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兔之藝術
“大師兄,你……你當真爲了一個女人,對我出手?”
他如果再盯着看的話:“是的!”想也不想,用力的點頭。
“……”布凱華喉嚨塞了一團棉花,卡在中間上下不得,一股悲涼由心而生:“嗚嗚,大師兄,你到底是着了什麼魔?那個女人根本不適合你,別說了是我,就算是師傅也不會同意的你們繼續下去的!”
“我要你們同意做什?”肖芳華一臉莫明,小花是我的,又不是你們的。
“你……你……”頓時氣極,你了半天也沒你出個所以然來,良久重重了深吸了一口氣,冷靜,要冷靜:“且不說你們是否合適,就說基本的道德倫理,你們這樣……這樣……於理不合!豈不讓天下人恥笑。”
“這是我跟小花的事,天下人笑不笑,跟我有什麼關係?”
布凱華嘴角一直抽抽,這不是笑不笑的問題好不好?再吸一口氣。
“這樣說吧!你們可有婚約?”
“……沒有!”
“可有拜堂?”
“沒有!”
“既無婚約,又未拜過堂,無名無份的住在一起,任人誰看了,都會覺得不妥的!”
“這裏沒有別人呀!”
“……,我是說萬一,萬一有人不巧上了山,再到外一宣揚!不知內情的人會怎麼想?怎麼說?你們又如何自處?”
肖芳華一愣,緩緩的垂下眼,認真的思考起來。外人怎麼說,他到是不在乎,只是小花……她會在乎嗎?
布凱華見他猶豫,心中一喜繼續道:“所以,大師兄你還是先回谷,徵得師傅的同意,真正拜了堂,成了親,明媒正娶,這纔是正道。”只要是回了谷,師傅交待的任務也就完成了,接下來發生什麼事,他就管不着了。
“娶……娶……”肖芳華臉頓時漲紅,腦海裏浮現出小花鳳冠霞披的樣子,心花就開始朵朵的放,其實他一直想娶的,一直都想,只是……
“女兒家最注重的是清白!”布凱華繼續道:“你跟她孤男寡女,住在這深山老林,豈不是生生的毀了她的清譽?”
“是……是嗎?”可是某人的清白……咳咳,他好像已經……咳咳,那個啥了!
布凱華卻以爲他終是聽了進去,眼中一亮,閃閃發光:“這是常理,所以大師兄,你還是先跟我回谷吧!”
他眉頭緊皺,冥思苦想起來。成親,成親呢!和小花成親,往後他可以叫她娘子,她叫他相公。
娘子相公,一起活到頭髮鬍子白花花,再靠在一起取取暖,說說話。
呵呵,好像真的,很好呢!
眼前浮現出好多好多的畫圖,個個的像是粘了蜜似的甜絲絲。白天天空撒下第一縷陽光的時候,小花會叫他起身,然後一起散步,一起喫飯,一起勞作。晚上寒風呼嘯,關上門窗,點上油燈,他們烤烤火,說說話,然後……然後……
畫面一轉,調回了初到這裏的那一晚,燭光倩影,滿室旖旎,小花美的,就似世間最嬌豔的花兒,那大紅的衣衫下,她如玉的肌膚……
一股熱流衝上鼻間,勿忙昂頭,生生逼了回去,眼光不自覺飄向那方的白色身影,轟隆一下,臉連着脖子根迅速漲紅。
咳咳,打住打住,現在不適合回想,不適合……
假咳了數聲,半天才展開顏,臉色一正,似是終於想通透了。
“回去嗎?”布凱華滿心希望,目光有神的看向他。
卻聽他字腔正圓的道:“不回!”
腳下一個啷嗆,差點跌倒:“爲……爲什麼?”
“不爲什麼?”他眼神一沉,落在院內那層未全溶化的雪上,閃過一絲什麼,快得人來不及察覺,卻全然落入一雙淡然的眼底。
“你就不怕……”
“說不回就不回!”
“大師兄……”
“芳華!”他還打算說什麼,一直在附近未出聲的君思,卻突然開口。眼光掃過肖芳華的笑顏,突的沉了沉,他仍是無法安心嗎?
擡頭看了看天色,緩緩的開口道:“正午了!”
肖芳華一愣,反彈性的轉身道:“我去做飯!”
說完人已經鑽入了廚房,留下一臉喫鱉樣的布凱華一人。
君思再看了看高掛的太陽,轉眼又落在那洗了一半的牀單上,眉頭緊了緊,今兒個天氣好,總是要洗好的。
望了一眼廚房的方向,風淡雲輕的開口:“公子是江湖中人?”
布凱華一愣,四下一看,這才知道她是問自己:“算是!”
“與芳華同出一門?”
“他是我大師兄!”她不早知道了嗎?
“哦!”君思禮貌的一笑,掂了掂手裏的藥草:“芳華重情重義,雖然早前涉足江湖,但卻未曾介入江湖紛爭,而且他爲人恩怨分明,確是個不可多得的好人,公子你以爲呢?”
“當然!”大師兄的性子,他最清楚,只是太過固執。
“令師是位高人,所以纔會教出此如高徒!”她繼續誇獎道:“想必公子,定也跟芳華一般,是俠義之輩,處事恩、怨、分、明!”
她特意加重最後四個字,布凱華的臉色,頓時緩和不少。
“那是自然!”別的不敢說,誰是好人,誰是壞人,他心裏可是明鏡似的。
她笑意加深,眼神眯成了一線,有意無意的掃過水池,彷彿就等着他這句話,半會才淡淡的道:“公子的傷可曾好些了?”
