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還有底牌?
聂钊也撑不住了,向后一跌,幸好宋援朝扶了一把,他的脑袋才不至于磕床沿。
陈柔也扔了手中的刀和枪,跟宋援朝两边扶着,款款将聂钊的脑袋放到了枕头上。
明叔插不上手,却也不住的攥着手,犹豫說:“三爷,要不咱们先歇歇再算账?”
聂涵爬了起来,揩着脸上的血迹說:“如果我是梅宝山,我现在只会逃,逃的远远的,绝对不会再回来。”
明叔苦笑,环顾四周一圈,轻声說:“不会。”
在刚才那场恶战之前,在這层楼上的所有人都是分不清敌我,也都各怀心思。
但這场血战事关聂钊的性命,同时也分出了敌我。
明叔昨天還在怀疑陈柔的用心,但此刻当然不敢再怀疑了。
甚至,他刚才摔倒时摸過阿明,发现他還有体温,是個活人,但也沒有声张,而是選擇陪着聂钊和陈柔演了一场戏,一场骗梅宝山的戏。
别的保镖因为慌乱,也因为进来之后沒敢擅动,并不知道阿明還活着的事,他们中就有人是梅宝山的内应,也会跟他通气儿。
而现在,聂钊作为主人,在明着叫梅宝山来述职,他的内应還会从私底下佐证,說两個杀手都已经死了,也就意味着刺杀虽然失败了,但是证人也死了,死无对证了,在這种情况下又沒人能指控梅宝山,他又何必要逃?
他逃了,只会坐实他是幕后黑手,不逃,一切就還有得洗。
所以只要不出意外,他就必定会来。
而随着他来,诸如他背后的那個人是谁,为什么要杀聂钊,這些谜团就可以解开了,冤有头债有主,谁把聂钊搞成今天這個样子的,事儿也就该了结了。
明叔当然想這件事情赶紧過去,想聂钊能顺利接班,但問題是他才刚刚下手术台,人尚且在恢复期,太過劳心劳力,只怕要出事。
所以他想缓一下,让聂钊先休养身体,账匀后再算。
他屏息望着聂钊,看他会不会改主意,但是沒有,聂钊闭眼默了片刻,抬手挥了挥,再指了指陈柔,明叔立刻会意:“好的,我会尽我所能配合陈,呃,三太!”
……
重症室被砸,聂钊也住不得了,得另换病房,所以得把他先推出去。
陈柔给他占的那一间只有基础的理疗设备,并不适合他這种重症患者住,不過聂荣住的那间病房裡有吴院长专门从普通病房区调来的各项设备,天大地大,人命为打,而如今的香江就是個打打杀杀的常态,所以在确定打完后,医生们就来调配病房,转移病人了。
来历不明到,连陈柔都猜不出他到底是個什么底细的大陆退伍军人宋援朝先现役军人们一步,提前登陆香江不說,此刻穿着聂钊的,昂贵的定制西服,揣着枪,摇身一变成了聂氏安保部门的NO.1,保镖队长,负责给沉睡中的聂钊当门神。
因为接下来就该剑指梅宝山,听听他背后的故事了,而目前陈柔手头的人手也還不够,所以她给聂涵安排了工作,让她一個人帮自己办事儿去了。
而在把聂钊安排稳定后,陈柔就得跟聂荣商量一下接下来的事情了。
此刻,明叔和陈柔還在重症室裡,聂荣也在。
但安秘书,俩生活秘书和贴身保镖全都不在,聂荣就显得有点寂寥,落寞。
那一室的血腥和残肢犹還在,既沒人进来過问,也沒人敢来打扫。
而能在一個死人還横尸的情况下這帮人還能安稳的坐着,依然有赖于韩玉珠。
她曾经买過一块地皮,是养和选定的新医院院址,在寸金寸土的香江,只要聂家答应出售地皮,养和上下,从院长到董事局,所有人在他家的事情上就能做瞎子。
不過主要還是香江的司法太過混乱,有钱就可以为所欲为,有钱人就能杀人放火金腰带嘛。
但饶是富如聂荣,能压得下一场枪战,暂保警方不介入,权势大到叫人啧舌,可他在此刻依旧是满场最辛酸最悲凉,也最难過痛苦的人。
他坐在床沿上,望着白床单腥红的鲜血,沉默的仿如一尊雕塑。
陈柔在抽空吃早餐。
她吃的也很简单,還是昨天聂涵买来的真空包装的面包。
水也是昨天聂涵从楼下提上来的蒸馏水,她运动量大,吃喝方面从来不含糊,在空气不流通,满浮着血腥的屋子裡一口面包一口水,转眼就吃掉了两個大奶油面包,喝掉了满满一瓶水。
而在她狼吞虎咽,无比粗鲁的吃东西时,聂荣虽然忧心如焚,却愣是沒敢吭一声。
他是被吓的,被陈柔吓的。
虽然她从一来就表现的特别蛮横,他也知道蛮横有两种可能,一是她不知天高地厚,太猖狂,還有一种可能就是她确实有实力,无所畏惧。
但饶是他也想不到,她不止有勇更有谋,一招敲山震虎就能干脆果决,找到凶手。
终于她吃饱了喝足了,打了個饱嗝放下了水瓶,聂荣一反她刚刚回来时的高傲和盛气凌人,用商量的语气问:“阿柔,以你看我們该让谁进来?”
