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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咖啡廳裏,李恪然狼吞虎嚥的喫着桌子上的東西,晏殊青不動神色的看着他,始終沒有說話。
坐在他懷裏的卷卷含着手指好奇的看着眼前這個怪叔叔,結果被李恪然冰冷的目光一掃,害怕的一下子縮回爸爸的脖子裏,小聲問道,“爸爸……這個叔叔是誰,看起來好凶……”
晏殊青撫了撫他毛茸茸的腦袋,平淡的說,“他是爸爸以前的同學。”
“同學”兩個字讓李恪然停住了手裏的餐叉,不是初戀,不是熟人,甚至都不是朋友,只是……“同學”
“砰”一聲,李恪然把手裏的叉子一摔,看都不看晏殊青一眼,徑直就往外走。
“原來你已經這麼習慣被人施捨了麼。”
晏殊青沒有攔他,只是平靜的開口,一雙墨色的眼睛盯着眼前的李恪然,覺得他陌生的近乎可怕。
眼前的李恪然再也不是曾經那個意氣風發的軍校好學生,也沒有了他向來引以爲傲的清秀樣貌和乖巧脾氣,整個人變得蒼老狼狽又尖酸刻薄,毫不掩飾他曾經深深隱藏在眼中的自私和算計。
這樣的李恪然,或許纔是真正的他,以前認識的那個只是他精心僞裝用來騙人的假象,可就是這樣的“假象”卻足足讓晏殊青自欺欺人了很多年。
李恪然聽到這話,倏地一下轉過頭,死死瞪着晏殊青,“我沒求你着你施捨,這些都是你自願的!”
晏殊青很淡的笑了一下,“你有權選擇拒絕,可你沒有,是你自己跟着我來了這裏,還點了一桌子的東西,現在喫完了我買的東西還要倒打一耙,李恪然你真是跟以前一樣,一點都沒變。”
“晏殊青你他媽少在這裏假惺惺!我不需要你施捨!”
李恪然歇斯底里的又吼又叫,幸虧晏殊青明智的把他帶到了包間,否則還不知道要引來多少人圍觀。
“你現在可是蒼劍的英雄,大名鼎鼎的軍部少校,所有人都追着你捧着你,你是不是就忘了自己做了多少虧心事!說到底你就是個表子,如果不是爬上靳恆的牀,哪有今天的你!你把我害成這個樣子,給我點補償是理所應當,別以爲這樣我就會對你感恩戴德,我看見你這張臉就想吐!”
提到往事,李恪然死死攥着拳頭,狠狠地瞪着晏殊青,恨不得撕碎他的臉。
這麼多年過去了,歲月卻沒有在晏殊青臉上留下丁點痕跡,他穿着簡單的灰色開身毛衣和牛仔褲,仍然是當初剛從軍校畢業時的模樣,可比他小兩歲的李恪然,黑黃的皮膚上已經有了皺紋,渾濁的眼睛配上潦草的頭髮,簡直像個四十多的中年人。
看着他發瘋的模樣,晏殊青神色不改,心裏沒有半點波瀾。
若是以前,單憑“李恪然”三個字就足夠牽動他的心絃,可現在即便面對他無端的指責和謾罵,他也一無所感,只覺得這個男人既可笑又可悲。
“我想你真的誤會了,我今天攔住你請你喫東西,不是施捨你,也不是看你笑話,因爲就算換成是條流浪狗我也一樣會這麼做,對象跟是不是你都沒有關係,你在我心裏沒那麼重要。”
一句話讓李恪然面色陡然慘白,僵在原地忘記了動彈。
這時,晏殊青抱着懷裏被大吼大叫嚇得一直不敢擡頭的小傢伙站了起來,很淡的衝他笑了一下說,“錢我已經付過了,如果沒喫飽你可以再點一些或者直接打包帶走,錢記在我賬上,時間不早,我得回家了。”
“恪然,有緣再遇吧。”
說完這話,他拿起圍巾往外走去,站在原地微微發抖的李恪然卻在這時一把攥住了他的胳膊。
晏殊青看了他一眼,神色依舊坦然,眸子中沒有半點不耐,也沒有半點曾經的愛戀,這樣的目光刺傷了李恪然,他張了張嘴,啞聲叫了一句,“殊青哥……”
這是時隔多年後,他第一次叫出這個稱呼,但晏殊青卻微微的擰了下眉,不動神色的甩開了他的手。
“還有什麼事麼?”
