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桃色燈火
現在事情開始逆風轉了,雖然之前那些照片曖昧不明,但是葉九這邊顯然更佔理。
杜白公開承認兩人是情侶關係。
張導直接出面保葉九,作者和編輯也紛紛發博以證葉九的清白。
徒歌家的大公子親自帶着公關團隊可處理這件事,媒體的風向不得不一邊倒。
而涉及此事最有可能爆料的林若蘭,星耀對此事卻態度曖昧,一直沒有直接站出來保林若蘭而跟葉九和徒歌公司正面槓,林若蘭站在風口浪尖下,幾乎自身難保。
而最終,給予這件事最後的打擊的,是季雲青的團隊最後發出來的一段視頻。
視頻裏的人面目看得一清二楚,而她們的談話也幾乎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肖芸芸並沒有想到葉九居然手裏握着這麼一段視頻,本來這些事她頂多算個煽風點火,就算林若蘭做得過頭摁不死葉九她也能把自己摘出來。但這段視頻一出,林若蘭立即坐實了白蓮花三個字,而“綠茶婊”的稱謂自然而然地降在了她的頭上。
原本輿論還不算是一邊倒,但這段視頻以光速迅速傳播到網絡上之後,關注此事的人迅速把這件事頂到了熱搜第一,現在網上罵聲一片。肖芸芸看着手機屏幕,臉色有點發白。
“你看看你做的都是些什麼事!”經紀人看着她幾乎恨鐵不成鋼,“你何必要去搞葉九?別告訴我這件事跟你沒關係,我對你可是門兒清。”
肖芸芸仍舊低頭看着手機,看得眼睛發紅,“我也沒想到他們手裏居然有這樣的視頻。”
她想起什麼,急急忙忙擡起頭來,直勾勾地盯着經紀人。
“公司怎麼說,公司會保我的吧?”經紀人低頭看着她,表情複雜帶有一絲憐憫,沒有說話。
肖芸芸急得臉都白了,“公司會保我的吧?我剛剛紅起來,我剛剛拿到《此間花時》這樣的大製作電影,我一定還有提升空間一定還有未來的啊,公司不會不保我的吧,不會的啊——”
她的聲音越來越大越來越尖刻,但是經紀人只是低頭看着她,一言不發。
經紀人嘆了口氣。
“對面可是葉九,你何必想不開要跟她爭一口氣,就算葉九步入了影視圈又怎麼樣,她畢竟還是歌壇的人。星耀可以失去一個林若蘭和一個肖芸芸,但是徒歌不能失去唯一的不可代替的葉九。你知道有多少人保她嗎?就憑這樣似是而非的新聞和黑料,想要整葉九一把,你未免也太天真了。”
經紀人推開門,一步步走出去。
最後他站在門口停頓了一下,他沒有回頭,只是嘆息一般地說了一句:
“好自爲之。”
肖芸芸一下子癱倒在了地板上。
星耀放棄她了,而張導不久也一定會發出律師函給她和林若蘭兩個人,因爲她們違背了協議,泄露了葉九和杜白參演的消息。而除此之外,鬧得如此不可收拾,星耀方面也一定會提出解約,就算不解約,也會受到長時間的冷藏。而她這個年紀,已經不能承受冷藏了。
高額的違約金,以及茫然沒有光明的未來。
就沒有人能來幫幫她嗎?
就沒有人能夠幫幫她嗎?
她忽然想起那個人。
對,沒錯。那個人一定可以幫她的,雖然他已經兩三天沒有找她了,但應該還沒有對她厭煩,那個人一定會幫她的。
她顫顫巍巍手忙腳亂地拿起手機,然後匆匆忙忙地撥出了一個電話。
她屏息等着那邊接通。
電話接通了,那頭一時半會沒有說話,肖芸芸摸不準那個人是什麼意思,但是她已經不能玩這樣的心理戰了,她急急忙忙地開口,彷彿在手裏死死地抓着最後的一根救命稻草。
她喚了一聲那個人的名字,語氣焦慮又無助。她說:“之楊——”
她聽見那頭沉默了一會兒,然後那個人似乎嘆了口氣。
“我知道你發生了什麼,你不用再說了。”那個人說,語氣安穩又冷清,“我會幫你安排好星耀這邊的,就算解約,你也可以不付違約金。”
她愣了一下。
“可是之楊——”
“別這麼叫我!”那個人總是一副嬉皮笑臉大度風趣的模樣,以至於她從來沒有見過他撕破臉皮,用這麼兇狠的語氣跟她說話。
也許是這樣的,他們相識就是一場容顏與金錢的交易,所以只有相識,並無相知。
他從來沒有展露給她這一面,不是沒有,只是不屑。
她垂了垂眼睛,發現自己居然笑了。
“之楊,是因爲葉九嗎?”她一邊說一邊笑,但是又覺得眼睛有點溼。她待在室內,也會有雨嗎?
