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对面那户人家的屋子裡传出了孩子们的笑声，很快重新归于安静。他望向窗外。
落日如同烧得滚烫的铁球，掉在地平线上，燃烧自己周围一大片的云，世界因此被染红了，同时渐渐下沉，令天空愈发深蓝，仿佛阴云密布时海面的颜色。
窗外飞過几只飞鸟，他从抽屉裡拿出很久不用的怀表，擦了擦玻璃镜的些许灰尘，然后起身离开了房间。
他心想：西莱斯特也许正在路上，也许還在学校裡。
白天时他从不担心西莱斯特，但夜晚裡不一样了——学校到家的路上的路灯偶尔会突然灭掉。
路灯之间距离不短，如果其中一盏坏了，中间那一段路就陷入黑暗。要是七点之后，月光也不明亮的话，那种黑暗特别危险，据說发生過许多案件。
学校表明過校方已多次向市政反映情况，但市政贴出公告聲明维修過许多次，路灯却时不时发生故障。
因此，学校强制要求住宿，休利特入学的第一年就在宿舍度過，但受不了那些男生，托了关系才在第二年搬到外边——家裡就舒服多了。
他走下楼梯，看到客厅裡亮着灯。
应该是安娜——他這样想，于是呼了一下她的名字。
“有事嗎？”她的声音传出。
他說：“我去学校看看西莱斯特，天要黑了。”
“好。”
仓库裡见不到安娜的车，也许被西莱斯特借去用了。休利特到了学校，到警卫室的窗前对裡面的一名老警卫說：“我要进去。”
“登记一下，迟到還是請假的？”
老警卫放下手中的报纸，打开一本册子翻到余留空白栏目的一页，然后推到了休利特面前，同时在上面摆下一支笔。
“都不是。”休利特旋转到正面，拿起笔在空白的一栏写下自己的名字，然后再次旋转让对方看。
老警卫看了看，盯住休利特几秒，马上露出笑容：“哦——格林——是你啊——”
“是啊，是我。”休利特微笑，继续說，“车放這吧，大概就一会，不過我也不知道。”
“要快点啊。”老警卫点头。
休利特打开怀表——现在六点四十七分——他走到了活动中心，登上二楼。每年迎新会在這裡举行，在楼梯间裡，他听到了源源不断的钢琴声，熟悉的感觉油然而生，却对這段旋律毫无印象。
出入口处，一名男生坐在凳子上发呆，他穿着学生会的红色马甲，在自己旁边，告示牌立着，上面的字特别大：无关人士，不得进入。
休利特走過去时，男生看了看他說：“不可以进去。”
“该怎么称呼你？”休利特却问。
“啊……雷蒙特。”男生表情惊讶。
“好，雷蒙特，我要找一個人。”休利特說。
“……谁？”男生问。
“洛德。”他說。
“西莱斯特·洛德？”对方的疑问脱口而出。
休利特再次点头。
男生指了指告示牌，然后說：“這個就是她立的……”
听完后，休利特念头一转，点点头问：“她在裡面嗎？”
“在。”
休利特看了看怀表，然后问：“好，现在六点五十二分，彩排多久结束？”
男生想了想，然后說：“還有四個项目，现在第二遍了，大概要花二十分钟吧。”
“有多一张凳子嗎？”他点头问。
“啊？”对方表情惊讶。
“我在這裡等她不可能站着吧，二十分钟呢，帮我一下。”
男生迟疑了一下后，进去拿出一张凳子。“谢谢。”休利特說。
然后，他们坐在了一块。這时候，休利特突发奇想，于是问：“雷蒙特，洛德是怎样的一個人？”
“你为什么找她？”男生反问，神情认真。
“了解一下。”休利特微笑。
“你是……几年级的？”男生又问。
“四年级。”
“好吧，你都快去实习了。”男生顿了顿，接着說，“听說她是洛德公爵的女儿。”
“真的嗎？”休利特装作惊讶。
“当然，而且——”男生点头后，然后說，“我见到她的时候，她真的是那种，特别漂亮的那种……”
“真的？”休利特挠挠头。
“真的，你待会儿见到她的时候就知道了。”
休利特表面上点点头，心裡却說：我天天见也沒感觉啊……
男生问：“你也是来追求她的嗎？”
“当然不——”休利特立即否定。
“嗯——”男生点头說，“她的追求者特别多。”
休利特說：“不要误会，我只是找她有事。”
他以为自己這么认真的语气能澄清误会，结果男生目光更加意味深长。
男生說：“你之前来過几個学长，也說有事，结果只是搭讪。赶走了人后，她就搞了這個告示牌。”
“好吧。”休利特打算不解释了。
“对了，你的名字是……？”男生问。
“叫我格林就好了。”
“哦——”男生点点头，显然并沒多想，毕竟叫格林的人太多了。
休利特跟男生开始闲聊，时不时望进裡边一眼，某個时候，他们聊到了实习這方面。
男生问：“你去哪裡实习啊？”
“随随便便吧，反正我這半吊子水平，不当杂工都算好的了。”
“不是吧。”男生眼神怀疑。
“彩排什么结束？”休利特移开话题，同时打开怀表，现在七点零六分。
男生說：“快了吧，现在好像是最后一個表演。”
休利特点点头說：“你们真忙，放假也要做事。”
“锻炼一下嘛。”
休利特沒再說话，直到裡边的所有声音停止。
“结束了。”男生起身說，“我进去集会了。”
過了四分钟，休利特陆陆续续听到脚步声，于是回头一看，学生会的那些人脱下红马甲，正在离开，他看到了西莱斯特。
西莱斯特神色冷漠，旁边跟着一名女生，她们正在讨论什么。這时候，西莱斯特目光移动，与休利特对视了一下，眼神裡冒出欣喜，不過马上掩盖過去。
休利特竖起食指，放在嘴前一秒不到。西莱斯特点头，她似乎在回应他，也似乎在回应旁边女生，总之与那些人一起出去，消失在楼梯间裡。
“啊，你還沒走啊。起来一下，我要收拾东西了。”刚才那男生的声音在休利特耳边响起。
休利特拍拍屁股，点点头走下了楼梯。
现在七点十二分，天黑了，路灯亮起。休利特到了校门口，跟老警卫一边聊，一边推车到外面等待。過了一会，西莱斯特出现了。
她推着安娜的车走到老警卫面前，向对方挥挥手。老警卫微笑，也挥了挥手。
“回家吧，别跟丢了。”休利特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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