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第 135 章

作者:子木桃
安格斯是個瘋子,一個聰明的瘋子。

  儘管衆人覺得他在面對神谷哲也的事情上情感扭曲到令人難以理解的地步,但不代表他在其他事情上的處理也是如此混亂。

  能夠掌控組織那麼多年,讓每個成員都極難生出背叛之心,安格斯對人性的把控到了一種極其精準的程度。

  每一次選擇,都是往人心肺裏戳。尤其是當對象是警察時,公衆的利益與個人的私心之間的抉擇,活生生地想把他們肩上的朝日影(櫻花紋章)撕下來,踐踏地上,碾進泥裏。

  上次的諸伏景光和神谷哲也二選一,選了前者的警方,親眼目睹了被放棄者的痛苦和絕望。

  而現在……

  人質的性命和神谷哲也,又一次被放在了天平的兩端。

  與上次的折磨不同,這次唯一的籌碼,是生命。

  在降谷零用冷靜的語氣說出這殘酷的事實時,江戶川柯南眼前彷彿出現了那個狹小的審訊室,看到被痛苦折磨的白髮青年,甚至於後者睜開眼睛,靜靜地與他對視着。

  那雙眼睛一如既往地平和,毫無波動,倒映不出江戶川柯南的身影,也不可能看到他自己。

  唯有一道血淚順着眼角滑下,打溼臉頰,似乎在控訴他們的不作爲。

  如果是神谷哥哥在,他會怎麼選?

  肯定是選擇救人質吧……

  人類是一種很複雜的生物,已經付出,且不可回收的沉沒成本,會被累積在心底,成爲越發不可放棄想達成的目標的理由。

  神谷哲也爲了追逐他所向往的光明付出了那麼多,自然不可能會希望用這麼多人質的性命來換他自己。

  可是他呢?

  江戶川柯南,又或者說是他工藤新一,會怎麼選?

  如果是以前,江戶川柯南肯定會喊着:“不管是誰的生命都值得尊重,都不可以被放棄,我要去找到安格斯,直接解決源頭問題!”

  但是他已經被毒打了一次。

  江戶川柯南現在還記得當時在安全屋裏,他安慰灰原哀、安慰諸伏景光,超級自信地說——安格斯肯定不會對神谷哥哥動手的!

  在那時,無形之中,他就已經把神谷哲也放棄掉了……

  理所當然地把他推給了安格斯。

  江戶川柯南眼中那非黑即白的、萬分順遂的世界,在看到審訊錄像的那刻,就已經徹底破碎了。

  神谷哲也在錄像中流下的血,一滴一滴地匯到他的心裏,將那雙毫無雜質的天藍色眼睛,染上一絲沉重的渾濁。

  於是,警視廳的救世主、驕傲的關東高中生偵探,在短短几天內就跌下了夢幻的神壇,也陷入了這痛苦的二選一中。

  20:50

  江戶川柯南看着那些激動的歹徒:後者確實臉色就很不對勁,死亡前的狂歡讓他們變得更加大膽肆意,若不是主使者託付了任務,想必現在他們便想着直接帶人質一同下地獄去了。

  但偏偏的,安格斯給他們下達的指令就是拖住他們的行動,好讓他與神谷哲也兩人欣賞煙火。

  “煙火”在哪,警察找瘋了都沒找到,這兩棟樓太高、樓層太多,短短時間內根本沒辦法排查完,更操蛋的是他們拿夢境作爲理由,上級根本不信,連支援都不願意給予!

  小偵探有些無助地擡頭,試圖向靠譜的大人尋求幫助:“安室先生……我不想選。”

  降谷零彎着腰,拍了拍他的肩膀:“那就不選,他們的子彈在胡亂射擊下快用完了。”

  這些歹徒只要有人朝門口走,就向上開槍恐嚇,子彈消耗很快,但並沒有造成傷亡,純粹故意圍困他們。

  處於展廳內的人沒有一個能夠靠近大門,這也就代表他和松田陣平以及其餘警力,被迫放棄了選擇的機會。

  他們所要做的,就是在十分鐘內製服歹徒,再去找神谷哲也。

  最好的選擇,就是不做選擇!