陈柔习惯性的双手抱臂,转悠着步伐走向聂荣:“外面全是您的保镖,您觉得呢,他们谁更可信,适合来处理眼前的一切?”
聂荣其人有赚钱的能力,但也刚愎,自私,還有喜歡任人唯亲。
這是一种暴发户才会有的特质,也是他能在如此动荡的时代成为富豪的关键,他敢于冒险,敢赌敢拼,而且身边有很多人在死心塌地的帮助他。
但他這样的富人也很危险,因为一旦信错人,将功溃一篑,死无葬身之地。
他一开始信任陈柔就是在赌,现在他虽然不快乐,但他赌赢了,在赢了之后,他当然選擇继续信任陈柔,所以他說:“安保权归你,人也由你来选。”
管家明叔沒有老板那么高的冒险精神,喜歡求稳,他說:“我来给三太做参谋吧,阿明沒死,但這事儿咱们得瞒着,那就必须是最稳妥的人。”
聂荣心裡其实有人选的,在他的保镖中,至少有三個是绝对不会背叛他的,而他不說,要陈柔来选,其实是于私底下退了一步,在给儿媳妇让面子。
不過他让了面子,但陈柔沒有接。
她掸了掸手上的面包屑,忽而竖耳,旋即撂下正在听她讲话的明叔和聂荣,拉开重症室的门,跑出去了。
紧接着走廊上响起一声嗲不叽叽的湾岛腔:“哇喔,這就是养和私人房嗎,我們湾岛的东森台有介绍過耶,听說這裡住的都是超有钱的有钱人喔。”
聂荣看明叔,明叔也在看聂荣:什么情况?
紧接着,一個人,权且称之为是人,应该說是一具活动的骷髅架子走了进来。
聂荣在看到的那一刻仿如触电般哆嗦了一下,明叔也是下意识伸手就护老板。
进来的是個男人,大概一米八的高,但他的体重最多也就50公斤,估计都不到,他穿了一件空空荡荡的,可以当床单使的黑色大T恤,下面是一條女士们才会穿的紧身健美弹力裤,勒着两條腿恰像两根竹杆似的。
进了门,环顾一圈,他挽起袖子就說:“女士们出去吧,這儿就交给我好啦!”
聂荣看聂涵,眼神仿佛在问:這是個什么鬼?
聂涵该怎么形容呢,一路逃亡,湾岛仔可是队伍裡最Man的男人,沒有之一。
他也是陈柔一直压着,直到此刻才亮的底牌。
她知道聂荣的保镖裡有很忠诚的,可以完全信任的,但她也知道,梅宝山的背后是梅潞和梅耀母子,他们一個是陪伴聂荣二十多年的枕边人,還是他信任了二十多年的贴身护理,一個是他最疼爱的儿子,他是否能做到跟他们切割還是未知数。
在這种情况下,当然是用自己的人才更可靠。
所以替补队员湾岛仔在這一刻上场了,這满室的狼籍也将由他来清理。
不過宋援朝還好,虽然入场方式有点不靠谱,但人一看就很得力,可湾岛仔又瘦又猥琐,吊儿郎当的,聂荣很看不過眼,而且他的两個生活秘书,包括安秘书都是可信的,他怕湾岛仔要闹出事嘛,就說:“阿明還活着,這人照料不来的,让安秘书带着阿宽和阿辉一起进来吧,帮帮這位……”
看着跟個鬼似的湾岛仔,聂荣实在称不出先生的称谓。
不過陈柔有多少底牌,也远不是聂荣所能想象到的,她說:“不用,我有医生。”
聂荣再一怔:“什么医生,你的家庭医生,你能保证他的忠诚?”
