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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李崇帶着他那條長毛大白狗住進了陳澄家之後,日子就變得雞飛狗跳。
陳澄本來琢磨着混過老媽那一關之後,第二天一早就把這傢伙轟走,可誰想到李崇像是捏住他的軟肋似的,每當他要開口轟人的時候,這傢伙都會立刻用公開關係來威脅他。
陳澄回回氣得腦仁疼,忍不住瞪他,“咱倆有個屁關係,你以爲信口一說別人就會相信麼?”
李崇微微一笑,坐在沙發上一邊喫水果一邊看新聞,絲毫沒把自己當外人,“不相信不要緊啊,大不了我把咱倆小時候的照片曬出來,竹馬這麼多年,由不得他們不信。”
陳澄被他不要臉的程度驚呆了,槽點太多一時都不知道該從哪句開始吐,“你瘋了吧,你以前可是個女的,真公開舊照,不用我動手,你的經紀人也會把你直接大卸八塊。”
李崇舉起啞鈴,露出結實精壯的肩膀,嗤笑一聲,“誰跟你說我要公開那些?我手裏可有當年你睡着時我偷親你的自拍,那時我穿的可是男裝。”
“李崇我艹你大爺!把照片交出來!”
陳澄忍無可忍,擡腳就踹,李崇一動不動的坐在原地,完全沒有躲避的意思,一擡手按在終端屏幕上說,“哥,我可是傷患哈,你要是想打人,我也沒法還手,但我要是手指一哆嗦把咱倆的照片發出去,可就算是公開戀情了,反正我早就想這麼幹了,不如哥你就成全我吧。”
“……”陳澄氣的額角突突的跳,看着李崇那張英俊又欠揍的臉,真是恨不得給他倆大嘴巴子,他當年一定是腦袋進水眼睛漏光,纔會覺得李崇是朵清純不做作的小白蓮。
其實這傢伙完全跟“單純無害”這個詞絕緣,他就是個不折不扣的心機吊,從小到大都是這樣。
虧自己當年被他迷的暈頭轉向,被人坑了這麼多年都不知情,果然是美色誤人。
想到這裏,陳澄氣的轉身就走,於是每次把這傢伙趕走的決定都這麼不了了之,李崇就更加恬不知恥的住了下來,天天過的優哉遊哉,甚至把以前所有的東西都快搬到了陳澄家裏。
李崇長相英俊,又是人氣當紅的大明星,自然愛俏又臭美,一開始剛住進來的時候,爲了裝乖還有所收斂,如今捏住了陳澄的軟肋,就徹底的肆無忌憚放飛自我,衣服、鞋子、配飾……跟不要錢似的往公寓裏扛,這樣他還不滿足,仍然天天讓經紀人買衣服,而且一買就是兩套,美其名曰要跟陳澄穿情侶裝。
這天李崇站在落地鏡前整理髮型,陳澄看着幾乎被塞滿的屋子,皮笑肉不笑的嘲道,“喲,喫白飯的終於要出去工作了?你可趕緊滾吧,天天賴在我這裏不拍戲不趕通告,我都要以爲你喫不上飯了。”
李崇失笑一聲,繼續整理者額前的碎髮,“誰跟你說我要出門了,我在休工傷假好麼。”
一聽這話,陳澄皺起眉頭,“不出門你天天一大早跟只公孔雀似的捯飭什麼?要我說你還真是有顆少女心,瞧瞧你這做派,怎麼就投胎成個男的。”
說他胖他還真就喘了起來,李崇頂着比陳澄高半頭的身高,故作嬌羞的一捂臉,“討厭,人家天天打扮還不是爲了色=誘你嘛,我知道你喜歡我這張臉。”
陳澄一口氣上不來差點嗆死,頂着發紅的臉呵呵兩聲,“你要是剁了下面那一根,我或許會喜歡你這張臉。”
李崇垂下手,露出那張英俊精緻的臉,完全沒因爲這話生氣,反而低低一笑,“現在不喜歡不要緊啊,總有一天我會讓你因爲我下面這一根更喜歡我的。”
“科科。”陳澄翻了個大白眼,砰一聲甩上門,不想搭理這個自作多情的傢伙。
日子就這樣亂七八糟的過了半個多月。
這天晚上,陳澄從實驗室回來已經將近凌晨,李崇屋子裏一點動靜都沒有,想是已經睡了。
看不見他陳澄心裏鬆了一口氣,最近一段時間每天跟那張熟悉的臉擡頭不見低頭見的,他的心臟實在有點承受不住。
其實從再次遇上李崇的那天起,他的內心遠沒有表面看上去這麼淡定,畢竟是從小到大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喜歡的人,雖然被騙的實在有些慘烈,可曾經那些過往卻沒法輕易抹去。
躺在他懷裏還是小嬰兒的李崇、笑意盈盈叫他哥哥的李崇、夕陽下湊上來吻他的李崇……
無數記憶在腦海中迴盪,那雙灰藍色的深邃眼睛近在咫尺,讓陳澄的心一陣陣的悸動。
熱水順着頭髮滑下來,浴室裏霧氣升騰,陳澄往臉上潑了把水,把自己從回憶中那雙灰藍色的眼眸中抽出,嘩嘩的水聲掩蓋了一切,他沒聽到身後傳來開門的聲音。
就在他毫無防備的時候,一雙手突然從背後抱住他,陳澄嚇了一跳,擡手就是一拳,只聽背後傳來“唔”的一聲悶哼,那雙緊緊箍住他的手臂卻沒鬆開。
聽到聲音,陳澄猛地擰住眉頭,“李崇?”
