過县主。”

  李未央对着她微微一笑,拓跋玉道:“不妨坐下歇息。”

  悦儿见状,巴不得李未央立刻滚蛋,脸上却露出笑容,恭敬地上去倒了茶,李未央竟然也不拒绝,厚脸皮地坐下了。

  “七殿下认识這位姑娘嗎”李未央的目光投递在悦儿的身上。

  拓跋玉摸了摸手裡的玉扳指,笑道:“是啊,她是一位故人的孙女。之前外祖父一直命我寻找刘校尉,沒想到今天竟然意外碰到他的孙女。”

  李未央笑了笑,眼睛裡流過一丝讽刺的意味:“是啊,真是巧。”

  拓跋玉顿了顿,被她笑得心裡有点渗得慌,不由注目她,沒有說话。

  悦儿一听,有点焦急,她总觉得,這位李家三小姐是来捣乱的,可偏偏這话說不出口,不由道:“奴婢是太幸运了,当被人纠缠的时候,先是碰到公主救了我,今天又碰到七殿下”

  话還沒有說完,李未央已经眨巴着眼睛,一副为她庆幸的样子:“也是你自己聪明才能找对人,只是我有点好奇,街上人那么多,你别人不求救,居然向一個小女孩求救,這是什么缘故呢”

  悦儿愣了一下,道:“那是因为公主穿着很华贵的衣裳,气度又很不凡,所以奴婢才会”

  李未央转头对着七皇子微笑了一下,笑容中带着几许莫名的意味:“是啊,气度不凡”

  遇到危险不向成年人求救,却去求助一個小女孩,不是很奇怪嗎李未央的眼睛眨巴眨巴,对面的拓跋玉应该能听得懂吧。

  拓跋玉听了這话,脸上的笑容出现了一丝凝固。他若有所思地望着李未央,表情有几分古怪。

  李未央见他神情隐约有怀疑,却并不十分相信的模样,决定再下一把猛药。她的目光落在悦儿的手腕上,看着那串檀香佛珠道:“這珠子我瞧着很漂亮,能不能借我看看”

  悦儿眼睛裡有一丝紧张的神情一闪而過,下意识地握住了手腕上的佛珠。

  李未央笑了笑:“怎么,舍不得嗎不過是看一看,我不会弄坏的。”

  悦儿求救似的看着拓跋玉,却看到他一双清冷如水的眼睛也望着她的佛珠,顿时心裡一紧,面上却露出笑容道:“县主想看,当然沒什么关系。只是這佛珠对悦儿有很重要的意义。”

  李未央清亮的眸像是沉淀了什么,问道:“不過是一串佛珠,有什么缘故嗎”

  悦儿咬唇,面上闪過一丝犹豫,這佛珠,原本是打算過一段日子,等七皇子信了她再拿出来,现在却也等不到那时候了。她笑了笑,褪下了佛珠,却不是递给李未央,而是小心翼翼地送到拓跋玉面前:“這佛珠,是我祖父留下的一本阵法。因为是家传之物,祖父有命不得泄露于外人,祖父只亲口传授父亲,可惜我父亲是個糊涂的人,祖父寄托无望,便将所有的阵法用微雕的法子记录于佛珠之上。”

  拓跋玉一愣,随即道:“是九宫阵”

  悦儿微笑道:“是。”

  李未央淡淡道:“听七殿下的口气,這九宫阵法一定是稀罕之物了。”

  拓跋玉点头,道:“九宫阵是按照九宫方位图设计的,听說二十年前,刘校尉曾用這种阵法立下奇功,這九宫是一宫北,二宫西南,三宫东,四宫东南,五宫中,六宫西北,七宫西,八宫东北,九宫南。具体的情形,外祖父也沒有详细提及,只不過刘校尉死后,這九宫阵就失传了。”他的眼睛裡,隐隐跳动着一种火焰,显然对這九宫阵十分感兴趣。

  拓跋玉曾经听老罗国公提起過,神阵谱是几十年前的异国商人带到大历,几经辗转,最终不知遗落何处,是行军布阵者梦寐以求的神典。罗国公为了寻找這部经书,每年不知要花去多少人力,沒想到后来发现,這本神阵谱四分五裂成为十册,裡面的七七四十九种阵法全部散失到了不同的人手中,其中九宫阵就在刘校尉手中。当年老罗国公虽然也很想得到九宫阵,但刘校尉毕竟是功臣,不好强迫,這件事,也是老罗国公一生的遗憾。拓跋玉曾经许诺,将来会寻到這四十九种阵法图,祭告外祖的在天之灵。

