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那個反派妈 作者:未知 自从得知郁夏聘上永福百货的售货小姐, 每月能拿二十的工钱,房东家的春林嫂子就羡慕得很。 早先說過房东家姓周,周家能糊口完全是靠裁缝铺的进账,他家裁缝铺开了有不少年生, 哪怕会做的款式和花样都挺老旧,跟不上如今的潮流,生意也還是凑合,因为工钱收得少, 便宜实惠。 家裡管钱的是周婶,开支是周婶在计划, 每隔两天的菜钱也是周婶算好了卡着拿给儿媳妇, 哪怕有多的,也就能多出一個铜元。 钱掌在周婶手裡挺好,哪怕裁缝铺进账不太多, 每個月总能结余一些,尤其将空出来那屋改一改租给郁夏之后, 她還挣回一笔房租。偏偏這個钱和春林嫂子沒啥关系。 刚嫁過来的时候, 她觉得能吃饱饭就挺好。生了儿子之后就不這么想,她想给冬生做新衣服, 想给他换崭新的被褥, 想让他每天都有蛋羹吃,又不知道怎么同家裡开口。 全家上下只她不能挣钱, 她還想多花钱, 她沒脸。 夜裡回房以后, 她倒是同周春林提過,說别家儿子都养得白胖,冬生就是不长肉,是不是给吃好点补一补? 周春林不觉得冬生需要补什么,他们小时候日子才难過,不也平平顺顺长大了?现在還有面條米饭吃,以前吃粗粮馍馍,嚼着费牙咽着噎人。 春林嫂子是想让男人开口,他是家裡的儿子,說话有分量。周春林偏不配合,春林嫂子就琢磨着也该去找份工,她挣了钱总能让冬生吃好穿好,還沒想好能做什么,郁夏就带来了她的成功经验。自从听說在永福百货上班一個月能有二十块钱,在春林嫂子心裡售货员就成了天底下最好挣钱的工作。哪怕婆婆和男人都說她不行,她還是想试试。 抱着這样的念头,在郁夏過去上了几天班之后,春林嫂子借买菜的功夫绕去永福百货看了。 她是一個人偷偷去的,冬生和小海留在家裡,让小妹照看着。怕耽误太久,她路上走得挺急,刚到城东那片繁华地,远远就看见永福百货门前停了好几辆小轿车,還有仆人打扮的等候在外面。這阵仗,她哪有胆子往前凑?就走到街对面凑热闹那群人裡面,择了個看起来面善的问說:“今儿是什么日子?這么热闹。” 在這边看热闹已经是闲汉们每天的功课了,突然来了個不懂行的,多凑了几天热闹的就比手画脚同她說起来。 “你就不知道了吧,自从郁小姐過来上班,永福百货哪天不热闹?看看又来一辆车,這是广丰银行的张太太!你记住她进去时候的样子,出来就是個大变活人!” 他们說的春林嫂子全听不懂,只知道一点,郁小姐就是郁夏,租自家房子的郁夏。 “大哥你给我仔细說說,這些太太都是冲郁小姐来的?” “那可不?以前永福這头的生意沒比西边的康平好多少,最近几天已经彻底压過去了。這郁小姐是真有本事,我活到今天沒正经佩服過谁,她是头一個。” “听說郁小姐是主动上门来应聘的,当时差点让不懂事的赶出去了,幸亏四少爷過来,给了她一個机会,不然咱们哪能看到這热闹?” 就有人问:“你从哪儿打听来的?真不真?” “比真金還真!我听裡头上班的人讲的!” “……” 春林嫂子来的时候還是紧张加忐忑,听他们說了几句就知道自己沒指望了,又纳闷郁夏凭什么让太太小姐们都为她過来,這时候,就有個穿着墨绿洋装头戴蕾丝網纱小礼帽的小姐扬着头从裡面走出来,那种自信的气场,那种时髦的范儿,一下就抓住众人的眼球。 “看到沒有?這就是郁小姐的本事!” 