  好在外面還有人,萩原研二、諸伏景光以及其他的警察,這些都是他們願意付出生命的存在,絕對不會讓他們失望。

  鈴木次郎吉此刻也非常焦灼,作爲主辦方,如果在場的賓客出現了差錯,他可是要負很大的責任的。

  更令他煩躁的是現在距離怪盜基德前往偷盜寶石的時間——九點整,沒差幾分鐘了!

  他爲了讓賓客們都能欣賞到怪盜基德被逮捕的狼狽模樣,還專門開了大屏幕的直播,控制器只有一把鑰匙,在負責人身上,而負責人……

  就是那個開局被殺雞儆猴打死的倒黴蛋。

  鈴木次郎吉只想當場一個閉眼。

  等下九點一到,這大廳裏就會直接開啓直播裝置,屆時萬一刺激到歹徒,他罪過就大了……

  偵探呢?警察呢?保鏢呢?

  快點救命啊!!

  宴會角落。

  “相信警察,相信神谷哲也。”

  松田陣平走過來,蹲下身,把手放在江戶川柯南面前:“那些傢伙身上的炸彈都是定時炸彈,只要小心行事,不會輕易引爆。”

  “十分鐘,先把他們搞定怎麼樣?”

  毛利蘭此時也悄悄地蹲在地上蹭過來,她小聲地道:“新一,我也可以一起幫忙。”

  五個歹徒,降谷零、松田陣平、江戶川柯南的麻醉針、毛利蘭各打一個,但還剩一個。

  剩下一個……

  毛利小五郎死魚眼,覺得他還能掙扎一下出場的位置。

  平時不靠譜的沉睡の小五郎,此刻終於認真了起來,他挽着袖子看幾人:“是要在鐘聲響起之前對吧?”

  “那就來大幹一場好了!”

  展廳外,知道樓下發生了兇殺案,中森警官立馬就與總部聯繫,風風火火地行動起來,一時間怪盜的存在感低到可憐。

  已經裝作警衛混進來的黑羽快鬥爲這次的意外事件感到無語凝噎,這次他該不會又被無良媒體傳團伙作案吧?

  可惡,那個偵探江戶川柯南呢?趕緊破案啊!

  他好好的、清純不做作的怪盜基德,次次背鍋,像什麼話嘛!

  黑羽快鬥看着放在玻璃罩裏閃閃發光的寶石,踟躇了一下,還是決定先蹲守到九點。

  樓上的展臺沒有放鐘錶,鈴木次郎吉爲了還原古樸的氛圍,要求所有觀衆都伴着低沉悠長的鐘聲欣賞寶石,而這也給了黑羽快鬥一個機會。

  壞心眼的怪盜特地將大鐘的分針掰動,給自己預留了一分鐘的表演時間,也就是說,今天代表着“九點”的鐘聲敲響,那時是時間應該是九點零一。

  只要在月下看一眼這個“美杜莎之眼”是不是潘多拉,他的目的也就達成了!

  走廊上,諸伏景光、萩原研二,以及宮野志保站着,他們已經得知了展廳內發生的事情,此刻分配卻出現了分歧。

  宮野志保冷着臉:“我要去天台。”

  “你去樓下監督警員排爆以及鋪設裝置。”萩原研二與她意見相左,“我不覺得你碰到安格斯和神谷哲也能冷靜下來,宮野小姐,你的實力也不足以幫上什麼忙。”

  這話說的很殘酷,但卻把宮野志保的性格弱點明明白白展現了出來。

  慄發少女滿臉不甘。

  萩原研二冷靜地道:“你如果想知道上面情況的話,我想你手機應該也能收到視頻。”

  鈴木次郎吉搞這麼聲勢浩大的宴會和宣戰,自然要拍下來欣賞,空中許多輛無人機盤旋,只爲了記錄怪盜基德被抓的那幕。

  而此刻……卻成了他們見證生與死的唯一途徑。

  只是監控中,天台此時還是空蕩蕩的,不由得讓幾人懷疑他們夢境的真實性。

  但是沒有辦法,安格斯離開得過於快速,還破壞了周圍一圈的攝像頭,他們花費了大量時間去找也沒發現任何端倪,除了這個夢境,他們沒有任何辦法在短時間內找到兩人。

  就像是溺水之人死前抓住的最後一根稻草,唯物主義的偵探們都只能以預知夢這個可笑的理由作爲奔波的對象。

  宮野志保看了看時間,最終還是鬆口了,她咬着牙道:“我現在就下去,如果你們不把老師給我平安帶回來……”

  她沒有說出下半句話,而是轉身快步跑走。

  沒有如果!