這會兒李恪然再也沒了方纔囂張跋扈的樣子,瑟縮一下,眼淚掉了下來,“……殊青哥,你別介意我剛纔的話,我只是一時情緒失控這才……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其實我是真的很怕見到你,我現在變成這個樣子,哪還有臉再見你啊!”
他的眼淚一滴滴的砸下來,暈開了臉上的髒污,看起來十分可憐,恍惚間仍然是那個乖巧可人的小學弟,讓人忍不住對他寬容幾分。
可晏殊青卻很清楚,剛纔那些謾罵根本就是他的心裏話,但這些都無所謂了,畢竟他並不在乎一個無關緊要的人如何看待自己。
淡淡的翹起嘴角,他禮貌的回以微笑,“不必道歉,我沒放在心上。”
說完這話他繼續向前走,李恪然忍不住啜泣起來,“殊青哥,我們這麼久沒見,難道只能說這些了麼?你現在高高在上,而我就是個流浪的乞丐,以後我們或許再也沒有見面的機會了……”
“乞丐”兩個字讓晏殊青停下了腳步,李恪然破涕爲笑,趕忙擡手擦了擦眼淚。
“殊青哥,我再也不胡亂說話了,我們就只是隨便聊聊行嗎,這些年你過得怎麼樣?”
晏殊青回過頭來,卻沒有重新回到座位,只是靠在旁邊一張高腳椅上,不置可否的聳了聳肩,似乎不想談論太多自己的事情。
他站在一片光影之中,頭頂氤氳的光芒灑下來,在他高挺的鼻樑上籠上一道暗影,襯得他更加身姿挺拔,英俊惑人,右臉那道碗大的疤早已消失不見,他端起杯子喝了口檸檬水,舉手投足,清俊得猶如一根挺拔的翠竹。
李恪然默默地看着他,心裏一片錐痛和怨恨。
一直以來,他對晏殊青的感情都很複雜,既有看不起又有捨不得,而更多的是壓抑在心中從沒對人說過的瘋狂嫉妒。
同樣是寒酸出身,晏殊青卻永遠那麼出類拔萃,成績好人緣好,似乎是註定的天之驕子,可他機關算盡卻始終是碌碌無爲,所以他利用他、傷害他,甚至不惜下chun藥拆散他和靳恆……
可到頭來,他還是一無所有,晏殊青卻已經站在了金字塔尖上。
曾經,這個男人是屬於自己的,只要對他露出點笑容,這個英俊優秀的男人就能爲他赴湯蹈火,可他從沒有因此感動,甚至背地裏無數次罵他蠢貨,但是當他走到山窮水盡的時候,還願意拉他一把的卻只有晏殊青……
他爲什麼沒有好好珍惜過他?
如果在他沒有變異之前,自己就能緊緊的套牢他,再也不削尖了腦袋高攀豪門,自己是不是不會落到現在這個下場?
懊悔和痛苦一次次襲來,他深吸一口氣,苦笑一聲,“你看我問的這蠢問題……你和靳大哥在一起怎麼會不好,而我……”
後面的話他沒有再說出來,晏殊青蹙着眉頭看着他,忍不住問出了一直在心裏徘徊的問題,“你到底怎麼把自己搞成這樣的?”