春林嫂子是头一次過来,她纯粹是羡慕人家能长得這么漂亮穿這么好看的衣服,听闲磕牙那几個這么說還纳闷。 看她稀裡糊涂,那几個還解释說,這一身全出自郁小姐的手,是郁小姐为她搭配的。春林嫂子听罢想多看一眼,可惜人已经坐上小轿车了,她只是透過玻璃车窗看到這位年轻小姐的侧脸,斜戴的礼帽典雅极了,挡在眼前的網纱看起来十分神秘,红唇性感迷人……明明上了個艳丽的妆容,看起来偏就沒有半点不正经,她這冷淡的侧颜就明晃晃写着四個字:高不可攀。 “這是哪家小姐来着?我還沒看出来!” “我知道,這是陈记车行的。” 陈记车行的小姐就喜歡艳丽的打扮,艳丽的同时還得不庸俗不低俗,她自己总穿搭不出那种感觉,从前都收敛着本性,生怕太出格给家裡丢人。亲眼见過暴发户家王小姐的变化,又看了一些经郁夏之手做出来的造型,她就忍不住過来了,今儿是第一次過来,非常满意。 别人做艳丽打扮都爱选亮一点的颜色,郁夏却给她挑了個墨绿的束腰大摆裙,上身是黑色宫廷风格灯笼袖衬衫,這两件套搭配到一起就有点感觉了,再画個复古的妆容,戴上小礼帽,看着就是从西欧宫廷裡走出来的贵族小姐,這一身她沒给搭配太多首饰,最贵重最出彩的是一对耳环,陈小姐走出来之前对着镜子照了半天,正脸侧脸她都看了,无死角的好看。 只要想到這么漂亮的是她自己,满足和自信油然而生。 都不用說什么喜歡再来,她已经决定了以后再有什么重要场合,都過来让郁夏搭配一身。 陈小姐這种见過世面的都满心服气,更别說春林嫂子,她已经傻眼了,喃喃自语說:“在永福百货卖东西還要管這個?” “别人是不管,郁小姐管,所以她本事大,她工资高,她小费拿得多。” 春林嫂子不明白小费是啥,她又问了,人家告诉她就是赏钱!现在不是什么都学洋人嗎?你說小费就显得洋气! “那她一個月能挣多少?” “這谁知道?反正听說這些太太小姐出八十一百想雇請她,她都沒答应,在永福挣的钱总归不会比八十一百還少。” “就一個月?她能挣八十一百?不是說工资二十?” “是啊,沒错,别的售货小姐工资的确涨到二十了,可她主要又不靠工资吃饭,像刚才,陈小姐让她收拾得這么漂亮不给小费?這些太太小姐们出手都是银元,就算一個银元好了,一天下来总有八块十块的,兴许還不止,你算算一個月多少钱?” “……” 這已经超出春林嫂子的接受范围了,她就不明白,郁夏一個月要是两三百,东家就由着他收下?不让她拿出来?那可是两三百! 她不知道的是,這些小姐们随便搭配一身都得上百,永福百货挣大钱了,东家四少還能惦记郁夏得的小费? 在他看来,小费越多就代表太太小姐们对郁夏满意,永福的生意就更有保证,這是好事情。更好的在于,郁夏在永福能赚钱,赚得還不少,她就不会想接受某一家的雇佣,哪怕契书上约定的時間满了,也還能续,站在生意人的立场,這是共赢的局。 春林嫂子眼界低,想不到這裡,她只知道郁夏根本就不是她想的那种普通售货员,她赚的钱也远远不止二十块,明明先前落魄到需要租自家房子住,她怎么一下就翻身了呢? 回去這一路,她都是恍惚的,到家以后听小妹问說:“嫂子你不是說去买菜?菜呢?” 她才回過神,发现自己空着手就回来了。 周家小妹看她脸色不对劲,又问:“嫂子你上哪儿去了?” 春林嫂子勉强挤了個笑脸,說:“我就是去永福百货那头看了看……” 她想学郁夏去应聘售货员家裡是知道的,不過早先都說她這长相和口才沒可能,看她后来也沒再提起,大家都以为她想通了放弃了,敢情沒有。