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終於相認
段潯輕輕一笑:“那殿下也做一回壞人吧。”
南宮洛璃很是不解:“此言何意？”
望着長公主疑惑不解的眼神, 段潯給出了回覆:“殿下剛纔的話倒是給我提了個醒。之前我原以爲我一個人去做臥底便可以，現在想想怕是不行。我縱然潛入到敵人內部中，可孤身一人很難將消息傳遞出來, 所以需要同伴幫忙。關於怎麼幫就很有講究了。”
南宮洛璃又問:“怎麼幫？”
段潯道:“到時候我假扮成陛下的模樣, 殿下就混在隨行隊伍中, 假裝護衛。倘若刺客出現, 那時場面一定極其混亂, 定會有殺手死亡。你就趁着混亂之機，換上已死亡的刺客的衣服。如此一來，你也能滲透到敵人內部中去。”
“到時候就算我逃不出來，你也能出來向朝廷的援軍傳遞消息。一定能夠把他們一鍋端了！”段潯絲毫沒有爲自己的危險處境擔憂, 她目光中噙着笑意，“殿下，這個主意妙不妙啊？”
南宮洛璃知道段潯這個辦法非常可行，可她仍舊沒有迅速給出回覆，而是反覆思考了很久很久，點頭:“辦法不錯。”
段潯繼續緩緩說道:“既然計劃中途有變，我們需要和小王爺好好商量一番, 畢竟他是率軍在外面接應的人。等我回府之後, 立刻叫小王爺來聚聚。”
幻想着木蘭圍場中涉獵的情景, 段潯的心越發激動了起來。這是她第一次正意義上和南宮洛璃並肩作戰。都說患難見真情, 患難之間有利於兩人感情升溫, 因此段潯越來越期待這次的臥底任務。
段潯的計劃雖妙, 南宮洛璃還是說出了自己心中的擔憂, “據種種跡象看來，那刺客定是對陛下的容貌性格掌握得十分透徹，你要想喬裝成陛下模樣而不被看出破綻，這似乎不是一件容易之事。”
“風吟山莊少莊主的易容術可是冠絕天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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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吟山莊是江湖中的一等一宗門，其少莊主江無拓，是段潯昔年的摯友之一。
南宮洛璃是皇族之人，她和江湖上的人並沒有多大交情，不過聽說過風吟山莊的大名。
“從宣京城去風雲山莊路途千里，就算你策馬飛奔也要一個月才能趕到。而木蘭圍場狩獵在半月之後便舉行。”
南宮洛璃不免生出鞭長莫及的遺憾。
段潯擺擺手:“策馬趕去肯定來不及。殿下別忘了，我還有一隻冰凰飛鳶啊。冰凰飛鳶是雪域界神獸，可日行千里，到時候讓這飛鳶傳消息過去，江無拓接到消息後，一定會坐着飛鳶過來幫我的。”
“當年這飛鳶一直由雁十二照料，現在我肯定要找藉口把這飛鳶拿回來。已經有七年沒有見它，這隻可愛的小肥鳥差不多快忘記我了。”
驚霜劍是段潯最趁手的兵器，冰凰飛鳶是段潯最喜愛的寵物。她回到這宣京城中，其實每次都很想去看望看望這飛鳶。奈何段潯怕這寵物認主，她一前往，便會被冰凰飛鳶認出來，從而暴露了自己的身份。
南宮洛璃看着她眼睛中流露出來的歡快神色，不免嘆了幾口氣。
聽到嘆息聲後，段潯連忙問道:“是不是冰凰飛鳶出事了？”
