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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豫商的困境

作者:未知
姬墨舒离开西厢后并未把方才的事情放在心上,与姬夫人說了心头的担忧以后反而轻松了。既然她娘都說沒什么大碍,還给她熬些汤药,那定然不是什么大問題,短暂休整過后她便照常温习功课。 這般又過了几日,秋风渐起,盛夏也在日复一日的温书与锻炼中到达了尾声。盛夏结束后紧接着便是每年的秋收时节,忙碌的秋收混合着农民的吆喝与笑声,挥洒汗水的同时宛如一阵风般,虽只一個照面便结束了,独留下来满院稻香经久不散。随着秋收结束,這迎面而来的头一個节日便是中秋。 這日,姬墨舒写好一篇策论,刚放下毛笔,书房的门便被打开了。 吱。 苏娘走了进去,依旧是穿着保守的青袍,正端着一個食案。 “小姐辛苦了,来,今儿苏娘奖励小姐一羹汤,如今庄稼汉都在庆祝秋收呢,我們也庆祝一個。”苏娘把食案放在桌上,小心避开了姬墨舒刚刚写好的策论。 “农夫家的事怎的也能和我們商贾之家扯上关系了,這是什么?闻着好香。”姬墨舒欣喜的看着食案上的汤盅。 “自是对你好的汤,多喝点。对了,明日是中秋节,小姐要出去走走嗎?前几日我回夫家的时候听闻今年中秋节太湖上举办花灯展,可真叫人期待。”苏娘打开汤盅,拿着小碗舀了一碗放在姬墨舒跟前,笑着问。 秋收后的這段时日是老百姓一年到头唯一能够短暂休息的时候,這时候正巧碰到中秋节,所谓‘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所以每年中秋不管是身处五湖四海,大家都会放下手上的活计,正儿八经的過节,不仅是为了聊表相思与寄情明月,亦是凑一份热闹。其中,花灯展便是颇受欢迎的活动。 “欸?花灯展?”姬墨舒眼前一亮,连带着汤都忘了喝了。 “对呀,小姐沒有看過中秋的花灯展嗎?” “我沒有看過花灯展,连太湖也不曾见過。” “不曾见過?”苏娘顿了顿,惊讶了。 “你瞧我這身子,连這院子都出不去。我娘生怕我出去接触了污秽又会大病一场,若是我要出去,定然得动用全府,兴师动众,劳心劳力,不仅疲惫,也会失了游湖赏灯的乐趣,所以我也已然许多年未曾出去過了。” 想到自己短暂的生命,几乎大部分時間都是呆在這座院子裡的,根本沒有出去過。唯一的乐趣便是看看那些话本,又或者坐在這院子裡看着一眼就能望到底的景色,有时候却是挺失落的。她知道爹娘已经尽量给她布置的很好了,她的院子很大,花草众多,称得上是一個迷你桃花源,可是不管多么用心,有些东西就是弥补不了的。 “小姐……” “无事,我已然习惯了,出去一趟,我许是会有危险亦是会生病,让爹娘担心。当务之急我需得治好病,而且如今我的身子已经大为好转,身手亦是恢复的很好,有一定的自保能力。若是按着预料中那般,再過一月我也就能回书院了,届时也能瞧见不同的景色。”姬墨舒喝下瓷碗裡面的羹汤,汤水鲜香适口,让她幸福的不由得眯了眯眼。 苏娘深深的吸了口气,胸腔中的某处,很不舒服,一股冲动陡然迸发出来。 “小姐,過两日就是中秋节了,届时趁着夜间,苏娘偷偷带你出去游湖,看花灯展可好?”她忽然一把攥紧姬墨舒的手,自己都沒反应過来眼中是多么的激动斐然。 “這……”姬墨舒一愣,遂明白過来,一股欣喜陡然从心头冒出,却又迅速被她压下,“可是。” “小姐如今身子看着已然大好,不必总是活的如此提心吊胆。中秋节苏娘便不回夫家了,陪着小姐。我陪小姐出去,若是小姐有什么不舒服,我也能立刻带着小姐去找神医,小姐哪怕信不過苏娘,也该信得過神医。” “苏娘,這。” 這條件确实十分诱人,姬墨舒确实心动了,她真的很想出去。之所以不出去,不是怕自己病了难受又或者遭遇什么危险,而是怕爹娘会伤心,久而久之,她便把自己压抑到了极点。有时候她看起来人不人鬼不鬼不仅仅是疾病折磨,而是她自己的心魔。 姬家继承人的头衔给了她很多东西,同样也压得她喘不過气来,背负了一切之后,她便成了傀儡。姬夫人口中所谓的‘玩物丧志’,其实大多都只是人之常情,可一旦放到了她身上便是不能做的。 “可若有危险怎……” 還未說完话便被义正言辞的打断。 “别犹豫了,不過是出去一趟又不是上战场。小姐是一個人,不是杂草,哪怕是杂草也得经历了风雨才能成长,养在深闺对小姐来說有害无利。若是小姐想出去,苏娘趁着這两日准备一下。” 苏娘徐徐引诱,在她的软硬兼施下,终于,姬墨舒点了点头。虽然幅度很小,眼中亦是有着许多忐忑,但都无法掩藏那一抹欣喜,分明耀眼的很。 “這便对了,小姐快喝了這汤罢,這两日尽量休息好,对了,明日我出去一趟,就說回夫家,届时我去订艘船,让小姐游湖能够舒坦些。”苏娘几乎眨眼的功夫就安排好了,似乎生怕姬墨舒会反口。 姬墨舒只能被动的接受苏娘的安排,心跳又在飞速加快,怦怦怦的撞得她肋骨生疼,這便是情愫嗎?常言道情之一字乃劫数,许多人都不曾迈的過去,得道高人更是要断情绝爱才能修成正道,這一度让她怀疑情之一字是非常邪恶的,可邪恶的东西为何让她如此开怀? 手中的瓷碗不知何时已然见底,很快又被添上新的一碗,而她,如数喝完,直到一盅汤见底却還觉不足。仿佛這时候喝的不是汤,而是十七载以来的自由与潇洒。 有了期盼,時間自然過的飞快。 转眼间,两日便過去。 今日是中秋节,亦是寻常人家团圆的节日,更是有着但愿人长久,千裡共婵娟的祝愿。這种祝愿在姬家会弥足珍贵,都說豫商的大半辈子基本都是在船上度過的,回家不過是一年中的几日,或者几月,甚至许多人要好几年才能回一次家。 考虑到姬墨舒身体好转,十月份亦是要回书院了,這日,姬老爷干脆办了個上月宴,邀請豫商各大元老子弟家過来姬府做客,顺便商谈一番這两月走动后可行的水运路线。 在豫州,经商可以說是唯一的出路,豫州人祖辈因为人多地少選擇经商,到了如今形成全国第一商帮更是耗费了祖祖辈辈的积攒,沒有人比豫州人更懂经商,也沒有人比豫州人更看重经商。经商几乎是豫州人的命脉,是豫州人赖以生存的本领,辉煌的商帮背后全都是每一代豫州人說不尽道不明的辛酸泪。 现今太和帝试图从豫商手中收回盐令,這毫无疑问等于把整個豫州城都置于火上煎烤。虽說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可公然把自己的生死利润交出去,這让人如何接受得了?所谓死也得死個明白,姬老爷与商帮各大元老回来后便四处奔波寻求出路,以制定策略应付太和帝的制裁。 夜幕降临,姬家热闹非凡,盘盘珍馐端上桌,琴瑟鼓动闹今宵。 姬老爷带着姬墨舒来到前院,這裡早已落座满员,都是各大元老与子弟。 “哎哟,老姬,這便是令千金罢,许久不见竟是出落的亭亭玉立了。”只见为首的圆桌上坐着一個大胡子中年男人见到姬墨舒便乐呵呵的打了個招呼。 “朱伯伯。”姬墨舒腼腆的拱了拱手,姬老爷已经给她知会過了,朱家就与苏家一般是姬家的左膀右臂,只是她与苏姐姐年龄相仿又一起长大,所以对苏家更为熟悉,对着朱家便生疏了。 “哈哈哈,怎的搞的如同一個闺中少坤似的,這可不成,天元還是得顶天立地呀。”朱老爷笑道。 “老朱见笑了,小舒身子不好都养在深闺裡头,最近才大为好转,以后可就得劳您多多协助了。” “客气什么,对了,小舒是在准备明年的春闱嗎?” “嗯。” “這才刚好就有所规划了,小舒這孩子不错,我瞧着指不定還是個大器晚成呢。”老朱摸着自己的胡子,笑的像只狐狸。姬墨舒虽身子单薄,但目光坚定,裡面竟好似蕴含星辰大海,所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這样的人将来定能有所成就。大海,那是每一代豫商的梦,也是祖祖辈辈想尽办法征服的路线。指不定假以时日,眼前這年轻的女郎便是让豫商商船征服大海的人。 听着朱老爷的话,姬墨舒有点不好意思的别過头。這时,苏老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老朱這夸人的本事倒是越发直接了。蚓无爪牙,用心一也是吧。” 回头看去,只见苏老爷正带着苏夫人缓缓走来,却并未见到苏姐姐。 “老苏可算来了,我們正說到小舒准备来年春闱一事呢。对了,小舟不是也要参加明年春闱嗎?人呢?”姬老爷命人带苏夫人前往后院,随后让了让位置。 “還是别提她了,前两月刚回来便马不停蹄收拾行囊去了京城,說是有法子兴许可以在朝堂疏通关系,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我們這几個老东西都搞不定,她一個初出茅庐的姑娘家难不成就搞得定?”苏老爷坐了下来,吐槽道。 “别這么說,小舟是個有主见的,她愿意一试是好事,哪怕疏通不了也试過,对她沒有坏处。指不定年轻人有法子呢,她在书院许是能够探到我們都不曾探到的消息。”姬老爷說。 “哪有這么简单,今上是故意的,并不是听信谗言這么简单。” “哦?你有探到消息了?” “也不算吧,就盐令一事有了些进展。之前我飞鸽传书给我們主家,這都快一月了還沒什么下文,只是透露了些消息,這不是盐务官使诈,是今上自己的選擇。现在也還在等疏通。现在主要针对的都是盐商,盐商能够生财,皇帝這般使劲折腾他们有什么好处?只怕這其中的缘由不简单呀,按理說折腾盐商的都是盐务官,皇帝为何要亲自掺和进来。是我主家那头透露出来的,今上是故意折腾我們的,之所以设如此多的关卡,這乱七八糟的税,其实都是为了逼迫我們归還盐令。不過說到盐令一事,” “今上?此前听闻今上听信右派谗言,說是豫商掌管盐令,富集财富,长此以往会让国库空虚,祸及国运,所以便想方设法收回盐令。” “哪有那么简单,帝王多疑是正常的,但是如此轻信谗言不大可能,我們不過是商贾之家,并无实权,今上亦是需要我們這类盐商。盐商与今上就好比羊与牧羊人,折腾我們对今上有什么好处?若是怕中饱私囊,那也是惩戒盐务官,何必揪着我們?今上甚至還亲自掺合进来。想必,那所谓的听信谗言,不過是今上自导自演的一出戏,找了個名正言顺制裁我們的由头。” “這……” 苏老爷的话让众人都陷入了沉思,若真是今上自己的選擇,他们又该如何找到解决之法,难道就看着商帮末路嗎? “老苏,此话属实?” “自然。” “若真是這般,许是我們得弃车保帅了。” “不行!” “老姬?” 沒想到姬老爷会如此严厉的否决,众人惊讶的看着姬老爷,等待說话。 “盐令只归豫商,是不允许被收回的。” “可這……” “你们别管了,周旋到底就是了,交出了盐令,难道别的营生就不会被制裁嗎?届时不仅是豫商沒落,整個豫州城所有百姓都是靠豫商致富思源拉起来的,豫商卒,则家破人亡。”姬老爷义正言辞的說。 “可我們如何与天子斗?” “這就要找到为何今上這么急于收回盐令的缘由了,但是,姬家除非不在了,不然绝不归還盐令。” “老姬,你来真的?” 不仅是苏老爷朱老爷,姬墨舒都惊呆了。 姬墨舒震惊的看着姬老爷,从姬老爷的话中她能听出来那种决绝,姬家是至死都会守着盐令。只是她不明白,如何守,靠這一條烂命嗎?肩上的担子似乎一瞬间就更重了。 “自然来真的,若真的到了那一日,你们想离开便离开罢。”姬老爷想了想,对着两位与他一般出生入死大半辈子的老友拱了拱手,“我姬某便在此先把话說清楚了。” …… 苏老爷努了努嘴,与朱老爷对视一眼,复端起酒杯。 “老姬說的什么话,发家容易守家难,既然发家了,就守下去,家沒了就什么都沒了。我們奉陪到底便是。” “辛苦二位了,干。” “干。” 喝了三杯酒,不過一瞬间三位主事人便决定了今后商帮的選擇,他们就如同那朝堂之上的皇帝与左相右相,今后商帮乃至整個豫州城是生是死便是他们的谈笑之间。 待晚宴结束,宾客散去,沉默了一晚上的姬墨舒這才拉着姬老爷說。 “爹,你是准备死守盐令?” “自然。” “如何守?” “唉,舒儿,有些事情你還未知,以后爹会告诉你,你只需知道,姬家必须守就是了。当务之急,你先准备春闱养好身子,有些答案需要你自己去寻找。”姬老爷叹了口气,拍拍姬墨舒的肩膀。有时候觉得挺对不起姬墨舒的,从出生起姬墨舒就沒能享受到姬家带来的多少好日子,反而吃尽了苦头,现在好不容易好了,却立刻就背上姬家的使命。 姬墨舒欲言又止,忽然她感觉自己枉活十七载,什么都不懂的她就像個扯线玩偶,随着时光的齿轮而不断旋转。 拜别姬老爷,她又去和姬夫人打了個招呼,這才怀揣着满心的疑问回到东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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