周家小妹给自己倒了碗水,喝两口說:“咱家裁缝铺生意不說红火,日子也能对付,你折腾個啥?” “我就是想着钱那么好挣,那我也去,给家裡添個进项。” 周小妹沒去永福百货看過,可她知道,要想在那头做售货员就她们這种形象和口才铁定不行,妈說得对,郁夏姐为什么能挣這個钱?她漂亮,不仅漂亮說话也中听,不噎人。 看嫂子受的刺激不小,周小妹也沒让她再去市场,自個儿跑了一趟。這头春林嫂子琢磨了半天,看到小床裡坐着的小海以后,她突然开窍了。 后头這两天,春林嫂子对小海特别好,每到天擦黑郁夏回来她把孩子交過去的时候還会說,說中午吃了什么,又夸小海很乖,一点儿不像别的孩子离了娘就哭闹。 她白天還教小海說话,說婶婶好,给吃蛋蛋。 …… 郁夏因为本职是做心理医生,虽然是开导动物的,她感觉很敏锐,直觉向来不错。春林嫂子第一天說喂了小海什么她沒多想,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還說,她就在心裡打了個问号。 她看出对方有话說,還想问问,看是不是需要帮忙。這晚给小海喂饭的时候就突然听他說了一句:“婶婶好。” 郁夏手上动作停顿了一下,接着又舀一勺,放在嘴边吹吹,给他喂下去,說:“小海告诉妈妈,婶婶怎么好?” 小海就笑出個酒窝窝来,回說:“给吃蛋蛋。” 再问他怎么吃的,好不好吃,他就答不上来。郁夏喂他吃了小半碗用鱼头汤煮成的白豆腐,這才放下小碗,问:“吃蛋蛋是谁教小海說的?” “婶婶教的。” “娘饿不饿?” “娘也吃!好吃!” 郁夏想将他放下,让他玩会儿,可小海自己玩了一整天,他就赖在妈妈怀裡不下去,還伸手去抱郁夏的脖子。刚過来這边郁夏经常应付不来,现在她已经能单手抱着小海,一边和他說话一边吃饭。郁夏又想了想春林嫂子近来的古怪,兴许她想开口的事情還不小,這才做了许多铺垫。 是裁缝铺周转不灵要借钱? 看周叔周婶的样子也不像。 還是觉得照顾小孩一個全天太累,想涨钱? 要真是這样她就不会說小海很乖很听话很容易带。 一时之间,郁夏還真猜不到她的目的,料想事情可能会比较为难,她准备另做一手打算。 在永福做了這么些天,郁夏已经得了不少赏钱,跟着這個月也要结束,工钱也快到手。她等于說已经度過了最艰难的时期,如今方方面面都挺好,完全可以找個更好一些的房子,专门請個人来照看小海。這個事情四少爷一定很愿意帮忙,因为最怕自己這边出状况的就是他。 住得好好的为什么会生出想要搬走的念头? 還是這次的事情给她敲了個警钟。 春林嫂子有事相求,但不明說,她想到用小海来刷好感,她這种做法郁夏倒是能理解,可沒法接受。 明裡暗裡告诉你我对你儿子很好,然后請你帮忙,等于說变相邀功。变相邀功都出来了,以后会不会有变相威胁? 郁夏不愿意用恶意去揣摩别人,可人逢乱世,又是孤儿寡母两個,小海還不满两岁,当妈的心裡要是沒個成算,真是什么事都可能遇上。比起出了事再来懊恼,宁可多個心眼防患于未然。 郁夏想着,不管這次能不能帮忙,這房子她都沒法住下去了。道理很简单,假如不能帮忙,她怕春林嫂子生出怨怼。能帮吧,又怕给人尝到甜头有一就有二……人是惯不得的。 第二天,郁夏抽空去找了东家四少,开门见山问能不能帮忙找個好一点的房子。 东家四少心裡想的是你可算舍得从那破烂租屋搬出来了! 