南宮洛璃緩緩搖頭:“冰凰飛鳶還在，只是雁十二已經不在了。”
段潯的心忽然一沉，追問道:“發生什麼事了嗎？”
雁門十二騎是她忠心耿耿的手下，每一個人對段潯來說，都很重要。
長公主的思緒追溯到了往事中。
“七年前臨川王叛亂。朝中無將可派，我率雁門十二騎爲各路先鋒討伐反賊，雖然最後平叛之戰取得了勝利，可我們這邊損失慘重，雁門十二騎只存活了四人。”
段潯頓時感覺到了一股針扎般的疼痛，如同失去了左膀右臂。她雖然沒有親身經歷過當年的平叛之戰，但是可以想象到那場戰爭有多麼殘酷激烈。
南宮洛璃知道段潯和她手下們的情誼深厚，看着段潯痛苦的表情安慰道:“死者已矣，事情都過去了，你也別沉浸在悲傷中。”
“雁十二死後，冰凰飛鳶特別難過，三天三夜不喫東西，消瘦了一大圈。後來我看它這般模樣，心中不忍，於是便將冰凰飛鳶接過來照料。漸漸地，它也就不那麼悲傷痛苦了，恢復之前活潑歡快的模樣，和我也越發親近起來。”
冰凰飛鳶生長在雪域中，顧名思義，這傢伙性情也高冷，一般不怎麼待見別人。不過好在還是有一點值得表揚，只要和它相處久了，獲得這傢伙的認可，那麼它就會以忠心和赤誠相待。
只不過這個相互接觸過程挺艱難，肯定要耗費許多時間。這隻冰凰獸認主，南宮洛璃當年爲了讓這傢伙敞開心扉接納她，可是受了不少罪。只不過在段潯面前，她不想將從前所受的苦描繪出來，只淡淡用了漸漸二字表述。
當然憑藉段潯對這雪凰獸的瞭解，即便南宮洛璃不說，她也猜測得出來，輕輕道一聲:“殿下，您辛苦了。”
“不苦。現在這冰凰雪鳶和我很親近，我挺開心的。”
段潯點頭:“嗯，那我明天就去看它。”
無論是出於私心還是出於禮儀規矩，南宮洛璃並不想段潯在天香閣中過夜，於是問道:“你頭還痛嗎？要是不痛的話，我們就啓程回府吧。”
一個是三品將軍，一個是堂堂長公主，若是兩個人在這天香閣中過夜，確實也說不過去。段潯似乎明白南宮洛璃的用意，“好，我們立刻回去！”
段潯從牀上起身時，才又發現了一個嚴重的問題，她的腰帶不見了？
她身材原本清瘦，可這麼多年來爲了保護胸.部祕密，一直都是穿寬鬆的衣服，如今沒有腰帶，這衣服披在她身上鬆鬆垮垮，彷彿隨時就會脫落一樣。
這原本是一個挺尷尬的問題，可段潯竟然覺得十分開心，她以爲這腰帶是南宮洛璃解下的，嘴角邊上又抿起幾道笑意。
在心中默默說道:長公主殿下怎麼不繼續往下脫啊？
南宮洛璃顯然不知道段潯腦海中的這等奇葩想法，看着段潯鬆鬆垮垮的衣服，然後將滑落在地上的腰帶緩緩撿起，輕輕拍去上面灰塵，遞到段潯面前:“給，你的腰帶！”
段潯接過之後，迅速往腰間繫了起來，拍拍褶皺的衣服，看到衣襟整齊之後，這才穿起靴子從牀上走下。兩人並排而行，走出這天香閣。
萍兒兒姑娘在大老遠處看到兩人的背影時，心中暗暗猜測，彼此間的心結估計已經解開了，否則不可能有這麼和諧的畫面。她心中有些失落，可也有很多開心。失落的是，段潯喜歡的人不是自己，而是南宮洛璃。開心的是，有情人能終成眷屬也是一件好事。
段潯和南宮洛璃只顧往前走着，並不只在身後有一個默默爲她們祈禱祝福的人。
考慮到彼此間的身份關係，兩人終究還是回了各自府邸。因爲人多口雜，有的嚇人的嘴巴不嚴實，兩人間獨處的事一旦傳出去，有損皇家顏面，也會給段潯帶來很多不好。臨告別之時，兩人約定好，明天一起去霍府，把事情真相告訴霍老太君。
