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篇 26 夏洛特与异端
“谈判得有那個條件才行。”艾伯特摇着头說:“钢铁汗的近卫军直接开着坦克从庄园裡冲過去了。怎么去和他们谈?”
“他们的坦克很强大。我专门了解過,比东方式战车都强大的多。骑士们……”夏洛特突然又夹了句奇怪的话。见两人都转過视线,她反应過来,顿了下。
“骑士……骑兵向坦克冲锋是個谣传,姐姐。”艾伯特看着她,提醒道:“也沒人会让骑士和坦克交战的。”
說完,他继续去应付孙鼎了。
夏洛特对他们的话题一直沒什么兴趣,暗自思索起来:“有神术和圣印的帮助也挡不住,如果是状态良好的骑士团,借助战略法术……”
她意识到,只靠至今为止,从家族成员那裡问来的话,和让艾伯特等人帮忙搜来的信息,是不足以判断這個世界真正的武力水平的。尤其她已经注意到,這裡的人并不算强壮敏锐,他们仅仅是依靠机械造物在作战。
夏洛特当過骑士团团长,也在最混乱的时候统治過一個王国,让它渐渐恢复秩序。虽然对這個過于陌生的世界处于茫然状态,但她還是很快根据自己的知识做出判断,想从這裡获得更多有用的信息。
依靠家族成员的帮助,她去当地猎场试用了火枪。就像之前预料的一样,這东西对付常规野兽還行,但在第二纪,估计就不好用了。更强大的武器,应该有更大的价值,但以加拉西亚家族如今衰败的状况,也沒法支持她接触更多大型武器。
正想着,艾伯特的语气激烈起来,让她回過神。
“不不,相信我,如果有机会要回来,我們早就去要了。”他不断摆着手,說:“我想您对乌尼亚的统治者缺乏了解。您见過屠宰场裡的动物么?”
“呃,沒有……”
“有些贪婪的猪猡,刀都架在身边了,丢一把饲料過去,它還会立即伸出头,大嚼大咽。”艾伯特沉声說:“现在,你知道几百年来,乌尼亚的吃相了么?”
“……”
“钢铁汗的蓝帽子都挡不住這些贪婪之徒,我們只是些破落老贵族而已,沒那個本事从他们嘴裡把吃食抠出来。”他摇着头总结道。
孙鼎看起来不太理解他怎么对乌尼亚人這么大的怨念,只好继续问道:“或许可以請阿勒曼尼有话语权的官员出面。之前不是說,他们对移居的贵族,都发放补偿金么?那些人裡,很多都和贵族关系匪浅,還有不少,其实算你们的老部下吧。”
“老部下?你說那些混出头的容克?如果您把坑害君主和背弃誓言算作‘关系’的一种,那他们和我們的关系,确实不是一般地深。”艾伯特尖酸地說:“现在居主流的就是這些新教徒,他们表面再客气,心裡也一点都不喜歡我們。”
“推动给贵族补偿的,是新迦太基和它的小伙伴们。這些征服者需要展示自己对当地贵族的仁慈,拉拢他们的势力,防止大家都去投靠钢铁汗了。”他毫不忌讳地解释道:“我們還能不懂他们的意思?”
“至于本地容克……和我們這种活到现在的当事人接触過多,会戳破他们所有關於‘高贵’和‘荣誉’的牛皮,会让他们回忆起自己低微的出身和卑劣的发家史。”艾伯特耸耸肩:“脸皮的厚度,就是他们相比于平民唯一的长处,他们可不会轻易放弃的。”
這下别說孙鼎,夏洛特都眨眨眼,看向他,不知道他哪来這么大怨气。
“家族裡的人都知道,从小爷爷就给我讲過。”艾伯特解释道。看起来,加拉西亚家族估计也是個曾经的受害者:“经历過那段時間的人都知道,宁可去和钢铁汗打交道,也别相信這些人。”
“說起来,为什么都拿钢铁汗作为对比?”夏洛特好奇道:“他就是你们之前說的大同主义者?”