因为派人保护郁夏的关系,他早知道人住哪儿,正因为知道,才纳闷。以郁夏现在的经济條件明明可以换個好点的环境,怎么就是沒想着搬走。现在听她說想找個靠谱的房子,东家四少一点儿不意外。 他问郁夏有什么要求,郁夏想了想說:“最好是离百货公司和市场都能近一些,房子不用多大,关键是得要個知根知底靠得住的帮佣。” 东家四少挑眉。 郁夏迎头直视他說:“你不是想知道我当初为什么离开百乐门?因为我喜歡上一個公子哥,我傻,掏心掏肺对他,可他只想跟我谈恋爱沒想和我定终身。我把清白身子给他,沒過多久我怀孕了,還沒来得及說,他告诉我家裡安排他和别家小姐订婚。” 都不用继续讲,东家四少就听出這是個悲剧。 富家少爷给的承诺听听就得了,那种地方很少有真心,多半都是玩玩而已。东家四少拨了拨怀表的盖子,问她:“你沒打掉這個孩子?偷偷生下来了?” 郁夏点头:“我从小沒爹沒娘沒亲人,想有個依靠,男人靠不住养個儿子总不会丢下妈。我跟他分了手,之后把儿子生了下来,一直沒再找工作是因为儿子太小丢不开,现在他一岁多,很乖很懂事,我白天来上班,出门之前把他托付给房东太太,晚上再接回家,沒搬走就就是怕搬走以后沒法照看他,請個帮佣容易,就怕遇上心不好的。” 這话可以說相当诚恳,她沒用任何技巧,就很直白的說明了夜莺的情况。东家四少听完真不知道该同情還是佩服這個女人,她身上韧劲十足,看着就是一身钢筋铁骨打不倒的,结果也有被人玩弄被人骗的时候? 现在永福和郁夏是绑在一起的,互利的关系,东家四少想到假如她儿子有個什么情况,這势必会影响到她,沒多思虑就承诺下来,說会帮忙办妥,找個房子,請個可靠的人。 “我的私事也請四少代为保密。” “行!我答应你不会往外說,也不会私下去调查,你放心。” 生意人最重承诺,轻易不会失信,东家四少這都给了保证,郁夏就放心下来,同他道了個谢。 “這不算什么,不用客气,你好好做,多给我挣钱就是报答了。” “对了,這两天有太太派人来问,能不能請你出场?去她们家裡帮忙搭配。” 荣省這些太太小姐们近来很抬举郁夏,都沒把她当百货公司的普通柜员,還给安了個新的称呼,叫时尚顾问。别人這些吹捧沒让郁夏飘飘然,她就是沾了上辈子见多识广的光,她沒忘记自己现在是百货公司卖东西的,不是专门给人做造型搭配私服的。她一切的行为只不過是帮助东家盈利,要是出场,就本末倒置了。 郁夏沒多思虑,拒了。 东家四少心裡非常满意,他就知道郁夏是個通透的。直接拒绝挺好,想想看,你想保持光鲜亮丽就得来永福百货光顾,你得消费,而化妆以及设计造型只是附加服务。這個流程会淘汰掉很多财力不足的,她们沒法经常過来,但沒关系,那些真正有钱的不在乎這点,因为這些人闲着无聊的时候就是听戏打牌开舞会或者购置珠宝首饰洋装,除此之外還能做什么呢? 過来永福百货做造型也能满足她们的炫耀之心,做好走出去的时候就好像是個人专场,人家看你的眼神裡全是赞叹和羡慕,那种爽感,经历過就戒不掉。 郁夏和东家四少的合作非常愉快,两人都对现状深感满意,這天下班以后,她和几個同事一起去了市场,割了一小块瘦肉,又买了两样蔬菜,還称了十来個梨。郁夏想给小海做個肉羹饭,她這边提着东西回去,刚放下,春林嫂子就把人抱過来了。 小海精神头很好,隔着十来步远看见郁夏就伸出手:“娘抱!” 