“還好!”他摸了摸傷口的位置,雖然不甘心,但確是她救了自己的命:“毒已經清除了,傷口也好了大半!”
“那手可否活動?”
他一愣:“我手又沒有受傷,當然可以動,你問這個幹嘛?”
她長哦一聲,點點頭,伸手指向那邊的水池道:“那就有勞你,把牀單洗完吧!”
“嘎?”
他花了好半會,才明白她的話。然後——
呆立!
僵硬的轉頭,看着她仍舊平靜淡然的臉,嘴角開始劇烈抽搐。她前面說那麼大堆,什麼重情重義,知恩圖報的話,就是爲了讓他洗牀單?
“正午的陽光是最好的!”她不緊不慢的加上一句。那淡定的神情,哪像是在逼迫一個重傷的人去做苦力?
臉皮抽動了半天,又花了半刻鐘他才發應過來,動了動嘴,想拒絕卻開不了口,半天才擠出兩個咬牙切齒的字:“我、洗!”
“有勞!”
“……”
咬咬牙,憤憤的瞪了她一眼,這才大步流星的跨了過去。那腳步一蹬一蹬的,似是跟地面結了什麼天大的仇似的。心底更加堅定了,要讓大師兄離開此女人魔掌的決心。
可惜未等他想出一個切實可行的方法,他就在幾個時辰後,徹底打消敗下陣來,且自動自發夾着尾巴溜了。
當時正是黃昏,他辛辛苦苦的搓完了那一盆,自己曾經萬分鄙視的牀單。晾上竹竿的那一刻,突然發現,有一隻兔子,正蹲在一邊,後腳上隱隱還掛着血痕,看似奄奄一息。
而那地方,也正是他當日上山所躺之地,一時間,一股同命相依的感覺油然而生。於是他決定,救這隻可憐的小兔子。
他把兔子抱到屋裏時,肖芳華和君思正在憂閒的喝茶,思起自己累死累活的洗了一下午牀單,嘴角又抽動了幾下。
“院裏跑來一隻兔子!”
“兔子!”肖芳華轉頭看了一眼,突然臉上閃過一絲什麼,似是驚訝,又像驚恐。卻立即埋下了頭,開始很認真的喝茶,他啥也沒看見!
布凱華瞅了會醫術的某人一眼,偏偏又拉不下臉讓她救,一邊假咳,一邊把兔子有意無意的放在她的眼皮底下,並充分展示上面的血跡。
她是女人,看着這麼可愛的兔子,肯定會心軟的。
果然,鳳眼淡淡的瞅了過去,頓時微眯,閃出一道精光。
“她受傷了!”
“嗯!”
“腳好像斷了,流了很多血!”
“的確。”
“是隻可憐的兔子!”
“是可憐。”
“你覺得可憐的話?那就給你吧!”
“凱華!”他正要遞過去,肖芳華卻一臉緊張的站了起來,雙眼睜得老大,緊緊的盯着那桌上的白兔。
“什麼?”他回頭。
“呃……”肖芳華卻啞了口,弱弱的看了君思一眼,突然脖子縮了一下,訕訕的道:“沒……沒什麼!”重新坐下,低頭更加大口大口的灌着茶。
布凱華一臉的莫明,重新拿起兔子遞了過去:“給!”
君思再撇了一眼,卻沒有急着去接,反問道:“給我?”
“不過是隻兔子,你喜歡的話,就拿去?”他一臉大方。
“當真?”
“當然,給你給你,隨你處置!”
“隨我處置?”
“自然!”
“好!”她一點頭,放下手中的茶,這才緩緩的接過那隻兔子,放回一旁的桌上,躺平。修長的指間拂順兔子身上染着血跡的白毛,電閃火光之間,也不知是從那裏掏出一把小指間大小的小刀。
然後——
利落的開始——開膛,破肚,扒皮,去骨!
那隻白兔,連撲騰一下都來不及,就已經皮是皮,肉是肉,內臟是內臟,一件一件的整齊化一的擺在了桌上,除了切口,沒有一絲的破損!仿若是精心製造的藝術品。
一切發生在頃刻之間,屋內寂靜。
哐吱,布凱華下巴掉了,呆立。
只有一旁的肖芳華,很努力,很用心,很認真的在喂茶,好似想把整個頭,都塞進那小小的茶杯裏。
而那個雙手粘滿鮮血的殺手,卻一臉風淡雲輕的放下手中的刀,順手在旁邊的布條上擦了擦手,淡淡的道:“此兔胃裏積了太多‘紫浮草’,撐得太飽,壓迫到心臟,導致內部出血,必是不能食用了!這個季節的兔子不易找,這只是清蒸,還是紅燒?”
“……”
屋內瞬間安靜無比,風從門外竄入,一吹一吹,那顆躺在桌上,終於不用被胃壓迫的兔心臟,咕嚕咕嚕,歡快的在桌面上,滾來滾去!
一刻鐘以後,布凱華鐵打不動的心動搖了,並下了一個重要的決定。
一把奪過大師兄手裏早就已經空了的杯子,用生平最爲堅定的語氣道:“大師兄,我突然想起來,二師兄讓我治好了傷後,馬上下山去,有要事相商,就不叨嘮你了,告辭!”
說完,風一般的刮下山去,再沒回頭看一眼。
而那隻兔子,結果沒被清蒸,也沒被紅燒,而是被肖芳華默默的埋到了後院。
他實在無法下手煮了一隻,被解剖得如此完美的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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