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第75章
庭院中,
颜荇只着一身娅白寝衣,觉着有些凉,便拢了拢身上的羊毛毯子,稍微挪了挪身子,动了一下姿势,悠然地躺在椅榻上,赏着月,气氛正好时,忽然感叹道:
“這时候,要是能有一杯桂花酒就好了。”
說着偏過头,撇了一眼躺在旁边另一把椅榻上的裴湛。
眼裡,不由带着一些期待。
裴湛一直专心致志地注意着她,生怕她有個不舒服,忽然被這么“脉脉”地望了一眼,心跳间不由失了一拍,抿了抿唇后,蓦然从椅榻上坐起身来。
他有多久沒有见到颜颜的這种眼神了…
高翘的睫毛下,是撩人的灼热,心尖如似被雀儿扇动的羽毛拂過,呼吸一滞,心痒难耐。
可想到她刚才话裡的话,就也沒多高兴了,沒想到,能让颜颜再一次這么看他的时候,竟然是为了一杯酒。
他以前都不知道,她這么爱喝酒的。
虽然心上有那么些失落,但,還是沉下心,望着她那忽闪间明媚的眼眸,好声好气地开口:
“等伤好了,再喝?”
可心裡還是清楚,等颜颜伤好,他便留不住她了。
心中万般难舍,嘴上却是不敢多问半句,他如今唯一所想,就是珍惜能和她在一起的日子。
哪怕只是看着她…
“嗯。”
轻轻点头应了一下,便又转過头望向天边的月亮。
思忖片刻后,话锋一转:
“裴湛,一年前,桂山院…”
裴湛听到這個時間和地点,眼裡不可止泛起了波澜,心裡有說不出的苦涩。
让他那时候喝酒。
“其实,我那日想的是,只可惜了那些满枝的桂花,不能拿来酿酒喝。”
颜荇话语间满是轻松的口吻,可,她希望提醒裴湛,她過往,不過都是假的而已,她沒有那月下一影的温柔,也沒有毫无保留的真心。
今日,他也不该在這裡陪着她。
风来,吹過了挂在屋檐的一盏风铃,发出清铃阵阵。
原来,是沒有這玩意的,是他们之前出街时,她多看了一眼。
自此,裴湛寝屋门檐上便多了一串悬铃。
裴湛双手撑在榻上,眼眸垂下间,自是听懂了那话外之意。
开口时,却也装起了糊涂:
“那我若现在埋下两坛桂花酒,可還有机会…”
等到共饮的那一日。
哪怕只是一個虚假的愿景,他也期盼着能有与她再相见的一日。
颜荇无奈地摇了摇头,一眼看過裴湛后,轻笑道:
“难得宁王殿下還愿意相信我的话。”
她沒有正面回答,裴湛也不多问。
一切都好似吹散在了风中。
…
日子就如此无波无浪地又過了两個月,唯一掀起些波澜的,便是裴氿入京的事情。
說来,這個消息,颜荇還是从郑沅口中得知的。
呡了口茶,算算日子,也确实差不多了,怪不得,裴湛這几日都很晚了也不见得回来。
“哇哇哇~”
只是還未来得及多想,郑沅怀中的婴孩便哭啼了出来。
“让颜姑娘见笑了,這孩子平日裡也可爱哭了。”
尽管郑沅语气中多有歉意,可颜荇還是看出来了郑沅眼神中那一抹为人母的欣喜。
她虽然不太理解怀孕生子這件事,可,她知道,郑沅为此付出了多少。
“怎么会,我见到這孩子,也是挺喜歡的。”
這话,颜荇知道,其实多少是掺了些水分,但,能让美人开心,她也是能說些好听的。
抬首瞅了一眼郑沅怀裡的婴儿,感觉,好像,和她见過的娃娃都差不多。
圆圆的脸,胖胖的腮…以及還沒长齐的毛。
“颜姑娘喜歡的话,怎么不自己生上一個。”
郑沅突如其来的话,噎住了颜荇,连举着茶杯的手都忘记放下了。
“孩子,我看看就好了。”
真要她去照顾一個孩子,不行。
为了岔开這個话题,颜荇沉默了片刻后,将准备了的话說了出来:
“可以的话,還是让杨大人自請一份去江南的闲差吧。”
裴氿此人,也不是個好相与的主。
杨廷铧当初虽是被人蒙蔽,但在裴氿眼裡,他便不会是可用之人。
气氛一下子有些凝重。
郑沅严肃间,点了点头。
前几日,宁王也已经和她夫君谈過了,夫君虽一时不能接受,但這两日也想明白了。
想来,他们之前遭遇了這么大的事,這孩子,差点沒保住,如今能一家子平安,還求什么旁的。
继而又转而笑着揶揄她道:“果然,颜姑娘和宁王殿下心有灵犀,這想的是一样的。”
挑眉下,颜荇忽然就感觉自己多嘴了。
…
又過了几日,一日夜裡,
颜荇正准备就寝的时候,就见裴湛神色凝重的进来。
开口,便是一個重磅消息。
裴氿死了。
“死了?”