提到這個,李恪然渾身一僵,半響之後流着眼淚啞聲說,“……你也看到了,這幾年我過得一點也不好,當初我做了太多對不起你和靳大哥的事情,最後落到這個下場都是我的報應……如果我不是心術不正給靳大哥下chun藥被他發現,可能也不會被他丟到紅燈區,然後……”
說到這裏他嗚咽起來,兩個肩膀瑟瑟發抖,“……那時候靳大哥在氣頭上,安排了好多人修理我,我一個服從者哪有力氣對付這麼多執劍者,最後也只能任命,被他們玩爛了還被打斷一條腿……殊青哥我當初其實沒有完全對你說假話,我是對靳大哥別有心思,可心裏真的有個喜歡的女孩。”
“她看到我被人糟蹋了……也不願再理我,後來也不知怎麼被軍校知道了這件事,就把我開除了……我也想過自殺,可我怕死,只能這麼苟且的活着……”
說到最後,他幾近哽咽,看着晏殊青扯了扯嘴角,“殊青哥……你大概從來都不知道我有多嫉妒你,靳大哥把你保護的這麼好,你什麼都不知道我也不怪你,其實我也想開了,這些都是我的報應,我不該怨到你身上……”
聽完這些,晏殊青很久都沒說話,整個屋子一片死寂,只有李恪然斷斷續續的抽噎聲。
良久之後,晏殊青輕聲開口,“你說靳恆找人強x了你?”
李恪然搖了搖頭,臉上一片慘白,似乎不想再談論下去,“……反正已經這樣了,殊青哥你就當大人大量別再揭我傷疤了。”
這話等於是默認,晏殊青的目光變得一片陰厲,指尖緊緊地攥在一起,嚇得旁邊的卷卷忍不住抽噎起來,抓着他的衣角,“……爸爸,我們去找恆恆吧……卷卷不想在這裏。”
晏殊青摸了摸他的腦袋,笑了一下,“等爸爸說完這幾句話,別害怕,一會兒爸爸讓靳恆給你買奶黃包。”
“殊青哥……你沒生氣吧?”
聽到他如此自然地說出“靳恆”兩個字,李恪然不安的輕聲叫了一句,卻換來晏殊青輕輕一笑,“李恪然,你可真可憐。”
一句話讓李恪然僵在原地,晏殊青擡起頭,眸子裏已經沒有半分溫度,“你到現在都不忘挑撥離間,是不是覺得我請你吃了頓飯,就是對你餘情未了?”
“你有一句話說的很對,這就是你的報應,我本來還想給你留點最後的顏面,不過你既然把靳恆扯進來,往我心頭肉上捅刀子,那我就實話告訴你,你怎麼變成的瘸子又是怎麼離開的軍校,我一清二楚。”
一句話讓李恪然身形一晃,差點跌在地上,“……你怎麼會……”
“要我一件一件的說出來麼?”晏殊青面無表情的看着他,一字一句道,“你很聰明,知道真假混着說,可惜你把靳恆想得太在乎你,他是什麼樣的人我很清楚,找人強x你?呵,他只會嫌棄弄髒了自己的手。”
“那一晚你壓根沒有被人強x,只是喝了chun藥,惦記起還有個女同學可以利用,所以趁着藥性想對人家欲行不軌,結果被人家的軍官爸爸發現,直接打斷了你一條腿,還告到軍校,你這纔會被開除。”
李恪然臉上最後一抹血色褪盡,死死咬着嘴脣,“……你當時不是被綁架了麼?”
這話等於是默認了,晏殊青諷刺一笑,“靳恆做事從來滴水不漏,你以爲他會放心直接把你這種貨色仍紅燈區麼?被人盯上了都不自知,現在還想算計我和靳恆,你要把這份本事用在找工作上,也不會落到這個下場。”
“剛纔看到你厚顏無恥的跑到別人店裏行乞,我還詫異你一個二十多歲的大男人,不工作跑到路上當乞丐是不是有什麼難言之隱,這才念在同學一場的份上,賞你頓飯喫,不過現在看來也沒這個必要了。”
說完這話,他再也沒有停留一秒鐘,直接抱着卷卷走出了包間。
李恪然僵在原地幾秒鐘,接着一瘸一拐的追上來,此時已經滿臉淚水,全身顫抖的沙啞道,“……殊青哥,我說這麼多隻是因爲我後悔了,我一直沒看清自己其實喜歡你,你能不能……再給我一次機會,我們重新開始,求求你……我真的後悔了……”
“李恪然,別讓我再更噁心你了。”
說完這話,晏殊青的終端突然響了起來,看到號碼,他直接放到了耳邊,終端裏響起靳恆不高興的聲音,“我都到家了,你怎麼還沒到,說好回家給我發信息呢,你又抱着兒子去哪兒野了?”
