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2章 芝蘭玉樹
顧垣城從不是個有架子的人。
相反，他對誰都很溫和，謙謙君子，玉樹臨風。
沈復是第一次見顧垣城，老師只說有個病人要託付給他，身家、背景都沒講。
他們這個行當就是如此。
行醫問藥，總不能看出身的。
沈復整了整白袍，也將自己的手遞過去，和顧垣城相握。
“我在財經雜誌上見過顧總，只是沒想到，本人比照片上還帥，氣度非凡。”
噁心吧啦的商業互捧，餘念站在顧垣城身後，真是忍不住要吐了。
她去拿顧垣城手中的袋子，裏面有三個紙杯。
顧董果然周道，還給沈復也買了一杯。
“咦，點心呢？”
“回家喫。”
“你做啊？”
“嗯。”
三言兩語，又是虐狗。
沈復單身，最見不得這樣的場面。
餘念甜甜的笑着，捧了杯熱巧克力出來。
“這些都是我的，不給那個胖子喝。”
“嘶，怎麼說話呢你，倒數第一！”
“說的跟你沒考過倒數第一似的，好幾次我生病缺考的時候，倒數第一都是你！”
顧垣城的眼睛眯了眯，大概聽懂了。
餘念和沈復認識，是同學。
怪不得他在電話裏就聽到餘唸對着他叫囂了。
“算了算了，不治了，這廝壓根沒有敬重醫生的意思。”
沈復和餘念同齡，自然都比顧垣城要小。
顧董拿了杯飲料放在沈復的桌子上，將餘念重新拉到他的面前去。
“沈醫生不要和這丫頭一般見識，我回家好好教訓她。”
餘念撇撇嘴，坐到了沈復的勉強。
物理治療，就是用一種看起來像電暖氣一樣的設備烤着餘念發腫的手，起到吸收積液內容物的目的。
餘唸完全不知道這種治療方法有什麼可行性，但既然霍老說有用，那就只能按照他說的做。
她的右手被架在儀器裏，餘念看着便想笑，像是在烤豬蹄。
“咳，沈復，你確定這個治療方法有用。”
“顧董，這可不怪我了啊，是她一直在挑釁。”
“切，就知道告狀，二十年過去，毫無長進。”
餘念撇撇嘴，用左手摸出手機來，和盛錦發起微信。
說她好巧不巧的碰到了沈復，真是，這個世界太小了。
顧垣城坐在沙發上和沈復有一搭無一搭的聊天。
聊的都是餘念上學的趣事。
這丫頭小時候長得漂亮，班裏好多男孩子喜歡她，那個時候的男孩子，總愛把欺負人當做表達喜歡的一種方式。
餘念被欺負了幾次，哭了，然後就像是變了個人，奮起反抗。
學會了打人。
再有人抓她辮子，她轉臉就是一拳。
可是這樣暴力又霸道，卻絲毫沒有影響到她的行情。
喜歡她的人不減反增。
一個個像蒼蠅式的，上課下課都纏着她。
餘念雖然漂亮、畫畫也好，但她也是有軟肋的，她的軟肋就是，她學習查。
有熱心的朋友打算爲她解燃眉之急，考試的時候給她傳紙條寫答案。
只不過，餘念好像天生就學不會騙人，老師走過來問她手裏有什麼，她直接便將那紙條交了出來。
真是鐵骨錚錚的硬漢。
餘念，不會騙人嗎？
顧垣城嘆氣，搖頭，望着那個女人背影的目光大抵是繾綣的。
愛一個人的情緒啊，永遠都是藏不住的。
沈復和顧垣城互加了微信，說以後可以常聊，畢竟餘念要在他這邊治療好一段時間，有什麼情況，顧董可以第一時間知道。
這也就意味着以後會多一個人給餘念打小報告。