  神谷哲也一定會活着回來!

  20:52

  萩原研二看向諸伏景光:“我們上樓吧,雖然他們還沒有出現,但現在上去,也說不上是打草驚蛇了。”

  “可是我的夢……”諸伏景光皺着眉,有些迷茫,“爲什麼與你們不一樣?”

  萩原研二“嘖”了一聲,對同期的精神狀況感到頭痛:“別想那麼多了,那棟樓從上到下都是鎖的,安格斯他們難道能長着翅膀飛上去?”

  “而且,現在跑過去也來不及了。”萩原研二看向窗外,“哪怕有權限可以解鎖,你也必須從135樓的玻璃棧道那邊過去走外沿的樓梯纔可能上到天台。”

  大晚上走萬丈高空,那可不是一般人能頂得住的,更別說現在安全設施還沒搞好,站在廊橋上都覺得渾身發顫。

  諸伏景光抿了抿脣,跟萩原研二往樓上走。

  神谷哲也還真不是長着翅膀飛上去的。

  想要從警察的重重包圍中到天台去,利用某些不柯學的方法,其實還真的不難。

  只需要付出那麼一點點代價……

  “噗咳咳咳。”

  無光的雙子樓頂,神谷哲也靠在樓梯口咳嗽了幾聲,他緩緩地擦去嘴角溢出的鮮血,面無表情地道:“老賊我丟你螺母。”

  髒話!罵罵咧咧!

  論壇:“……”不敢動。

  哪怕快到九點鐘,神谷哲也還是從寶貴的時間裏摳出了一分半來激情辱罵論壇。

  發生了什麼,很好理解,神谷哲也聽着下面警方大喇叭排爆的聲音,就覺得頭大。

  如果不是老賊想出託夢這種騷操作,得知情報的紅方也不至於調動大量警察來圍樓,不圍樓他就可以用常規方式上天台,就不會變成現在這種真慘淡的模樣。

  劇本早已選定了舞臺,他不可能臨陣脫逃,因此神谷哲也只能選擇改變神谷五號的定點錨點,從烏丸蓮耶的別墅挪到天台的樓梯口。

  但是這樣只能讓五號馬甲一個人上來,他本體又不是寶石。

  最後,神谷哲也想了個騷操作,他直接扒在神谷五號身上,試圖利用“衣服都能跟着瞬移,他也一定行”的奇葩歪理做了個嘗試。

  試試就逝世,成功是成功了,可神谷哲也卻差點沒被那種難以言喻的粉碎感給搞到崩潰。

  他現在看上去就像是在狗帶邊緣摩擦,比起初化妝化的都真,若不是論壇承諾結束後會幫他恢復,他都想當場罷工了。

  隨意地拿手上的繃帶擦掉滲出來的血,神谷哲也果斷把大部分意識都放到五號馬甲的身體裏。

  看着一副失血過多的本體,鹹魚想了想,又把五號的黑色外套脫下來,披上去。

  原本一件病號服看着太單薄了,萬一凍感冒了可不行。

  看了看時間,20:57。

  四周空蕩蕩的沒什麼聲音,神谷哲也舒了口氣。

  看樣子紅方應該都被誤導到對面天台去觀戰,應該不會有人打擾他的獨角戲。

  等到鐘聲響起,琴酒就會差不多引爆炸彈,屆時在玻璃棧橋下鋪設的一排炸彈就會同時爆炸,直接將跳下去的“兩人”個炸得粉身碎骨。

  沒錯!神谷哲也壓根就沒在樓下放炸彈,而是利用紅方的誤區在空中的玻璃棧橋上做了佈置。

  這樣的觀賞效果雖然差了點,也沒有威脅到劇場版日常被一綁架的毛利蘭,但對他來說就足夠了。

  畢竟黑羽快鬥這種不科學的片場都串戲了,那麼重要的危機放在“安格斯和神谷哲也的生死一線”上,好像也說得通。

  至於劇場版的推理……什麼?名偵探柯南的劇場版竟然還有推理這種東西?!