郁夏赶紧迎上前去把儿子接過手,抱着颠了颠,又亲亲他,小海就笑开来。 “真麻烦嫂子,嫂子你等等,我给你拿两個梨尝尝。” 要是平时,春林嫂子多半推說不用,跟着就回去了,可她這不是心裡揣着事?哪怕事情难以启齿,她還是留下来,想找机会同郁夏提一提。 郁夏从提回来那袋梨裡挑了俩個头大的,递给春林嫂子。還說呢,說去市场买菜的时候正好撞见有人担着卖,看着新鲜,她尝了尝,汁水多又甜,就买了一兜子。 春林嫂子低头看了一眼,道了個谢,嘴上說:“那我回去了……” 她走了两步,又停下来。 “那個,妹子啊,有個事我想求求你。” 郁夏脸色沒改,心想来了。 這两天她一直在等,等春林嫂子开口,看到底在盘算什么,她倒是不着急,春林嫂子着急啊,這就憋不住了。郁夏請她进屋来坐,自己抱着小海坐在对面,问什么事。 “我家开了個裁缝铺你知道,裁缝铺吧,生意不好不坏也就能糊口,可家裡人人都在做活挣钱,就我闲着,我心裡不是滋味儿。” 她說道這儿,郁夏安慰道:“嫂子說什么呢?一家人总是有分工,外头得有人挣钱,家裡也得有人操持,缺得了谁?” “說是這么說,我還是想找個活,给家裡添個进项。” 郁夏点点头:“那也挺好,要是为這事,嫂子不用有压力,我回头另外請個人来照顾小海,你替我照看了這么长時間,我心裡已经很感激了。” 听到這话,春林嫂子急了:“不是!小海還是放我那头,让小妹照看就行,我是想說你能不能介绍我去百货公司上班?” “……” 郁夏沉默了一会儿,說:“嫂子你要是想求個应聘的机会,我可以替你說說,能不能聘上得看你适不适合,我說了不算。” “你现在一個月不是挣上百的钱?我听說城裡那些太太小姐都是冲你去永福百货买东西,你說了還能不算?妹子你就帮帮我,你让我去上班,我一定好好干,绝对不偷懒。” “我长得是不漂亮,卖东西我会啊,拿货算钱都错不了,一准错不了!” 春林嫂子心裡着急,跟着就說了一长串,郁夏也沒去打断,听她說完才道:“嫂子你跟我說這些沒用,我真的就只是個售货员,我不是管人的,我是被人家管着的。” “你這么有本事還不能塞我一個进去?你帮我說說情行不?我不要小费,每個月能挣二十块钱就行。這样你把小海放我那头,我不收你钱。” 你很难同不讲道理的人讲道理。 郁夏开口的话,东家四少可能会愿意出二十块养個闲人,可她为什么要做這种事?老话說救急不救穷,周家要是今儿個出了事,她二话不說一定帮忙,可是为了添個进项走后门還是去永福百货当售货员……你自己有门路那是你的事,让别人为這种事欠东家人情,這合适嗎? 售货员放在后面六七十年代的确是只要会拿货会算钱就行,现在不是啊。现在你得会介绍会推销会忽悠人买,你不行做什么售货员? 郁夏心裡为难,也把为难写在脸上,說:“对不起,這忙我帮不了。” 春林嫂子脸色不好看,她听那些看热闹的闲汉說過以后,就觉得郁夏一個月能挣几百,本事那么大,她在永福百货地位得多高?她给开個后门還不容易? 她住着周家的房子,自己還帮忙照看小海,哪天不是尽心尽力的?她怎么這点忙都不肯帮? “妹子我求你,我求求你,你现在條件好了,也帮帮我們穷邻居。” 郁夏還是那话,如果是想求個应聘的机会,可以,能不能留下来,得东家說了算。 春林嫂子很勉强挤了個笑脸,回去了。她一走,郁夏就叹一口气,担心的事果然還是来了,這房子不能租了。 她想着明天就去问问四少,看新屋有着落沒有。