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那個反派妈 作者:未知 四方会能在荣省站稳脚跟, 他们行事一向周全,哪怕要动的只是郁夏這么個孤女,也留了后招,像這会儿,混在人群裡的眼线已经趁乱脱身, 回去给老大报信去了。 老大姓田, 单名一個洪, 早年是個不上台面的混混,他脑子灵活又讲义气, 混了几年就聚集一帮兄弟成立了個拿人钱财为人消灾的堂口。因为兄弟们是从四面八方流落到荣省, 故取名做四方会。 田洪也不是什么活都接,他心知有些人万万不能动,郁夏明显不在其列。接活之前他们问過钱雪, 也调查過,郁小姐的确是浮萍无依, 這個情况, 钱雪出二百块要给她個教训,也還阔绰。甭管怎么看, 這活都沒道理不接,结果谁知道,他们接下来就踢上铁板。 看兄弟喘着大气跑回来, 田洪心裡就沉了一下。 待他将事情讲明白, 田洪脸色铁青, 他站起来一拳头捶在旁边桌面上。难怪郁夏敢一而再的拒绝钱家, 在开着军车的庞然大物面前,钱家算個什么东西? 要让姓钱的在荣省消失,他们抬抬手就能办到。 “田哥您拿個主意,咱现在怎么办才好?” “虎子和小六中了枪,派出去的兄弟都让人扣住了。” 田洪想着一味示弱不成,那是送上门去任人宰割,他稳了稳心,问:“对方带了多少人来?” “有三辆军车,少說十几二十人。” “什么配备?” “端的步/枪。” 田洪就吩咐将囤在仓库裡的手/枪抬出来,发给兄弟们,他带了几十号人過去,倒不是想同乔越拼命,他想争個說道理的机会。得让你知道我不好欺负,混堂口的命都贱,逼急了大家同归于尽,這样沒准能搏出一线生机。 四方会的动作也快,跟着就赶到永福百货门口,隔着十几步路,田洪冲乔越拱手作揖:“我堂会裡的兄弟冒犯了您,田某亲自過来赔罪,還請高抬贵手。” 乔越闻声看去,跟着皱了皱眉。 他沒开口,受命跟他過来的杨副官上前一步:“田先生知道你动了谁的人?” 這时田洪真沒摸清楚,他心裡有几個猜测,具体拿捏不准。不過很快他就不用再猜,杨副官跟着就介绍了乔越一波,也解了众人心中疑惑。 “我們少爷姓乔,他父亲是乔天鸣乔师长。” 一句话让田洪這心沉到谷底。 在南荣庐三省的地盘上,谁沒听過乔师长的大名?自身能耐姑且不论,他還是罗大帅的亲妹夫,他的儿子,那不就是罗大帅的外甥?郁小姐平常不显山不露水,沒想到后台這么硬,钱雪還想动她!田洪满嘴铁锈味儿,心說今天要是能闯過鬼门关,他非得好好同钱家算算這笔账。 四方会在荣省算是個不小的堂口,田洪也是有头有脸的人,他放下身段弯下腰给郁夏赔罪,說兄弟们同郁小姐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今儿這一出是收钱为人办事,請郁小姐高抬贵手。 又问自家兄弟是哪只手碰了郁小姐,他亲自折了兄弟一臂。 那倒霉蛋起初是让郁夏扣住,后来差点让乔越一枪崩了,這会儿让田洪断了一臂,還不忘记磕头赔罪。乔越抿唇,对老婆包藏祸心的他一個都不想放過。倒是郁夏,看不下去开了口:“行了吧,我累了。” 她也不是妇人之仁,而是看出田洪抱着必死决心在谋生路,假如乔越這边不松口,跟着势必走火,出来混的都不想死也不怕死,要死总得拖点人垫背。四方会的人也配着枪,拼起来谁都讨不了好,结果就是两败俱伤。 郁夏看出来了,乔越不想放人,這种时候,谁說都不好使,能站出来的就只有她。 她不想看到两边拼命,心想放過這些人也不亏。田洪這次不仅折了面子也伤了元气,這笔账他沒勇气也沒道理算在郁夏头上,他只会去找雇主的麻烦。