  ……

  斜躺在樓梯旁的白髮青年睜開眼睛,他搭上黑髮青年的手,借力起身,兩人徑直朝夜風呼嘯的天台邊緣走去。

  150層的樓高,近700米的風景,站在邊緣處,彷彿置身於世界之巔,萬物盡收眼底。

  盛大的煙火與夜幕交織,將這份美麗送到觀衆手中,也當作謝謝他們的逗樂效果了。

  神谷哲也沉下心,開始準備他的最後一場戲。

  諸伏景光跟着萩原研二到了雙子樓亮面的天台,腳下的繁華一片的燈光,儘管因爲歹徒的來臨顯得有些安靜,但熱鬧的氛圍卻依舊揮之不去。

  “沒有人。”萩原研二轉了一圈,臉色越來越差,“那個夢……難道真的是假的嗎?可如果是假的,爲什麼我們會一併夢到?”

  做夢不可怕,可怕的同時多人做夢,還夢到同一個地點。

  簡直像是魔法一樣。

  諸伏景光沒說話,他吹着風,疼到麻木的腦子卻格外清醒,這個位置……

  他開始後退,選擇角度,卻怎麼也無法與夢中的重合。

  “明明我,柯南,還有宮野的夢都是一樣啊,神谷哲也和安格斯就是在這個位置纔對。”萩原研二還在嘀咕着,“已經八點五十五了。”

  確實無法重合,因爲他的夢最爲與衆不同,哪怕所有人都說他是精神狀態太差,可能導致記憶出現偏差,甚至連他自己都快信了。

  但此刻,一種詭異的衝動自諸伏景光心底產生,這衝動來得迅速且猛烈,讓他連萩原研二的說話聲都聽不甚清。

  ——“你對利口酒的干擾太大了。”

  琴酒的話語又一次浮現,諸伏景光突然明悟了一個道理,有沒有一種可能,他對前輩來說也是與衆不同的呢?

  就如諸伏景光對神谷哲也抱着難以言喻的愧疚和責任感,認爲是他的原因纔會讓神谷哲也落到這番境地,反過來想,也正是因爲他,神谷哲也纔會這樣做。

  那麼這是不是可以代表……

  他就是特殊的!

  諸伏景光捏着手機,呼吸劇烈起伏,他甚至來不及跟萩原研二說上一句話,轉身就朝樓梯衝去。

  “景光!景光你去哪?!”萩原研二的聲音在身後模糊,被撕成碎片,散到風裏。

  路過宴會廳,諸伏景光聽到了賓客們傳出來的歡呼聲,歹徒似乎已經被衆人制服,一片熱鬧喧天的模樣。

  距離夢裏的畫面愈發接近了。

  他繼續往下,通過亮面樓的按鈕開關打開了通道。

  雙子樓中間未建完的玻璃棧道長約八十米,懸浮在六百米的高空上,沒有佩戴任何安全措施,腳下是光滑的玻璃面和黑洞洞的、望不見底的深淵。

  諸伏景光心如擂鼓,急速奔跑下帶來的身體反應讓他的感官都模糊了起來,他沒有過多思考,直接踏在了冰涼的玻璃上。

  衝過去!衝到天台去!衝到神谷哲也身邊去!

  最後幾分鐘!

  天台上的風真的很大。

  神谷哲也覺得論壇上說要跳天台的人說的沒錯,起碼他兩個輕飄飄的殼子站在邊緣處,真的很擔心被風直接給吹下去。

  萬一真的給吹下去了,那就是恐怖故事!!

  鹹魚在夜風中瑟瑟發抖,他很想打噴嚏,但看着天空中盤旋的錄像小飛機,還是爲了自己的逼格給繃住了。

  只能讓本體藉着吐血的機會咳上那麼兩聲爽一爽——畢竟感冒邊緣的人都知道,憋噴嚏可比真咳嗽難受多了。

  他此刻大部分意識在神谷五號這邊,導致本體看上去就比較迷茫,但並不影響對話效果——反正他平時說話也沒什麼情緒起伏。

  爲了防止輕飄飄的本體被夜風吹下去,神谷哲也用力握住本體的手,咦……怎麼這麼冰,再搓搓。

  感覺不太夠,再拉近一點。

  神谷哲也抽了抽嘴角,近距離看自己的臉,這妝好像有一點點……快花了。

  不行!!不能再想了,再跑題等下演技更差了,豈不是很丟人!