聽到靳恆的聲音,晏殊青的心請瞬間轉晴,“我抱卷卷出來逛逛,順便買點安=全=套。”
靳恆被堵了一下,過了半天才硬邦邦的低聲說,“……誰說要避孕了,買什麼買,都退了都退了!”
轉移話題成功,晏殊青低笑一聲,這時卷卷迫不及待的湊上來喊,“恆恆,奶黃包包……爸爸讓你買給我噠。”
“聽到了,兒子說了要喫奶黃包,你去家門口便利店買點吧,對了我想喫酸辣粉,幫我一起買一碗。”
“酸男辣女,我覺得龍鳳胎近了。”
“去你的。”
晏殊青笑着罵他一句,直接掛了終端,這時李恪然還站在原地,通紅的眼眶砸下一滴眼淚,上前還想苦苦挽留的時候,晏殊青已經轉身走出了咖啡廳,從始至終再也沒有給他一個多餘的眼神。
望着晏殊青挺拔修長的背影逐漸消失在人海之中,李恪然慢慢蹲在地上,再也顧不上週圍人的眼光,痛苦的流下了眼淚。
謊話說了太多,以至於說真話的時候,也沒有人會相信他了,就像他失去了這輩子曾經最喜歡他的人,就永遠沒法再回頭了。
一個月後,爲了慶祝滄瀾山戰役的勝利,軍部即將舉行盛大的典禮,晏殊青和靳恆作爲指揮官,自然被邀請在列。
晏殊青向來不喜歡湊這種熱鬧,對這種活動也沒什麼太多研究,每次去了都是爲了大喫一頓,所以自然也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可靳恆作爲靳家大少爺,從小接受貴族教育,對這種場合本來就講究頗多,再加上這傢伙本身就是個挑剔狂,接到消息之後竟然比晏殊青這個總指揮官還要緊張,甚至在典禮前半個月就開始着手準備。
晏殊青非常不理解他們這些有錢人的腦回路,一次盯着靳恆對着兩顆袖釦研究了一個小時之後,實在忍不住問他,“不就是兩顆袖釦麼,長得都差不多,選哪一個不行啊?”
誰想到換來靳恆一記白眼,“你懂什麼,袖釦是男士禮服的點睛之處,舉手投足都彰顯着身份,如果緞面黑西裝配上一個翡翠袖釦,那真是人間災難,我拒絕跟這種土包子說話。”
“黑衣服配綠釦子我覺得挺好看的啊……”
“……”靳恆冷哼一聲,懶得再搭理他,拿着終端直接在晏殊青身上比劃。
“我沒大少爺您這麼多講究,到時候就穿軍裝去,你給我量什麼尺寸啊。”
“你第一次當總指揮官,還打了勝仗,穿個破破爛爛的軍裝誰認的出來你是我老婆,我靳恆的老婆必須豔壓全場。”
晏殊青哭笑不得翻了個白眼,“第一,我是你男人,不是你老婆,第二,我軍裝一點也不破,你別亂花錢。”
靳恆癱着臉,毋庸置疑的說,“反正已經買了,你不穿也得穿。”
說着他打了個響指,三個家務機器人託着好幾沓摞得比它們還高的衣服走了過來,晏殊青隨便一掃至少有五六件,這還不算各種花色的領帶、袖釦、腰帶和領帶夾……
晏殊青微微吸了一口涼氣,“這些……多少錢?”
“不加配件的話大概十萬吧。”靳恆隨口一說,神色從容的像在說一毛錢。
十萬!?
