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第 41 章
“瀟瀟姐,今晚上是不是有兩場夜戲?聽說幾位前輩都在。”宋枝盤腿坐在牀上,對手指。
“想去看?”她一開口,沈瀟瀟就知道是什麼意思了。
“有那麼一點點想去。”宋枝用拇指和食指比劃了一下,在沈瀟瀟的審視裏,又稍微拉開了一點點距離,“其實,也可以再多一點點。”
沈瀟瀟沒有馬上表態,先仔細觀察了一下小姑娘確實沒什麼異樣,才從箱子裏翻出兩件厚外套,“穿上。”
宋枝:“好嘞!”
今晚的第一場夜戲在樹林旁邊,是男主的仇家一路追到錦溪鎮,女主帶着男主一路躲進?了小樹林。
人多,場面也大。
沈瀟瀟和宋枝到了的時候,已經烏泱泱的聚了很多人。鄭宏國老師今晚也有戲份,這會兒已經化好妝在一邊休息,看到宋枝和沈瀟瀟來,衝她們笑眯眯的點點頭,顯然,是很讚賞她們的這一舉動。
沈瀟瀟和宋枝挑了一處小矮婆,雖然周圍的人有點多,但這裏位置高,對於她們兩個的小身高來說,要看得更清楚些。大概是太專注,沈瀟瀟沒有注意到片刻之後,身後站了個人。
各個機位已經架好,暗沉沉的夜裏,噠噠的馬蹄聲由遠及近,樹林裏,丁時冉正護着賀林森,躲在暗處。
一切都按照故事裏的場景還原,直到來人勒馬停下,負責道具的工作人員上前換下道具馬,牽來真馬。
變故就發生在這個時候——
不知道是因爲人多還是什麼,高大的棗紅馬忽的受了驚,從工作人員手?中掙脫繮繩,不管不顧的橫衝。周圍的人羣同樣被馬驚嚇,瞬間推搡了起來。
因爲前一晚下了雨,地上本就有些溼滑。片場一片混亂,沈瀟瀟站在矮坡上,不知被誰推了一下,腳下一滑,整個人向後跌去。
背後有人貼上來,腕間傳來溫熱的觸感,熟悉的男性氣息在沈瀟瀟失去平衡的瞬間,將她包裹,然後兩個人一起從矮坡上滾了下去。
天旋地轉。
沈瀟瀟的臉被男人按在懷裏,大手護着她的後腦勺。直到她聽到頭頂,男人明顯的悶哼聲。
“你沒事吧?”沈瀟瀟慌忙的從傅斯堯的懷裏掙脫出來,也顧不上自己身上的鈍痛,第一件事,就是擼起他的袖子,去看他手?上的傷。
背後傳來一片火辣辣的疼,可傅斯堯還是假裝不經意的看了眼自己的手?,端出一副漠不關心的清淡樣子,抿着脣,不在意的搖搖頭,“沒事。”
“哪裏沒事,明明我剛纔都聽到你都哼出聲了。”沈瀟瀟捧着傅斯堯的手?,又急又氣。
男人的手?很白,指骨修長。可手腕上那塊止痛貼,卻很礙眼。
陳揚和宋枝急急忙忙趕來的時候,就看到一男一女坐在地上。沈瀟瀟捧着傅斯堯的手?,直掉眼淚。
陳揚是個很正直的特助,可眼下,卻有點不好意思了。傅總的手?的確是有傷,但完全不用貼止痛貼。這東西是昨晚老闆特意找他要的,他還以爲老闆和他一樣,有了工作狗的老毛病,卻不想,是用來騙太太傷心的。
“你別哭,真的不疼。”說完,頓了頓,又假惺惺的補充了一句:“和剛剛受傷的時候比起來,這點疼,真的不算什?麼。”
他不說還好,這麼一說,沈瀟瀟的眼淚掉的更兇了。
陳揚推了推眼鏡,雖然對老闆這種“狗”行爲很不認同,可還是十分盡職的走上前,“傅總,沒事吧,要不要讓劇組的醫生來看下,上回方醫生就提醒過,不能再受傷了。”
“對對對,讓跟組的醫生看看。”沈瀟瀟抹了一把眼淚,“你還有沒有別的不舒服,讓醫生一起檢查一下?”
小姑娘在着急,在擔心?他,這個認知,讓傅斯堯心?裏很暖。
“沒有了,你別擔心?。”
——
沈瀟瀟回去換衣服的空檔,劇組的醫生已經給傅斯堯檢查過了,說是有點輕微的擦破皮和紅腫,過兩天就好了。
對於醫生這樣的說辭,沈瀟瀟表示不太信任,一直追在醫生身後問,“真的沒有關係嗎?不需要用藥嗎?如果處理不及時,會不會影響到以後的生活?比如說,不能握筆,不能提重物。”
隨組的醫生是個中年阿姨,像看神經病一樣看着沈瀟瀟,明明就是破個皮,怎麼說的像是要廢了一樣。但一想到傅斯堯的身份,又瞭然了,有錢人,金貴嘛。
“沈老師放心,傅總真的沒事。”
即便已經和醫生反覆確認,可沈瀟瀟還是不放心,等醫生和陳揚出去了,才向傅斯堯提議,“要不,你回去吧,找方院長看看,拍個片子什?麼的。反正你在這裏也沒什麼事,還是手上的傷比較重要。”
“那你跟我?一起回去嗎?”傅斯堯握着右手手?腕,輕輕活動。
一句話,把沈瀟瀟問住了。
“宋枝還在拍戲,留她一個人在這裏,我?不放心。”沈瀟瀟說。
傅斯堯也在心中腹誹:賀森林也在拍戲,留你一個人在這裏,我?也不放心。
雖然心裏這麼想,嘴巴上卻還是十分正經,“你不回去,我?也不回去,我?自己的傷,自己清楚。”
“你……”沈瀟瀟被他堵得想發脾氣,看到他受傷的手?,又忍住了。
傅斯堯拍了拍他身側的位置,“幫個忙?”