  可想而知,现在九宫图现世,他有多么高兴了。

  拓跋玉克制住内心激动,小心翼翼的接過佛珠,拿在手上前后探看,细细观摩,好半晌后,才看清佛珠上记录的密密麻麻的古怪文字,他长长吁了口气,如释重负的感叹道:“這文字是苗文,我只能看懂十之一二,实在是可惜”

  李未央微笑着望向悦儿:“好好的阵法精髓,为什么要用苗文来刻”

  悦儿的眼睛很美丽,她无辜地睁大眼睛:“回禀县主,奴婢的祖母是南疆人。所以祖父熟悉南疆文字,再加上這阵法精髓十分的珍贵,他不愿意让外人知道,所以用苗文来刻。”

  李未央双眸乌黑,眸光流转如同黑珍珠,而此刻,她的眼中却闪烁着狡黠的光芒。她知道不只悦儿的祖母是苗女,她本人也深谙苗疆毒术。前生她先接近拓跋玉,随后将家传的九宫图敬献给他,得了他的青睐,又千方百计替他寻找剩下的阵谱,历经此番,刘悦儿一跃成为拓跋玉身边的红人。若非如此,凭她的低贱出身,也绝沒有可能被七皇子看重,成为他最信赖的心腹之一。

  刘悦,并不是一個简单的人。

  此刻,刘悦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人盯上了,她小心翼翼地讨好着拓跋玉:“七殿下,奴婢懂得苗文,可以为您翻译。”

  拓跋玉扬眉,看了刘悦一眼,她的笑容明媚灿烂,看不出丝毫端倪。可他知道,李未央不会无缘无故地提起這些,她并不是吃饱了撑的沒事儿做的人。

  “哦为我翻译你想的倒是周到。”拓跋玉的笑容有一丝冷淡。

  刘悦敏感地察觉到了他的语气不对,顿时眼中含泪,眸子氤氲着水汽,透出一股朦朦胧胧的美感,让人心悸:“七殿下,奴婢做错什么了嗎”

  拓跋玉摸索着佛珠,慢慢道:“既然是祖传之物,为何要献给我。”

  刘悦诚惶诚恐道:“祖父迂腐,哪怕家境再落魄也不肯出让阵谱,可是悦儿是個女孩家,要這东西实在无用,不若用它向殿下求個好前程,以求殿下将来留下悦儿,不至于让我无根所依。不過,悦儿要請求殿下一件事,奴婢的祖父战死沙场,可惜父亲无用,连抚恤金都赌输了,一贫如洗无法好好安葬祖父,若是殿下垂怜,求您赐祖父一块安息之地吧。”

  這番话說得合情合理,配上一张梨花带雨的脸孔,的确是唱念俱佳。

  李未央在心裡默默点头,暗赞道:高实在是高這演技,這表情,怎一個“完美”能够形容活脱脱展现出了一個因为无法好好安葬祖父而倍加痛苦的少女形象刻画的淋漓尽致拓跋玉对他的外祖父老罗国公感情很深,刘悦三两句话就勾起了他同病相怜的感情。再加上,一個对你无所求的人,自然容易让人怀疑。可若是她要求的太多,又会让拓跋玉留下不好的印象。所以,求一個不能算事儿的請求,才是最合适的。对于七皇子来說,一個安葬之所,根本就是举手之劳,却也能够让他放下心防,慢慢相信刘悦。這样一個有孝心、温柔、美丽、多情的解语花放在拓跋玉的身边,就算融化不了他這個冰山,能够得到他的信任,将来也大有用处。平心而论,若非早已知道刘悦的真实身份,李未央也会相信她的,因为她的表情,她的话,实在是太恰到好处了

  拓跋真啊拓跋真,你训练出来的人,果然不是善茬。李未央摇了摇头,当年拓跋真的很多消息,就是来自這位名叫刘悦的美丽少女,谁能想到真正的刘悦早已被杀死,取而代之的是拓跋真的死士呢

  一颗棋子,拓跋真可以埋下五年,十年,只要有用,真是個狠角色。

  李未央心中腹诽,面上却丝毫不显,依然笑得极为得体。很多事情,她明明知道,却不能当众說出来,若是告诉拓跋玉眼前的這個少女是别人派来的奸细,拓跋玉相信不相信是一回事,纵然他相信了,也会给自己惹出好多麻烦来。但是,李未央也不能袖手旁观,看着拓跋真飞扬得意。

  刘悦心中有几分忐忑,本来這阵谱一定要在最恰当的时机拿出来才有用,但如果刚才被這個该死的安平县主发现了什么,岂不是功亏一篑嗎,所以她只好提前用上這一步了。

  拓跋玉手裡掂量着佛珠,面上露出一丝清淡的笑容,道:“我很喜歡這佛珠,也很体谅你的孝心,你祖父的事情,我会安排。你先下去吧。”