她問:“你很喜歡她嗎?”
這麼喜歡她的嗎?
這個問題那樣不依不饒,肖芸芸覺得爲了那些虛無縹緲的感情放棄自己的事業的人相當愚蠢,但是這世上,總有那麼多人,就是那樣愚蠢。
她也沒什麼例外的。
那個人在電話那頭沉默着,沒有說話。
她在安靜地等着他說話,她擡起頭,看見遠方的高樓林立,天色陰沉得像是要下雨。
但那個人沒有再說話,那個人掛斷了電話,她的耳邊只剩下一陣忙音。
她維持着握着手機舉到耳邊的姿勢,然後在喉嚨裏低低地“咕嚕”了一聲。有些哭腔到了嗓子眼就停下了,畢竟,這裏沒有人在乎她是不是在哭。她只能哭給自己看。
她的眼淚就要掉下來了,但是說不準還是可以忍住的。
她總可以忍住的。
周之楊看着手裏的手機的屏幕黑下去,他放下手機,把頭撐在手心裏,用手掌揉了揉額心。
他擡頭,看着眼前的紀長歌。
這個人還是這麼冷清的模樣,哪怕他表面上一派溫文爾雅,儒雅又溫柔得彷彿古時候的文人雅客,但這麼多年來,他還不瞭解他的話,也算是白擔了發小的這個名頭。
聽見了這樣算是私密的電話內容那個人還是一臉安穩沉靜,他微微垂着眼睫,周之楊看不清他眼底的神色。
不過估計是毫無神色。
“這樣處理你滿意嗎?”周之楊問,問完自己又先笑了起來,“只是一個肖芸芸,居然還值得你特意過來跑一趟。現在形勢一邊倒,你不用特意來跑一趟我也知道該怎麼做的。”
他說完,看了看紀長歌,然後問了一句:“我可以抽菸不?”
“當然不可以。”紀長歌總算回了一句話,“你爲什麼要問廢話,這麼多年了還是要問,明明知道我不會同意的。”
周之楊從高中就開始抽菸,但紀長歌爲了保護嗓子和手指自然不沾這些東西。事實上,周之楊有的時候看着自家發小就覺得難受,煙酒不沾,女人不碰,也沒什麼特別喜歡的東西,整個人活脫脫一箇中世紀的苦行僧。
簡直白費了那些想落在他肩上的那些紛紛揚揚又死得悄無聲息的一大片桃花。
而周之楊每次跟紀長歌在一起的時候,總是手賤地想抽菸,還要徵求一下自家發小的意見,好像他總會在某一天同意一樣。
“那就不抽了,”周之楊摸煙的手又收了回來,他說,“我總覺得你總有一天會同意我抽的,說不準還會跟我一塊抽。”
紀長歌垂着眼睫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周之楊被這一眼看得有點燥。
“我問你啊紀長歌,最近網上一直在說的那個關於葉九的事,是怎麼回事,那個杜白是哪兒冒出來的?”周之楊問,“網上都說他們在一起了,那是緋聞吧?也是,葉九也不差這一條緋聞。”
他越說越燥,“你說你們徒歌就不能做好點嗎,那可是葉九,結果她怎麼老是緋聞纏身呢?都不需要保護你們家的大寶貝的嗎?都怎麼做公關的?”
紀長歌按了按眉心。
他說:“不是緋聞。”
周之楊一下子就啞火了。
他隔了一會兒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他看着紀長歌,然後笑了起來。
“哇擦紀長歌你不夠哥們,連我都騙。我懂我懂,不就是炒緋聞嗎?你們圈內不就這些老掉牙的手段嗎。”周之楊說着說着便笑,然後伸手去摸桌子上的煙。
“行都是哥們,給你點面子,我不問了。我不問了還不成嗎?”