他剛要回頭,李崇就把腦袋搭在了他的肩頭,像個撒嬌的大型犬一樣低聲說,“哥,你打的我疼死了……”
此時陳澄渾身上下不=着=寸=縷,突然被李崇抱住,當即頭髮都快豎起來了,“你怎麼溜進來了,快點滾出去!”
他擡手就要掙扎,李崇卻緊緊箍着不讓他動彈分毫,熱水從頭頂傾瀉而下,李崇的嘴脣貼着他的耳垂低聲道,“……別趕走,讓我抱一會兒。”
李崇渾身上下早就被熱水淋透,結實的胸肌和臂膀透過布料,緊緊的貼在他的後背,而他卻像一隻煮熟的大蝦,渾身泛紅無所遁形,一時間陳澄又怒又恥,情急之下,擡起手肘衝着李崇的心口就擊了過去。
李崇似乎早有防備,一下子按住他的胳膊,把他往前一推按在對面的牆上,接着炙熱的碎吻就順着陳澄的脖子和肩胛骨落了下來。
“你他媽……到底要幹什麼!鬆手!”
陳澄猛地打了個哆嗦,全身像是被瞬間澆了一勺熱油,用盡全力猛地推開李崇,慌亂的拿起旁邊的浴巾裹住自己。
李崇晃盪了幾下,垂着頭抹了把臉上的水,在陳澄要溜走的瞬間又抓住他的胳膊,“陳澄……我好想你……”
他第一次叫出這個名字,聲音沙啞低沉,聽起來還有些不太清醒,這麼近的距離讓陳澄聞到了他身上的酒氣,頓時微微擰起了眉頭,醉鬼就老老實實回你屋裏待着,別出來耍酒瘋。”
說完這話,他一甩胳膊,逃似的狼狽的往外跑,誰想到李崇被他這麼一推,竟踉蹌一下直接摔在了地上,“砰”一聲撞到旁邊的臺子,半天沒有起來。
陳澄嚇了一跳,他根本沒使勁,李崇怎麼會摔的這麼嚴重,趕忙上前扶住他,“喂,你怎麼了這是。”
“哥……”李崇擡手攥住他的手腕,“我疼……”
兩個字讓陳澄的心猛地縮了一下,“摔哪兒了,我看看。”
他傾身上前想把李崇扶起來,誰想到這傢伙像灌了鉛塊似的腳下打滑又一次跌在地上,摔了陳澄一個滿懷,順勢擡手緊緊摟住了他。
關了熱水的浴室裏霧氣漸漸消散,溫度也跟着降了下來,這時陳澄才察覺到李崇身上不同尋常的熱度,他心裏一跳,“你……發燒了?”
”……沒有。”李崇搖搖頭,腦袋搭在他的肩膀一動不動。
陳澄擡手摸了一下他的額頭,當即急了,“都燙手了還沒發燒!?你怎麼搞的,帶着傷發着燒都敢往浴室裏跑,是不是腦袋進水了。”
“我沒事……你抱我一會兒就好了。”
李崇坐在溼漉漉的大理石地面上,深棕色的頭髮一縷縷的貼在發白的臉上,那雙灰藍色的眼睛半垂着,薄薄的嘴脣早已沒有任何血色。
陳澄深吸一口氣,“走,我帶你去看醫生,你這樣不行。”
“你不就是醫生……我看你不行麼。”李崇這時候還不忘開玩笑,一擡頭,浴室的燈光照的陳澄有些重影。
他一直喜歡陳澄那雙某黑色的眼睛,還有那張看起來不好接觸實際上卻意外柔和的臉,他嘆了口氣,一口埋在陳澄肚子上,覺得自己暈眩的更加厲害了。
他這副被人遺棄又淋了雨的流浪狗模樣,讓陳澄再硬的心腸也不捨得再說什麼,況且他本就是個刀子嘴豆腐心。
長嘆一口氣,他使勁扛起又高又壯的李崇,踉蹌着往他房間走去,李崇似有所感,開始說胡話似的嘀咕,“……別趕我走……哥,我真的後悔了……別再讓我看不見你了……”
這一句話戳到了陳澄的軟肋,他只覺得手指尖都在發抖,在客廳站了好一會兒才抿着嘴脣把李崇扶到了自己的房間。
拿出乾毛巾和換洗的衣服,他把李崇上下都拾到乾淨,把人塞進厚厚的被窩,又塞了藥片之後,李崇終於安靜了下來卻始終不肯鬆開攥着他的手。
即便換了衣服這傢伙身上仍然帶着酒氣,陳澄瞥了他一眼,擡手揉了揉額角。
難怪這傢伙今天的反應不對,發着燒還喝酒,簡直是不要命了。
不過他喝不喝酒又跟自己有什麼關係?他一個大老爺們又不是原來那個嬌滴滴的小姑娘了,連自己都照顧不好,生病也是活該。
陳澄在心裏嘀咕一聲,看了一眼閉着眼睛的李崇,覺得自己又一次腦袋進水了,甩開他的手正要走,李崇卻艱難的掀開了眼睛。
陳澄快速武裝好自己的表情,正準備譏諷幾句,卻發現李崇的神色迷迷糊糊,根本就沒有清醒,嘴裏一直唸叨着胡話,拼命抓着他的手,眼睛發紅道,“……我已經走了這麼多年,讓我回來行麼……哥,我真的不想躲了……”
陳澄抿住嘴脣,有些不明白他的意思,“你躲什麼,回不回來爲什麼要問我?”
