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 33 章
她开始觉得,一切似乎都在往好的方向行进。钱莹莹母子能活下来,她也必能修好河道挡住水灾,让陛下活下来,她更有信心让六年后的陆大人活下来。
谢嘉仪脸上露出了笑,看得如意、步步、采月采星等人都跟着抿嘴笑。他们觉得過去那個快活的郡主又慢慢回来了,虽沒人敢說,但是他们這些贴身伺候的都看出来了,自打太子和鸣佩的事情以后,郡主就不快活。
采星看郡主精神好,立即道:“主子,咱们去后山看枫叶吧!听人家說一片火红,好看得很呢。”连稳重的采月也跟着凑趣道:“采星這主意不错,再過两天只怕一起风,叶子就掉光了,郡主不妨趁着這次去赏赏。”
谢嘉仪早听人說過大觉寺后山的枫叶,每年金秋时节,赏枫的人是一波一波的。此时已经入冬,后山早已沒了人,正好去看這最后的红叶。
郡主一点头,如意采月就张罗起来,带着人陪着郡主很快到了后山。
果然一片金黄深红,绚烂无比。
谢嘉仪弯腰捡起一片红灿灿的枫叶,拿在手裡细细看着,递给如意道:“回头送给陆公子吧,他請我赏月,我赠他红叶,也是礼尚往来了。”陆辰安白日是要闭门读书的,谢嘉仪也不去打扰,她瞧着枫叶,心道待太阳快落山的时候,自己再去探他。
正這样想着的时候,就见如意侧身挡在自己面前:“郡主,前面有人!”
“听着似乎還有女子,只怕是后山遇到不轨之徒。”
這时候连谢嘉仪等人也听到了前方山林深处传来的若有似无的呼喊声,還有男子隐约的狞笑声,透過层层密林传了過来。
其他人忙都朝着郡主围拢過来。
谢嘉仪已经抽出了皮鞭,凌空一挥,朝着声音来的方向:“跟我去救人!”如意忙拦阻,“让步步带人過去就是了,郡主安心在這裡等着。”听那边动静,只怕就有腌臜碍眼的情景,怎么能让小郡主看到呢。
如意使了一個眼色给步步,后者心领神会一笑露出個酒窝,跟谢嘉仪一礼,点了身旁几個人就朝着深山裡去了。
“郡主放心,這样的杂碎,都不够步步一個人打的。”如意温声安抚着郡主,谢嘉仪也料到了如意的心思,只得带人在原地等着。
好在步步动作快,沒多久就带着人回来了,依然是笑嘻嘻的模样,往谢嘉仪身前一跪:“郡主,不過是過路的匪,奴才已经捆了着人送顺天府了,两個姑娘也救下来了。”
谢嘉仪這才往步步身后看去,只见其中那個发髻乱糟糟的小丫头還不忘紧紧扶着身边的女孩,看样子這是一对主仆。
再看那個主子,衣襟散乱,脸上也灰扑扑的,但露出的皮肤却分外白皙,粗布衣裳难掩国色。怪不得引人在大觉寺后山起了贼心,這样好颜色,自然有那等下三滥的不惜铤而走险。
谢嘉仪忙挥手让丫头把备用的一件披风拿出来给這姑娘披上,只见她仿佛抓着救命稻草,紧紧扣住身上這件玄色披风,整個人虽還抖得不成样子,但說话却很有章法,一听就不是山野之人。
“多谢姑娘救命之恩,胡姣沒齿难忘!要不是遇到姑娘,胡姣此刻早已咬舌死了,断不能苟活。”說着泪水纷纷坠下,伏在地上叩头不起。
谢嘉仪让人扶她起来,学着话本上道:“相逢就是缘分,救人救到底,你们主仆二人家在何处,我使人送你们回去就是。”别說,她還挺喜歡胡姣這個姑娘的,长得好,說话也干脆利落,即使遇到這样坏的事儿,也并沒有哭哭啼啼要死要活的。
果然不错。
谢嘉仪心裡赞着果然不错,耳边就听到這個女孩轻声细语道:“我主仆二人从苏州来京城寻亲的,不知姑娘可知陆府?”