沒等她主动去问,东家四少已经替她张罗好了。对有钱人来說,找個房子,安排個伺候的人,只需要吩咐一声,根本不费劲。郁夏正准备生火做肉羹饭,就有人来敲门,一看是個四十多岁的中年婶子,问她有什么事,她回說:“郁小姐您托付四少帮忙寻的房子有眉目了,您要是得空,這就可以過去看看。” 郁夏正担心事情拖着办不下来,听說這么快就有眉目了,她就停了手边的活,准备先去看看,要合适的话趁早搬。 她伸手摸摸小海软乎乎的小肚皮,问饿不饿。 小海摇头說不饿。 郁夏還是不放心,就拿了一块昨天买回来的鸡蛋糕,给小海捧在手裡,接着摸摸他脸颊說:“妈妈现在要带小海出门去,回来才能吃饭饭,小海吃点糕糕好不好?” 這孩子本来就早熟,比别家這么大的懂事太多,听說能和郁夏出去他就点点头,拿小门牙乖乖巧巧啃起软乎乎的鸡蛋糕来。 這会儿是傍晚,跟着天就要黑了,秋天的晚上還是有点冷的,郁夏拿了件外套在手上,想着要是感觉有点冷了就给小海披上。她跟在那婶子身后,走了几步,然后坐上小轿车,车子开到一处幽静的街区停下来。 郁夏对這边有印象,从這裡到市场或者永福百货都是三條街的距离,做什么都挺方便,东家四少为她找的是個独门独户的院子,院子不大,可该有的都不缺,條件比周家那個租屋好太多了。 這会儿屋裡亮着灯,东家四少人在屋裡,他听到门口有动静就放下茶碗站起来,這会儿功夫郁夏已经进屋来了。 “這院子每個月租金五块银元,你看满不满意?” 郁夏皱眉,回說太便宜了。 “房子是我兄弟买的,早两年他和家裡闹脾气搬出来住過几天,回去之后就空下来了。我說借来使使,他本来說不要钱,真不要钱你住着也不安心,给几块意思意思就行,谁也不稀罕這点儿。你還要人带孩子,就吴婶行不行?”东家四少說着努了努嘴,郁夏回身一看,吴婶就是去租屋那边敲门的中年妇人,郁夏听她說话就感觉出来了,她原先就是伺候东家四少的。 郁夏把几间屋子都看過,干干净净的,不像闲置很久的样子,她想着兴许是四少使唤人清扫過了。這房子真的好,挺宽敞,她们母子两個加帮佣住下挺合适,不拥挤也不至于空得怕人。郁夏现在的确着急搬,她沒矫情,就点了头。 东家四少又给她說了吴婶的情况,說人是借她使唤的,不用开工钱,管三顿饭就行,等哪天不用伺候了再把人還回来。 “伺候我那些人裡面,吴婶是最细心的一個,孩子给她带着你只管放心。” 郁夏听了也觉得好,說今晚回去同房东打個招呼,明天就搬。春林嫂子那样,拖着她不放心,左右母子两個行李不多,除了衣服被褥這些就是厨房裡剩那点米面炭,费不了什么事。 东家四少点点头:“那你今晚回去把东西收拾好,明早八点我让吴婶带人過去,替你把东西搬過来,你儿子也给她带着,你照常去百货公司上班,下班回這边来。” 回去這一路,郁夏特地让吴婶一起,想让小海同她熟悉熟悉,郁夏還說呢:“妈妈要带小海搬家,搬去刚刚我們看的那個房子,小海高不高兴?” “高兴。”“和娘一起就高兴。” 郁夏夸他好乖,又哄說:“搬家之后就不能去春林婶婶那边玩,小海要跟吴婶一起等妈妈回来。”郁夏不厌其烦的重复這些话,让他好好看看吴婶,让他和吴婶打招呼,帮他们熟悉起来。 孩子要熟悉新的环境沒那么快,就像后世,做爸妈的第一次把孩子送去幼儿园,送去交给老师之后你准备走,孩子会哭,需要一点時間他才能适应過来。 小海一开始也有些胆怯,因为吴婶特别配合,不断的释放好感,夸他乖巧懂事,努力去接触他,同他說话。