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权倾天下 第六百六十四章 司法 作者:未知 年锡之和陈怀忠都是满腹心事,他们也是在锦衣卫久了,一個性子方正些,但性子很细腻,遇到事愿多想想。 最近的事,就是很叫年锡之不安。 一個则是胆大皮厚,心思灵动,对危险有一种近乎野兽般的直觉。所以,最近都中情形不安,陈怀忠算是感受最深的一個。 可惜,他们和孙锡恩等人毕竟分属文武,彼此间勾通的不多,如果是张佳木主持会议,大家畅所欲言的时候,想来也是会有人說出自己心中的疑虑和所见所得,不過,张佳木现在的精力,确实也真的用不到這上头来了。 “咦?”张佳木說完,见各人都沉默不语,便道:“有什么說什么,你们就沒有一個猜到我要干什么不成?” “学生大约是猜着了。”余子俊进入团体不久,所以刚刚不便抢话,因见年锡之和陈怀忠都不出声,這才欠了欠身,笑道:“一院,大约是在都察院外加一個法院,不知道学生說的是也不是?” “很是。”张佳木展颜一笑,看了看年锡之和陈怀忠二人,又向余子俊笑道:“刑部和其下属的各省、路的提举刑狱司专管接案子,破案,拿人,再由他们审,可就不合适了。自己抓的人,自打耳光,可不大对劲,是不是?” 各人都是笑,只有余子俊点了点头,目光沉深,但脸上也满是佩服之意了。 张佳木這個太保勋戚武臣,在沒有直接和他打交道之前,各人都是大有误解,以为他骄横跋扈者有之,阴冷残忍者有之,几次大变,死在锦衣卫上下手中的,怕不有好几千人,人皆以张佳木残忍好杀,是标准的锦衣卫使,皇家鹰犬。 但接触下来,才知道此人心怀黎庶苍生,对自己身边人都是平等视之,尊重有加。当然,不是张佳木沒有上位者的权威,相反,他的权威很足,几乎无人可当面平视,更加无人敢于反对他的意见。 当然,张佳木在陈述自己意见的同时,也会叫部下尽情的說,說完了之后,他来下结论,结论一下,则不准反对,亦不准保留,一旦发觉,必受严罚。 一般来說,张佳木的意见也是从来沒有错处,几乎很少有被挑出毛病来的时候。 仁厚,谦冲、王霸兼而有之,這就是余子俊对张佳木的印象。 這样的一個上位,下属自然也就敢畅所欲言了。眼前這法院之事,余子俊就唯有佩服二字可言。 刑部和提刑司,有唐制和宋制的影子在裡头,事实上,大明也很重视刑狱之事。 从地方上州县审结后,要上报刑部复核,遇到大案重案,刑部還要上奏皇帝,由都察院和大理寺,再加上刑部会审。 這样几乎是国朝所有的法司一起了,重视程度当然不低。 但這還不够,天顺二年初有旨,遇到真正的大案,不仅是三法司,還会召集内阁和相关的部院,在宫中会审。 這就是朝审,后来民间传言,就成了皇帝亲自断案。 虽然是不尽不实,但就是封建社会,只要案子打出来,从上到下都是重视,特别是君王本身。 虽然明朝刑杀宫人很多,城外的化人场隔几天就能接到宫中的尸首,勋戚权贵杖杀奴婢的事也多,但,那是刑杀,如果是国家法司正经的刑狱断案,则是重视非常,绝不敢有枉法的行为。 就算是封建末世,赫赫有名的杨乃武一案,官司一直打到御前,皇太后亲自過问,摘了几十個上到封疆大吏,下到知县的官员顶子,還有充军流放的不知凡已。大抵一個国家,只要沒到国家法司枉法曲从,甚至是以黑为白的时候,大约還有几年寿元,不会骤然亡国。 现今的大明刑部,一清如水自然谈不上,冤假错案也一定有,但肌体虽有溃坏,内裡尚且還好,趁着這個时候,改良涮新,正合其时。 按察司已经改为提刑司,直接归刑部所管,而且,除了分省以方便派员之外,省之下沒有府县,以防地方官员以权压人,各省、路派出提刑司使,品级是从三品到最低等的九品都有,刑案一接,直接就是提刑司過问审结,以后的地方官员,除了提刑司提請帮忙合作,就不需要再過问刑案之事了。 這么一改,地方官员,除了少数贪酷的之外,无不是以手加额,大感庆幸。 地方之事,不外就是這几件:教化、农桑、钱谷、刑名。 其中教化這事,要地方官以身作则,或是看运气。