沈復這傢俬立醫院病患不少，餘念離開的時候門口已經排了隊，都是在等着他的。
“嘶……沒想到啊，一個倒數第二還能當醫生。”
餘念嘆着氣，和沈復道別。
隔天治療，下一次見面就後天。
離開診所，外面還在下雪。
餘念開開心心的喝了兩杯熱巧克力，整個人暖洋洋的。
她不僅喝光了自己的，還喝光了顧垣城的，畢竟顧董一向不喜歡甜食，她也一向討厭浪費。
“下初雪的時候一定要喝一杯熱巧克力，整個世界都是甜甜的。”
“可是我沒喝到，被一個饞鬼搶走了。”
“是你自己說的不喝的。”
餘念將自己剛剛被炭燒過的手放進了顧垣城的大衣口袋了，那個男人似乎怕弄痛了他，虛虛的牽着，可餘念這手一伸進去，就摸到一個小盒子。
“這是什麼？”
“你的聖誕禮物。”
顧垣城將自己的手先抽出來，餘念便剛好可以將那小盒子摸出來。
“你這是要……求婚？”
餘念以爲是戒指，挑了挑眉，臉上帶着甜笑。
“如果不是戒指的話，你會不會失望？”
顧垣城這話問得很是藝術，就像那日餘念問他，如果她沒有懷孕，他會不會失望那般。
漫天飛雪，映在顧垣城和餘唸的眼底。
那分明是乾淨到令人不忍褻瀆的顏色。
可地面太熱，雪是留不住的。
“不會失望啊。”
這五個字，餘念回答的輕巧。
好像已經淹沒在浩瀚的人聲裏，聽不見了。
她打開盒子，裏面躺着一枚胸針，羽毛樣式，中間鑲嵌着藍寶石。
是那種就要看一眼，就知道定是價值連城的寶物。
“這個胸針，不是比戒指貴多了麼？”
“還好。”
餘念搶了顧垣城的手機，解鎖，看了看他的刷卡記錄。
三百萬，一個破胸針，除了中間那顆藍寶石有點貴之外，其他的地方毫無美感。
可這些不過都是餘唸的內心獨白，在這些獨白之外，她沒有一絲一毫的情緒泄露出來。
“讓顧董破費了，爲了報答你，我只能……讓你嚐嚐熱巧克力的味道咯。”
餘念踮起腳尖，湊到顧垣城的脣上輕輕一吻。
她微微離開他，兩個人的臉湊得很近，男人的胳膊一收，這吻便更深了幾許。
“剛纔沒嚐到，重新嘗。”
咔嚓咔嚓。
街角的位置，一個鏡頭伸了出來，對着餘念和顧垣城親吻在一起的身影，無限的摁下了快門。
……
餘念和顧垣城給了顧碩一個非常完美的聖誕節。
好像慢慢的，他們終於學會了做父親和母親。
餘唸的手腕受傷做不了點心，做飯的艱鉅任務便只能落在顧董身上。
聖誕節的一大早，餘念就穿上了麋鹿裝，還在兩頰和鼻尖點了紅點。
顧碩當然也是麋鹿裝扮，聖誕老人的衣服留給顧垣城，他做好了點心之後可以穿。
這是餘念第一次以一個母親的身份籌辦一個party，沒想到，來捧場的孩子的很多。
這着實超出餘唸的意料了。
畢竟她總覺得自家兒子的性格隨他的父親，朋友不會太多的。
但顯然的是，顧碩還是要強過顧垣城的。
他的朋友很多，一共來了七八個孩子，孩子居多，只有一個小姑娘，漂亮得像是個瓷娃娃。
屋子裏的擺設都是顧董連夜安排的，氣球吹了大半夜，各種彩燈掛飾全部安排的妥妥帖帖。
他的工作依舊很忙，這些事情都要抽空來做。
所以聖誕節的顧董，是疲憊的，困頓的。
餘念給每個孩子都準備了聖誕禮物，掛在聖誕樹上。
顧垣城爲顧碩準備的禮物在他的房間。