可惜李崇已經聽不到這些,陷在自己的渾渾噩噩中,繼續喃喃自語,“……都十二年了,我不敢回母星,也不敢留在蒼劍,我怕你看見我就生氣,所以我得躲着你,你看不見我應該會開心很多……”
“可我也是個人啊,身份不是我能選擇的,是男是女也不是我能控制的,我走了這麼多年,每天都在想你,可是卻連聯繫你的勇氣都沒有,我真的太難受了……”
這話每個字都敲在陳澄心上,讓他的胸口一陣陣收縮,張了張嘴巴,眼裏露出不敢置信的神色,“你當初突然離開母星……是爲了躲我?”
當初因爲這傢伙執劍者的身份,他們大吵了一架,那天是李崇的十八歲生日,可第二天他就消失的無影無蹤,像是突然人間蒸發似的,再也不見蹤影。
他問過所有可能知道李崇下落的人,可就連李家爸媽都不想提這個剛收到軍校錄取通知書就退學離家出走的小兒子。
天下之大,他竟完全跟李崇失去了聯繫。
時至今日陳澄都記得他們吵架那天,李崇換掉了長髮和裙子,穿着一身乾淨利索的白色運動衣,頂着一個寸頭出現在他面前,用那雙灰藍色的眼睛盯着他一字一句道,“哥,就算你不接受我的身份,我也絕不會放棄。”
可第二天這個放狠話的人就逃得比誰都快,像是甩下什麼垃圾似的就把他給扔了。
這個火陳澄憋了整整十二年,他最生氣的不是李崇是執劍者,而是他騙了自己整整十八年,甚至在分別前最後一刻還在騙他。
可現在這個大騙子卻說,當初離開是爲了他。
多可笑啊……
“你躲我幹什麼,我還能吃了你麼?”陳澄緊緊攥着拳頭,恨不得打醒了眼前這個昏昏沉沉的傢伙。
李崇茫然的看着天花板,整個人仍然不太清醒,“是啊……我爲什麼要躲你,我躲你幹什麼?”
呢喃到最後他突然自嘲的輕輕笑了起來,“還不是因爲我是個膽小鬼,李崇你他媽是個膽小鬼!”
“……我太害怕了……可我什麼都做不了,其實我早就想跟你坦白我是男的,可我知道你喜歡的是你的蟲蟲妹妹,根本不是我……我怕一坦白你就會離開,只好用更多的謊言去彌補,自欺欺人的盼望着十八歲晚點來。”
“我以爲十八年足夠讓你喜歡上我,哪怕我是……男人,還是個執劍者,可那天當我鼓足所有勇氣出現在你面前的時候,你的眼神……太冷了,像看一個陌生人一樣看我,原來我喜歡的那個陳澄哥哥,看着我都是笑的,可那天你看我就像看一個怪物……”
“我一下子就慌了,強裝鎮定的甩下狠話,甚至都不敢看你一眼就跑了,哥……我是個膽小鬼,我被你寵壞了,我沒法接受以後你用那樣的眼神看我,也不想讓你在想起我的時候只剩下噁心,所以我像個懦夫一樣逃了,很可笑吧?”
陳澄的指尖微微發抖,僵在原地,腦袋嗡嗡作響,“……既然當初逃了,爲什麼現在還要回來?”
而且明明知道他的下落,又爲什麼故意裝作陌生人來他的門診預約,還說那些奇奇怪怪的話?既然已經離開了,又何必時隔十二年再次入侵他的生活?
可這話問完,吃了退燒藥的李崇已經沉沉睡去,再也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卻始終緊緊攥着他的手,不給他一丁點離開的機會。
陳澄費了半天功夫也沒能掙開他的桎梏,擡頭看一眼這傢伙睡着時蒼白的側臉,惦記着他的病情,也就沒再離開,趴在牀邊不知怎麼就沉沉的睡了過去。
這一覺睡得很沉,當陳澄被終端“滴滴”的鈴聲吵醒的時候,窗外已經大亮。
他擡手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擡手去摸放在枕頭旁邊的終端,卻觸到一片人體的溫熱,他楞了一下,陡然睜開眼睛,赫然看到正躺在自己旁邊好眠的李崇。
陳澄當即就蒙了,差點以爲自己在做夢,剛要坐起來卻發現自己腰上還環着一隻精裝的手臂,而手臂的主人因爲身側的動靜蹙了蹙眉頭,把他又往懷裏攬了攬,仍然沒有醒來的意思。
這是什麼情況!?