  這番內容紅方之後看到還是現在看到,已經不會影響到什麼結局了,他所要做的就是讓自己的“結局”變得好看一些,刺激一些,在論壇漫畫上也畫下一個圓滿的句號。

  之後的紛爭評判,與他無關。神谷哲也只會是駐紮在德國暗處伺機發展的組織boss,將他日後的生活鋪平道路。

  就是有些捨不得諸伏景光的廚藝。

  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世界buff的加成,當所有人都公認諸伏景光做飯好喫後,他所做出來的食物,就成了世界上最好喫(?)的模樣。

  反正神谷哲也是真的很喜歡。

  可惜紅方一個個的都是死腦筋,他想帶諸伏景光離開這條道路根本走不通,而留在這裏……

  神谷哲也不喜歡吵鬧,也不想認識那麼多人,他更喜歡安靜地蹲蘑菇,做自己喜歡的事情。雖然留在這裏也是一項選擇,但比起最舒適的狀態,還是離開更好。

  他承認有那幾個混蛋確實給予了他短暫的感動。

  輕咳一聲,神谷哲也準備開始進行自己與自己的談話。

  爲了不被什麼測謊儀或者心理專家發現端倪,他必須保證自己所說的每一句話都是真話,而這些話,紅方他們怎麼理解……那就跟他沒關係了。

  不需要說特別多,只需要等鐘聲響起。

  勝利就在眼前!

  20:57:30

  拿着手機,時刻關注着監控的衆人臉色一變,宮野志保甚至險些激動到把手機給丟出去。

  畫面中,一黑一白兩個身影前後從陰影中走出來,兩人如同反色雙生的樣貌,一時間就讓人們鎖定了他們的身份。

  安格斯和神谷哲也……

  黑髮青年如同最溫柔的引導者,走在前方;神谷哲也被牽着手,步履有些踉蹌,但依舊踩着前者的腳步,緩慢而艱難地移動。

  他身上只是拆了妨礙動作的石膏,潔白染血的繃帶在黑夜中顯得格外明顯,當然,更明顯的是他身上那件黑色的外套,如同標記一般,將他包裹住,陷入黑暗裏。

  他們在最後幾分鐘纔出現在天台上!

  “萩原研二、諸伏景光!”宮野志保失控地拿過旁邊的對講機,聲嘶力竭地喊,“你們現在在幹什麼!”

  萩原研二的身影很快也出現在了監控裏,他面容嚴肅,青筋暴起。但很顯然,他所處的位置,與他們希望看到的位置,遙遙相望,隔着天塹。

  安格斯和神谷哲也,越過了重重圍困的警察、越過了足以防住世界上80小偷的指紋和密碼鎖,如同永遠都不會失敗的怪盜一般,如約而至。

  沒有人知道他們究竟是怎麼上去的,但這並不重要。

  萩原研二重重地喘息着,不可置信和痛苦自責一時間淹沒了他,他用對講機道:“景光,景光他是對的。”

  “他現在正在趕過去的路上!”

  位於宴會上的衆人剛剛將歹徒身上的定時炸彈拆下,轉頭就聽見這驚天噩耗,江戶川柯南與松田陣平和降谷零互相對視一眼,毫不猶豫地衝出展廳。

  “hiro是從玻璃棧橋過的嗎?”奔跑中,降谷零用對講機道,“除了那條路外,炸彈呢?還有哪裏發現了炸彈嗎?”

  “可惡,現在過去來不及了!”幾人快速跑到135樓,只能看見漆黑一片的玻璃棧道,完全看不見頭。

  江戶川柯南仰頭望天:“我們不能坐以待斃,不是說有直升機嗎?”

  “直升機的動作太大。”松田陣平道,“搏一搏吧,萬一他們沒那麼快敘完話呢?畢竟我記得九點的鐘聲,起碼要響九次,近半個分鐘吧!”

  說罷,他便直接衝了出去,鞋底敲擊玻璃,發出了清脆的聲響。

  “該死的,怪盜基德……!”咬牙切齒的小偵探手短腿短,體力也一般般,跑過去纔是最不明智的選擇。

  江戶川柯南想到自己還能找到的一個幫手,立馬用手機去聯繫人。

  降谷零看着直播監控,他總覺得有些不對,起碼——幾人分別所說的夢境內容中,神谷哲也是穿着白色的衣服,可沒這個外套啊?

