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笙笙，開門
她也是此刻才發現男子身姿很高，應當同夫君不相上下。他彷彿也看到了自己，微微揚起的嘴角上還噙有笑容。
“笙笙，你站着傻笑什麼呢？你把我的糯米糕都丟了，還能笑得出來，你現在的膽子真是越來越大了”
月兒拍了拍油紙包上的細灰，一手還捏着那塊髒的糯米糕。
“月兒姐，對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笙笙連忙收回自己那呆愣目光，以及面上的哭笑不得。她現在都和那人直接撞上了，怎麼可能還笑得出來。
月兒瞧她低着眉眼，手上的糯米糕也已經髒了，再說什麼都是無用的。她掂了掂油紙包，朝稍遠處的樓閣一指，“走吧，這還是我自己拿着比較安心。”
走？笙笙轉溜着眼珠，一雙小腿像是僵住了，半點也動彈不得。就當她剛能挪動腳後跟時，那道熟悉的人影已經走到身前。
“姑娘，當真是你？在下還以爲自己眼花了。”趙晞對着笙笙稍一頷首，視線匆匆掠過身旁的月兒。
“姑娘今日是和朋友一起來的，可用過早膳？姑娘的夫君，許是那晚已經尋到了吧？”
夫君？他怎麼還記得夫君，難不成他真要找自己尋仇，還要帶上夫君一起？笙笙陷在自己的念頭，半晌也沒有回話。
笙笙雖未回話，但趙晞的三言兩語已經讓一邊的月兒聽不懂了。她不過彎腰撿個東西的功夫，怎麼就冒出一個白衣美男來，還和笙笙如此熟絡？
“噢，你就是笙笙剛纔唸叨的那位公子吧。果真儀表堂堂，貌比潘安啊。我們還未用早膳，公子可要一同去迎賓樓？”
月兒說話間就把那塊髒糯米糕丟進了衣袖裏，還趁着側身的時候，動手捏了捏笙笙腰間的細肉。
“這不錯，看來你也不想在一棵樹上吊死。”
月兒這話是傾在笙笙耳邊說的，就算趙晞能聽到，也要裝作沒聽到的樣子。
“啊，”笙笙猛然一個擡頭，便看到兩人都在望着自己，臉上還是笑着的。她剛剛什麼也沒聽到，男子又說話了嗎，還是月兒姐說了什麼？
“嗯，好，笙笙說好，那公子意下如何？”
月兒視線都是放在趙晞臉上的，她覺得面前這個小白臉比笙笙那個死男人好太多，至少會說會笑，生得還不賴。
“相逢即是有緣，有勞姑娘了。”趙晞始終都淺笑着，讓人有種如沐春風的舒坦。
可頓住原地的笙笙壓根就不明白兩人到底說了什麼，還是月兒都要走到兩人中間時，她才連忙加快步伐，將趙晞和月兒隔開了。
這男人就是月兒姐口中的大人物，還是要殺人滅口的那種，她一定要保護月兒姐，實在不行就趕緊跑。
寺廟的屋子內，趙曄剛從睡夢中驚醒便看到身側是空蕩蕩的。他提起笙笙的枕頭晃了晃，本就不悅的面色變得更冷了。
傻乞丐把僅剩的五兩銀子都拿走。
片刻之後，晨間的銀白薄霧早已散盡，一簇簇明媚的光將屋子照得很亮堂。着一身黛青的木蘇剛把門扉合上，就被矮桌旁的威壓驚得跪下。
太子其實不常喚他，但最近幾天尤爲的多。他清楚這次南下鹽巡頗爲坎坷，偏偏那味佛蓮的毒還解不了。
“公子，屬下近幾日查到此番藺蘭城的變動，許是和那位有關。尚且我們一動身，他就離京了。”
木蘇點到爲止，就不再說了。饒是汴京城裏的人都知道東宮和稷王府不對付，他也沒見太子真對稷王做了什麼。
倒是稷王趙晞，不安分得很，時不時給殿下使着絆子，還生怕別人不知道一樣。
“既然有，那就坐實了。他不在京中也好，兩江巡撫的胃口確實有些大了。”
趙曄的話一出，木蘇便懂了意思。他們這次南下，本就是要給那些貪官污吏換換位置。但殿下一動，就是從二品的巡撫，還恰恰是稷王那邊的人。
“公子，劉府的小公子，已經先一步回京了，我們”木蘇欲言又止，不知該不該提起笙笙姑娘。
“嗯，你可知她人去何處了，還有那個墨色的小荷包。”趙曄無意瞥見桌面上的墨點子，稍一回想她的呆愣神情，就把話問了出來。
“他們去了迎賓樓，估摸已經吃了一刻鐘。那個荷包，應當還在迎賓樓的掌櫃處。”
木蘇真沒想到殿下會突然問起這事，他瞥了眼自己的窄細袖口，還是早些把東西放回去的好。
“嗯，去看看。”趙曄驟然起身，還不忘把桌上的青瓷碗給扣過來。
衣袂忽動，剛擡起下頜的木蘇連忙跟了上去。他方纔貌似忘了和殿下說，同笙笙姑娘一起去迎賓樓的，除了一個月兒，還有位白衣男子。
迎賓樓，二層雅間，觥籌交錯，酒肉飄香。