這不是巧了嘛!京城陆府,就是陆辰安家。這是她郡马的亲戚,换言之這個看着合眼缘的姑娘就是她坤仪郡主的亲戚呀!
谢嘉仪看着這個姑娘,有什么在她脑海裡闪過,她却沒有立即抓住,但心于欢喜之外却不受控制突然多跳了两下,她不觉攥住自己的白色斗篷,探身向前问道:“你们是——陆家的亲戚?”
问完眼睛一眨不眨盯着這個国色天香的女子,看着也是十六七岁的年纪。谢嘉仪觉得自己右眼皮突然跳了两下,一股不祥的预感升起,让等着回话的谢嘉仪喉咙微微发干。
這個問題本来该是好回答的,可偏偏這個女子迟疑了,似乎有什么为难之处。采星看郡主等着,忙提醒胡姣:“有什么不好說的,你们不是要去陆府投亲嗎?”
這姑娘這才吞吐道:“不是奴家不肯說,是奴家原也算不得陆家的亲戚。”說着她咬了咬唇,似乎非常为难,才慢慢道:“奴家的表哥,是陆家的公子。”
如意采月已经明了,只怕這公子是陆家的妾室,妾娘家那边的人倒确实算不得正经亲戚,怪不得這姑娘這样为难。
如意却注意到自家郡主闻言脸刷一下白了,他立即想到,只怕這人投奔的表哥就是陆辰安陆公子,只是却不明白郡主为何這么大反应。如意又看了看眼前跪着的姑娘粗布衣裳也难掩的国色,看了看她们二人身后的深山密林,如果她们真让郡主不痛快,他如意可不会容她们活着。
如意打量两人,转着心思,声音却轻唤道:“郡主。”
谢嘉仪啊了一声,握着斗篷的手又紧了紧,她感觉自己指尖儿都控制不住发颤,她的视线再次落在眼前女子身上。
耳边却是前世采星的话:“陆大人心仪之人正是他的表妹,可惜奴婢悄悄打听過,陆大人還沒中举的时候那表妹就死了,說是死得很不光彩呢。”
采星弄错了,那姑娘不是還沒中举的时候死的,是陆大人還沒中探花的时候死的。
死得很不光彩,该是死在大觉寺后山,死于贼人恶匪□□。
她呆呆看着眼前女子的脸,又想起那年秋狩,陆大人帮她赢了狩猎,狠狠压了一把英国公府和张贵妃,她当时是越看陆大人越满意,实在不想陆大人就這样孑然一身。早听說陆大人已经从陆家搬出来,孤身住在京城一处租来的院子,家中只有一小厮一哑奴一個看门的老人。
别人都是呼朋唤友,可因为自己,陆大人却被清流排斥,始终形单影只。
他可是大理寺卿,可是大胤最有才华的青年才俊,可是连三哥這样骄傲的人都会忍不住夸一句好的能臣。
所以皇后谢嘉仪忍不住问了他的心意。
她记得清清楚楚,陆辰安回她,“臣已有心仪之人,此生不渝。”
“她是臣的表妹,在臣心裡只要她一人为妻。她既不能,臣此生无妻。”
說到表妹,一向寡言的陆大人难得多說了一句话:“臣与她,本就有渊源。”
“后来,臣见到了她。”后面的话他沒有再說,但他不說,皇后也听懂了。
一见倾心,此生不渝。陆大人心悦他那個表妹。只可惜,香消玉殒。谢嘉仪腰背挺直,微微抬着下巴,可是她攥着披风的手紧得都疼了:她弄错了,弄错了陆家表妹的死,弄错了陆大人的意思。
风過枫树林,发出簌簌的声音,谢嘉仪听到自己风中漂浮无依的声音:“你是陆辰安的——表妹?”
前方女子顿时整张脸都亮了,她還沒說话,旁边那個畏缩的小丫头已经惊喜开口:“姑娘认识我家公子?”
