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第74章
颜荇感觉很久沒睡得那么熟了,第一次,她在這么长的睡梦间沒有做噩梦,而是很平静地睡了一觉。
思绪慢慢清醒时,耳边是她与另外一個人,相继交缠起伏的呼吸声。
是裴湛。
搭在她胸前的手臂,還在一点点收拢,好像是觉着一旦放松,她就会跑走一样。
喉间滚动,眼睫轻颤,颜荇觉着有一些渴,便侧了個身,准备起身寻一杯水喝。
好像是动静吵醒了身侧的人,她的眼睛還未完全睁开时,就听见耳边传来裴湛关切的声音。
“是渴了嗎?等我,我去给你拿水。”
见不用她亲自动手,颜荇也乐见其成,轻轻应了一声,就听见一旁忙慌的起床声。
闭眼靠這床头,随着脚步渐远渐近,不一会,嘴边就多了一抹润意。
温热的伴着蜂蜜的水入喉,颜荇才感觉舒服许多,慢慢睁开了眼。
一入目,便是裴湛那熟悉的面容,以及他看着她担忧的眼神。
像是微风拂過平静的湖面,荡起波光粼粼。
之前每次她受伤,醒来时,都不会有人這样看着她…
受不了他這种关心,也有些不知道怎么面对,颜荇垂下眼眸,不经意地躲开了他。
“我…我睡了多久了?”
也不知道外面局势怎么样了?
裴湛见她面色還算红润,悬着的一颗心才渐渐放下了一些。
坐在她身侧,抬手便抚上了颜颜的脸颊。
娇绵温润的触感在手,他才确定這不是一场虚幻的梦。
他太想她了,想到每晚入梦时,都有她的身影,可每每只要他一靠近,人便会在她眼前消散。
再一次靠近她,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究竟期盼了多久。
他又想起之前,她受伤在他府裡住了一個月,他竟是一面都沒来看她。
一缕阳光落在颜颜额顶,照出她白皙的面庞。
裴湛的眼神灼热還带着贪婪。
像是要把面前的女子烙在他心头。
“沒多久,不過三天而已。”
“嗯。”
简单只应了一声,看着眼前裴湛房间熟悉的布景。
想起来什么,又开口问道:
“杨廷铧,他…”
之前听她听裴…裴竞提了一嘴,說是因为杨廷铧一路都给他们消息,皇城司的人才那么快找到了郑沅。
也不知道,郑沅可還能接受這些。
听到她开口,裴湛眼裡却不免有了失落,心间酸涩若麻。
怎么就不先关心关心他。
“他当初也是受人诓骗,等后来杨夫人被抓,他也反应了過来。”
說来,他进城门,也有杨廷铧的相助。
“那就好。”
颜荇点了点头,這样也好,对郑沅来說总比单纯的背叛要好一些。
“那…?”
“還有姜嬷嬷,杏儿,你姑姑,郑家兄弟…還有叶相都很好。”
像是赌气一般,裴湛一口气,把他能想到她会开口关心的人都說了一遍。
颜荇其实沒想问那么多,也不是沒听出来,裴湛话裡间的负气和失落,只是,哪有叫她哄他的道理,便還是继续问道:“那…太后和皇后呢?”
之前因为她,太后不是沒和裴竞闹過,为此,前一個月,去了城外道观清修,皇后当时也陪侍而去。
說来,也算是一件好事吧。
說起自己的母后,裴湛显然是有了些歉意在脸上。
抚在颜荇脸颊的手,也不自觉僵了一僵。
只是,再抬眼看着眼前的姑娘时,還是露出一個笑意。
“沒事,我已经都安排好了,你怎么就那么爱操心呢。”
說着說着還揉了一下颜荇的脑袋。
他心裡盼着她能关心关心他,可,他却是半句不敢過问她這三個月来過得如何。
那日他闯入福宁殿,自然也看见了床榻上那该死的镣铐。
以及留在她右脚腕那一道道刺目的红痕。
裴竞,怎么可以如此对她…
为了消减颜颜的伤感,裴湛把他這一路的计划安排都說给了他听。
包括他去找了裴氿,包括他从裴氿那裡得来了明成军的军令。
明成军?
颜荇听到這裡,难免有些诧异,抬眸便带着疑惑地看着裴湛。
裴湛自然也知道颜颜在疑惑什么。
“是淑妃。”
当年父皇遗诏是让明成军军令与他陪葬,是淑妃趁守灵之际,掉包了出来,为的是与她亲生儿子博一生机。
连他都不知道。
但也算是意外之喜,不然,两军难免交战。
颜荇听到這裡,忽然有些感慨。
裴竞一直以为他最大的敌人是裴湛,却不料其实一直都是裴氿。
十二年前是,十二年后還是。
裴竞本想借着弥山陇阳王府余孽刺杀裴湛的事激发裴湛与陇阳王的矛盾,可终是掉入了自己编排的牢笼。
终是命运弄人吧,又或者是命中注定。
“所以…”
“裴氿想要那個位置,是吧。”
不是疑问的语气,而是带着肯定。
明成军是由当年的一支镇北军组成,后被编入禁军,裴氿深知,仅靠一块军令,根本不足以调动他们。
只有借着裴湛在镇北军中的声望,才能借由他们攻入皇城。
只是,都被這么利用了,裴湛竟然還笑得出来。
她不信,裴湛不知道裴氿的這些心思。
兴许是她的眼神太過明显,裴湛接過她喝完的水,又给续上一杯递给她后,才接着同她說道:
“颜颜,這其实已经是不错的结果了。”
他本以为,也做好打算,要连同裴氿一路攻入京城,這样一来,不仅慢,還会造成许多无辜伤亡。
說来,到底是他不愿他所率领铁骑所踏的是自国的土地。
颜荇听他說完,发现,她好像還是第一次了解裴湛這样的想法。
“其实,你才应该坐那個位置的。”
对此,她是认真的。
“裴氿…也不见得比裴竞好上什么。”
裴湛对此倒是不甚在意,他本就对皇位沒有兴趣,要他困于那一方皇城,他也沒這個想法,所以,对他来說,只要不是太离谱的,谁坐那個位置都可以。
說到底,底下還有那么多文武大臣,也不见得一個人就能兴起多大的风波,每一朝的交替,必然是因为从上到下都糟透了才是。
不過…见她說得认真。
裴湛继而握住了颜荇的手,带着一些小心翼翼地试探道:
“那,颜颜想做皇后嗎?”