半夜時分段潯躺在牀上輾轉反側，難以入睡，滿腦子想的都是在天香閣中和南宮洛璃在一起的畫面。以前兩個人不親密，可現在越來越往親密的方向上發展，段潯心中不禁波濤洶涌着。
南宮洛璃的狀態和段潯一樣，也是難以入眠。其實不只是今天如此，從認識段潯第一天開始，南宮洛璃就沒有睡過一個好覺。以前是彷徨無助，現在就是猶豫不決甚至覺得有些迷茫，因爲她從來沒有嘗試過去喜歡一個女子，不知道該用哪一種方式去愛段潯才合適。
南宮洛璃想，她可能真的需要抽空去看看那種斷袖分桃的故事。
明月照紗窗，兩人一夜無眠，第二天天亮時卻依舊是神采奕奕。
南宮洛璃洗漱完畢，用了些早點後，便趕來段府。可能因爲她想早一點讓霍老太君知道段潯的身份祕密，知道霍遇還活着的消息，讓她老人家能夠早一點心安，因此特意囑咐車伕加快速度。
長公主下馬車時，正好段潯從府中走出。兩人碰面之後，段潯笑了笑道:“殿下真巧啊。”
南宮洛璃點點頭，然後說着:“出發吧。”
長公主重新走入馬車中，而段潯也上了自己府中的馬車，兩輛馬車一前一後往霍府駛來。
日頭漸漸升起，陽光照耀大地，朱雀街的青石板上就如同是撒下了千萬錠金子一樣，閃閃發光。
待馬車在霍府門前停下後，日頭升得更高了，柔和的陽光輕輕照耀在兩人的面龐上。兩個風采絕倫的有名人物同時出現，霍府中的下人們皆大喫一驚，紛紛揉着眼睛，待確定來人正是段將軍和長公主後，連忙行禮。
段潯和霍府的下人們混的熟，南宮洛璃和他們相識的更早。兩人都已經把霍府當成了自己的家，所以無需讓府中下人通報，只往霍府裏面走着。
霍老太君此時正坐在輪椅上曬太陽，老人家閉着眼睛享受這美好寧靜的時刻。這時段潯偷偷調皮了起來，將腳步聲壓得很低很低，悄悄往前走着，然後用手輕輕蒙在霍老太君的眼睛上。
老人家用佈滿皺紋的手覆蓋在段潯柔滑的手上，發出一連串和藹的笑容，微風將這笑聲傳得老遠老遠，整個庭院都充滿一股溫馨的氛圍。
“阿潯，你又和奶奶調皮了？”
段潯本想同自己祖母玩一番遊戲，可沒想到這麼快就被對方看出身份了，只好拿下自己的手，有些喪氣道:“不玩了，不玩了，一點都不好玩。”
霍老太君道:“沒想到你這麼大了，還如此這般孩子氣？”
段潯同南宮洛璃互相對視一眼，然後摸摸鼻子道:“我就是長不大的孩子啊，年年
三歲。”
如此溫馨寧靜的氛圍，卻因霍老太君的另外一句話而破壞了。
“哎，你和我孫兒霍遇性情當真是相似，她也和你一樣天真孩子氣，好像永遠都長不大。”
南宮洛璃和段潯二人本就是爲表明身份之事而來的，現在見霍老太君開了頭，長公主迅速接上她的話:“奶奶，我今日特意來此是有一件極其重要的事，要告訴您老人家。”
她的口氣極其認真嚴肅，霍老太君卻是笑了笑:“瞧你這認真的樣子，都是自己人，有什麼話就和奶奶說啊。”
南宮洛璃又深深看了段潯一眼，她原本打算若是段潯不好開口，她便勇敢替段潯說出身份祕密。
好在段潯這刻爭氣了。她覺得自己的事情就該自己來說，否則的話太有失英雄氣概了。重生歸來後已有幾個月，她一直隱瞞着自己奶奶，心中也很過意不去，現在更不能當縮頭烏龜。
沒等南宮洛璃開口，段潯便主動道:“殿下，這件事因我而起，還是讓我來說吧。”