晏殊青有點暈眩,默默地把睡衣脫下來,非常積極主動的換上了禮服,這可是十萬呢,不穿肉疼。
靳恆默默地看着他,心裏美滋滋的,覺得自己沒有告訴妻子這些其實花了一百多萬實在是特別的機智,他真是個勤儉持家愛妻疼兒的好丈夫。
一星期後,慶祝典禮如期舉行。
晏殊青在靳恆準備的好幾套禮服裏,選了一件樣子最簡單的白色西裝,搭配瑪瑙袖口,站在鏡子前面,整理着同色的領帶,今天他把原本額前零碎的頭髮全都梳了上去,露出光潔飽滿的額頭和一雙墨黑色的眼睛,顯得低調又斯文,猶如書香世家裏走出來的大公子,溫潤端方。
靳恆站在他背後,透過鏡子只看了一眼,就怎麼都無法挪開眼睛。
這是他在心中細心珍藏了十幾年的男人,明明閉上眼睛都能一絲不差的描繪出他的樣貌,可這一秒還是讓他怦然心動,一時間他心中再次生出些恐慌,他想讓所有人都知道晏殊青的好,又怕別人知道了他的好,把他從自己身邊搶走。
他時常陷入這樣的怪圈,所以常常跟自己生悶氣,這時晏殊青擡起頭來,看到他愣怔的目光,忍不住笑着拍他一下,“幹嘛,看我看呆了?”
靳恆回過神來,耳朵微微發紅,硬邦邦道,“你少自戀。”
“那這一身好不好看?”晏殊青很少穿西裝,這會兒心裏有點忐忑。
“不好看,你穿軍裝吧。”靳恆從鏡子裏看着晏殊青窄細的腰肢,喉結滾動了一下,徹底的反悔了。
“那可不行,十萬塊錢呢。”
晏殊青一把拍掉靳恆扯衣服的手,微微仰頭系脖子上最後一顆釦子。
盯着露在外面的一截修長脖頸,靳恆眯了眯眼睛,毫不猶豫的湊上去咬了一口,接着順勢把晏殊青推到旁邊的鏡子上,精準的堵住了他的嘴巴。
晏殊青先是一愣,對上他深邃幽深的目光又忍不住笑了起來,攬住他的脖子跟着迎了上去。
兩個人靠在一起交換了熱烈一吻,吻到最後都有些氣喘吁吁,明明還有一個小時典禮就要開始了,他們卻還都有些難分難捨。
嘴脣分開時拉出一跳曖昧的銀絲,靳恆再次湊上去用嘴脣摩挲着晏殊青的脣瓣,兩人鼻尖相抵,呼吸纏繞,這時晏殊青輕聲開口,“這個月底就是你的生日了吧?”
兩個人的嘴脣若有似無的黏連在一起,說話的時候還會摩擦到對方,靳恆“嗯”了一聲,專注的又舌尖舔着晏殊青的貼着牙齒的那塊脣肉。
“想好要什麼生日禮物了嗎?”
“你算不算?”靳恆往前一頂,一隻手從背後揉到了晏殊青的屁股,嘴角的笑意都染上了幾分邪惡。
晏殊青低笑起來,咬了他鼻尖一口,意味深長的說,“那就如你所願。”
靳恆正想追問,房門咔嚓一聲打開,卷卷像個大團子似的跑進來,看到爸爸和恆恆抱在一起,趕忙擡起小肉爪捂住了眼睛,傻乎乎的轉身就往外走,結果一頭撞在了沙發上,把自己摔了個屁=股蹲兒。
小傢伙摔着了也不哭,繼續羞澀的捂着眼睛,嘴裏還不忘唸叨,“爸爸好帥,又便宜恆恆啦!”
“小兔崽子你明天的零食不想要了!”
被打斷了好事靳恆上前就要把打小傢伙的屁股,卷卷像只傻兔子似的到處逃竄,嘴裏還嘟噥着“恆恆傻蛋”“爸爸救命”。
晏殊青被逗的不行,彎腰把他撈起來,“小胖子,你到底跑進來幹嘛的?”
“唔……對呀,卷卷跑進來幹嘛呀?”