陳澄腦袋嗡一聲響,急忙往被子裏瞅了一眼,幸好他還穿着衣服……
可他怎麼會睡在李崇懷裏,昨晚明明是趴在一邊睡得,怎麼一睜眼就跑到了牀上,這麼大動靜他怎麼可能一點也沒感覺到!
亂七八糟的思緒像塞車一樣堵住了他的腦袋,陳澄僵在那裏,完全忘記了反應,而這時終端還在滴滴的響,他吐了口氣,悄悄的挪開李崇橫在自己身上的胳膊,做賊似的溜下牀,拿着終端就去了陽臺。
號碼顯示的是晏殊青,可接起來卻是靳恆,一大早就接到“閻王爺”的電話,陳澄表示有點肝顫。
“一個小時之後我帶殊青去你那裏檢查,做好準備。”
一句話簡短的像是分分鐘要掛電話,陳澄嘴角抽搐了幾下,忍不住問,“我說靳上校,你這說風就是雨的,也不問問我今天有沒有預約麼,萬一排不上殊青怎麼辦?”
“哦,那你今天有預約麼。”
陳澄忍不住沖天翻白眼,“沒有……”
“那你還問什麼?”靳恆硬邦邦的聲音從聽筒裏傳來,陳澄覺得自己沒法和這位閻王爺交流,正要開口的時候,聽筒裏突然傳來晏殊青的聲音,“靳恆你偷偷摸摸躲陽臺幹什麼呢,酸蘋果買沒買啊?”
“要削成小兔兔呀,小兔兔蘋果卷卷愛喫噠。”
小傢伙的聲音也從裏面傳來,靳恆立刻回,“買了,你別動彈,我去給你削皮,別傷着手,小兔崽子你摻和什麼,蘋果是給你爸買的,你不許偷喫。”
氣管炎的靳上校在電話裏狗腿的有點不忍直視,跟陳澄一開口又變成了面癱,“行了不跟你廢話了,殊青要喫蘋果了,記得準備儀器。”
撂下這話不等陳澄開口,靳恆“啪”一聲就掛斷了電話。
“妻奴成這樣,沒救了!”
陳澄翻了個白眼,覺得自己又受到了一萬點傷害,長吁短嘆的走進臥室,李崇還沉沉的睡着。
這傢伙睜開眼是惡魔,閉上眼卻好看的頗有幾分不食人間煙火的仙氣兒,這是網友對李崇的評價,陳澄不知道怎麼就想到了這詞,瞬間把自己噁心的夠嗆,可還是忍不住對着他這張臉看了半天。
想到昨天晚上那傢伙落在他身上的吻,陳澄臉上又有些發熱,擡手摸摸他的額頭,確認不燒之後,就悄無聲息的穿上衣服往診所趕去。
房門“咔嚓”一聲關上,這時李崇緩緩睜開了眼睛,盯着他離開的背影,幽深的眯了眯灰藍色的眼睛。
陳澄幾乎逃似的離開了家,根本不敢回憶昨天晚上發生的事情,這會兒到了診所,他心緒平靜下來才感覺到困頓疲憊。
昨天晚上忙活着照顧李崇那傢伙,他睡得實在太晚,這會兒眼看着跟晏殊青兩口子預約的時間還早,就趁着一大早幾乎沒什麼病號的時候,鑽進了隔壁的診療室。
這會兒護士都在前臺值班,整個治療區一個人都沒有,陳澄看着診療室旁邊那張柔軟的沙發牀,一腦袋栽上去,不知不覺就睡了過去。
迷迷糊糊之中,他像是又回到了十七歲那年的傍晚,夕陽西下,晚霞漫天,他和李崇勾着小手指並肩走在回家的路上,這時李崇停下腳步,湊上來吻住了他的嘴脣。
一切都像記憶中一樣美好,可那個長髮飄飄的蟲蟲妹妹,卻變成了高大挺拔的李崇,那雙灰藍色的眼眸幽深似海,直直的撞進他的瞳孔,一雙精壯的手臂箍住他的脖子,兩片炙熱又侵略意圖十足的脣瓣緊緊噬咬着他的嘴脣。
一切都那麼逼真,就連噴灑在鼻尖的炙熱呼吸都真實的可怕。
這時一條舌頭執拗又強勢的撬動着他的脣縫,味蕾摩擦嘴脣的觸感和箍在脖子上的可怕力道,讓陳澄一下子睜開雙眼,接着猛然對上一雙灰藍色的瞳孔,與夢中見到的一模一樣。
“!”
陳澄陡然睜大了眼睛,李崇見他醒了,微微翹嘴角,把他按在沙發牀上吻得更加用力。
“唔!”陳澄悶哼一聲,愣怔了好一會兒才猛地擡手推開他,“……李、李崇!?你怎麼在這兒?”
“你在哪兒我當然就在哪兒唄。”
李崇笑了笑,繼續低頭湊山來索吻,陳澄一偏腦袋,一下子反應過來,“……你偷聽我講電話?”