果然是表妹啊。
谢嘉仪看到一片片枫叶随着风落下,好像沒一会儿地面就被火红的枫叶铺满了。她仔细打量着眼前姑娘,再看也是不得不承认她的美,怪不得能让人一见倾心呢。长成這個样子,又有陆大人都惦记着的渊源,谁能不倾心呢。
她松开了攥着披风的手,這才感到指尖冰凉,谢嘉仪把手收入披风中。
她甚至有些糊涂,他们到底是怎么個一见倾心法
谢嘉仪不觉问出了口:“你们见過嗎?”這次依然是那個小丫头答话,“我們小姐本该在公子放榜那日就赶到的,早该见到的。”
胡姣不好意思道:“南边到处都在整修河道,水路不好走,就耽误了两個月光景,今日才到了京城。”
谢嘉仪闻言更是如遭雷击,原来是她阻了他们今生见面的时机,她愣愣道:“你怎么知道陆公子此时正在大觉寺?”
就听两人都非常惊喜,异口同声问道:“表哥/公子在大觉寺?”反应過来,胡姣似乎分外不好意思,垂头道:“奴家并不知,只是今日是姨母忌日,奴家知道姨——姨父把姨母的牌位安置在這裡。”
谢嘉仪一下子全明白了,是了,前世八月秋闱放榜该是他们的初见,一见钟情。今日该是胡姣在大觉寺后山遭难的日子,如此,全都对上了。
此生是她让他们的相见延迟至今可是注定相恋的人,会因为相见晚了就不再相爱嗎?谢嘉仪几乎是苦笑了。
命定的一对,终于還是会见到。這一次,胡姣不会死了。
她心道這样也好,陆大人陆大人他孤寂一世,此生总可以遂心了。
陆大人沒有变,他還是觉得我好。
就像前世,我做皇后,他也觉得我好。
变的是自己,谢嘉仪几乎有些可悲地想到,自己把陆大人视作郡马,所以从那些好裡看出了情意。
约莫,约莫自己也该是值得别人几分情意的吧,只是与别人的命中注定、深情厚谊相比她觉得心裡一牵一牵的痛,這痛让她困惑:怎么会這样,她本也不過是觉得陆大人合适,沒有陆大人,還可以再找其他人呀。
她总会找到一個愿意跟她有一個家的人。她会如同這世间千千万万的人一样,有一個属于自己的家。
彼此守望相助,不再形单影只。
這一世很多事情都开始被她改变,例如钱莹莹母子活了下来,又如陆大人的表妹也活了下来。
谢嘉仪一眼也不想再看到這個胡姣了,她苍白着脸色,吩咐如意道:“让人把胡姑娘好好送到陆公子那裡。”如意应了是,点了两個丫头和太监把這对主仆送了過去。
仔细跟着郡主,看到她脚步一個踉跄,忙和采月上前扶住。
如意担心,试探道:“郡主,可是怕這個姑娘和陆公子”
谢嘉仪站住脚,看着漫山红叶,轻声道,“本郡主什么都不怕!”過了一会儿才慢慢說:“至于她和陆公子,那是他们的事儿,跟我有什么关系。”
郡主的话让几人都愣住了,不是郡马嗎郡主這是不想要陆公子了?采月和如意微微蹙眉,都摸不清郡主此时心思。不過郡主连欢喜十年的殿下都能說不要就不要,更何况别人。
采星和步步不以为然,郡主不喜歡就不喜歡呗。就好像城北的那家海棠糕,郡主也是睡一觉起来再也不愿意吃了。那家不喜歡,他们总能给郡主找到下一家喜歡的。
不過一個商家子,再是解元才子,也挡不住郡主兴趣变了。郡主喜歡,就抬举。郡主不喜歡,就换個人抬举呗。
大家正各自琢磨着郡主的心思,就听前方有人匆匆来了,是留在郡主院中的下人。
“郡主,太子来了,在咱们院中等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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