四方会裡都是刀口舔血的,這些人见過不少下作手段,也办過不少龌龊事,被他们记上一笔绝对不是好事情。 都不用盘问,猜也猜得到這次的事十有八/九是钱雪搞出来的。 钱雪刚刚因为郁夏的不配合丢了大脸,以她的個性干得出這种事来。至于說最近很不好過的康平百货,哪怕也准备动手,不会选這种手段。 康平想要的不是毁去郁夏,而是拿捏她的软肋,威胁她,逼她跳槽……假如他不就范,才有可能破罐子破摔使出這种后招来。 這么一比较,情况就挺明白了。 郁夏不想纠缠下去,她想求個安静同乔越說几句话,看他過去這一两個月是怎么過来的。乔越想事情挺简单粗暴的,又因为总是天之骄子,他经常不会去想正反两面。好在他总是很听老婆的话,像這会儿,哪怕心裡很不愿意,也沒犟着,他又確認了一回:“真要放過他们?” “同他们计较沒意思,他们拿钱办事,也吃到教训了。這回的账一笔勾销,不過田先生,像這样的好事沒二回。” 郁夏這么說,乔越虽然不情不愿,還是往旁边看去一眼。杨副官抬手,乔深派来這些人就收了枪。田洪心裡缓過一口大气,脸色也好了许多,他示意兄弟们将受伤那几個抬回去,临走之前又冲郁夏道了一回谢:“今次我們理亏,郁小姐仁义,不做计较,這份恩德田洪记住了。” 田洪說完带着人撤了,回到堂口之后他拔/枪将做摆设的花瓶打了個稀烂,子弹打空之后把手/枪狠狠往桌上一拍。 “以后接活都给我仔仔细细调查清楚,再不能出這种纰漏!今儿個要不是我去的及时,派出去的兄弟全得折了。” “請人来看看虎子、小六他们的伤,這次受伤的都去领三十個银元,這钱从我账上出。” 就有人安慰說,招惹上乔二少的心肝能保住一條命都算好的,這年头人命比什么都贱,兄弟们這回走背运,踢上铁板怪不得谁。 “田哥不必自责,要不是您,咱们百十号兄弟哪能吃香的喝辣的?這回怪我們不谨慎,不過刚才您怎么不說破雇主是钱家小姐?” 田洪咬碎了一口牙。 他比谁都想說,可干這行就得讲究個道义,收了钱绝不能泄雇主的底,否则哪怕逃過一劫,以后谁敢請四方会办事? 别看田洪从头到尾沒提過钱雪的名,他心裡恨,比谁都恨。 只差一点,差一点整個四方会都得赔上。 就是這個女人害的,她可能耐了,预付了一百個银元就让兄弟们去动乔二少的心肝,這笔账先记着,缓過這口气迟早和钱家清算。 田洪静坐了半天,稍微平复一点才吩咐备车,上钱家。 “這還用田哥出马?您一声令下,咱兄弟這就杀過去把钱府端平了,出他一口恶气!” “谁說我是去找钱雪算账?点几個兄弟跟我走,說道理去。” “一枪崩了她都不够泄愤,還說什么道理?” 田洪瞥了压不住火气的兄弟一眼:“让你去你就去。” 前后半小时,田洪人已经在钱府的会客厅坐下了,他端起茶碗吹了吹,沒喝,又撂回桌上:“田某人過来是想告诉钱小姐一声,您那個活,我們四方会干不了,另請高明吧。” 事情发生得太快,钱雪压根不知道四方会刚才经历了什么,她听到這话就变了脸色,說:“都說田爷最讲信用,我可是付了钱的。” “为钱小姐一句话,我会裡的兄弟折了两双腿断了一只手,那一百块钱只当是给兄弟们的医药费。我亲自走這趟就是来给钱小姐說句对不住,這活我們堂口退了。” 钱雪是骄纵,她脾气大,可也不是傻子,能听不出田洪话裡有话? 她拧眉问让田洪把话說明白。 田洪看到她這张脸就忍不住想拔/枪,好不容易才忍住,哪会多留?几句话說完他就起身告辞,走之前還给钱雪留了一句:“钱小姐好自为之。” 从入秋之后,钱太太就有些精力不济,加上女儿闹出笑话,她最近连太太们的聚会都沒参加,就是不好意思。她就犯困眯了一会儿,醒来听說田洪来過,同女儿說了几句就走了。钱太太裹上披肩就找到钱雪,问她怎么同田洪扯上关系了? 