便是见惯了各种大事小事的颜荇,听到這裡也不免诧异了一些。
前几日,裴氿才进京,今日她還在街上听到了宫裡正在准备登基的事情。
突然就死了。
“你做的?”
說出来的话,仿佛沒過脑子一样。
换来了裴湛的一声轻笑。
“你這伤,莫不是伤到了脑袋。”
赤裸裸地嘲笑。
裴湛拉着她坐下,才讲起了事发经過。
裴氿人還沒坐上裴竞的位置,就先看上了裴竞的嫔妃,谢婉芸。
今日夜裡,便传了她侍寝。
结果,被谢婉芸唇脂上的毒要了性命。
颜荇听罢,忽然就有些唏嘘。
裴竞怕是也料不到吧。
“那谢婉芸呢?”
“也死了,是嗎?”
见裴湛面色沉重地点了点头,颜荇不免叹下一口气。
也不知道,究竟为了什么?
明明,裴氿做不成皇帝是好事。
“那,接下来…裴湛,你打算坐那個位置嗎?”
她问得认真,私心下,她是希望裴湛能做這個皇帝的。
况且,先帝就四個儿子,如今去了两個…
顾及到太后,他也应该坐那個位置。
裴湛却沒有立刻回答她,先是看了她一眼后,又默默掩下了眼神裡的神采。
袖下的手,微微攥紧。
最终也沒有给出答案。
…
十一月的时候,颜荇的伤已经彻底好了,不仅是人沒事了,還足足长了不少肉,比她之前任何时候都胖了一些。
宁王府门前,
“阿颜姐姐…”
杏儿抱着她哭,不舍得她走。
“姐姐,你走了,我又沒有可以說话的朋友了。”
姜嬷嬷也含着泪,但還是扯开了差点挂在她身上的杏儿。
“杏儿,你乖,别耽误的姑娘的行程。”
姜嬷嬷原来是怨阿颜的,但是,后来陆陆续续发生了那么些事,心裡的怨早就消失了。
本還以为王爷终于能得偿所愿,沒成想…
颜荇浅笑着,看着来送别她的人。
姜嬷嬷,杏儿,春白,還有郑家三姐弟,忽然就觉着,她好像不是一個人了。
“颜姑娘莫怪,王爷他…”
颜荇笑着,沒等郑昀說完就接了话:“我知道,昨晚,他已经同我說過了。”
继而转向姜嬷嬷:“還得麻烦嬷嬷帮我照顾栗子了。”
她本想带着栗子走的,可又觉着山高路迢,栗子怕是不习惯。
看桃子在叶相那過得那么好,她觉着還是让栗子留在這裡毕竟好。
相聚终有一别,
一刻钟后,顺了顺芝麻的毛后,颜荇翻身上马,随即驾马而去。
望着东边山崖处日渐升起的朝阳。
二十一年,她终于,得以窥见天光。
…
宁王府内,
裴妩见着躲在大门后面,想出去又不敢出去的她四哥,就觉着好笑。
拍了拍她四哥的肩膀,就调笑道:
“怎么?不出去送送?”
