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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观中听禅

作者:笔锋纵横
[新]

  小郡主灰头土脸地起身,面色铁青, 身影摇晃, 仿佛一不留神又要摔到地上了,幸好有段浔扶着。

  “段将军……我們……我們還是快点离开房中吧。”

  段浔轻轻一笑, 扶着南宫倾歌慢慢走了出去。出了门口,她便不再扶小郡主, 虽然同是女子相互搀扶, 并沒有什么。可段浔如今的身份是男子, 贸然和小郡主如此亲近,恐遭人闲话。

  她這一生中只想和南宫洛璃传绯闻,并不想和其他任何人有什么纠葛。于是她松开原本搀扶的手, 吩咐下人搀扶南宫倾歌, 自己则在一旁陪同。

  车夫正坐在马车上, 见南宫倾歌走出来,脸色不由得露出诧异,因为他记得小郡主走进去时是春风得意、喜气洋洋的, 怎么走出来就战战兢兢、魂不守舍了?

  车夫忙从马车中下来, 走上前去问道:“郡主你怎么了?”

  因为刚才受了過度惊吓,南宫倾歌并不想說话,一头钻进马车中,她现在只想快点离开段府,回到自己又温暖又舒服的家中。

  毕竟南宫倾歌是来自己府中才变成這副模样的, 段浔觉得自己有必要同车夫好好解释一番, 她故意做出无比凝重的表情, 有些愧疚道:“是我招呼不周,惊扰郡主了。我有個癖好,喜歡养蛇、□□,蟑螂、老鼠,府中這些小动物随处可见。谁知小郡主很怕這些玩意,她见了之后,便吓成這副模样。”

  “哎,抱歉抱歉。改日我再登王府谢罪吧。”

  车夫虽是一個男子,可他听了段浔的话后也不由得胆战心惊,什么蛇鼠蟑螂,這些玩意想想就头皮发麻。小郡主虽然有些刁蛮,可总体来說還是挺不错的,至少对王府中的那些下人很不错,虽然会嘴上骂他们几句,可每月的工钱给得足足的。

  车夫這时也万分同情南宫倾歌,自然不好說些斥责段浔的话。再看看這段将军也是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想必对方是真的不知情。只能說段将军這审美爱好有問題。

  “段将军,告辞。”

  “慢走慢走,有空来玩啊。”

  见王府的马车渐行渐远后,段浔长长舒出一口气,心情无比畅快,哼着曲调踱步回到府中,继续研究她沒有研究完的棋谱。

  小郡主的心情显然不如她這般轻松愉悦,直到回了王府后依旧瑟瑟发抖着。恰好北静王从皇宫中归来,见自家宝贝女儿头发凌乱、一副被吓得丢了魂魄的模样,老王爷心疼问道:蛮儿,你怎么弄成這副样子?是不是谁欺负你了?父王给你做主,定饶不了他!”

  南宫倾歌還沒有从恐惧中回過神来,她并未回答北静王的话,老王爷于是问向身边的车夫:“你来說說,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北静王本就是威严之人,自带一股震慑力。他不說话,光站在這裡便能让人心生三分畏惧,更何况他现在话语中還带着明显的怒意,车夫心中惶恐,只得把事情如实相告。

  “小郡主是去了段将军府上,才成了這幅样子。”车夫因为害怕,說话语调极缓慢,有些断断续续。

  北静王正在恼怒头上,听了车夫這话后,性情耿直的他以为段浔是对南宫倾歌做了什么事,顿时更加愤怒,眼睛中闪烁着腥红。還沒有听完车夫接下来說的话后,便拂袖而去,气冲冲去找段浔算账。

  小王爷正拎着他新买的鸟儿在府中游玩,见北静王一副气急败坏的模样,迅速将鸟笼藏在一旁的灌木丛中,拍拍手,然后笑着走来,恭恭敬敬对北静王說道:“父王,您這是着急去哪裡啊?”

  北静王冷哼一声,瞧见自家儿子吊儿郎当的模样,又训斥一番:“你每天游手好闲、不务正事也就罢了,自家妹妹受欺负,你居然還一无所知,你這哥哥怎么当的?”

  南宫适瞬间知道怎么回事了,他舔舔嘴皮,收敛笑容:“父王,我不是不关心蛮儿。只是她性格一直很独立,轮不到我去关心啊,很多事情我多嘴過问几番后,她又要找我生事了。

  “而且她都這么大了,应该有自己的隐私,我总不能每件事都要去询问吧,這一定会更加惹她讨厌。”

  北静王才懒得听儿子解释,只冷冷道:“你妹妹现在情况很糟糕,你去看看她,我這就去找那段浔算账。”

  南宫胜虽然很看重段浔,觉得她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可赏识归赏识,只要段浔欺负了自己宝贝女儿,他同样不会手下留情。

  小王爷知道自己父王一定是误会段浔了,他壮起胆子来說着:“父王,您去找段浔算什么帐啊?”