如果是這样,那他不介意争上一争。
“什么?”
颜荇不禁有些疑惑地睁大了点眼睛,一时都怀疑她听错了。
這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看着颜颜的表情,裴湛也知道他猜错了,也是,是他想岔了才是。
他明知不可能,却還是问了,他只是太想知道,颜颜究竟喜歡什么了而已。
他想让她开心一点。
因为,他能感觉到,颜颜醒来之后不說沒有高兴了,甚至连别的情绪都沒有,安静的如同一潭…不动的水。
既不诉說她這些日子的遭遇,也沒有怨他,骂他,责怪他…
明明,他是她的夫君,是她最亲近的人才是。
摇了摇头,裴湛抬起颜荇的手举起,在她掌心落下一吻。
“沒什么,我胡說的。”
一双凤眼,眼角虽挂着笑意,眸间却含着忐忑不安。
他们三個多月未见了呀…
让她离开,他知道别无選擇,却還是沒有一日不在自责,是他无用,才保护不了她的。
相反,是她在一直保护他。
细细绵绵的吻落在掌心,颜荇指尖轻动间,难免有些不自在。
這是…在勾引她嗎?
她现在可有心无力,想着又偏开了一些脑袋。
都什么时候了,這么黏乎干什么!
带着燥意的风吹過窗框,颜荇听到了一阵熟悉的刮擦声。
栗子果然還是一颗老栗子,就喜歡扒拉窗户。
见她欲起身,裴湛却有些不满她的注意力竟然被一只狐狸抢走。
一把拉住她,将她搂在怀裡。
一张床榻,两单身影,三声叹息。
隔着薄薄寝衣的是两具鲜活的身体。
裴湛像是下了勇气,尽量平稳着语调:
“颜颜,我們再成一次亲好不好?”
他尽量克制情绪,胸间却好似战鼓擂擂,止不住地跳动,带着期待,也带着紧张。
颜荇先是被抱着有些热,却在听到這一句话时怔了怔,让她想起上元夜时,裴湛对她的求亲…
可,她其实也早就下了决定。
察觉到怀裡姑娘的半分抽离,裴湛到心依旧止不住的跳动,可每跳动一下,却多了一分疼。
紧紧抱住她。
“沒关系,颜颜。”
“不想再辛苦一次也沒关系的,颜颜,我們已经成亲了…”
“颜颜,我們已经成亲了的。”
所以,别不要我…
一遍,两遍,终于,一滴热泪,落在了颜荇的脖颈处。
“啊~”
颜荇一声呻吟后,
意识到压到了颜颜的伤口,裴湛才不情愿地松开了她。
只是手還依旧牢牢握住着她。
床头处,
看着裴湛看向她那期待恳切的眼神,颜荇也终是回望了過去。
望见裴湛眼中的自己,第一次直面了自己想要的一切。
“裴湛,我想要离开京城。”
“就我一個人。”
她看着裴湛的眼中慢慢沉寂又荡起波澜,便听他带着恳求地希望:
“沒关系,那我等你回来。”
“我可能不会再回来了。”
她终是倦了這一切。
裴竞,周有崖,皇城司,十年,恍若一梦。
她還是想去看看山川河海,還是想要再看一眼吧壮阔的雪景。
想知道诗句中的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1]
她原本希求的一方小院,终是变成了那广阔的天地。
“我可以陪你的,颜颜。”
裴湛紧紧握着她的手,眼神一瞬也不敢松弛。
颜荇還是摇了摇头,笑着拒绝道:
“裴湛,其实,你我不是一路人,我很自私的,我所求的永远是我想要什么,但你不一样,裴湛,你是一個好将领,你就不该放弃的,更不该为我放弃的。”
见裴湛仍然摇着头,瞧见他眼裡的不舍,怕這些說服不了他,颜荇接着說道:
“裴湛,我已经决定了。”
作者有话說:
[1]唐·王维《使至塞上》
明天,正文结局,剧情上我還有一点点尾巴要收。
番外追妻,主要是女主,男主,男二(原男三)的故事。
我這裡小小的补充一点点我的想法。
關於男主之前让女主独自回京。
我先不从剧情逻辑上解释,我从情感上說一下。
我的本意,是想再给女主一個高光,她去救郑沅,不是为了男主,就只是为了郑沅,那個曾经以善意待她的朋友。
姜嬷嬷,杏儿都是。
女主虽然怕死又“自私”
但她其实内心比谁都有情有义。
回去,从来不是男主的選擇,是女主自己的選擇。
她的决定,从来不会被男人干擾。
至于男主,恋爱人设不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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