裴湛懒得理她,只紧紧地盯着颜颜离去的方向,知道再也见不到那一抹蓝色的身影,才将将转头。
不去了,他怕他舍不得让她走。
可他也知道,這是颜颜的選擇,他就应该尊重她。
“真這么舍得?”
看着她四哥乌青的双眼,忍不住笑了出来。
裴妩有些想不明白,她還以为四哥放弃皇位,为的就是和那個阿颜一起走,结果…
到好,到头来,皇位沒了,女人也沒了,她突然就觉着她四哥好可怜。
“不舍得又能怎么样。”
他怎么会舍得的,越到后面,他就越舍不得。
心头酸涩,强忍着才沒有落下泪来。
還是說,昨夜裡,他就把泪一起流完了。
“那你呢,舍得放弃叶仅了?”
听到叶仅,裴妩只能无奈地摊了摊手:
“不放弃又能怎样,人家又不爱你。”
“再說,人家为了躲我,都辞官了,我還能怎么办?”
她才知道,原来叶仅喜歡的竟然是她四哥的女人。
哦,不对,现在不是了。
突然,她觉着她和她四哥都好可怜。
只不過,這一年经历了那么多,想不通的相通的,也都差不多想通了。
冬日下,留下了两兄妹孤独的身影。
…
一晃,春桃,夏荷,秋桂,冬梅在宁王府开了個遍。
眼看他那侄子在政事上越来越娴熟,眼看那梅花又要盛开一季。
思念之情日盛,裴湛开始筹谋起离京的事宜。
颜颜当初只說她不会回京,可沒說不让他去找她。
虽然他不知道她去了哪,虽然她连一封信都沒有寄给他,但是,他相信他总能找到的。
他之前能与颜颜相识,之后也可以。
正這么想着的时候,裴妩风风火火地进了来。
“你一個长公主,能不能庄重一点。”
都嫁人了,還是這副样子,裴湛不免摇了摇头。
裴妩却在心裡冷笑了一声,她接下来的话,她四哥听了要是能冷静,她才佩服他。
想到這裡,不免卖起了一些关子。
“四哥,你還记得叶相一年前辞官的事情嗎?”
裴湛听着不由皱起了眉:“阿妩,你已经嫁人了,怎么還想着叶瑾。”
裴妩冷哼了一声:
“我哪裡有专门去打听人家,是我前几日遇上了叶瑾的侄子,他告诉我,叶瑾辞官后回乡沒多久就又走了…”
“四哥,你猜,人去了哪?”
裴湛怎么会知道,也沒什么兴趣,只是不知怎么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去了哪?”
只听裴妩故作神秘,指了指北边。
“叶瑾寄来的书信,位置在北边…”
言尽于此,果然下一刻,她四哥就一点也不庄重的出了门。
哎,情之一字呀!
…
风雪漫天,边关边陲处,一女子正在摊前买着米糕。
“掌柜的,便宜一点吧。”
熟悉的声音间,正是颜荇。
穿着一身厚袄。
她手裡拎着大包小包,還在让卖米糕的掌柜,给她便宜一点。
“哪裡能再便宜点,你也买了那么多次了,也知道這赚不了多少钱的呀,姑娘。”
颜荇却做出一副可怜的模样:
“掌柜的,你也知道,我家有好几口人等着吃饭的,我一個姑娘家家的…”
眨着一双杏目,這么水灵的眼睛,愣谁看了都难免心软。
忍着心痛,掌柜的還是点了点头。
颜荇趁着人不注意,偷偷咧起嘴笑了笑。
出门时,却在风霜中,见到了一個熟悉的,又许久不见了身影。
一身玄衣,落在马儿旁边。
“又见面了,颜颜。”
作者有话說:
正文完結,我明天可能换個封面,大家不要不认得我了。
最后,大家不在這個时候给我留個言嗎!
谢谢大家一路以来的支持,虽然還有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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