  北静王狠狠瞪了南宫适一眼,吓得小王爷不由后退两步,只能继续干咬嘴皮。

  “段浔,欺负你妹妹!”老王爷咬牙切齿說着,“本王定要将他碎尸万段!”

  小王爷不谈恋爱,可对這种感情之事懂得十分多,他自然知道自己父王口中的欺负是什么意思。這明白了,就是误会啊。

  就算南宫倾歌倒贴,段浔都不会碰一下。

  不過他這番话只敢在心中腹诽了,给他一万個胆子,南宫适也不敢当着北静王的面說出来。否则就不仅仅是关柴房面壁思過這么简单了,很可能会被当场打断两條腿。

  小王爷瑟缩两下脖子后,又不知从哪窜出一股勇气来,继续缓缓說着:“父王,我想您一定是误会了。我和段浔交情非浅,他绝对不是這种登徒好色之人。不如再问问蛮儿,看她怎么說?”

  “你妹妹都被吓得魂飞魄散了,她现在還能說出什么话来?”

  “那问问她身边的仆人啊,她总不可能是自己一人去段府的吧,定是有人陪同。”

  老王爷骂了句:“你這胳膊肘往外拐的东西,事已至此,你還变着法帮那段浔說话?岂有此理!”

  “父王息怒,父王息怒,我当然是帮自己妹妹的。可我总觉得事情有点误会。万一真有什么误解,而您又贸然冲进段府去找段浔算账,這事就很尴尬了。您不如先问问下人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北静王望了南宫适一眼,将心头的怒火悄悄压下,唤车夫前来:“你把事情所有始终经過說出来,一丝一毫也不能落下!”

  “是,王爷。”车夫于是把段浔之前同他說的话,原封不动讲给北静王听。

  老王爷轻轻一叹:“原来是這样。罢了,這事段浔也沒有什么過错。”

  說完后,往南宫倾歌房中走去。自家宝贝女儿担惊受怕那么久,作为父亲的他必须要好好安慰安慰女儿,免得她心裡留下什么阴影。

  …………………………………………………………

  南宫洛璃并不知段浔和堂妹之间還有這么一出,此时的她正在家中心烦意乱着。自太学院藏书阁中和段浔有短暂的肌肤接触后,长公主殿下似乎彻底方寸大乱了。按理来說,段浔如此逾礼不守规矩,南宫洛璃该会重重则罚她才对。

  可事实上沒有,长公主殿下非但沒有讨厌记恨段浔,反而时不时想起那日场景来。她无意之间,总是会把段浔当成霍遇,虽然知道這是极傻极不可能之事,可心如此,她根本无法克制。

  南宫洛璃垂眸叹息,然后缓缓走出房外,吩咐云英:“备轿,我要去皆空观一趟。”

  是的,她要去听禅。

  也许只有道观中的禅声,才能让她已经波涛汹涌的内心得到宁静和安稳。

  皆空观坐落在菩提山上,向来清静,远离喧嚣和尘世纷扰,宛若一方化外天地,是寻求宁静的好去处。在霍遇死后的這些年中,南宫洛璃经常去观中听禅。

  马车在菩提山下停住,南宫洛璃微微撩开裙摆,从车上缓缓而下,云英陪长公主殿下往山上走去。

  山风微起,草木簇动。两道身影穿梭在朦胧雾霭中,露气尤重,沾湿着她们的裙摆。长长的裙摆掠過青石阶梯,终于登了菩提山顶。

  两位守在观外的年轻女道修见长公主殿下到来,忙双手合十,行了道家礼仪,南宫洛璃微微颔首,示意還礼。一女修迅速走了进去,通报观主出来相迎。

  观主正在参阅经文,闻言后将手中经书轻轻合上,起身,出来相迎南宫洛璃。她是远离红尘之人,总觉得众生平等,庄雅的面容上并沒有显现出谦卑的神色,只轻轻道声:“长公主殿下来了啊。”

  倒是南宫洛璃向来敬重這位女观主,她双手合十,“观主,许久未见。”

  女观主微微一笑,做了個請的手势:“许久未见了嗎?我怎么记得殿下十日前才来過皆空观。”

  “一般人来這裡听禅,觉得一年一次足矣。而殿下十日一次,却觉得嫌少。人与人之间的心境不同,因此对于同样一件事却有不同的看法。”

  三人走进观中,只见炊烟袅袅,只闻芳香四溢。

  皆空观的规模并不宏伟庞大,相反它裡面的建筑偏于古朴简陋,南宫洛璃在最初的一年中提出要捐赠道观银两,将其好好修葺一番。不過却遭到观主的拒绝,观主道:“殿下来皆空观,不就是想寻求心灵一方宁静嗎?明亮耀眼的东西反而会迷失人的心智和眼睛,最本质最返璞归真的事物才会教人心以宁静。”

  南宫洛璃细细品味這句话,觉自己想法实在太過粗浅,道:“受教。”

  所以道观就一直保留着最初的原始模样。正如观主所言,最古朴最本质的东西,确实能够让人心情安宁。

  鸢飞戾天者,望观息心,经纶事务者,窥观忘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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