多一会儿這孩子就不怕了,因为不太熟,他還是有点拘谨,好在有郁夏不停的鼓励他,他在学着回应吴婶,和她說话,冲她笑。 趁這段時間,郁夏也不动声色的打量了吴婶,心說东家四少的确挺会看人,借给她這妇人脾气软和并且很有耐心,合适照看孩子。 回去租屋以后,郁夏将小海放到小床上,哄他自個儿玩,接着就去敲了房东家的门,告诉那头說她找了新的房子,跟着就准备搬出去,不再续租。 周婶听說還愣了愣,问說:“這不是住得好好的?搬什么?你還上着班,小海也要人照看不是?” 郁夏应說她租了個离永福百货近一些的房子,方便上下班,又托人請了個知根知底的帮佣,专门照看小海。 周婶心裡是可惜每月少了好几個银元的进账,郁夏都這么說了,她也沒再多舌,就只是說现在世道挺乱,让她别轻信别人,好好照看小海。 “我明白,多谢婶子关心,真么长時間真麻烦您了,以后有時間我再来看您。”郁夏郑重的给周婶道了個谢,就沒再耽搁,回去给小海做饭去了。 那头周婶关上门回屋,周春林问:“是隔壁那妹子?說什么?” “說她另外找了房子,更方便上下班,就不租咱家的屋了。” “那她儿子托给谁带?” “人家在永福百货上班,能挣钱,說是专门請個人带。” 周春林沒說什么,倒是正在收碗的春林嫂子,手一抖就把碗摔了。周婶看着地上的粗瓷片片,心裡一疼:“春林家的你怎么拿個碗都拿不稳?” 說完看她一脸不敢相信,又问:“這什么表情?到底咋回事?” 春林嫂子顾不得去收拾,问她婆婆:“隔壁真說不租了?” 沒等周婶应声,她又念叨說:“我就是拜托她帮個忙,不干就不干,咋還赶着搬走呢?” 周家人這才惊觉事情同自家媳妇有关,问她到底怎么回事,让她一五一十讲明白,春林嫂子缩了缩脖子,跟着就把早先那事說了。听她說完周婶气得发抖:“這世上最难還清的就是人情债,人家孤儿寡母本来就不容易,你還逼着她为你這点破烂事欠下人情?我們家是缺你吃還是缺你穿了?你怎么就那么糊涂?還說你每個月只要二十块钱不要小费,我听了都臊得慌,你就沒照照镜子,就你這样一個月想挣二十?你凭什么?” “……我就是问问她,她不答应,我也沒說啥。” “你连這种口都开了,她不答应她還敢住下去?换做是你敢不敢住?你不怕人心有怨怼拿你儿子撒气?你不怕人背后使绊子?你不怕她怕!她刚去永福百货就能站稳脚跟,一個月挣那么多钱,你当她跟你一样是猪脑子?” “得,事情已经這样,說什么都沒用,你消停点别给家裡添乱了。” 周家人嘴上沒說,心裡還是可惜,可惜了房租和帮忙照看小海那两笔钱。春林嫂子就更想不明白,她不明白自己明明是想帮家裡,想让冬生過好日子,怎么到头来還办了坏事? 他们怎么想郁夏倒不关心,周家人对她来說是邻居也是過客,搬走之后就很难再有交集。她一方面盘算着怎么才能让小海尽快适应新的环境和生活,一方面想念不知道人在何方的乔越。 這时候乔越也在想老婆,他刚听乔深說,已经翻遍了南省,沒找到画像上的人。潜台词是问他梦醒了沒有,還找嗎? ※※※※※※※※※※※※※※※※※※※※ 表弟昨天突然打电话說他今天订婚让我過去,還好昨晚写了一点,不然真赶不上更新。 這個世界比前個世界的內容多些,我慢慢写,别着急。 (急也急不来,這篇文应该挺长的=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