“怎麼能是偷聽,你跟我在一個屋,我又不是聾子當然能聽見。”
李崇緊緊摟住他,腦袋在陳澄側臉上蹭了蹭,咬着他的耳朵啞聲說,“昨天的事情你沒忘吧?我也沒忘,咱們倆的事情還沒個交代,你一大早就走了,我也只能追到這裏來。”
提到昨天浴室裏的吻,還有李崇迷迷糊糊說的那些“醉話”,陳澄的臉上有些發紅,避開他的眸子說,“什麼昨天的事?我不記得了。”
“你又口是心非。”
李崇一手攫住陳澄的下巴,強迫他對上自己的視線,“我昨天喝多了,但記憶還在,我說過什麼話自己記得一清二楚,相信你也沒忘,如果你真的不喜歡我了,昨天根本不必那樣照顧我,你明明對我還有感覺。”
陳澄勉強嗤笑一聲,“我是醫生,換任何一個人我都會這麼照顧,你能不能別自作多情了?”
“既然你提了昨天那些胡話,也應該知道咱倆已經分開十二年了,人都是會變得,更何況當初咱倆都小,初戀這麼當真幹什麼?你現在是大明星了,我也有我自己的生活,咱倆不過是舊人重逢,再提以前那些小孩子過家家有的遊戲就沒意思了。”
這話讓李崇的瞳孔驟然一縮,他不敢相信眼前的陳澄跟昨天細心照顧他的是一個人,他的喉結上下滾動,緊緊盯着陳澄說,“你敢說這場遊戲你沒認真?你不認真剛纔爲什麼迴應我,我吻你的時候你分明就有感覺。”
“陳澄,當年是我錯了,不該騙你,我懦夫,可就像你說的,咱倆當初誰都不成熟,我不該一走了之逃避問題,一下子耽誤這麼多年,以前我不能確定你的心,也根本不敢出現讓你厭煩,可現在我確定了,你又爲什麼要逃避?你問問自己的心是不是還喜歡我!”
李崇從今天出現開始就再也沒有喊過陳澄一聲哥,他一向是個笑容滿面的人,可現在臉上的表情卻是前所未有的認真和執着。
恍惚間,這個自己從小看到大的孩子已經長到這麼大,可喜歡有什麼用呢,傷害已經造成了,他們是同類,兩個執劍者當初都沒能在一起,現在都一把年紀了,各自已經有了獨立的生活,又怎麼可能再有什麼交集。
除了是兄弟,他們還能怎麼樣呢?
陳澄緊緊抿着嘴脣,過了一會兒才低聲開口,“對,你說的沒錯,這場遊戲我的確認真了,可我認真喜歡的是蟲蟲妹妹,不是你,我喜歡的是個女生,你懂不懂?”
一句話讓李崇僵在原地,緊緊攥着拳頭,過了好久才突然失笑一聲,抹了把臉啞聲說,“……你是不是還在怪我當初爲了躲你,一聲不吭離開這麼多年?”
陳澄看着他那雙漂亮的眼睛,心裏其實害怕了,李崇總是一副人畜無害的笑模樣,實際上心裏卻有無數算盤,他已經被他的“天真善良”騙得團團轉了這麼多年,真的不知道他說的是真是假了。
“我信你當初離開有我的原因,可你一走了之真的只是爲了我嗎?你離開家,到底是爲了擺脫家庭束縛,踏上你的明星路,還是單純不敢面對我,你自己心裏最清楚。”
一句話宛如刀鋒,一下子割裂了兩人本就殘破不堪的關係,李崇站在原地半天沒有說話,灰藍色的眼睛捲起驚濤駭浪最後又一點點的歸於平息。
“……你就是這麼看我的嗎?”
過了許久李崇才輕聲說出這話,他的眼神讓陳澄害怕又酸澀,可他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我明白了。”李崇點點頭,甚至露出一抹比哭還難看的笑,盯着陳澄緊繃的臉,突然上前狠狠吻住他的嘴脣,接着什麼話都沒說轉身消失在了門外。
大門“砰”一聲合上,發出一聲巨響,陳澄摸了把嘴脣,使勁抓了抓凌亂的頭髮,把自己埋在了枕頭裏,擋住了臉上所有的表情。
一場大吵讓兩個人的關係在一夜之間陡轉直下,可到了晚上,兩個人卻沒有因此冷戰,李崇也照常一副嘻嘻哈哈沒個正經的樣子,似乎之前在診療室裏的一切都是一場錯覺。
日子似乎回到了以前,陳澄沒有趕李崇走,李崇也沒提出離開,更對那天的事情絕口不提,他又恢復了平日的本色,張口閉口都是“澄澄哥哥”,再也沒有直呼過陳澄的名字,這是兩人時隔十二年以來相處最平和的一段日子。