“对,還是特别强大的那种。”艾伯特說。
“他们的大同论,定义是什么?”夏洛特来了兴趣,追问道:“我不能确定,不同语言中,术语的意义是否一样。保险起见,想要確認下。”
“哦,就是他们的一种理想。”艾伯特回想了下,說:“他们认为应该消灭生产资料私有,消灭等级制、剥削、和压迫,让每個人都能各尽其能地发展。”
“你很清楚這個理论么?”孙鼎有些意外。
“我爷爷是個歷史学者,我大伯干脆就是在东边长大的,简单的定义我当然知道。”艾伯特回答。
“這不是挺好么?”夏洛特点点头,說。
“哎?”孙鼎反应不過来了。
“大道施行的时候,天下属于公共的,人们也不只把自己的亲人当作亲人,不只把自己的子女当作子女。所以私有制度肯定会渐渐消失。”夏洛特回答。“大道施行的时候,礼义纲纪就失去了意义,君臣、父子、兄弟、夫妇的等级差别也会随之模糊。其他的等级,当然也会消失。”
“大道施行的时候,人们厌恶劳动不出力的行为,但不为了自己。沒人会无故剥夺他们的所得,也不会强制這些人为自己私利卖力。所以你說的剥削和压迫,同样必定会消失。”
“大道施行的时候,不同年龄、不同性别的人,都能得到合适的安排,居于最适合自己的位置。所以,每個人各尽其能地发展也是必然目标……”
“呃,姐姐,你从哪儿学的?”艾伯特忍不住问。
“跟一個……震旦学者学的。”夏洛特回答完,看了看孙鼎:“我专门查過资料,這本书现在也存在啊?這不是你们先贤自己說的么,你一個震旦人却不知道?”
“……”
“他可能是不太认同大同。”艾伯特看了看愣神的孙鼎,小声给夏洛特解释道:“一個大商人……他们大都是私有制和自由主义支持者。”
“我以为震旦人都信這個呢。”夏洛特自己也有些意外:“发生了什么?现在還有儒家么?”
“儒家早就腐朽不堪,现在已经淘汰了。”這個問題,孙鼎倒是能回答。
“哎——?”夏洛特惊讶道:“這些都淘汰了?”
她瞬间想到很多种可能,警觉起来。她原本准备,等适应過来,就着手收集资料,获取值得参考的第一纪文献。从艾伯特等人的谈吐中,她认定這裡肯定有一些相关资料,能用来帮忙应对她那时西洲面临的宗教危机。当然,也肯定有和大同有关的著作,可以带给钱程。不仅肯定能让他非常高兴,也能用来作为参考,帮助天下今后的发展——当然也包括加拉西亚自己。
不過听孙鼎的话,她又觉得有些不对劲。当然,一位合格的国君不可能只根据一個陌生人的话就做出判断,夏洛特很快决定,還得亲自探索一番。
艾伯特不知道她想了這么多,只是对她的结论有些奇怪。
“我還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接触的震旦学者。”他嘀咕道:“而且你也信這套理论?”
“为什么不行?”夏洛特奇怪道:“‘众信徒都是一心一意,凡各人所有的,沒有人說是自己的,都归公用。’這一句,是有的吧。”
“呃……”
“‘在他们中,沒有一個贫乏的人,因为凡有田地和房屋的,卖了以后,都把卖得的价钱带来,放在宗徒们脚前,照每人所需要的分配。’”夏洛特继续背诵道。
“……”
“‘我的神必照祂荣耀的丰富,使你们一切所需用的都充足。’”她看了看默不作声的两人:“你看,這就是当年先知和宗徒们的理想和允诺,還有早年教团的规则。這种愿望,所有类人生物都差不多,从震旦到海上,谁都讲過。所以我們能证明,這些教义是普世的。”
“现在,教会裡都尽量不提這些吧。你要知道,很多人是把這個理论当魔鬼看待的。”艾伯特想了想,勉强解释道。
“大陆上的神父和主教们,普遍不喜歡大同论者。而且宣传方面,是新迦太基說了算,他们比我們更忌讳大同,排斥和反对所有相关的理论。我觉得你也要尽量注意下。”
“异端!”夏洛特不假思索地判断道:“我信神和先知,還是信新迦太基?一個信徒可以不是大同论者,但一個反对所有大同理论的人,肯定不是正信徒。”
“新迦太基的理论研究,应该是世界领先的吧。”孙鼎插嘴道。
“哪有。他们的异端理论,倒确实是世界领先。”提到新迦太基,艾伯特沒有像孙鼎那样表现出敬重,反而当即恢复了先前揶揄的口气:“姐姐……陛下說的沒错,新迦太基确实是個异端老窝。”
“我在骑士团的时候天天打异端,早就熟悉這些家伙的套路了。”夏洛特露出果不其然的表情,自矜道。
艾伯特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打了异端的,自动忽略了那些奇怪的话,点头道:“沒办法,新教徒么……”
“啊,您說新教徒,是指什么意思?”孙鼎只好跟着询问。
“异端的意思。”艾伯特简洁地說。
“什么是一個标准的德国人?”
“意志薄弱如同德国官僚,怙恶不悛好似新教徒,寡廉鲜耻堪比普鲁士军官。”
——《1650年—1945年的德军总参谋部史》
PS2:
书裡的加拉西亚是個架空国家,原型参考了波西米亚,加利西亚,奥地利乃至巴伐利亚。并不对应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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