霍老太君眉頭一沉，並不知二人葫蘆裏賣的是什麼藥，但是聽她們的口氣也能知道個大概，這件事情絕對非同一般。
老人家貼心道:“有什麼重要的事慢慢說，奶奶耐心聽着。”
段潯輕咳了兩聲後，凝重道:“奶奶，其實……其實我就是你的孫兒……霍遇。”
這個消息來的太過於讓人震驚，太過於直接，頓時把霍老太君整蒙了。老人家反覆消化許久之後，終於問道，聲音有着明顯的顫抖:“阿潯，你……你就是霍遇？”
她一直反覆仔細盯着段潯看，想要把對方看個清楚透徹，因爲霍老太君總覺得這事太不可思議。
段潯不可置否點點頭:“對，奶奶。我就是。”
說罷之後，重重跪在地上，聲音帶着幾分悽楚:不孝孫兒霍遇拜見祖母。”
老人家嘴皮顫動，喃喃自語道:“遇兒…………你就是遇兒？”
雖然這個消息讓人無比震驚，可霍老太君消化一番之後還是接受了。因爲她從前就有感覺，總覺得段潯和霍遇就好像是同一個人，兩人身上有太多太多相似的東西，行爲舉止，笑容，氣質幾乎都一模一樣。
很多時候，她真的已經把段潯當成了霍遇。當然她也清楚明白那只是自己的想法，想法並不真實，霍遇已經是在死在了七年前的白雪關外。
霍老太君認爲不管自己再怎麼欣賞段潯，不管段潯和霍遇有多少相似的地方，段潯是段潯，霍遇是霍遇，兩人不可一概而論。而且總是在段潯面前說起，她和霍遇相像的話，對她來說也是一種不尊重的表現。
所以霍老太君將這些疑問放在心中，儘量不說出來。她有時候真的以爲段潯是當年和霍遇待一起待久了，所以身上才沾染了霍遇的氣息。
萬萬沒有想到，段潯竟然就是自己已經死了七年的孫兒，霍遇。
霍老太君心頭顫動，同時又喜極而泣着:“遇兒……遇兒……老天爺到底是待我不薄，不忍心看我一個人孤苦伶仃，因此又將我的遇兒送回來了……”
“老天爺啊，你到底還是睜着眼睛的……”
“一定是霍家列祖列宗的在天之靈保佑着……”
“遇兒……我的好遇兒……你總算回來了……你總算看奶奶了……”
霍老太君邊說着邊哭了起來，泣涕漣漣，哭了一會兒之後又放聲大笑:“蒼天有眼啊，霍家的列祖列宗有眼啊……”
她一點也不責怪段潯瞞真相的事，在她看來，只要自己的孫兒平安活着，這比任何事都重要。什麼隱瞞不隱瞞的，與此相比根本微不足道。
霍老太君恨不得現在就攙扶段潯起來，奈何她身體不適，無法起身，只得不斷說着:“遇兒你快起來，別跪着，快起來讓奶奶好好看看你。我的好遇兒……”
段潯覺得自己有莫大罪過，任憑霍老太君怎麼說，她依舊不敢起身，似乎只有跪着她才能贖清心中的愧疚。
“奶奶……奶奶……是遇兒不好，一直沒能將事情真相告訴你，讓奶奶苦了這麼久，對不起……對不起……”
“傻孩子不用說對不起，只要你能活着，奶奶就很開心了。”
祖孫二人相認的畫面，讓南宮洛璃不禁動容着，她眼角也微微溼潤。
“洛璃……你快扶遇兒起來啊”
南宮洛璃聞言，迅速攙扶起跪在地上的段潯輕聲道：“別跪着了，奶奶看了多心疼啊，有什麼話快起來說吧。”
段潯擡起已溼潤許多的眼眸:“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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