可一切卻又像平靜大海下面的暗潮洶涌,即便兩人誰也不說,彼此心裏都很清楚有什麼東西他們可能再也回不去了。
擺在他們面前的只有兩條路,往前一步是攜手,往後一步是懸崖,沒人願意後退,也沒人願意再次放下自尊去試探兩人已經支離破碎的感情,所以他們只能這樣僵持着,一直看不到結果的耗下去……
陳澄這幾天的心情糟糕透了,不僅僅是因爲跟李崇僵持的關係,更因爲實驗室培養的抗體出現了很大的問題,若是任其繼續發展,整個實驗室將近一年的付出很可能會付諸一炬。
對此軍部高層極其重視,隔三差五就來視察,陳澄作爲總負責人,承擔的壓力比任何人都大,可即便是這樣,他也完全可以回家,因爲爲很多事情都是下面人去操縱,根本不需要他親自插手。
可一想到回家之後要跟李崇裝出一副兄友弟恭的樣子,他就更加疲憊,甚至像逃避似的,把自己天天悶在實驗室中,即便有時間也不回家,跟李崇更是徹底斷絕了聯繫。
爲了不讓自己在這麼關鍵的時刻分心,也爲了讓自己徹底冷靜下來去思考彼此的未來,他已經半個月沒有跟李崇說過一句話,發過一條信息,李崇一開始還會主動聯繫他,後來乾脆也不再聯繫,他們成了同一屋檐下最熟悉的陌生人。
這天,*細胞到了最關鍵的複檢階段,只要通過這一關,後面的問題幾乎迎刃而解,整個實驗室宛如大戰前夕一般,都死死地蹲守着自己的試驗項目,根本不敢離開。
到了喫飯時間,陳澄拿着一份晚餐一邊盯着儀器裏培養皿的動靜,一邊往嘴裏灌營養劑。
這時候氣氛沒有那麼緊張,幾個新晉的年輕醫生忍不住湊在一起聊天,正八卦着的時候,其中一個小姑娘突然大叫一聲,把周圍人都嚇了一跳。
“一驚一乍的幹什麼,嚇死個人。”
“你們快看新聞啊,就在剛纔城北區發生了入室傷人案,說有個精神病拿着□□混到居民區裏,炸傷人了。”
“城北區?”聽到這三個字陳澄一下子擡起頭來。
周圍人一下子想起來,“對啊,陳哥你不就是住城北區麼,媽呀,那裏一共就那麼幾棟居民樓,別真是你住的那裏。”
陳澄心裏一跳,接着抿住了嘴脣,攥着手裏的終端摩挲了幾下,猶豫着要不要給李崇發條信息。
正躊躇的時候,幾個人的終端全都響了起來,星網的信息推送同時送達,剛纔大叫的小姑娘這次直接喊出來了,“不是吧!這次入室的精神病竟然是個狂熱粉絲,奔着明星去的。”
說着她點開了新聞後面的現場連線鏈接,記者的全息身影瞬間投影在實驗室中。
“……據悉,此次入室傷人案可能爲l姓男星瘋狂粉絲所爲,嫌疑人共攜帶了三顆自制炸=藥,目前已造成五人受傷,現其已潛伏到居民家中,正在跟警方進行對峙,暫時無法確定其挾持的人質是否爲l姓男星,我臺將爲您現場持續關注……”
熟悉的樓道和街景一下子撞進陳澄的眼睛,“l姓男星”四個字更是讓他渾身一顫,腦袋霎時一片空白,連想都沒想直接衝出了實驗室。
“陳哥你幹什麼去?”
幾個人急忙追出去,可以轉眼已經看不到陳澄的身影。
此時正值下班高峯,空中實行交通管制,陳澄的飛行器被系統限制兩小時之後才能使用,可他此刻心急如焚,連一秒鐘都不願等待,直接跑到大街上,攔住一輛剛要發車的公共懸浮車,一個健步就鑽了進去。
懸浮車的速度自然無法跟飛行器相比,陳澄擠在人羣之中不停的給李崇發信息。
【城北區出事了,你還好嗎?】
【有你的狂熱粉絲鬧事,你一定要鎖好門窗千萬別出來】
【李崇你現在到底怎麼樣了,快回我信息!】
……
一條條的信息石沉大海,隨着晃晃悠悠的車廂,陳澄的心一點點的沉了下去。
既然新聞已經確定是狂熱粉絲鬧事,那就一定是奔着李崇去的,可李崇在他家裏一共才住了不到兩個月,而且一直都沒有出門工作,粉絲是怎麼找到的這裏?
李崇現在身上有傷,那人身上還有炸藥,萬一他受傷了可怎麼辦……
陳澄沒法再繼續想下去,腦袋裏嗡嗡作響,偏偏懸浮車遇上了大塞車,在空中堵着根本沒法動彈。
他從沒有一刻恨過自己爲什麼要買離醫療處這麼遠的房子,如果可能他真是恨不得立刻長出一雙翅膀飛回去!