沈瀟瀟還是有點不情願,可看到他笨拙的用左手?擰着藥水,又不得不走了過去。她拿過傅斯堯手?裏的藥水,擰開蓋子,正要給他傷藥,便看到男人扯開睡袍腰間的帶子。
“傅斯堯!你幹嘛……”話還沒說完,便看到男人肌理分明的後背,一片擦紅,有些地方已經開始淤青了。
傅斯堯一本正經的轉頭,“上藥啊。”說完,又不懷好意的衝沈瀟瀟笑笑,“不然,你以爲我?要幹嘛?”
沈瀟瀟:……
青青紅紅的一片,和冷白的膚色形成鮮明對比,說不心?疼,是假的。沈瀟瀟忍住了想打嘴仗的衝動,捏了棉籤,沾着藥水,輕輕塗上去。
“嘶——”
“疼嗎?是不是我弄疼你了?”沈瀟瀟連忙收手。上藥,她是真的沒有這方面的經驗。
“要不,我?找陳揚來吧,讓他幫你弄?”
“不用,陳揚笨手?笨腳的。”傅斯堯趴在牀上,“沒事,你這樣,就挺好的,我?不疼。”
見他堅持,沈瀟瀟也沒再忸怩,沾着藥水,繼續往擦傷的地方塗去。
“瀟瀟。”
“嗯?”
“我?給你講講IAR的事情吧。”
沈瀟瀟上藥的手?微頓。
以前她問,他不願意說,現在反倒想說了?可是,眼下這個情景,她不可能丟下個受了傷的人不管,只能聽,不管她願不願意。
“兩年前,非迪亞海嘯,我?被派去執行救援任務。手?,就是在那個時候受的傷。”
傅斯堯的故事很簡單,平鋪直敘的口吻,彷彿是在說別人的事情。
他說,那天發生了海嘯過後的一次餘震,他正在一處平民窟救人,房子塌下來的時候,根本來不及躲避;他說,自己被推進?手?術室的時候,其實還有一點意識的,當時只是在想,不能就這麼死了;他說,那場手術整整持續了17個小時,因爲手部神經多且脆弱,但手?術很成功,他恢復得也很好……
傅斯堯儘量省掉那些血腥痛苦的畫面。
他沒告訴沈瀟瀟,自己在IAR最好的朋友宋亮,爲了救他,被埋在了非迪亞貧民窟的廢墟里。
他也沒告訴沈瀟瀟,手?術不久之?後,他被告知,恢復的不錯,但卻不能繼續駕駛飛機了。
事情已經過去了那麼久,沒必要再讓小姑娘跟着傷心難過。
他的瀟瀟,最是心軟。
今晚的坦白,將傅斯堯的思緒帶回了兩年前的非迪亞。
失去摯友,告別理想。
那段時間,他整個人都是頹廢的,直到從IAR拿回他的飛行服。
飛行服的胸口彆着名牌,內襯裏,有一張小姑娘的照片。
明眸澄澈,巧笑嫣然,是十七歲的沈瀟瀟。
故事說完,房間裏便陷入一片死寂,只能聽到偶爾棉籤沾到藥水的聲音。
“你別胡思亂想,都已經過去了。”半晌,傅斯堯開口說道。
“我?纔不會胡思亂想。”沈瀟瀟冷着臉回道,可是方纔,每聽他說一句話,她的手?就不自覺的發抖。
那段過往,她不曾參與,但她知道,一定不是傅斯堯說的這麼雲淡風輕。
“嗯,不亂想就好。”傅斯堯趴在牀上,下巴枕着手?臂。
沈瀟瀟沒接話,只是塗藥的時候,又比剛纔輕了一點,塗完,還微微俯身,吹了吹。似乎只要這樣吹一吹,就不疼了。
現在不疼了,連帶着那些過往,也不疼了。
傅斯堯:……
沈瀟瀟這完全是一個下意識的舉動。可對於傅斯堯來說,卻讓他整個人都緊繃了起來。
微微觸在皮膚上的氣息,帶着小姑娘的溫度,似乎還有香甜的氣息,癢癢的,十分磨人。尤其是每一次棉籤裹着藥水灼痛皮膚的時候,沈瀟瀟的指尖總是無意的擦過。大概是天冷,小姑娘的手?有點涼。
安靜的房間裏,所有的觸感都被放大,冰火兩重天,煎熬又磨人。
“傅斯堯,你怎麼了?是不是還有哪裏不舒服?”上完藥,沈瀟瀟收拾藥瓶的時候,才發現了傅斯堯的異樣,整個人繃的很緊,連臉色似乎都不太好看。
“沒。”傅斯堯開口,聲色裏帶着明顯的低啞。
“哦。那時間也不早了,你先休息吧。”
收拾好東西,沈瀟瀟又轉頭看了眼牀上的男人,確認他沒有不舒服,才離開了房間。門被關上的剎那,傅斯堯長長的舒了口氣。
要不是因爲一直趴着,大概早就被小姑娘發現了,八成又會覺得他不正經。
可是,有些事,不是他一個人說了算。
他可以忍住,可他兄弟,不太行。
作者有話要說:傅斯堯:你說誰兄弟不太行?[危險警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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