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第106章
“都這时候了,你還吃得下?”徐士行看到她好像什么事儿都沒有的样子,真的有些诧异了。
“陛下吃不吃?”谢嘉仪把其中两瓣细细摘了白色橘络的橘子递過来。
徐士行哪裡有心情吃橘子,但他看着她那张一点不知愁的脸還是伸手接了過来,橘子也不知是被熏笼裡的火熏的,還是被她的手捂的,暖呼呼的。看到谢嘉仪又把另外一個橘子瓣儿塞进嘴裡,吃得心满意足的样子,他不觉也放入嘴裡。一咬破,内裡的汁液就扑进口腔,果然香甜,怪不得她這么爱吃。
建曌帝心情复杂地吃着橘子,看着眼前靠着熏笼垂头非常认真剥着橘子上橘络的谢嘉仪,好像沒有什么比她手中橘子更重要的事了。
“你知不知道外面都是怎么說你的?”
谢嘉仪头都不抬,边剥边点头:“就是骂我呗。”還能怎么骂,她就不信這些人還能骂出新的花样,什么样的骂她那几年沒挨過呀,早习惯了,如今再听到她不仅沒有前世初次听到的心塞难受,反而還觉得无聊,骂来骂去就這些,沒意思。
“你!”徐士行看她這不以为然的样子,简直不知该拿她怎么办,半晌才道:“太后病了。”
“太后不是一直病着嘛。”谢嘉仪還是头也不抬,眼中只有手中的橘子。
“昭昭,朕是认真跟你說话。”徐士行提高了声音,這一件件都不是小事,她就那么不在乎,不在乎她的后位稳不稳当,不在乎她能不能当一個好皇后,不在乎他为难不为难,還是——她根本就不在乎他。
谢嘉仪抬头对上徐士行的眼睛,认真道:“陛下,這有什么认真說的?我昨天打了寿康宫的大总管和老嬷嬷,太后肯定会病,不病才奇怪呢。只宣了三波太医,我還以为這次得往宫外找神医呢。”
“谢嘉仪,太后是朕的母后,也是你的!”徐士行提醒她,如果真把他放在心裡,她对太后不会是這個轻慢的态度。
谢嘉仪把手中橘子放在一边,拍了拍手,看向徐士行,“所以,陛下,這次你要我做什么呢?”
她乌溜溜的眼睛裡沒有情绪,依然是干干净净的,澄澈透亮,就那么盯着自己。明明该是什么情绪都沒有的,徐士行却偏偏从中看出了她的委屈,他声音软了些,“昭昭,不過是几個奴才——”
谢嘉仪却嘲讽地看着他笑了,轻声重复道,“不過是几個奴才,陛下說的是,不過是寿康宫几個故意找事的刁奴,我打了也就打了,怎么,我還得给几個奴才认罪赔不是?”
徐士行一下子感觉到谢嘉仪骤然竖起的刺儿,還有她掩都掩不住的对立情绪。
“昭昭,我是教你,就是用几個奴才换個孝顺的名声,难道不好?你难道以为,如果太后再有什么,朕会不护着你?”徐士行盯着谢嘉仪的眼睛,问。
谢嘉仪同样看进他的眼睛裡:“现在人我已经打了,得罪也早已得罪過了,至于多早得罪的我自己都不知道。”這话让徐士行眼皮一跳,就听谢嘉仪慢慢问道:“陛下想要我做什么呢?”
徐士行直觉有些话不该說,可他却還是說了
“把你宫裡那几個罪奴交出去,我再挑好的给你。朕陪你给寿康宫赔不是,把這件事了了,后面太后再为难你,朕为你做主,好不好?”不该在年根這样正值祭祖敬长的时候出乱子了,对她不好。
谢嘉仪无比仔细地看着徐士行,目光裡既熟悉又陌生,看得徐士行心慌。
他听到谢嘉仪声音很静也很轻,透着一种他读不懂的疲倦:“陛下可以废后,要罪奴,我這裡沒有。”
一句话让徐士行猝然攥紧她的手腕,另一只手捏住她小巧脆弱的下颌,声音裡透着压抑的愤怒:“昭昭,你這爱說胡话的习惯,這些年了,都沒有改。”
轻飘飘一句“废后”直接刺痛了他的心,他等了這些年,为她立后做了這样多的事情,可是在她眼裡這一切难道還不如她宫裡两個奴才重要。
“她心裡但凡有你一点,会在這些事情上寸步不让?”太后的话好似毒蛇,再次死死咬住他的心尖儿,疼得他心慌无措。
徐士行盯着谢嘉仪的眼睛,一字一句道:“皇后,朕要带走那两個贱奴。”
谢嘉仪脸上浮现一個让徐士行更心慌的笑:“陛下总是這样。”
谢嘉仪笃定的带着讥诮的笑让徐士行又怒又委屈,好像她笃定自己就是不会护着她一样。不過两個奴才,就能在舆论中占上风,他不信谢嘉仪不懂。可她就是看着他为难,也不肯为了他退让半步。
他慢慢松开了手。
谢嘉仪似乎看明白他所想,可却不为所动。那久远的前世再次浮现,她听到那個带着哭腔的自己转身对徐士行說,“我退让了,我让了她十次,二十次,我让了呀三哥哥!”