  天台上,如同夢境中的畫面,安格斯引領着意識有些混沌的神谷哲也走到邊緣處,兩人絲毫沒有任何對黑暗和高空的恐懼。

  上方盤旋着幾架直播的小型飛機,但黑髮青年卻全然不在意,甚至仰頭瞥了一眼後就不在關注。

  對於安格斯來說,這只是他與神谷哲也在死前最後的親暱和體貼,別人看見或者看不見,都是無所謂的事情。

  甚至說,他絲毫不介意看到紅方只能旁觀而什麼都做不到的無能跳腳。

  畢竟……這可是宣示他獨佔的最好時光。

  安格斯親暱地抓着白髮青年被繃帶纏住的左手,不顧上面沾染的血跡和有些模糊的指尖,只是緊緊地握着,彷彿擔心他會跑掉一般。

  神谷哲也沒有對此流露出任何痛楚的表情,只是那指尖在被觸碰時不由自主地抽動了一下,像是恐懼的戰慄,又帶着無法反抗的頹廢。

  如果只看這一幕,又有誰知道這些傷痕,都是面前這個眉眼彎彎的黑髮青年造成的?

  宮野志保此刻早已停下了任何動作,周圍的警衛在徒勞地用儀器掃描着每一寸土地,而她只是靜靜地站在一旁,端着手機,用無法傳遞過去的仇恨和痛苦的眼神,看着這一幕。

  她的老師,她的仇敵。

  最燦爛的煙火綻放,她已經在夢裏見識過了一次,但爲什麼要給她錯誤的信息,讓她眼睜睜地在現實中也見證這一幕悲劇呢?

  難道她宮野志保,生下來就是承受不幸的嗎?!

  看到安格斯看似親暱實則懲罰的動作,宮野志保恨不得食其肉,啃其骨。

  神谷哲也的左手不知在審訊中被敲斷了幾次,手術時的慘狀,連醫生見了都駭然。安格斯明明知道一切,卻依舊毫不留情地攥住他,如同對待沒有生命的麪糰一般,還刻意揉捏了幾下。

  爲什麼組織都已經覆滅了,卻依舊會出現這一幕,神谷哲也到底做錯了什麼,要一直被糾纏着,要當着他們的面承受這些恥辱。

  宮野志保有些狼狽地蹲下身,捂住脣努力不讓自己哭出聲。

  都是她沒用,明明夢到了這些,卻依然什麼都做不了……她只能眼睜睜地看着。

  如此無力!

  “神谷哲也,a001號。”安格斯沙啞的嗓音傳出來,因爲風很大而顯得有些模糊,讓人聽不出他其中的情緒,只是比起叫名字,似乎叫後面的代號他更爲流暢和熟稔。

  他如同熟人見面一般地打招呼:“晚好。”

  神谷哲也仍由他攥着自己的左手,睜着那雙有些色差的金眸定定地看着安格斯,偏深的左眼在可視度略低的天台上顯得更加渾濁深沉,與右眼形成鮮明的反差。

  他慢了兩拍,也低低地道:“晚好……”

  “叫我的名字。”安格斯親暱地道,“叫我。”

  “安格斯。”

  “不,不是這個,是‘我’存在後,最初的名字。”

  “……五號,神谷五號。”

  白髮青年的聲音顯得柔軟而飄忽,彷彿能直接消散在風裏,但他所出的話,如同驚雷一般,直接將聽到這一幕的紅方給嚇在原地。

  正在玻璃棧道上狂奔的諸伏景光聽到這個名字,心神一震,空蕩的腳底一滑,直接摔倒在光滑的平面上。

  他有些踉蹌地扶着冰涼的玻璃起身,驚出一身冷汗。

  太黑了,沒有燈,甚至看不見橋的邊緣,若是從這滑下去,那就是粉身碎骨。

  手機隨着他的動作滑出去一段距離,諸伏景光摩挲着撿起來,手機自帶的後置燈光貼近地面,打出一片黑色的陰影。

  那陰影呈現塊狀,還能看見一抹微微的紅光。

  諸伏景光將冷汗抹在衣服上,伸出手從邊緣處向下探,他摸到了錯綜複雜的線路——是炸彈。

  ——煙火!

  諸伏景光重新站起來,拿出放在口袋裏的對講機,急促地道:“炸彈在玻璃棧橋下面,數量未知!”

