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1章
與安若不同。
短短二十多年的人生,她可謂是跌宕起伏。
陳昭明與裴安若同爲女學當年第一,分外出衆。
原先她們可爲宮中女官,走上另一“仕途”。
可惜,隨着太后被貶,一切都成枉然。
不過,皇帝得知女學多出品德出衆的才女,一次閒逛,收了一名女子入後宮,倒是叫不少人看到了另一條通天之路。
因此,女學門前絡繹不絕。
對安若來說,這可不是她想要的,於是她跟着鄭沅芷開始接觸醫術。
然而,陳昭明卻無法如此肆意。
她聰慧過人,如何不知道自己的尷尬處境?
於是,她自從女學結業後,便安心待在自己的公主府中讀書,並不見客。
就偶爾與安若見面,閒聊。
甚至當安若不在京城,雲遊外地之際,她偶爾陪伴鄭沅芷。
後來,皇帝示意,她便從送來的勳貴子弟中,擇其一人,結爲夫婦。
原先她便是見那人身份不顯,爲人恭謹謙和。
一開始倒是相敬如賓。
夫君雖敬着她的身份,卻也如尋常男子一般納了幾個妾室。
昭明生了一子。
隨後這人開始變臉變心,寵妻滅妾,甚至暗暗打壓嫡子。
這昭明如何能忍?
她使了手段和離。
這事卻鬧得滿城風雨,旁人皆在背後對其指指點點。
我心知肚明,這事背後有陳嘉瑞的允許。
不然,一個落魄子弟如何敢這麼做?
安若身爲其好友,自然爲她不滿。
然而接下來發生的事情,誰也想不到。
那是我們離開京城後發生的事情。
這位長樂公主帶着孩子入宮哭訴,皇帝憐憫,爲她懲戒前夫。
她帶着孩子在皇宮內一連待了數月。
後來,長樂公主據說身子不適,主動去皇寺與太后一起爲國祈福。
半年後,一個容貌相似長樂公主的珍美人入宮,據說是從江南那邊來的,容貌豔麗,善解人意,皇帝甚是喜愛。
然而,皇帝畢竟是皇帝。
他不會獨寵一人。
珍美人雖得他喜愛,卻只是後宮尋常一女子。
甚至,還沒有子嗣。
而這珍美人卻是能想方設法復寵,後來懷了一子,卻被人陷害,胎死腹中。
皇帝憐愛,升了她的位分,一路成了珍妃。
到了宣化三十八年,皇帝年長,如先帝的一般,心狠手辣又多疑。
他打壓嫡子,又教唆有野心的皇子。
看着他的孩子自相殘殺,爲了太子之位搶得頭破血流,而自己如幕後操棋之人一般,高高在上,翻手爲雲覆手爲雨。
可惜,終食惡果,死在自己教唆奪位的兒子手中。
那時的珍妃已經成了珍貴妃。
她當衆指出殺害皇帝的兇手,一手拿着詔書,一手捧着不過襁褓的小兒上位。
自己垂簾聽政,又藉機將頭髮花白的太皇太后接回宮中,安享晚年。
那時候,距離我被貶官已十多年。
這十多年中,我帶着妻女在詹州、湄洲幾地做官。
遠離京城的波譎雲詭,我處理政務上更加從容,秉公辦案,剛正不阿,獲得了不少百姓衷心的愛戴和敬仰。
可以說,這十多年的時間,是我人生最暢快得意之時。
只偶爾苦惱家中鬧騰的孩子。
鄭沅芷與安若、歸鴻三人則是去當地搜找草藥,整理草藥醫方,已經有所小成。
他們喜歡解決疑難雜症,安若夫婦名聲大噪。
隨後,便是我收到京城來信,表明皇帝身亡,如今諸事繁雜,還需我回京相助。
我長嘆一口氣。
寫信回絕,直言自己年老體弱,擔不得如此大任。
也不知這信件一來一回累垮了多少千里馬,不過半個月我便收到回信。
信中那位珍太后,言辭懇切,句句誠懇。
拿着這封信,我回到家中便忍不住唉聲嘆氣,愁眉苦臉。
鄭沅芷沒忍住,白了我一眼:
“做什麼模樣?”
那時候言旭也已成親,如今的小女兒不過一歲。
也學着我的模樣,重重嘆氣,隨即咯咯笑出聲。
我卻一反常態,還是那副難受的模樣:
“......清閒的時候,不多嘍......”
我把這事一說,他們當即變了臉色。
“什麼?”
“之前便聽說皇帝這些年頭脾氣越發古怪,沒想到居然......”
安若卻擔心:
“也不知道她如何?”
歸鴻摟着她的肩膀安慰:“放心吧,她是個能成大事的女子。”
“正要這次跟着爹一起入京,還有機會見一面。”
我說不清,也算是半推半就,一家人收拾一番,便打算回去。
前些年,鄭太傅老去,隨後鄭夫人也傷心過度離世。
鄭沅芷哭了半個月,才緩過幾分。
年紀大了,生老病死便是常態。
她也漸漸放下此事。
然而沒過幾天,她突然開始焦急,怕人生匆匆,便每日埋首,忙着她醫術整理,險些累壞身子。
被我沒好氣地說了一通,這才捨得放下手中的事情。
離開之際,百姓得到消息,紛紛出來送別,一連送了十多裏地。
我擺手叫他們回去,可惜風大,想要大聲些,卻覺得風糊了嗓子。
力不從心。
坐回馬車,我嘆了口氣,摸了摸自己的心口:“一把老骨頭,還能做什麼?”
曾孫女露這個大牙:“曾祖祖不老。”
“乖丫頭,就會逗我開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