  刘悦悄悄看了他一眼,见他面上沒有一丝异样,這才放下心来,面色带了无限感激:“是,奴婢告退。”

  李未央看着她盈盈离去,突然笑了起来。

  拓跋玉微微眯起眼,笑睨了她一眼,眸转犀利:“說吧,你什么时候发现她不对劲”

  李未央乌黑的眸子像是蕴了微光:“殿下,未央可从来沒有說過她不对呀。”

  拓跋玉长眉入鬓,凤眼微睐,竟是出奇的俊美无俦:“别装了。你刚才已经露馅了,我什么都知道了。”

  李未央闻言,只觉得一股冷意从脚心漫进四肢百骸,在這個瞬间,她几乎以为眼前這個男子看穿了自己,难道他知道了她不不可能谁会想到那样荒谬的事情

  她眉目精致如墨所画,眼眸转动时流转着火焰一般的光芒:“哦,不知我哪裡露出了马脚。”

  “你刚才說的是公主,而不是八皇子。”刚才李未央站在不远处,应该是看见“八皇子”将刘悦送给了自己,可是当刘悦說起是公主救下了她的时候,李未央不但不感到奇怪,反而镇定如常。這只有一個可能,她早就认出了九公主。“我九妹在皇宫之中,就连一般的宫女都未必能准确地区分出她和八弟的区别,不知道安平县主又是从何得知的呢”

  拓跋玉的敏锐远远超過李未央的所料,看来当初若非拓跋真点住了老罗国公的這個软肋,拓跋玉也不会轻易上当。也是,刘悦既然是精挑细选出来的死士,自然会给七皇子挡個十回八回的危险,以博取他的信任。李未央松了一口气,面上却带笑道:“我是曾经入過宫的,认识九公主也沒有什么奇怪。再者”她的微笑更深,“若是换了八皇子,怎么会用那么倾慕的眼神看着我三弟呢”

  拓跋玉哑然,有一瞬几乎为李未央的能言善辩鼓掌,可他分明觉得,眼前這個少女就是在撒谎。虽然沒有证据,可她能把那么多人玩弄于鼓掌之中,绝不是一個简单的角色。拓跋玉决定问清楚:“就算如此好了,你又是如何发现刚才的刘悦有問題的呢”

  李未央微笑了一下,道:“七殿下寻觅了那么久的东西,得来完全不费功夫,你难道不怀疑嗎就像我刚才說的,若是我遇到了危险,我是绝对不会向一個小女孩去求助,不是嗎”

  “可是九妹为什么要算计我呢”拓跋玉失笑。

  李未央笑了起来,鬓间钗上的缨络洒洒作响,凉亭裡透进的光照耀其上,灿烂地直叫人炫目,她慢慢道:“怕不是九公主吧。”

  拓跋玉微笑:“倒也是,想我死的人太多了。”

  李未央不准备将刘悦的真正主人告诉对方,很多事情,点到为止就好。拓跋玉不是蠢人,相反,让他自己去调查比她主动告诉他要更有說服力。只不過,看了一眼拓跋玉還爱不释手地握在手心裡的东西,李未央突然从他手中取過了佛珠,笑道:“這物件,殿下還是不要碰的好。”

  拓跋玉冰凉凉的眼神望着李未央,他的眼睛裡,有一种无法克制的怀疑。

  李未央失笑,也是,若是有人突然跑過来帮助他,他的确是要怀疑的。

  她不以为意,目光落在一個一直在注意這边动静的一個侍卫,笑道:“殿下,那侍卫是”

  拓跋玉回头,见到她所說的侍卫,便道:“那人跟着我有十年了。”

  李未央微微一笑,這個侍卫,她前世可是在拓跋真的书房见過的,老熟人呀。她低下头,将一旁茶盏裡的芙蓉露倒出来,抹在了佛珠上,随后向那侍卫招了招手,侍卫疑惑地看了拓跋玉一眼,拓跋玉点头,侍卫便走上前来。

  李未央突然将佛珠砸在了他的脸上。

  侍卫忽的觉得眼前一黑,就觉得冰凉湿黏的一物砸在脸上,吓得他倒退了三步。张嘴就要喊,這一张嘴,一條滑如泥鳅的物体溜进了嘴裡。他大骇,伸手胡乱的在脸上拨拉,那物噗通一声跳开,发出咕咕几声闷叫。

  “是什么东西”拓跋玉猛地站了起来。

  ------题外话------

  看着大家如此热情的留言,吾甚感安慰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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