紀長歌擡頭看着他,進來坐在對面這麼久,他還是頭一次擡頭。
周之楊一下子就愣住了。
眼前這個一向又溫柔儒雅又瞎了眼一般拒絕身邊來來往往所有女人,搞得他一直很虛覺得這傢伙是不是對他有什麼企圖,骨子裏其實相當自信、自大、高傲的傢伙——
這個人的眼睛一向如同水墨潑灑安靜悠揚,但今天裏面只是一片灰燼的餘光。
像是有一把熊熊烈火從心臟一直燒到了四肢百骸,到眼底只剩一片灰燼的模樣。
“是真的。”
他再次說了這麼一句話,聲音清晰又安穩。
周之楊的手頓了一下,然後他繼續去摸煙,他拿到了桌子上的煙,手指微微顫抖地拿回自己眼前,然後迅速地點燃。當他吐出第一口煙霧的時候,紀長歌隔着煙霧看着他,眼睛裏荒蕪而沉默。
兩人一時都沒有說話。
最後還是紀長歌再次說話了,他說:“我也想要。”
“什麼?”周之楊問。
“煙。”他答。
但最後還是紀長歌自己過去摸了煙,他點燃了煙,但也不吸,只是靜靜地看着那絲煙縹緲而曲折地上升,隔着兩道煙霧,他們彼此都看不清對方的眼睛。
周之楊按着眉心笑了。
紀長歌聽着他的笑聲,一言不發。
周之楊的神色已經安穩下來了,他安穩下來之後還有心情打趣自家的發小,“你看我就說總有一天會那回跟我一塊抽菸的吧,只是沒想到應驗得這麼快罷了。”
他忽然湊過去,問:“你喜歡葉九,幹嘛不下手。你應該比我好下手多了。雖然我只是希望那個人最終會是我的,但既然她最終不是我們兩之中的任何一個人的,那就讓我問一下吧。”
“你喜歡她,爲什麼不說?”
他看不清紀長歌的神色,但總覺得那個人的面目應該是安穩又雋永的。
紀長歌說:“我喜歡她,爲什麼要說?”
周之楊怔愣了一下,然後按着眉心笑了。
“也是,不愧是你紀大公子,我本來還以爲是因爲你不好意思跟我搶呢。”
“我又不喜歡你,爲什麼不好意思?”紀長歌說,“我本來只是以爲——”
他說到這裏,頓了一下。
“我本來只是以爲,我只是喜歡她而已。”
而那個人太難抓住了,他知道如果說出口會是什麼樣的結局,所以他不說。他以爲他只要一直在她身邊,她總有一天會回頭看他一眼,但那個人總是一往直前,從不回頭。
他本來以爲,他只是喜歡她而已。喜歡跟得到不是畫等號的,所以他本來以爲,哪怕他親眼見到她投入了別人的懷抱,他也不會有多麼疼痛。
但原來事實上,他還是渴望着能夠得到那個人。
他只是欺騙自己忽略了,但心臟總是會說真實的話。
心臟告訴他,他是真的喜歡她,也是真的渴望得到那個人。
周之楊靜了靜。
他吐出了一口煙,煙霧在四周的空氣裏四處遊走,看起來就像是水融入了水中。
“爲什麼你會覺得葉九這次就是認真的了?不就是一篇微博嗎?她不是至今還沒露面嗎?”他眉目淡淡的,聲音也很淡。
紀長歌回過神來,聽見這個問題想了想,回答:“面對葉九的時候,你可以照一下鏡子,然後你就知道爲什麼了。”
喜歡一個人的時候,眼角眉梢的樣子都是不一樣的。
周之楊笑了一下。
“我知道了。”他說,“不過那傢伙光明正大昭告天下喜歡別人去了,你還要親自爲她做這次黑料的公關,你不嫌心堵啊?”
“她是徒歌旗下的藝人。”紀長歌四平八穩地答。
周之楊嗤笑了一聲。
“從小到大都是這樣,靠。”他忽然又咬牙切齒地說,“那可是老子相當喜歡的人,怎麼就不聲不響地就被人撬走了。”
他想了想,還是不甘心,然後又惡狠狠地“靠”了一聲。
“喂,難道你甘心嗎?”他忽然把臉逼近紀長歌,問。
紀長歌看着手上的煙。
煙霧繚繞而纏綿,盤旋曲折,緩慢而堅定地向上爬升。像是山間清晨的雲朵或者霧氣,像是水蔓延在水中。
他垂了眼臉。
他又何嘗甘心,但是感情這種東西,怎麼可能強求得來。
佛曰:人生有七苦,生老病死,怨憎會,愛別離,求不得。
而世人,皆有所求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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