  “我已經快到那邊的天台了,你們注意安全!”

  沒有過多時間給他猶豫和思考,諸伏景光甚至來不及看一眼時間,他重新握着手機開始奔跑,與死神追命。

  還差一點點,只要趕在鐘聲前,前輩就有獲救的希望!

  另一邊,聽到諸伏景光消息的松田陣平頓時停下了衝刺的腳步,他蹲下身,用自帶的燈光照玻璃棧橋,才發現下面竟然佈滿了炸彈,密密麻麻,藉着漆黑的保護色,矇蔽了所有人的眼睛。

  他們終於找到了煙火所在。

  但是這短暫的喜悅過後,松田陣平還面臨着最大的困難——時間緊迫,他根本無法拆除炸彈。

  甚至說,如果他現在不撤離,以及位於展廳和宴會的觀衆們不撤離,很有可能會被爆炸波及到。

  安格斯二選一的毒計,以巧妙的形式延續到了現在,一如他帶給人無法消除的心理陰影。

  松田陣平起身,拿出對講機:“零,先去通知警察,讓觀衆們撤離!”

  站在玻璃棧橋那方的降谷零皺了皺眉:“那你呢?”

  “我現在回來,畢竟景光都已經衝出去了。”松田陣平道,“我們去天台,哪怕是死,我也要看着他們。”

  人們各有各的安排,而本來就在天台上的萩原研二,如同最近的vip席位,同水平距離的看着那一幕發生。

  只可惜這個vip位帶給他的不是榮譽,而是懲罰。

  直到現在,他腦海中還一遍遍地回放着自己可笑的認定,僅僅因爲三人的說辭一樣,他就輕而易舉地陷入了自己的判斷,甚至將正確的諸伏景光也給帶偏。

  如果神谷哲也死在這裏,那麼他就是最大的罪人。

  萩原研二——的錯誤。

  感覺身上有千斤重的警官先生感覺連呼吸都是如此的困難,他自嘲地笑了笑,又忍不住從視頻裏看着兩人的互動。

  似乎因爲催眠,神谷哲也的狀態很差,他臉色慘白得像是下一秒就會原地暈過去,脖子上被電擊項圈造成的永久性傷痕讓他開口說話變得很困難——沙啞且微弱,像是狂風中搖曳的短燭。

  安格斯沒有詢問過多的問題,似乎也無奈地承認他們之間無話可說。

  “神谷五號……”萩原研二下意識重複了一遍神谷哲也的說辭,被這如同命運捉弄般的名字驚得一時無語。

  神谷哲也本人是實驗體,是一號;身份成迷的安格斯是五號。

  他也被冠以“神谷”的姓氏,這說明他們兩人接受的是同一個實驗,甚至可以說以神谷哲也爲模板,安格斯是被造出來的複製體。

  更淒涼的是,哲也還有屬於他自己的名字,而安格斯——沒有。

  他只有代號和姓名,代表他深陷黑暗的過去和將來。

  怪不得,怪不得他會對神谷哲也抱有如此執着複雜的強烈情感。

  熱愛、痛恨、依戀、仇視,扭曲且有着燃燒燬滅一切的瘋狂。

  他們之前確實有揣測過雙生子的可能性,但怎麼樣的基因才能生出五顏六色的眼睛?作爲生物學的博士宮野志保直接全盤否定了這個可能。

  安格斯想要神谷哲也陪着他一起死,因爲從頭到尾,他所能看到的,也就只有神谷哲也一人而已。

  那麼生性本就善良的神谷哲也呢?他是否也爲接受這種實驗痛苦,進而產生對安格斯的縱容,認爲自己也虧欠了他一分。

  兩人糾葛的情感因爲這短短的一句稱呼,真相大白,但是……他們能做什麼?