一個兩米多高的巴斯光年，一個半人高的蜘蛛俠，還有一個一人高的鋼鐵俠。
這三個祖宗立在房間裏，餘念每次推門進去的時候，都有一種驚悚的錯覺，讓她汗毛直立。
但是好在，顧碩喜歡。
抱着顧垣城的脖子親了又親，父子關係從未有如此激情澎湃的時刻。
薑餅人是顧董一大早就考好的，餘念只做了熱蘋果汁和奶茶。
這兩種飲料都不麻煩，一隻手足以應對。
將點心和飲料擺在客廳的茶几上，又打開了電視機放着他們喜歡看的動畫片，玩具、禮物擺了一地，餘念這才晃悠到廚房去，去看看那個從夜裏就辛苦勞作着的老父親。
“在做什麼？”
餘念從身後抱住了顧垣城的腰，將腦袋在他的背上左右膩了膩。
“蘋果塔、布朗尼，你要的。”
“嘿嘿，顧垣城，你真好……”
餘念從他的背後探出頭來，勾着他的脖子去親他的臉。
“你怎麼這麼賢惠吖，這麼賢惠不適合上班哦，適合在家裏做家庭煮夫。”
餘念聞到了格外香的味道，烤箱裏有烤雞，還有cheese的香味。
“哇哇哇，這是什麼，好想嚐嚐啊。”
顧垣城一把將餘念從烤箱前拉起來，鏡片後面的眸子斜睨着她。
“我不上班，你養我麼？”
“養！養你又不費錢，你喫的又少，還會做飯，到時候我只需要負擔菜錢就好了啊，這買賣不賠本。”
“想的美！”
顧垣城對着餘唸的額頭推了把，無奈至極的讓她出去看孩子。
“別在這搗亂，否則孩子們下午兩點也喫不上飯。”
“我不搗亂，我幫忙。”
餘念笑眯眯的說道，忽的又像是想到了什麼，扯着顧垣城的手臂帶着他走到了廚房門口，探出頭去。
“你兒子帶了一個女孩子回家誒。”
“嗯。”顧董點頭，目光卻只落在餘唸的臉上，並沒有往外瞧，“所以呢？”
“所以就是……你兒子帶了一個女孩回家啊！”
餘念聲音揚高了幾個八度，說的內容卻並沒有變化。
她偷偷的探出頭去，也拉着顧垣城一起探出頭去。
“你看，那個女孩子好可愛哦，像個瓷娃娃一般。眼睛大的像黑葡萄，萌死了萌死了。”
“現在的小孩子長得都漂亮。”
“怎麼會……我覺得這個小姑娘就特別的漂亮！”
餘念撇撇嘴，賊呼呼的笑，“不如一會兒她的家長來接她的時候，你下去見一見，把這個婚事，咱們提前定下來，幫咱家阿碩提前搶佔一下資源，如何？”
“沒正行。”
顧董無奈，轉頭回了廚房。
“嘖嘖嘖，你這樣可就不厚道了，你小時候追我的時候怎麼就這麼積極，幫幫自己兒子怎麼了。”
餘念亦步亦驟的跟在顧垣城身後。
他帶了手套將烤箱裏面的東西取出來，上面一排芝士牛柳撻，一出爐就帶着香氣。
餘念饞的直流口水，拉着顧垣城的手磨着他要嘗。
顧董拿了烤的最好的一塊兒放在碟子裏，又拿了筷子戳破了芝士面，夾了一塊吹了吹，才餵給餘念喫。
“你可不可以不要這三八，顧碩很有主見的，他自己的事情自己會看着辦。”
“我怎麼覺得你兒子不像你那麼早熟呢？你沒看到麼，他一直在和其他男孩子玩，都不理睬那個小姑娘誒，不理人家把人家叫到家裏來幹什麼，她好奇怪哦！”
“喫東西，不許多管閒事。”
顧垣城又夾了塊放到餘唸的嘴裏，看着她發出了格外假惺惺的驚歎。
“哇塞，超好喫，美味！”
“顧碩還小，你急什麼。”
顧垣城隨口嘆了聲，搖頭，但好在餘念這沒正行的樣子他早就習慣了，她要是規規矩矩、溫柔和煦，那纔是出問題了。