小傢伙一下子被問蒙了,坐在爸爸懷裏思考了很久也沒想起來,撲上去直接親了親晏殊青,“卷卷想不起來啦,可能是爸爸太帥,卷卷纔要來親親。”
晏殊青撲哧一聲笑了起來,湊上去狠狠地親了小傢伙一口。
“小馬屁精。”靳恆撇撇嘴,露出一臉不滿的神色,但看父子倆的神色卻是前所未有的溫柔。
活動開始的時間快到了,兩個人不再耽擱,坐着飛行器直接去了慶典現場。
到了地方,兩人還沒等下飛機,就被外面的閃光燈晃瞎了眼睛,現場的氣氛遠比兩人想象的要盛大的多,無數記者扛着長=槍=短=炮蹲守在紅毯兩側,數不清的粉絲和羣衆簇擁在旁邊,嘴裏瘋狂的叫着各個軍官的名字,其中最響亮的就是晏殊青和靳恆。
不知是誰透露了兩人的行蹤,這會兒飛行器剛一落地,大批媒體記者瞬間蜂擁而至,將兩人團團包圍。
“晏少校,請問你對這次滄瀾山戰役的勝利有何感想?”
“作爲執劍者變異成服從者的第一人,您覺得這一轉變對您的事業和生活有什麼影響?”
“晏少校您和靳上校首次攜手亮相,請問是以戰友身份還是戀人身份?”
……
無數問題如潮水般撲面而來,晏殊青始終微笑應對,只在聽到最後一個問題時停下了腳步,他看了一眼身邊的靳恆,嘴角控制不住的翹了起來,就在靳恆準備替他回答的時候,他卻突然笑着開口,“我們在大家心中是什麼身份,這一次我們就是以什麼身份而來。”
說完這話他轉身就走,留下一個似是而非的回答和滿場一頭霧水的記者。
進了宴會大廳之後,典禮已經臨近開始,偌大的宴會廳裏坐無缺席,皇帝和各位軍部高層早已到場,無數曾經並肩作戰的同伴都在現場,有滄瀾山巔拋頭顱灑熱血的兄弟們,也有獵鷹戰隊一起熬過艱難萬險的戰友們,當然還有軍部那些數不清的熟悉面孔,看到他們兩個人心中百感交集,而這些只兄弟們在看到他們的時候一起熱情的揮手,將現場的氣氛推向了高
兩人落座之後,慶典終於開始,而這時靳恆還對紅毯上的事情念念不忘,沒好氣的追問,“你剛纔爲什麼不對媒體說我們是戀人?”
晏殊青偷偷在袖子裏攥住他的指尖,勾了勾他的掌心,笑而不答。
靳恆的臉瞬間就黑了,沒好氣的冷哼一聲,當即甩開晏殊青的手,結果被他緊緊地攥着一下子沒甩開,於是只能特別不情願的任他繼續牽着。
皇帝講完話後,現場開始了熱鬧的歌舞表演,這場慶祝典禮邀請了全帝國所有媒體到場,所以全星際在同一時間都會看到這場直播。
作爲一次即將被寫入史冊的勝利,慶祝活動自然辦的格外隆重,現場的氣氛被一次次的推向高-chao。
當皇帝做完最後的陳詞,晏殊青以爲慶典到此爲止的時候,皇帝的話鋒卻突然一轉,“……百年前,歷經古地球的末世之災,蒼劍一族顛沛流離來到現在的母星家園,爲了繼續生存,也爲了繁衍生息,我們的祖先不斷進化,於是我們蒼劍一族除了雄性和雌性以外,多了一個特殊的人種——服從者”
“身爲雄性的服從者不僅肩負着整個種族繁衍生息的重任,還要承受來自整個社會的偏見和歧視,他們是我們的同伴,卻無法像執劍者那樣得到尊重,他們是我們的家人,卻無法像雌性那樣得到保護,上百年來,這種偏見持續存在,愈演愈烈,以至於我們已經忘了,服從者並不是這個社會的弱勢羣體。”
“是這場來之不易的勝利讓我們想了起來,是晏少校的無私付出證明了服從者的價值和能力,勝利固然需要慶祝,英雄卻更應被尊重和認可!”