  萩原研二不敢對手機用力,但另一隻手抓着的欄杆,已經凹下一塊痕跡。

  對不起……

  他在心中默默地道,對不起,小神谷,我……似乎從來都沒有保護到你。

  甚至連那盒治療擦傷的藥膏,最終都回了他的口袋。

  20:58:45

  “是我。”安格斯承認了這個名字,露出了一抹柔軟的笑容,“你第一次當着衆人的面稱呼我的名字。”

  “不過這些都是無所謂的事情。”

  “快要結束了。”

  白髮青年又一次垂着眸,彷彿是被催眠一般,整個神情變得飄忽起來,他身上那件隨意披着的黑色大衣在夜風下獵獵作響,最後承受不住風力,從肩上滑落,直直墜下高樓。

  神谷哲也突然大口地咳嗽起來,他不由自主地彎着腰,卻因爲左手還被撈撈握住,只能狼狽地彎下半截,像是被主人鬆開了一根牽繩的提線木偶。

  鮮血隨着他的動作落到潔白的衣服上,綻開一片片血花,其中不乏含着些塊狀物,直接刺痛了圍觀者的雙目。

  “不是用了修復劑嗎?怎麼還會這麼嚴重……”降谷零不解地喃喃着。

  按照他的記憶,由內到外的修復,最先好的就應該是內裏,可現在……神谷哲也的身體卻潰散得那麼快。

  那麼就只有一個可能,安格斯預想到神谷哲也可能不會隨着他死亡,或者從洗腦中甦醒的可能性,提前給他灌下了足以令他死亡的慢性毒藥!

  而現在,毒藥已經開始蠶食他的內臟,消耗他的生命。

  金髮青年站立着,久久地沉默。

  要是hiro發現自己拼命去救的前輩,哪怕是救下來也活不了,他會多麼痛苦……

  開弓沒有回頭箭,不管怎麼樣,諸伏景光衝出去了,他無怨無悔。

  降谷零在心中默默替幼馴染祈禱着,開始冷靜地指揮現場觀衆撤離。

  他是警察,他不能像普通人一般,遇到絕境就坐着哭泣、乾等着,只要他還能做事,他就必須爲了公衆的利益,執行自己的責任。

  20:59:25

  “你不說點什麼嗎?”

  安格斯輕柔地用自己的圍巾,替白髮青年擦去他臉頰上的血,那珍惜的、小心翼翼的姿態,所有人都能看得出來。

  神谷哲也在嗆咳後變得更加虛弱,甚至站穩都成了一件極爲困難的事情,或者說他本來甚至都無法站起來,是安格斯強行用修復劑,將他的骨頭拼合,才造成這種近乎揠苗助長的局面。

  太疼了……

  哪怕是看着,都能讓人感受到他是多麼痛苦。

  江戶川柯南只覺得胃中一片翻涌,險些乾嘔出聲。

  做作,虛僞!

  世界上怎麼會有安格斯那麼卑劣無恥的存在!

  小偵探眼中怒火熊熊,他咬牙切齒地看着這一幕,只恨阿笠博士沒給他做出足以能踢八百米的足球強力鞋。

  明明是自己把神谷哥哥傷成那樣,自己害得他吐血不止,卻依舊裝作疼惜的模樣——這是故意噁心給他們這些觀衆看的嗎?

  可是……他們確實只能眼睜睜地看着。

  看着神谷哲也在他們眼前逐漸走向毀滅,去迎接那場他本不該觸碰的盛大煙火。

  江戶川柯南從來沒有那麼多的無力,他機智勇敢,解決了無數殺人案、綁架案,破解過懸賞半個世紀的謎題,帶領孩子也能闖出名氣,他就像是這個世界的主角,一帆風順。

  直到碰到組織、碰到神谷哲也、碰到安格斯。

  他是十年前神谷哲也失蹤前最後見過他的人,如果當時江戶川柯南能夠敏銳一點,哦不——是工藤新一能夠敏銳一點,神谷哲也根本不會被囚禁十年。

  他是十年後神谷哲也最先見到的那批人,如果當時他更注意一點,神谷哲也也不會因爲失去記憶感到惶恐而逃離,進而被安格斯發現。

  更別說知道他身份的安格斯,因爲他的錯誤而被審訊了幾天都無人知曉的神谷哲也。

  江戶川柯南徹底潰不成軍。

  老爸,現在應該怎麼辦?

  不知不覺中,小偵探的眼中蓄滿了淚,他靜靜地看着屏幕,靈魂中似乎有什麼東西失去了。

  ……

  “我們沒什麼好說的。”神谷哲也平靜且虛弱的聲音響起,“對不起。”

  “這樣蠻好的吧。”黑髮青年將神谷哲也再次拉近,右手也緊握在一起,看上去親密無間,而此時,他們已經有半隻腳踏在了半空中。

  “時間……好像快到了呢。”

  2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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