餘唸的眼底有一閃而逝的傷感，只不過在顧垣城還沒有發現的時候，就變成了愉悅的淡笑。
她當然急，她想在有限的時間裏多和顧碩體驗生活。
幫她辦party、看他……能有個心心相印的人陪在身邊。
哪怕這些事情是他十幾歲之後才能做的，她總怕到了那個時候，她會趕不上。
烤箱叮的一聲響，烤雞出路了。
“哇塞……這比我在倫敦喫過的還香誒。”
“還沒熟，要翻個身。”
顧垣城第二次抓着餘念掛在身後的麋鹿帽子，讓她躲開烤爐這個是非之地。
餘念笑笑，走開了。
顧董給孩子們做的午餐，花樣很多。
還有特意爲回民寶寶做的清真披薩。
他大概是個細緻到讓人挑不出一點錯處的人，就連每道菜出鍋的時間都經過精密的計算。
焗飯要比披薩早一點出爐，涼一下，不會燙到孩子們。
披薩、焗飯、烤雞、薯角……
隨餐的點心有四五種，還有放了各種新鮮水果的沙拉。
孩子們坐在餐桌旁喫得很香，顧碩那總是闆闆正正的小臉上竟然難得帶着幾絲炫耀。
“這都是我爸爸做的，我爸爸做的飯比五星級酒店的大廚都好喫哦。”
顧垣城在廚房忙了一早上，早就累得筋疲力盡。
餘念進來的時候，這個男人正抱着胳膊靠在椅子上閉目養神，她爲他準備的聖誕老人衣服放在他的腿上。
“累壞了吧，honey。”
餘念這個只能用一隻手的殘疾人只能幫他捏捏脖子、捏捏肩膀。
但什麼樣的按摩都不如這聲‘honey’讓顧董解除疲勞、神清氣爽。
“孩子們喫得開心嗎？”
“嗯……超級開心，你兒子一直在四處炫耀，說這都是他爸爸做的，可能今天這些孩子們回家就會說了，顧碩的爸爸是一名偉大的廚師。”
“廚師就廚師吧。”
顧垣城將那穿着麋鹿連體衣的餘念抱到自己的腿上，腦袋就埋在她的頸窩裏。
忽的像是想到了什麼，擰了下她紅彤彤的鼻尖。
“這都是什麼！”
餘念摸了摸自己的臉，怎麼了？
“你在自己臉上塗顏色幹什麼？”
“這是麋鹿妝誒，你看不出來嗎？”
餘念拖着自己的臉，對着眼前的男人使勁兒忽閃着眼睛。
“你仔細看看，真的看不出來麼？我像不像一隻麋鹿。”
“麋鹿？”
顧垣城拖了拖眼鏡，往後退了退，當真左左右右在瞧。
“不像。”
“那像什麼？”
“像年畫裏的女娃娃。”
“喂！顧垣城！大聖誕節的，你找架打？”
顧董悶悶的笑着，門外是孩子們此起彼伏的笑聲，他起身，便正好將餘念放在流理臺上。
扒了個頭看了眼，孩子們喫得開心，他的神情不知不覺便溫柔。
顧垣城特意多看了兩眼餘念說的那個小姑娘，扎着兩個丸子頭，用叉子叉着布朗尼，乖巧的喫着。
果然啊，這女孩子就比男孩子更可愛了些。
餘念從流理臺上跳下來，推着顧垣城往外走，卻因爲那個男人突然轉身，而撞進了他的懷裏。
“喂，出去啊，在廚房裏呆着幹什麼？”
“女兒……確實很可愛。”
顧垣城忽的說道。
他的眼底有光，反手便將廚房的門關上。
這動作很小，沒有驚擾到餐廳裏坐着的孩子們。
只不過下一秒，那撞進他懷裏的女人便被他摁在了門板上。
“不如……我們生個女兒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