懸浮車好不容易轉到了城北區,誰想到又遇上了警=方的阻攔。
“前面發生了爆炸和劫持事件,公共飛機和車輛限行了,換另一個方向吧。”
車子裏的人議論紛紛,七嘴八舌的話鑽入陳澄的耳朵。
“沒想到搞得這麼大,連交通都管制了,現在的粉絲是不是有毛病啊,追星追到要跟人家同歸於盡,話說這個l姓男星到底是誰啊,在這裏住了這麼久從沒聽說過這裏有明星啊。”
“誰知道呢,不過看娛樂八卦說這個l姓男星最近正大紅大紫,而且還有熱播劇剛完結,這明顯說的是李崇啊。”
“炸彈這麼一炸,我看李崇的星途是毀了。”
“星途毀了是小事,能不能保住命都難說。”
……
陳澄再也聽不下去,擡手拍拍車門,“師傅,麻煩開一下門,我下車。”
車門剛剛打開,只聽“轟”一聲巨響,整個地面都跟着震動,遠處升起濃煙,橘色火焰沖天,周圍的喊叫聲瞬間連成一片。
警=方緊急疏散人羣和空中地面的交通,警鈴聲、尖叫聲、爆炸聲……讓所有人都慌了神,懸浮車裏已經鬧翻了天,全都催促着司機趕快開車離開這裏。
陳澄直接跳下車,衝着濃煙滾滾的爆炸點狂奔而去,臨近居民區的時候,一個執勤警=察趕忙攔住他,“先生,前面發生了大爆炸,這裏很危險,請您馬上離開。”
陳澄隨手從口袋裏掏出證件,急聲道,“我是軍部醫療處的陳澄,上頭派我來支援。”
警=察從沒見過這麼高的軍銜,一時間愣在當場,趕忙拿出終端說,“好的陳長官,我現在就聯繫上級,拿到批示就帶您進去。”
“等你拿到批示人都死光了!”陳澄低吼一聲,直接把證件拍在他胸口,“上面追究起來就報我的名字。”
撂下這話,他推開警=察徑直衝進了濃煙之中。
爆炸現場一片慘烈,斷壁殘垣散落的到處都是,警=察圍堵在一棟樓前,陳澄一看正是他家門口,剎那間他臉上的血色褪的乾乾淨淨。
避開樓下的警察,他從另一面直接翻過去,樓道里濃煙滾滾,根本看不清路,他拿着終端不停的聯繫李崇,可電話那頭始終是冗長的忙音。
“李崇你爲什麼要背叛我,你爲什麼要喜歡其他人!”
瘋狂的嘶吼從濃煙中傳來,隱隱約約可以看到一個乾癟精瘦的男人身影,他手裏似乎攥着炸=藥的開關,另一隻手掐着一個人的脖子,定睛一看赫然是已經陷入昏迷的李崇。
這一眼就讓陳澄狠狠打了個哆嗦,而那瘋子還在歇斯底里的喊個不停,“我每天給你送花,給你寫了那麼多信,你憑什麼不回覆!”
“你的每句臺詞我都倒背如流,見面會更是錯過一場,可你從來沒有注意過我,倒是跑到這裏跟一個野男人廝混!你怎麼這麼噁心!”
他越說越瘋狂,攥着開關的手不停的揮舞,對着完全昏迷的李崇又打又踹,“你他媽說話啊!你是不是隻是在這裏借宿,只要你跟我說跟那個男人沒關係,我立刻放了你好不好?”
李崇被擊中肚子,身體不自然的抽搐幾下,腦袋無力的垂下來,這個動作明顯取悅了那瘋子,只見他突然桀桀得笑,渾濁的眼睛裏滿是瘋狂,“你點頭了是不是?我就知道你不可能注意不到我,我那麼喜歡你,可每天都有人跟我搶你,不如你死了吧。”
“只要你死了,你就是我一個人的了,哈哈哈……”
他幾近癲狂的不知從哪兒陡然掏出一把刀子,對着李崇的心窩就刺了下去,千鈞一髮之際,李崇突然睜開眼睛,一腳將那瘋子踹倒。
瘋子毫無防備,重重的摔在地上,“你……沒暈?”
“你嚥氣了老子也暈不了。”李崇像來漂亮的眼睛陰厲的眯了起來,衝着那人狠狠就是一拳,動作凌厲又狠辣,完全不似平時那般嘻嘻哈哈。
兩人瞬間扭打在一起,瘋子完全不是李崇的對手,被打得節節敗退,抽出刀子衝着李崇刺了過來,一下子劃傷了他的臉。
鮮血一下子淌了出來,把瘋子一下子刺激的紅了眼,歇斯底里的大笑道,“你打死我,我也會拉你做墊背,你死也必須跟我死在一起!樓下所有人都要給我們陪葬!”
說完這話,他擡手去按炸=彈開關,李崇撲上來按住他的手,刀子也瞬間貫穿了他整個手掌。
那瘋子一把抱住李崇,又去按開關,“砰”一聲槍響,子彈打過來,卻擦着瘋子的側臉而過。
一擊不成就徹底失去了反擊的機會,就在所有人都以爲爆炸在所難免的時候,瘋子突然抽搐幾下一頭栽倒在地,到底沒能按下開關。
這時所有人擡頭,這才發現不知什麼時候爬上樓頂的陳澄,此刻手裏正攥着一把□□,胸口劇烈起伏的站在原地。
“哥!?”
李崇驚呆了,撐着身子就要爬起來,結果卻扯到了傷口。
陳澄這時纔回過神來,猛地跑上來,一把將渾身是血的李崇抱在了懷裏,從沒有這麼慶幸自己隨身打了一把麻藥槍。
“哥,你怎麼來了!這裏有炸藥,你快點走,別在這裏待着!”