谢嘉仪慢慢道:“這次,我不让。我既然敢得罪寿康宫,就已经做好了被问罪的准备,陛下废后我无二话。但是陛下這样为难我的人,陛下信不信,只要陛下把人带走,大胤的经济半個月内必然会崩。”
“你威胁我!”再一次,她再一次威胁他!次次,都是为了别人!徐士行眼睛都红了,這次她干脆是为了两個奴才威胁他!她早做好了准备,她根本不信自己会护着她!
徐士行看着谢嘉仪,可這人明明曾经一次次同他站在一起,同他许诺无论成败无论生死,她会永远陪在他身边。明明是這個人,一次次站出来对着那些人說:“谁敢說我的太子哥哥!”明明是她,靠在他怀裡,软语温存念叨,“快些长大吧,长大就可以永远跟太子哥哥在一起了。”
而此时,她一句话,就像尖锐的剑从他腰侧刺入,痛得他整個人都是一颤。
他看着她缓缓点头,“朕早该知道你不在乎這個后位,不過为了儿子嘛。”徐士行露出一抹难看的笑,“你也早跟朕說過,不会给朕生孩子,是不是,昭昭?”他抬起苍白劲瘦的手,无比温柔地摩挲着眼前人细腻的皮肤,从她的脸颊到她的下颌,到她白皙修长的脖颈。
明明是温热的,可她却冷得让他快受不住了。
他修长的指尖轻轻蹭着她的脖颈,最后停在她跳动的动脉处,口气依然是诱哄地温柔:“昭昭,给朕生個孩子吧。有個孩子就好了,你就会——”徐士行突然哽咽說不出话,你就会愿意永远留在我身边,再也不会想着离开了。
“孩子?”谢嘉仪的眼裡突然滚下了热泪。
落在徐士行的手上,烫得他的心一個瑟缩。她湿润含泪的眼睛裡,是那样浓重的痛和恨,撕扯着徐士行自以为早已麻木的心。
她总有法子让他更疼。
明明是她不愿意好好的,可她就是有法子让他更疼!
徐士行真想掐死她一了百了,以后再也不用這样疼了。可是,以后再也看不见這個人了,只是這样想,就好像风吹過空旷,只有无休无止的令人窒息的空旷。
他把人拉入怀裡,让她的泪都滴在自己胸口上。
人明明在他怀裡,在他身边,可他却觉得两人之间有一個他似乎怎么也跨不過去的深渊。徐士行冷酷地抿着嘴角,不安慰,不退让,任由她的泪一滴滴滚下来。可是他心裡却控制不住叫着她的名字:昭昭,昭昭,昭昭向我走半步,半步就好,让我知道,你還愿意靠近我,昭昭
但偏偏谢嘉仪连泪都是他读不懂的渺远。
他只能更加冷漠无言地抿紧唇,也更加用力地抱紧她。却茫然地看着横亘在两人之间的深渊越来越大,不知两人的前路在哪裡。
徐士行沒有带走那两個得罪寿康宫的奴才,只是禁了昭阳宫皇后的足。
禁足三個月。
這么個惩罚,就算给了那些劈天盖地的折子给了寿康宫交代了。自然沒人满意,但也沒人敢再上折子,因为陛下又开始不动声色找事把這些人或贬或罚。眼看废后是沒可能了,除了宋子明不服,其他人都偃旗息鼓。陛下的强硬,让他们能看到鸡蛋碰石头的结局。另外,朝中已经隐隐有了半壁人是站在皇后那边的,只是這次不占理,除了刘绍先沒人跳出来而已,但他们暗中的绊子却从来沒停下来過。摆明了,你们敢骂,我們就绊死你们。
养心殿、寿康宫和昭阳宫形成了一种诡异的冷漠以对。
在這种让宫人战战兢兢的冷峙中到了又一年的春天,树木吐绿,百花待放。可是整個皇宫還是静悄悄的,太后的头风,陛下的头疾不仅仅是让這两宫的宫人缩手缩脚、提心吊胆,就连太医院裡的太医這些日子一個個都熬瘦了,那些上了年纪的都恨不得立即告老,但這种时候连告老都沒人敢提。
昭阳宫解了禁足。這禁足,确切点說是只有皇后禁足,禁足期间昭阳宫的宫人還照旧如常进进出出,只是一個個更为谨慎。
众人心裡百味陈杂:历来沒见過這样禁足的。
后宫裡多了几位年轻的女子,张瑾瑜到底沒接受跟這些年轻女子一块封嫔,她依然留在了寿康宫,只是愈发阴郁。就在众人都眼巴巴等着,揣测着到底是哪一位年轻嫔妃会成为侍寝第一人,圣驾却再临昭阳宫,让宫中观望的人更确定了皇后的盛宠。
寿康宫裡又碎了不知多少杯盏,太医们再次颤颤巍巍拎着药箱上门了。他们擦着脑门上的汗,只能安慰自己,至少這两日陛下的头疾似乎随着昭阳宫的解禁好些了。
只有跟着陛下的吉祥知道,昭阳宫皇后娘娘禁足的三個月,陛下依然是夜夜来的。陛下和娘娘的事情,不管是宫裡观望的众人,還是那些眼巴巴瞧着昭阳宫的新人,都是他们看不到的复杂。
从来都是。
吉祥此时守在外面,意识到一個問題,陛下虽然天天来,但這两位主是不是這三個月都不曾說過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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