撩撥與反撩撥/
引風跪在地上,低垂着腦袋看着漢白玉地板。
霍暘在他旁邊的几案後盤腿坐着,拿着一份竹簡圈圈點點,也不知是在批閱公務,還是在溫習功法。
引風捶了捶大腿,偷瞄了霍暘好幾眼後,終於忍不住道:“師尊,我已經好好反省過了,我以後一定謹遵師尊吩咐,絕不違抗……”所以你趕緊讓本王起來吧,本王膝蓋都跪痛了。
霍暘就知道這個妖族小太子肯定不會老實巴交地接受懲罰。
他放下手中的竹簡,皮笑肉不笑地詰問道:“本尊現在讓你說話了嗎?”
引風嘴巴一抿,顯然是被狠狠噎住了。
霍暘將視線重新挪回竹簡上,淡淡地道:“不遵規矩,擅自說話,罰你再多跪一個時辰。”
引風眼睛瞪得老大,暗道:你這個變態眼睛是瞎的嗎?本王玉樹臨風,朝氣蓬勃,你捨得讓本王這種絕色美男子在這兒罰跪?你這暴殄天物的暴虐狂!
霍暘存心要讓這位攻二日子不好過,他吩咐道:“給本尊斟茶。”
引風如蒙大赦,扶着膝蓋就要站起來。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霍暘看都沒看對方一眼,眼角餘光瞄到對方的動作,冷然道:“本尊讓你站起來了嗎?”
引風一愣,只能重新又跪了回去,困惑又鬱悶地道:“師尊不是要我給你斟茶嗎?我要是不站起來,怎麼伺候師尊呢?”
霍暘目光落在竹簡上,話卻是對引風說的:“你難道要用腳給本尊斟茶?”
引風徹底噎住了,心裏瞬間奔騰而過了一大串粗口。這暴虐狂太過分了,居然想要他跪着斟茶。
霍暘巴不得把這個攻二給噁心走。
他的興趣只在攻略對象身上,其他人於他而言就是麻煩。
他冷聲提醒道:“本尊說過,命令絕不說第二遍。”
引風在心頭連續三遍提醒自己“一切爲了芙蓉冰心”,這才勉強壓下了心頭的怒火。
他跪着膝行到几案前,提起紫砂壺,往紫砂琉璃盞裏斟了大半杯茶,接着雙手託舉起來,恭敬道:“師尊,請用茶。”
霍暘看都沒看一眼,冷淡地道:“倒掉,本尊不想喝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引風堂堂妖族太子,從小過的都是衆星捧月的日子。
剛剛那般忍氣吞聲已經算是他的極限,如今這凌雲峯尊主越來越過分,這叫他怎麼能忍?
引風一砸茶盞站了起來,火冒三丈地道:“你就是存心跟我過不去!”
霍暘緩緩擡眸,目光從竹簡向上移到了對方身上。
這是一種無聲的對峙。
哪怕霍暘沒有說一句話,引風也感到了強大的壓力。
他雙手扶住几案,差點兒膝蓋一彎就重新跪了回去——還好骨子裏的皇族尊嚴讓他避免了這種慫包行爲。
“本尊有同意收你爲徒嗎?”霍暘涼涼地道,“你既然強買強賣,那就得接受後果。”
引風愣了愣,他沒想到對方居然會理直氣壯地承認就是在故意磋磨他。
堂堂一個上位尊者居然明目張膽地折騰門下小輩,這要傳出來必定會讓天下人恥笑。
可這位凌雲峯尊主偏偏不在意。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這人可真是放縱恣睢、我行我素。
引風臉上浮現出輕浮的笑容。
他就喜歡這種囂張肆意的大美人。
雖然霍暘完全不符合他的審美——這倒不是說霍暘不好看,相反,這人英俊無儔,只不過引風一向喜歡漂亮軟糯類型的少年郎,但現在,他對霍暘很有性趣。
哪怕不是爲了取“芙蓉冰心”,他也願意撩撥這位凌雲峯尊主。
把這樣高高在上的狷狂大美人撩到手,狠狠玩弄,再狠狠拋棄,看這大美人爲他笑,爲他哭,爲他痛苦,天底下還能有比這更快樂的事情嗎?
引風拿定了主意,兩手分開撐在几案上,俯身盯着面前的美人師尊,選擇單刀直入,直接攤牌道:“不瞞師尊說,我來歸雲宗其實就是爲了你。師尊罰我也好,罵我也罷,反正我跟定你了。”
真誠永遠都是最大的殺器。
引風在追人這一方面有經驗得很。
眼下,這位凌雲峯尊主正討厭他得打緊,那他不妨把自己的“愛慕心思”擺在明面上來,打霍暘一個措手不及。
人在驚詫之下往往會情緒大動,而一旦他能輕易牽動霍暘的情緒,那離他拿下霍暘也不遠了。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如今,這位凌雲峯尊主凝視着他沒有說話,眼睛微微睜大,顯然是驚詫於他的舉動。
他這已經成功了第一步。
引風心裏已經想好了策略。
他不再表現出對抗情緒,反而恭恭敬敬地重新跪回了地上,斟了杯茶雙手捧着膝行到霍暘面前。
接着,他將茶舉過頭頂,低垂着眉眼道:“弟子給師尊賠罪。師尊最好別想着逐我出凌雲峯,因爲我一定會想盡辦法回到師尊身邊。師尊也別想着責罰我便能讓我知難而退,因爲我這顆想要得到師尊的心永遠不變。”
用最慫的姿態說出最硬的話,這種軟硬兼施的情話最能撥動人的心絃。
霍暘乜了眼跪在腳邊的美少年。
對方的這點兒心思與手腕兒,他又怎麼可能看不清?