李崇一把推開陳澄,臉上是前所未有的慌張,可陳澄卻死死摟着他,完全沒有鬆手的意思。
這時警察衝了上來,拆彈組也開始行動,昏厥的瘋子和那顆隨時可能爆炸的炸=彈被擡走了,警察看着緊緊相擁的二人,欲言又止,躊躇了一下到底沒有開口,轉身離開了樓頂。
此刻黑煙還沒散去,整個樓道里漆黑一片,陳澄緊緊攥着李崇的衣服,一句話也說不出口。
李崇感覺到他身體的顫抖,心裏一時間又酸又澀,想擡手安撫他,卻發現自己滿手是血,只能輕聲說,“哥,你看我這不是好好的麼,沒事,我真沒事。”
緊緊摟着溫熱的身體,陳澄這才感覺自己活了過來,想到剛纔那一幕他心有餘悸,如果他再慢一點,或者那瘋子再快一點,此刻李崇是不是已經被炸成了碎片……
心口劇烈地跳動,失而復得的喜悅和失去李崇的恐懼,讓他目光通紅,完全無法思考。
李崇從沒見過他這個樣子,當時慌得手足無措,“哥,你別這樣……你生氣就打我幾下吧,就是別嚇唬我,剛纔你衝出來的時候我心臟都快停了,你怎麼會在這裏啊?”
“……你的終端呢?”陳澄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反而沙啞的反問。
李崇楞了一下,下意識的一抹手臂這才意識到自己的終端沒了,“我……沒注意,可能被那人挾持的時候撞掉了。”
陳澄緊緊抿着嘴脣,又不再說話了,李崇摸不準他的心思,但看到陳澄出現在這裏,大概也猜得到他爲什麼着急,急忙解釋道,“我不知道你聯繫我了,當時情況太緊急,如果知道你會聯繫我,我就算死也不會把終端——”
後面的話沒說完,陳澄就擡手打斷了他,靜靜盯着他那雙灰藍色的眼睛,突然沒來由問道,“當年你爲什麼會走,又爲什麼當明星,你還欠我一個解釋。”
李崇被問楞了,完全沒想到他會問這個,一時間說不出話來,猶豫了很久纔開口,“……解釋了又能怎麼樣呢,你根本不信我。”
“你說了我就會相信。”
“如果我說當明星是爲了你呢?”李崇沉默了一會兒才突然擡起頭,一瞬不瞬的盯着陳澄漆黑的瞳孔,輕聲說,“我是個既貪心又自私的人,我當初不敢面對你,只能選擇逃跑,可我又怕你會忘了我,就想着如果我當了明星,紅遍整個星際,是不是你走到哪裏都會記得有我這麼一個人。”
“所以這些年我不敢回家,怕父母怨我不務正業,逼我去念軍校,我只能拼命努力,站到你能看到的地方,可惜……”
說到這裏,他苦笑一聲,露出酸澀的表情,“……很幼稚是不是?我不是什麼好人,又自私又膽小,甚至連這次帶傷回蒼劍,我也只敢抱着試試看的心思,讓經紀人預約了你的診所,根本就不敢正大光明的約你……知道這些你大概更看不起我了吧?”
他的眼裏充滿了自嘲和苦澀,隱隱還帶着當年孩子般的稚氣,這一刻,陳澄微微吐了口氣。
陳澄啊陳澄,你爲了這個人牽腸掛肚,或喜或悲,所有情緒被他掌控,僅僅聽到他遭遇危險的風聲就已經慌不擇路心亂如麻,你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見他許久不說話,李崇難堪的垂下眸子,努力扯出笑容,“不過我現在已經想清楚了,你說得對,我不該現在過去裏出不過來,過去的就是過去了,以後……我會把你只是當成哥哥,再也不去——”
他的話還沒說完,陳澄捧着他的腦袋吻住了他的嘴脣。
“!”
李崇驚愕的瞪大了眼睛,這時陳澄牽起他沾滿鮮血的手,落下虔誠一吻,對上他呆若木雞的傻樣,忍不住輕輕笑起來,“你願意給我當弟弟,我還不願給你當哥哥呢,以後還是叫名字吧,我可沒有兄弟luan倫的癖好。”
李崇完全懵了,完全不顧自己的傷口緊緊攥住陳澄的手腕,一開口聲音都結巴了,“哥你……你是我理解的那個意思麼?”
“瞧你那蠢樣。”
陳澄笑着敲他腦袋一下,從口袋裏拿出隨身急救包,低頭幫他包紮傷口,“以後再動不動受傷生病我就真的不要了,我要的是對象,可不是兒子。”
“對象”兩個字讓李崇愣在當場許久回過神來,陳澄再說什麼他已經完全聽不進去。
“你別傻愣着啊,我家都炸成這樣了,你還真想賴到天長地久啊,以後把小金庫都上交,賠我精神損失費和……”
話還沒說完,李崇已經猛地攫住他的下巴吻了上來。
陳澄的話音淹沒在彼此的脣齒之間,李崇緊緊箍着他的腰,低笑起來,“不止小金庫,老婆本也給你。”
夜色漫漫,總有人爲你點亮燈火。
陳澄盯着眼前那雙漂亮的灰藍色眼睛,這一刻空了十二年的心終於被填滿了。
兜兜轉轉,回到原點,慶幸終有人還在原地等他,這樣就已是滿足。
【番外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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