出几個节妇,或是出個有名的读书人,或是诗文好,或是德行好,又或有几個坚不改嫁的寡妇,那就是地方官的教化之功了。 除了少数有名的大臣,恐怕所有的官员在這方面的成就都是侥幸,有则有,沒有,也是沒有办法。 至于境内出了雷击,或是出了忤逆案,那么地方官就只能自认倒霉,等着摘印下台就是了。 农桑其实也只是敷衍,一個地方,田土有限,水利工程有高有低,有沒有水,有沒有肥,在地方官看来是一定的,所以根本沒有人费心出力。 只有钱谷和刑名,才是真正看地方官能耐的。一個地方,收入就是那么多,有法子的,总能收齐或是最少收八九成,要是庸懦无能者,被地方大户吃的死死的,大户们不交,小民们也跟风,下头再拿不起来……這样的地方官非去职不可。 朝廷是要钱粮的,一個地方官教化农桑再强,收不上钱粮来,也是白费。 至于刑名,也是看各人的本事。有的官儿,苦读到五六十,勉强中了個三甲,吏部签发出来做县官,隔家乡几千裡路,雇的刑名师爷再不得力,打不得乡谈,听不懂讼词,那是真的两眼一抹黑,根本就是受人摆布的泥菩萨,這样的刑名,当然不合格。 至于他治下的百姓也就苦了,彼此争斗沒有人管,断不出個道理来,遇到争地产房产,或是殴斗官司,更要命的是人命案子,那就更惨了。 当然,遇到那种吃了东家吃西家,心裡明白装糊涂,一心要吃原告和被告的地方官,一县之内,就更是惨不可言。 所以上司查看一個地方官的政绩,并不是說断案越多越好,而是境内案子越少越好。什么人命案谋反案一個也不能有,這样就算是卓异的治绩了。 如此這般,百姓也不愿叫官府断案,能私则私,人命案子私了的也不在少数。自然,這样也就谈不上什么法治,冤枉的人怨气满腹,惨毒不可言,却也是沒有办法。 改了新制以后,考核地方官员的治绩,刑案這一條就不归他们管了,所以說,除了少数贪官,地方官员无有不欢喜者。 当然,现在提刑司的架构還在搞,懂得刑名又清廉的吏员太少了,锦衣卫的学校一期只毕业数百人,远不堪使用,张佳木已经奏請皇帝批准,在几個紧要地方开办刑名律科学校,入学的就等于是贡生,国家供给零花钱和酒肉粮食,毕业之后,就可以直接分配到地方的提刑司,分配原则当然不能是本地,不然的话再好的吏员也脱不开地方的关系網。 就算是性子耿直,不受利诱和威胁,但又合必叫人受這种考验? 分配原则,是以本省为主,尽量是不一個府就可。這样的话,又熟知地方情形,又不怕豪强压迫,或是人情关說,毕竟隔着几百裡路,一般的手也伸不到。 光是在這提刑法治上头,张佳木就不知道费了多少心思! 学校的规章制度,地点的選擇,办学的经费等等。 现在的朝廷,暮气還好不深,虽然皇帝是觉得最近太過多事,已经颇为不悦,但好歹内阁支持,刑部尚书对本部职司的改变也极为欣喜……這意味着刑部真正是执掌天下刑诛之事,名正言顺,名至实归,哪個部堂不愿意在自己手中完成這种青史留名的蜕变? 就张佳木来說,权固我所欲也,但,能以手中之权多做一些利国济民的好事,自己也是极为开心,這种心理,一般人绝计想不到,只有一個身负天下之责的人,要么以天下供奉自己享乐,毫无节制。 要么就是以天下为棋盘,随意落子。 要么,就是把责任真正扛起来,纵横折冲,挑一個最省事,惊动最小的方法,以润物无声的方法,完成变革。 张佳木便是如此。 “太保的提刑司之议,之立,已经是叫学生敬服。”众人不說话,這一次是王越开口,他看着张佳木,坦然道:“设立学校,置吏,都是叫学生五体投本。现在再加设审结的法院,提刑司管审案抓人,法院主审,而大理寺则掌诉讼和覆核……這样,想再复今冤狱于日后,也是难矣。” “是的,是的!”這般說法,张佳木也极是开心。 其实,他所做的,不外就是四個字:司法独立。 但有皇权在上,司法是否真的能独立,尚属未定,但好歹一個大的架构已经出来,就這样,也足够叫他开心的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