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目2 作者:未知 王大夫将钥匙插进去锁孔,刚刚转动钥匙,门就被拉开了。迎接他的是怒目金刚的女人。 “你還回来做什么?滚。你给我滚。” 女人面目狰狞,随着她這一声怒喝,王大夫听到对门的门裡面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 他赶紧拔出钥匙,簇拥着怒吼的女人从打开未半的门扉空隙挤进家门,顺手带上房门。靠在门扉上极力想按住、激烈挣扎着往外推搡他的女人。 “你干什么喊這么大声儿,把邻居都招来了,還不够丢人的呢。” 王大夫轻叱的话音未落,在他怀裡不断挣扎的女人,就一巴掌打到他脸上。清脆的声音、实在的感觉,让夫妻俩都愣住了。 他们家的男孩子,本来跟在妈妈的身后到了门口附近,這时候立即悄悄地、如小老鼠一般地躲到沙发后面蹲下了。王大夫丝毫沒注意到儿子留在客厅裡、见到了他妈妈打他爸爸這一幕。 僵住的气氛裡,還是王大夫低头开口了。他的声音沒有丝毫感情,温和得好像沒有发生被打耳光的事儿。 “卫华,你消气了沒?沒消气?你再来、再来!”王大夫抓住媳妇的手,往自己的另一面脸上又来了一下子。 這一下可就比刚才重多了。白净得脸上立即显出了四條指痕。然后一下又一下。 “我昨晚就想這样让你出气。够不够?再来几下。” 王大夫說得很轻松,并立即去抓女人的另一只手,愤怒的女人使劲挣脱。 “你不用這样装孙子,我沒有打人的嗜好。” 王大夫再度抱住她,将其双侧的前臂按压在她的身体两侧。 “我错了,我不该动手。”一语未了,他顺着话音往地板上出溜。“你要是不原谅我,我就不起来了。” “你、你混账。你起来。让儿子看到成什么了。”女人的声音裡不见了愠怒的成份,取而代之的是无力的疲惫感。 “我們怎么就走到這一步了呢?” 眼泪从她的脸颊无声滑落,一串串滴到王大夫得头上。 “卫华,卫华,是我错了,是我沒能耐、沒出息。是我不能让你過上你娘家那般的日子。我该死,我该死。” 女人稍微用力,王大夫顺着劲站起来,夫妻俩抱头呜咽了好一会儿,男人搂着女人要往卧房去。 “你還沒换鞋子。” 王大夫双脚轮替踩下自己的皮鞋,两只八成新的黑皮鞋,一前一后指向卧房的方向。 “唔,唔,你放开我,儿子在家呢。” 回答她的是卧房门扣死得声音,然后响起了悉悉索索的少儿不宜听的声音。 外面客厅裡,小男孩在打电话:“姥姥,我妈和我爸昨晚又吵架了。” …… “不知道为啥事儿。吃完饭在厨房吵的。我妈把我爸撵走了。我妈哭了好久。” …… “是。我爸一宿沒回来。” …… “才回来的。我爸被我妈打了一耳光。我爸還拿我妈的手,打了他自己好几個耳光,把他自己打跪下了。” …… “他们不吵了,回房间了。” …… “好,我去写作业。等妈妈出来,我們就去看你和姥爷。” 男孩蹑手蹑脚溜回自己房间。 舒院长仍是温雅的做派,但是他喝完一杯水,再度递出去的空水杯,那微微颤抖的水杯,還是反映出他内心的不平静。 不過這会儿,他是坐在招待所的餐厅裡,面前摆着北方常见的早餐:大米粥、水煎包子、小馒头、红豆包、半拉巴掌大小的千层发面饼、四样小咸菜。 “要不要吃大果子和豆浆?” “谢谢,不用了。這些就可以了。” 俩预审员陪着他一起用早餐。不過快结束的时候,其中年长的那個出去了一会儿。再回来时,舒院长和另外那人已经放下了筷子。 “吃好了?” 舒院长点头。 “那走吧。” 一辆白色不起眼的金杯面包车,沿着医院的缓坡车道慢慢停下,年轻些的预审员先跳下车。“舒院长,下车吧。我們就送你到這裡了。” 年长的那位开玩笑:“后面要你自己走了,我們這车开不到你的办公室。” 一路始终闭目养神的舒院长,在俩人的话语中睁开眼睛,看着熟悉的医院,他的眼睛潮湿了。他极力地压抑自己激荡的情绪,装作沒事儿人一般下了车。 能平安回来,真好! 他转身与送他回来的预审员握手,非常诚恳非常热情地說:“麻烦你们了。上去坐会儿,认认门。以后亲戚朋友谁有什么事儿,你们過来也方便。” “今天就不上去。改天再說。” 预审员婉转地拒绝,仨人客气地握手告别。 