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9
纪锦湘自然也收到請帖,她只觉得奇怪,安和公主是圣上第五個女儿,出身微末,母亲又早亡,养在一個贵人的名下。
那贵人是旁的地方献上来的美人,有些许姿色行事小心拘谨,养的安和公主虽有皇家公主的姿态,又内敛寡言,拘束太過,多数时候都本本分分地待在皇宫,就算是游玩不過私下约几個玩得好的一起,她与安和不過几面之缘,這請帖怎么会下到她這裡。
再說前些时日嘉平公主才办過一次春宴,這才過去多久,安和又要办一次,這不是带着跟嘉平公主打擂的意思么。
纪锦湘有些摸不定安和公主的意图,她只确定自己是站在嘉平公主這一边的。
毕竟嘉平公主是太子的胞妹,与太子关系亲厚,而安和,怕是皇帝都不太记得這個女儿长什么样子,她沒有必要为了這個五公主去得罪嘉平。
只是公主的請帖,也不是說拒就能拒的。
她略微思索片刻,让人取出前年的桃花酿,去公主府上走了一遭。
嘉平公主为皇后所出,是陛下三女,深受帝后的喜爱,公主府也早早地为她修建好,在上京最富庶的一片,只在门口便能窥见府上的气阔,雕梁画栋,玉瓦飞檐,亭台楼阁,灵巧错落,珍木怪石,步步奇景,沒有一处不见心思,又沒有一处不见阔绰。
纪锦湘被侍女领到后院,公主一身清凉的春装,半卧在凉亭的软榻上,身侧的人正讲着经文。
见纪锦湘,公主懒洋洋地挥手,让讲经人下去,略微整理下披在肩上的薄纱:“今日怎么来了。”
纪锦湘托言来送桃花酿,又将安和宴請的事說了一通,嘉平公主沒什么精神地听着,眉头都不曾抬一下。
纪锦湘看着她,心中忽然有些忐忑,话說完,也不见公主有任何回应,凉亭中一片安静,安静得让人发虚。
她掩饰地喝了口茶,公主才像是回神了一般,毫不在意道:“你想的琐细,安和請你去,你愿意去便去,不愿意去便不去。”
纪锦湘心裡越发打鼓:“应当這样么?”
公主斜睨她一眼,似乎是不满她的小心,轻声道:“這事本就是我提议的,去处也是我选的,你觉得应当如何?”
纪锦湘松了口气,心裡又觉得奇怪,說起来嘉平和安和公主相处的并不算好,先前两人還曾在宫裡动起手来,表面上說是因为安和公主目无尊长,冲撞嘉平导致,可安和在嘉平面前大步都不敢迈,又怎么可能主动挑事。
听人說是当天安和被皇帝夸奖了几句,嘉平心中不服气,這才引起一场争斗,說是互相推搡,以安和的性子又怎么敢還手,不過是嘉平单方面的欺负罢了。
可设宴邀請世家小姐们,也算是一件笼络人心,扬自身威望的好事,凭着這两位公主的交情,嘉平怎么会好心指点帮忙。
纪锦湘想不通裡面的关窍,嘉平公主悠然地放下杯盏:“你小心些自然是好的,不過也别失了度。”
纪锦湘点头应是。
公主起身,隔着羽纱看向湖面:“对了,我倒是听說你府上出了些事情,可又是因为你那姐姐?”
提起纪璇菱,纪锦湘便觉得心气不顺,如今被她抓到了自己的错处,指不定在心裡盘算着怎么狠狠咬上她一口。
虽然母亲說纪璇菱不足为惧,可总這么不上不下地被人吊着,着实让人觉得难耐。
不過這事說来說去,也都是纪璇菱的错,這亲事之所以能成,二叔做了不少的贡献,怎么要說亲的时候就要拉上她,就因为她是侯府的嫡小姐,她父亲是侯爷,她就得委屈自己?
既然是二叔招惹的,他们二房就应该承担起责任来,纪璇菱应当主动成了這亲事,而不是一言不发,将她推過去。
纪锦湘心中有气,将事情略微讲述了一番,公主轻笑道:“我還以为什么大事,不過一個沈温言,有何值当你生气的。”她微微偏头,“不過听你這么一說,你那姐姐着实是個不安分的,安和第一次设宴,你可多多注意些。”
“是。”
纪璇菱收到請帖,也觉得這宴会来得奇怪,不過她本就不是静在宅子中的性子,南郊的山水最是幽静,她早就想着去一趟。
做王妃的时候得时刻拘着自己,如今她可是自在的侯府小姐,能出去游耍,何必顾忌太多,干脆应下。
不過桃花林一事在前,纪璇菱为稳妥些,還是将浅青留在府上,带着石月和长朔一同赴约。
到西门才发现纪锦湘的马车已经等在那裡,自家院子裡的马夫无措地站在一边,一脸为难地看着她。
纪璇菱不解,虽然两家已经分了家,但毕竟都是侯府的人,所以一些比较重要的场合,她還是和纪锦湘同去的,不過像這是這种宴游,通常纪锦湘早早从正门走了,自己另坐一辆马车离开。
今日是刮了什么妖风,竟然让纪锦湘這么好脾气地在门口等她。
纪锦湘一把拉开帘子:“你呆在那做什么,還不快上车?”