但情場這檔子事兒並不在於說你看穿了對方的撩撥行爲,你就有多高明,對方就有多愚蠢。
情場的真正內核在於即便你明明已經完全看透了對方的行爲,但還願意給出迴應——這是一種試探與互釣的過程,調情的樂趣也正在於此。
霍暘原本一點兒都不想在這個妖族小太子身上浪費精力。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可這小太子如今這般撩撥甚至是“挑釁”他,他若是不做出點反擊,那實在是說不出去。
霍暘抓住對方的一隻手腕,拉着這隻手腕到了嘴邊,就着人家的手喝了口茶。
整個過程中,他的眼睛都注視着對方。
引風也大着膽子擡頭與他對視。
一句話都沒有,只有目光相交——兩人與無聲無息中以目光完成了一番試探與挑逗。
引風心跳漸漸快了起來。
霍暘低頭喝茶的時候,他甚至以爲這人的脣會落到他的手上。
他忽然意識到,這位凌雲峯尊主不是那些正派宗門裏不解風情的“老古板”,相反,這人興許是個風月老手。
高手跟高手過招,那就更有意思了。引風心裏興奮到戰慄。
然而,霍暘可沒心情陪這個小太子玩兒。
於他而言,同時撩撥好幾個人並不是什麼難事,但他已經過了那種需要靠“腳踏多條船”來證明魅力的幼稚年紀。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當然,真正促使霍暘不願意同時跟多人撩騷的更大原因在於,感情這種事兒剛剛好就是最好的,人一多就會變得很麻煩,很耗費心神。
而他現在並不願意爲這種事情耗費過多心神。
霍暘不再理會妖族小太子,而是全神關注手中的竹簡。
但引風現在的心境截然不同。他躊躇滿志地想要拿下霍暘,心裏裝着人家,眼裏就變得很有活兒。
引風再也不喊跪着膝蓋疼,反而膝行到霍暘身後,主動給人家揉捏肩膀。
一看到霍暘手往旁邊一放,引風就主動拿起白玉管太倉狼毫在硯臺上蘸好赤色墨汁,接着雙手呈到自家師尊手邊。
霍暘瞥了眼狼毫,再看了眼妖族小太子,這少年對着他笑得眉眼彎彎,完全就是一副陽光大男兒的樣子,很容易讓人放下心防。
可霍暘一點兒都不享受這種美人添香的待遇,他只想把這小美人兒攆得越遠越好。
恰在這時,玉滿歡求見。
霍暘頓時感覺看到了希望的曙光。
他甚至帶了點兒連自己都沒意識到的激動口吻道:“宣他進殿。”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引風別有深意地看了自家師尊一眼,心說,師尊之前都平心靜氣的,這一提到“玉滿歡”就情態大爲不同,莫非……師尊對玉滿歡有意思?
不多時,玉滿歡進殿,恭順行禮彙報道:“師尊,弟子已經將門抄寫完畢……”
引風越聽越覺得不對勁,剛剛樓邵進殿,師尊二話不說就把人抽了一頓,還要扒人家衣服,可謂極盡羞辱之能事。
對待他,師尊更是如秋風掃落葉一般的無情。
他至今都還跪在地上,哪怕給師尊捏肩,端茶,遞毛筆,師尊都沒正眼看過他一下。
可現在對待玉滿歡,師尊卻是如春風拂柳一般的溫柔和煦。
這人明明也惹師尊不高興了,可師尊沒有把人抽一頓,只是讓人家罰抄門規;至於面壁思過,這哪裏算什麼懲罰,這純粹就是放水。
師尊對玉滿歡實在是好得過分。
引風滿含深意地仔細打量了玉滿歡一番——是個文文弱弱的軟糯漂亮少年郎。
看來師尊和他的口味相近。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壞心思霎時爬了出來,引風想,要是他惹得玉滿歡對他動了心,師尊還不得氣死。
他正想着怎麼勾搭玉滿歡,霍暘也想着怎麼把引風這個粘人精給踹開。
兩人的想法在某種程度上詭異地並軌了。
霍暘巴不得把人甩走,抓住時機道:“滿歡,這位是新入門的小師弟,引風。你帶他熟悉一下凌雲峯環境,好生給他講一講我們縹緲宮的宮規。”你們兩個趕緊擦出火花,最好整天膩歪在一起,不要再來煩我!
玉滿歡害羞地看了眼跪在師尊身旁的小師弟,恭敬行禮道:“弟子遵命。”
引風只覺得打瞌睡就有人送枕頭。這可是師尊自己把玉滿歡送他手裏邊兒的,到時候他把人搞了,師尊可別來跟他掰扯。
當然,掰扯更好,生氣發怒的師尊多鮮活啊。
這人越是生氣,他就越是要說喜歡,惹得這人因爲他情緒大起大落。
引風心裏的小算盤打得啪啪作響。
他站起身來,故意裝作腿麻往自家師尊身上一倒。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霍暘早防着這一招,毫不留情地拂袖一揮。
引風還沒碰到他,就被一陣罡風扇到了臺階之下,結結實實地摔了個狗喫屎。
引風氣笑了,心說:你有本事現在折騰我,看我以後不把你往死裏折騰。
他爬起來,假作恭順地道:“弟子告退。”
霍暘連回話都嫌浪費口水,手一擡,直接將這攻二與總受扇出了殿外。
引風站在門口,看着緊閉的殿門,心裏又好氣又好笑。
“小師弟,我們走吧。”
身旁的玉滿歡在喊他,聲音軟軟糯糯的,還挺好聽。
引風不懷好意地一笑,頷首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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