舒院长看着俩人登车离开,也不管是不是休息日,面带镇定自若的微笑,与平日沒什么差别地进了电梯。 舒院长回来的消息,在他還沒从电梯裡出来,就传遍了整個医院。但是药局被“請”走的人沒有任何消息。尤其是半夜被“請”走的财务处的王处长,也沒有消息传回来。 正在家裡逗孙子玩的费院长,被老伴儿喊去接电话。 “說是找你的,问是谁也不說。” 费院长笑笑,将孙子交给她。 “一定是公事,私事儿找你的比找我好办。” 老杨太太的得到安慰,抱起孙子进屋去了,把客厅留给费院长。 “是我。嗯。嗯。好。好。我知道了。谢谢。” 十几分钟的电话,费院长来来回回的就是用這些字眼应答着。只有熟悉他的人,才能从他眉眼间的变化裡,窥测到他内心的愤怒中蕴含着要毁天灭地的风暴,還有那无限的失望堆积出来的愤怒。 撂下电话,费院长的情绪再也藏不住了。他重重一拳捶在茶几上,电话机话筒都被震得跳起来,然后费院长好像不知疼痛,又在茶几上捶了一拳。 這回撞伤到了掌指关节,痛得他倒吸冷气,怒目圆睁,嘴裡终于骂出声来。“這王八犊子,怎么這么好运!這样都给他逃掉了。” 他颓然倒在沙发上,四肢摊开,仰头看着天花板的双眼在急剧地转动着。刚才那些失望和愤怒之后掩藏的那一丝庆幸,在他的脸上暴露无遗。這一丝庆幸到底是为了什么,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创伤外科病房裡,杨大夫的媳妇终于露面了。這位四十多岁的妇人,烫着满头的细卷,大概是因为走的比较急,外套被她拿在手裡。身上穿着一件斑斓得大花的、洗的有些過色的衬衫,省城最流行的黑色脚蹬裤,暗紫红色得漆皮高跟鞋。 她匆匆到了护士办公室,开口就问:“我家老杨昨晚在病房?” 值班护士是個实习生,嫩生生的小脸,看起来只有十七八岁。 “阿姨,請问你找谁?” “我找杨卫国。” “你是他什么人?” “我是他媳妇儿。”女人的口气不耐烦,“你是不是创伤外科的啊?” 小护士瑟缩了一下,明显对這跋扈的女人有些惧怕。 “杨卫国在15号。麻烦你看過他之后,回来护士办公室签字。” “签字?签什么字?收尸嗎?” 小护士的气势更堆了,“就是住院患者家属的知情书。是医院规定的注意事项。” “我就在供应室上班,還有我不知道的规定?!哼。” 那妇人扭着粗壮的腰肢,留下一個宽阔得背影、昂首挺胸地出去了。 杨大夫正在输液,看见自己媳妇进来,眉毛立即拧起来。 “昨儿大王去家裡找你,你怎么不来?” 那女人一屁股坐在站起来的看护倒出来的凳子上,口气很不耐烦地說:“我和你說了多少次了,让你不要再喝酒,不要再喝酒。你看看你有一次听了我說的沒?到底伤着了吧。” “你個老娘们懂什么。男人喝点酒算什么事儿。” “是不算什么事儿。哼。你這住院一回,全勤奖沒了,還得出ct钱、住院费,大几百块得就沒有了。你說算不算事儿?” 手指快点到杨大夫跟前了。 杨大夫要不是躺在床上,能够气得倒仰過去。他顾不得自己在输液,抬起手指着妇人喊道:“你這老娘们就惦记钱!钱!钱!我挣得還少给你了嗎?” “那是给我嗎?我沒挣工资嗎?那是给你老杨家的儿子、闺女的。儿子闺女一天大似一天的,你做人老子的,花花肠子不断,還因为贪這么口马尿住院,你還能更有出息嗎?這事儿說出去,谁家愿意把闺女许给咱们家?咱家闺女也够說亲的年龄了,能不受你這老不修的爹拖累嗎?” 杨大夫气得额头青筋崩出,指着门怒喝:“你给我滚。” 女人气哼哼地站起来:“哼!你撵我走?到时候别說我不来护理你。我可不能丢了全勤奖。” 其他患者和陪护笑呵呵地看了全套,唯独在杨大夫得目光扫過来的时候,都假装沒看到這一幕。 女人大力推开门,正好遇上李敏推着酸烧伤削痂的女患者回来。那妇人往平车上看了几眼,认出推着的是什么人。立即撇着嘴丢下一句:“骚狐狸。” 然后扬长而去。 女患者的姐姐气得双手发抖,怒视那女人的背影喊道:“就你這模样,发骚也沒男人搭理你”。 ※※※※※※※※※※※※※※※※※※※※ 這几天的精力都集中在老母亲的身上 实在是担心八十多岁丧子、還高血压的老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