开玩笑吧,要处理一具尸体,還要给阿明吊命,陈柔手裡有什么样的医生能搞定?
其实還真有,而且那個医生聂荣其实也认识。
聂涵笑着說:“阿公,您還记得当初给我阿婆,阿爸他们治病的邝医生嗎,他儿子邝仔跟我們一样,也被人绑到菲律滨了,我們一起逃回来的,他马上就到。”
邝医生名邝德,曾经韩玉珠的家庭医生,聂臻活着的时候也請他到家裡看病。
他的儿子竟然也被海盗绑了,還是跟陈柔他们一起逃回来的?
皆是韩玉珠跟韩玉珠有关系的人,還一起被绑,差点一起被杀,聂荣心裡隐隐明白了什么,不由的从后背腾起一股寒意来,那股寒意渗进他的骨髓,渗的他遍体通凉。
且不說他。
把重症室交给湾岛仔和随后赶来的邝仔,就算处理稳妥了。
梅宝山還沒有来,而在军旅生涯中习惯了高压任务的陈柔最擅长的就是自我调节,這可是1988年的香江,繁华着呢,她就准备抽個空下楼,放個风,也放松一下。
但她正准备走,宋援朝在病房门口招手:“陈小姐!”
得她過去,又小声說:“妹子,你男人有事儿。”
陈柔猛然紧张:“是不是医生找我,发现聂先生還有别的問題?”
Marry医生要等24小时才会离开,刚才也专门来看了一圈,确定聂钊是好的。
找陈柔的也不是Marry医生,更不是本院的刘主任和吴院长,而是聂钊自己,看陈柔一脸紧张,宋援朝忙說:“沒什么大事,就你男人,闹着要见你。”
但欲开门,他又回头說:“妹子,他不是你叔叔嘛,怎么就娶你了?强婚强嫁可要不得的,在我們大陆,這种恶霸行为叫黄世仁霸占白毛女,是要批判的,你要是有什么委屈就跟我說……”
他始终搞不懂为什么陈柔小叔小叔的叫着,聂钊就变成她丈夫了,抽空想问问。
陈柔止步,笑问:“那你呢,上過越战战场的英雄,为什么要去菲律滨,還是去给海盗当劳工,为什么?”
他们同是种花军人,是战友,能同频共振,但各自身上有各自的谜团和背负却很难告诉彼此,宋援朝被陈柔问卡壳了,顿了片刻,伸手推门:“請进!”
聂钊在缓了一個多小时后又苏醒了,而且一醒来就闹着要见陈柔,估计又是想到什么重要的事情要跟她商量。
這是普通病房,陈柔和宋援朝也只一人戴了個口罩就进来了。
宋援朝是在军中养成的习惯,但凡有妇女儿童,老人在的情况下,他都会挡在前面,這种行为在西方叫绅士风度,而在种花家,在人民子弟兵中它叫爱护人民。
他說:“聂先生,您太太来了。”
聂钊当然躺着,還是那副病歪歪的样子。
他又沒瞎,還睁着眼睛,当然看到他太太已经来了,而且就在宋援朝身后。
他眨了眨眼睛又举起手,然后,轻手抚上宋援朝的西服。
那是一件单排扣,两颗钮扣的西服正装。
宋援朝有生以来第一次穿西服,扣子系的板板正正,一丝不苟。
聂钊轻手抚上西服,却是轻旋修长而白净的手指,轻巧的解开下面一颗钮扣,再反手拍了拍宋援朝裤子上面,跟西服一样,也是属于他的皮带,轻声說:“你,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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