說完這話,皇帝打開了一個紅色的盒子,拿出一枚耀眼的上校徽章,目光落在臺下的晏殊青身上,笑着說,“所以現在有請我們新任的軍部上校——晏殊青先生,上臺受勳。”
話音剛落,整個宴會廳爆發出熱烈的掌聲和歡呼,從沒有一個服從者可以坐到上校軍銜,晏殊青是有史以來的第一個。
似乎所有人都知道有授勳這個環節,只有晏殊青自己被矇在鼓裏,他愣怔的坐在原地,一時失去了反應,直到被一羣人笑着推上去才傻愣愣的一步步走上臺。
耀眼的燈光投過來,他站在萬千星光之中,這時皇帝將上校勳章掛在他的肩頭,衝他行了個軍禮,“晏上校,願汝窮盡畢生,爲蒼劍爲人民效力。”
晏殊青回以軍禮,眼眶一陣陣發熱,腦袋也跟着暈眩,一開口聲音卻無比堅毅,“我願誓死效忠,鞠躬盡瘁!”
這一刻,全星際的目光都落在了這個小小的主席臺,現場再次掀起熱烈的掌聲,這一刻,這個舞臺,這個時代,屬於晏殊青。
麥克風傳來微微的雜音,晏殊青深吸一口氣,輕聲笑了一下,“……抱歉,我現在有點回不過神,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如果前言不搭後語,大家領會精神……”
一句話讓所有人全都笑了起來,緊張的氣氛瞬間緩解,靳恆在臺下衝他輕輕的笑着,他攥了攥胸口的上校徽章輕聲說,“變成服從者的那一天,我問過自己,晏殊青,你還願意當一個馬革裹屍奮勇殺敵的前線兵麼,我告訴自己我願意,不論發生了什麼,我都會咬牙堅持,這是我的夢想,也是我畢生的願望。可那時因爲服從者的身份,有那麼多質疑的人,甚至連我自己都開始動搖,是不是我真的不行。所以抱着一種執念,我去了獵鷹戰隊,毀了亞希基地,上了滄瀾戰場……一路走來,生生死死,索性身邊總有人不離不棄。”
“謝謝幫過我的每一個人,謝謝滄瀾山的好兄弟,謝謝獵鷹戰隊的大家夥兒,當然還有謝謝我的丈夫,靳恆。”
最後兩個字落地,全場瞬間一靜,這是晏殊青第一次公開談到靳恆,還是用“丈夫”這個字眼。
“有個傻瓜,知道我變成了服從者,在我快被整個社會拋棄的時候告訴我,我還要你,這個傻瓜,傻到明知道獵鷹戰隊的考覈九死一生,還自願跟我一起冒險,滄瀾山上我們被敵軍伏擊,他揹着我翻了一整個山頭,自己幾乎快要凍死卻從沒想過扔下我,最後甚至差點爲我付出生命。”
“我不知道愛情是什麼,但我慶幸自己遇上了他,這個月底就是他的生日了,我本想慶典結束回家給他個驚喜,但現在似乎不用了。”
說着晏殊青從口袋裏拿出一枚戒指,盯着臺下那雙幽深似墨的眼睛,笑着說,“我們倆結婚結的倉促,我連定情信物都沒買,好不容易攢夠了老婆本,索性一起拿了出來,靳恆先生,現在我想把自己的後半生當做生日禮物送給你,不知道你接不接受?”
短暫的寧靜後,整個會場和場外看直播的所有人都瘋了,歡呼聲、叫好聲差點掀翻屋頂,連皇帝都笑得合不攏嘴,站起來跟着一起鼓掌。
靳恆在萬千目光和星光中,望着臺上的晏殊青,像是與他隔了千山萬水,他渾渾噩噩又迫不及待的走上臺,兩人的目光撞在一起,似乎已經跨過滾滾紅塵。
上前一步攥住晏殊青的手,他終於明白晏殊青爲什麼面對記者時對於兩人的關係避而不答,因爲他早就想好要用配偶的身份昭告天下。
晏殊青想把戒指給他,卻一下子被他拉入了懷抱。
現場的歡呼聲連成一片,卻沒有兩顆心跳動的聲音震耳欲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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