石月上前一步,纪璇菱按住她的胳膊,摇了摇头,還是踩着马凳上车。
纪锦湘闭目养神,纪璇菱和石月在旁边的位置落座,马车慢悠悠地驶出侯府。
除了小楠的事,两人也沒旁的事好說,纪锦湘憋着气,纪璇菱无意惹怒她,在车内各顾各的,一個继续闭目,一個倒是愉悦地看着城郊的风景。
就要到目的地,纪璇菱放下车帘,正对上纪锦湘半眯着眼睛偷看她的样子,她略微笑了笑,纪锦湘心虚地收回视线,头偏向另一边去了。
“怎么,我打扮的這样好,让你一路都盯着我看?”
闻言,纪锦湘顺势瞅她几眼,她今天一身天青色的窄袖襦裙,外着米色烟罗衫,支配了几支珠玉的簪子,格外的爽朗干净。
可她才沒有心思管纪璇灵打扮的如何。
纪锦湘沒好气道:“少耍嘴皮子功夫,安和公主第一次设宴,我不過怕你生事。”
纪璇菱不在意地点头,待马车停下,率先领着石下车,同纪锦湘并肩一起赴宴。
宴席设在清南苑,她们来的正好,落座不久安和公主到了,她一身粉白色宫装,身后還跟着和嬷嬷和管事女官,面容冷肃,跟在公主身后,一步步走向主位,步步都是官家的规矩。
安和似乎有些不适应眼前的场景,一板一眼地說好开场辞后,端正规矩地坐在原处,像個玉雕的娃娃一般。
嬷嬷和宫女板正地安排今日的流程,饮酒作文,赋诗赏景。
纪璇菱饶有兴趣地边吃边听,刚开始的诗文還听得懂,可到了后来多了些卖弄和晦涩,她也听累了,便越来越听不下去,出神地看向主位,看到安和公主面上也有丝百无聊赖,与她目光相对后,微微抿唇。
纪璇菱一笑,继续喝面前的果酒。
嬷嬷终于宣告這一环节结束,纪璇菱抓住空档溜了出去,带着石月和长朔租了條船,泛舟游湖。
他们三個都只通一点划船的皮毛,小舟慢慢地在湖泊上行驶,舟影清晰,随波澜微动,湖水一片碧绿粼粼,两边粉荷初绽,盈盈相望,下看有鲤鱼多彩,自在戏水,上观万裡澄澈无云,蔚蓝广阔,而湖面上似乎只這一小舟,静谧安宁。
纪璇菱索性停了浆,让這舟在湖心随意飘荡,长朔在船头轻轻一踩,人就飘到荷花处,在那蜻蜓点水一般划過,再回船上已经摘了几片大荷叶。
纪璇菱顶在头上,看着山水不由得喟叹一声:“真好啊,再在院子裡待着,我怕是要憋闷坏了。”
石月也学着她的样子,不赞同道:“小姐在明处,他们在暗处,還是小心些好。”
“是啊,不過想来公主在此设宴,应当稳妥些。”
石月不在意道:“先前桃花林,不也是嘉平公主设的宴么。”
纪璇菱讪笑两声,猛然想起不对劲之处,荷叶从她头上滑落,眼前的遮挡消失,视野骤然开阔,岸边一道明黄色的身影,正对着她们的方向,也不知道看了多久。
纪璇菱立马起身,对那身影行礼,凑到石月身边低声问道:“何时出现的。”
石月:“刚出现。”
太子仍站在原处不动,纪璇菱三人只能慢悠悠地将船划過去,停在岸边,下舟向太子行礼。
小舟在水中晃荡,纪璇菱心中想這事,身子略微晃了晃,太子笑着上前一步,长朔已经将人扶下小舟。
“太子万安。”三人一道行礼。
太子的目光在三人身上停顿片刻,才不紧不慢道:“起来了,今日都是为赏玩,不必拘礼。”
“多谢太子。”
纪璇菱起身,感受到落在身前的视线,暗中吸了口气,才听他道:“都說纪小姐爱好广泛,所会众多,竟然连划船也会。”
纪璇菱低着头:“不過雕虫小技,在太子面前见笑了。”
“是么,纪小姐本事高超,怎么算是小技呢。”
她早就该想到的,嘉平设宴当天,肯定会有护卫把守,桃林中出现的那些黑衣人,多半就跟她有些许关系。
且草集镇一案本就与太子有关,只略微一想就该明白,那天在桃林密谋的是太子這边的人。
她前些时日一直待在府上,而一個不受宠安安静静的公主忽然设宴,为的可不就是给眼前這個人机会。
她有大运能转世重来,可在這小运气上却跌了跤,竟然一来就得罪太子,太子手段阴辣,她虽气愤前世之事,可也知道自己不是他的对手。
要知道当年沈温言同太子较量,還脱了一层皮,她一個小小的司官之女,又哪裡有這样的本事。
纪璇菱在心中安慰自己,一抬头,正对上太子意味深长的眼神,纪璇菱强忍道:“太子谬赞了。”
“孤說你当得起便当得起。”太子背手往前走,“纪小姐对此处熟悉,不如带孤四处逛逛?”
纪璇菱只能硬着头皮說是。
“对了,前些时日孤同肃之把酒欢言,肃之言语之间,似是很欣赏纪小姐。”
纪璇菱听到沈温言的小字,心裡暗道不妙,应当是沈温言那查出什么了,太子今日果真是来试探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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