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8
它是一家经营了三代人的馄饨店,店裡只卖汤馄饨和拌馄饨两样。一两六块钱,价格不算贵也不算便宜,六中的学生和附近的上班族空了都喜歡去吃。
后来政府搞歷史文化名城,一直保持歷史原汁原味的青果巷、青石弄和旁边同样拥有百多年歷史的六中,成了文化局向外推薦旅游的重点。藏在巷子裡不为人知的曹张手推馄饨,也渐渐有了大名声。
名气有了,来吃的客人也多了,店老板一家五口依旧勤勤恳恳地手工揉面推皮子,沒有因为来吃得人多了,就偷偷摸摸改用机器。也正因为如此,店裡的回头客越来越多,通常店裡摆的六张老式八仙桌,二十四张长條凳,从早到晚都沒空的时光。
李新城在柜台买了二两白汤馄饨和三两的拌馄饨,拿了两根竹签票,坐到之前占好的位置上。看了眼左侧手长條凳上的肖长林,从包裡翻出一個鼓鼓囊囊的公文袋,推到他面前。
“肖师兄,這是提前解除委托的违约金。”
肖长林把厚厚的公文袋推回来,“合约的日期已经到了。”
“肖师兄,差一分钟也是差,何况差一天。”
李新城笑了笑,把公文袋再度推回去,“做人得讲信!我爸爸从小就教我,人无信而不立。合约上写得明明白白,我提前解除合约,就必须返還双倍的酬劳元娘。之前的委托金是三万,按双倍赔偿的原则,我赔偿你三万,這裡一共是六万。”
“請清点下。”她伸手打开公文袋,取出六叠连封條都沒拆的百元大钞,放到公文袋的上方,微微笑着打趣,“出了這扇门,我就不认了。”
听到她這句,坐在一桌吃馄饨的一对老夫妻笑起来。
老阿姨笑眯眯地說,“小姑娘這话說得有道理,我当年也是這么对他讲的。”
說這话的时候,她看了看坐在李新城右边长條凳同样笑眯眯的老伯伯,回忆道:“当年我跟我們老头子就是因为钞票的事情认识的。当时,他来我做收银员的饭店裡吃饭,结账的时候,他给了几张大团结,我把钞票找给他。過了歇,他气匆匆地跑回来說我找错了,一定要我把找错的钞票還给他。”
“我当时刚工作,被他說得又气又哭。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把抽屉裡的营业款数了一遍又一遍,把身上的口袋翻了個底朝天。”
“我当时也是急昏头了。”被老伴当着一对小年轻的面翻旧账,老伯伯的表情格外尴尬。
“你急昏头了就能当众冤枉人,我当时都恨不得去跳长江来证明自己的清白。”老阿姨数落道:“你不晓得我当时在那家饭店是上班第三天,你一来就說我找错钞票,還怀疑我贪污,我活了十八年清清白白的名声就被你一句话毁得干干净净。”
见老伴絮叨不停,老伯伯不敢火上浇油,嘟囔道:“老太婆,在外人面前,你也给点面子我那。”
“你看,人家小伙子和小姑娘都要笑死我了。”
老阿姨停下来,横他一眼,“吃你的馄饨!”
“你不是在电视上看了,一定要乘公交车過来吃。不然谁高兴转两趟车,坐差不多一個钟头的公交来吃這馄饨。”
“還不是你不高兴弄,”
老伯伯低头小声嘀咕,乖乖拿筷子夹起一只拌馄饨,送到口中,“手工揉的面擀得皮子就是好吃。這馅拌得也好,量也足,不像其他店裡抠门得一只馄饨只能吃到皮子,馅料一点沒。”
這时,老板娘亲自端着托盘来送馄饨,笑道:“老师傅,喜歡吃,等一歇就打包点生馄饨回家放在冷冻箱裡慢慢吃。”說着,她看向李新城,“公主,好长一段時間沒看见你来吃馄饨了,是不是又找到什么好吃的地方了?過一歇和我說說,我和我家老曹有空也带着我們老爹老娘,喊上隔壁清真馆和素食馆的老板老板娘一块开车去尝尝。”
“桂花婶子,你家要是打烊一天不做生意,来吃馄饨的客人可都要怨死了。”
李新城接過白汤馄饨,拿调羹把撒在上面的葱花虾皮紫菜蛋皮干丝,拌进大骨炖的鲜汤裡,“我前段時間跟我爸去乡下吃农家菜了,就在东湖塘。那裡有山有水,還有個乡村动物园,吃完了還可以在村子裡散散步步,看村裡的大妈大婶敲腰鼓跳舞。”
“你要喜歡,我一会把地址和电话送過来。我跟我爸去吃饭的那家,负责烧菜的是那家的老阿婆,她的红烧肉做得特别好吃,是在大锅裡用柴火慢慢煨的。我记得曹爷爷一直想吃這种红烧肉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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