“月兒姐，你不能再喝了，現下還是早間，你剛剛又沒喫多少東西。”
坐在兩人中間的笙笙一把奪過青色酒壺，青蔥細指死死攥緊青翠的酒柄，看向趙晞的目光已經沒那麼多懼意，更添幾分埋怨。
一個明眼人都能看出月兒的心情不好，幾乎是店小二剛把十兩銀子呈下去的時候，她就開始拎起酒壺倒酒。
“笙笙，喝，你坐下喫肉喫菜，讓這位俊公子同我一起喝。”
月兒話聲斷斷續續的，靠在笙笙肩頭的腦袋也來回晃動。可她的一雙手就是不安分，四處探着笙笙的胳膊，只爲拿到那酒壺。
“他，他不能同你一起喝了，是吧，公子？”
笙笙一手摁住月兒手腕，一邊給趙晞遞着眼神。“她真不能喝了，再喝下去，肯定會吐，你也不喜歡吧。”
笙笙掃了眼趙晞身上的白袍，雙手雙腳又往月兒那邊靠了靠。她總覺得他不像是會殺人的人，可他又時不時提一下自己夫君，讓她這頓飯都沒喫幾口。
趙晞迎着笙笙的視線淺笑了下，溫潤語氣間，直接從笙笙手中接過了酒壺。
“讓月兒姑娘不喝，只有一個方法。”
嗯？笙笙傾着烏黑的丸子頭，還沒開口便聽到一道清脆聲。
哐當，趙晞把手中酒壺狠狠地砸在木板上，那酒香飛濺的碎瓷片，直接將月兒嚇醒了。準確來說，她只是在笙笙肩上靠着。
“你怎麼能把酒壺給砸了？這是要賠錢的。”
笙笙沒好氣的瞪着他，氣鼓鼓的兩頰上還有些害怕。她現在完全相信月兒姐說的，這男人真會殺人。
趙晞並不着急回話，他倒是很喜歡小傻子那雙露出恐懼的杏眼，這或許是他皇兄都沒有見過的眼神。
“你還笑？你要賠錢的，我這就去找店小二上來收拾。”
笙笙試着拖動月兒的胳膊，但那人還在笑着的溫潤眉眼，着實有些嚇人了。她又見月兒姐一直沒說話，便起身繞開了那堆碎片，徑直朝鏤空木門走去。
嘎吱，笙笙剛往外看了眼，就趕緊把門關上了。只見白皙雙手死死抓緊寸寬的木條，手背上的淡藍青筋都瞬間冒了起來。
她怎麼會看見了夫君，還就在這扇門的對面？
“姑娘，你不下去了嗎？這酒壺雖然沒了，但月兒姑娘也醒了，更沒說要喝酒了。”
他吐字很慢，落在這時候的笙笙耳中，就成了一種明目張膽的折磨。
眼下她還是面對着門扉，就算臉色再怎麼不對勁，也不會被他看到。
笙笙緩慢吐着粗氣，放柔了嗓音說道：“我不下去了，聲音這麼大，小二聽見了，他會上來。”
“那你還不快點過來坐着？看看你碗裏的肉，你壓根一口都沒動吧。”
月兒仰頭喝了碗茶水，伸手招呼着笙笙過來。她和這個小白臉四目相對算是怎麼回事，明明他們倆纔是認識的。
須臾，月兒剛把碗放下，就看到那人朝笙笙笑，而且還是笑出聲來的。
“姑娘當真不過來嗎，要一直站在門口等店小二？”
嘶，笙笙聽着他的溫聲細語更是煩躁極了。她想她剛纔絕對沒有看錯，對面的夫君正朝這邊走來。
自己該怎麼辦？萬一夫君也看見了自己，他和那白衣男子豈不會撞上。
不行，定不能讓兩人見着。瞅瞅剛纔那人砸酒壺的氣勢，他可是來找自己尋仇的。
“我手突然抽筋了，就在這門邊站站。況且我也喫飽了，你們喫吧。”
笙笙緩慢垂着發紅的指尖，略有抖動的肩頭也停了下來。她擡眼望着門外白光，一顆心都要提到嗓子眼。
但她不能慌了，指不定那人惱羞成怒起來，她，月兒姐，還有夫君，都走不出這迎賓樓了。
手抽筋？
月兒對着趙晞哂笑了下，邁開步子就往笙笙那邊走。這丫頭今天到底是怎麼回事，裝個樣子也不好好的。
怕他。趙晞凝着笑意不達眼底的冷眸，吊梢眼尾上多了幾分玩味。他自認自己裝得還不錯，小傻子怎麼就害怕了？
“死丫頭你搞什麼，他不是你找的小白臉嗎？”月兒已經湊近了笙笙，手掌緩緩揉動她發紅的細指。
“小白臉？他纔不是。”
許是笙笙的驚聲有些大，靠在她身邊的月兒都聽到咯吱一聲，有點像骨頭捏響的悶哼。
但等她仔細一聽，那清脆就沒了，連匆匆瞥到的小白臉都還是原來的坐姿，紋絲不動。
“月兒姐，我也不認識他，今天是第二次見。”
笙笙反握着月兒細聲道，臉上的驚慌神色還沒褪完，身側門扉就被人叩響了。
“笙笙，開門。”
如珠玉落地的熟悉沉聲一起，屋內三人不約而同的看向了門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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