钱雪刚才派人打听情况去了,正坐立不安,听见问话她也沒回。 看她這样,钱太太板起脸說:“阿雪你告诉我,你怎么会同那种人往来?” 钱雪绞了绞捏在手裡的帕子,過了一会儿才红着眼眶委屈道:“我的成人礼办成那样,全城都在看笑话,我连门都不敢出,想出口气怎么了?我许了二百块钱,让田洪替我教训那女人,让她看清楚身份,掂量掂量自己惹得起谁,就是這样。” “你請他到咱们府上来說這個?你還要不要名声?” 說到這個钱雪也觉得莫名:“哪能啊?這都是好多天前的事,我還预付了一百块钱,谁知他今天突然上门来,說這個活做不了,让我另請高明。您說他是什么意思?难不成那女人還有后台?” 钱太太倒沒觉得郁夏有什么后台,在百货公司做售货员的能有什么好出身?她心想恐怕是张天翔同田洪交涉過,许了更大的好处,让四方会退了阿雪的单子。钱太太瞥了女儿一眼,說:“這样也好,她现在怎么說都是永福的摇钱树,我們动了她不是明摆着同张家過不去?不是妈說你,阿雪你太沉不住气,康平那边都急上火了,眼看就要按耐不住,你冲在前头做什么?” 假如只是为生日会的事,钱雪兴许還能忍耐,让她理智尽失的是郁夏的身份,她的過往,她和蒋仲泽那段情。 只要想到自己的未婚夫跟那女人亲热過,钱雪就沒办法保持理智,她一分一秒都不想等,只希望立刻给那女人一個教训。 這种话,又不能对妈咪明說,钱雪就别過身去,低头生起闷气。 她气了一会儿,想起田洪說四方会因为自己折了人手,她心中难安正想同钱太太商量,這时钱老爷回来了。钱老爷穿着一身改良過后的唐装,回来就往沙发上一坐,让底下沏茶来。吩咐完以后,他看向先后从楼上下来的妻女,笑道:“今儿個城裡出了件大事,你们猜猜是什么?” 钱雪心裡不安更甚,倒是钱太太,暂时放下田洪登门那事,坐到老爷身边去,让他别卖关子了,說吧。 “田洪這個人你们知道吧,外头称他一声田爷,四方会的老大,他手下有百十個兄弟,刀口舔血的人。” 這时就连钱太太都感觉不对了,她看女儿一眼,又问:“田洪怎么了?” “按說四方会在荣省還是有点分量,怎么也是三大堂口之一,田洪這人吧,咱们谁都看不上,但谁也不会去招惹他。他只差沒在荣省横着走,今儿個踢到铁板了,不知道谁雇他教训永福那位郁小姐,结果人家也是有后台的,后台硬得很。听說田洪当街给人装孙子,亲自折了兄弟一條胳膊才险险了事,要不是郁小姐高抬贵手,四方会差点给人一锅端了……” 哪怕因为郁夏的拒绝害自家丢了脸,钱老爷也沒想到对她动手的是自家女儿。 荣省真的很久沒出這么大的事了,钱老爷說了個尽兴,還感慨說难怪人郁小姐這么稳得住,谁找上门去都敢拒绝,原来是有靠山。又說幸好管家几次過去都挺客气,沒說出难听的话来。 他自顾自說着,說了半天才觉察沒人附和,一看老婆的脸色,沉得厉害,再看女儿,煞白煞白的。 钱老爷心裡咯噔一下:“這事该不会同你们有关?” 看女儿听见這话又是一抖,他脸色黑似锅底,让钱雪一五一十說個明白。 钱雪已经慌了,她想象不到那女人能有什么靠山,還是一言不合就能铲平整個四方会那种。 田洪啊,他出身虽然贱,在荣省這一亩三分地上,谁不给他几分薄面?哪怕钱老爷见了他都得客客气气称一声老弟。让他当街冲個女人低头,折兄弟一條手臂求人家高抬贵手……這是钱雪想也不敢想的。 她先前的底气全都沒了,小声将前因后果說出来,說的时候還试图让父亲理解自己,加了许多感性的內容进去。她把自己放在可怜儿的位置,說都是郁夏不对,谁让她给脸不要脸,谁让她针对自己。 “我哪知道她還有后台,她一個百乐门唱歌的能有什么后台?” …… 這话一出,钱老爷和钱太太都惊了。 “你說什么?” 钱雪還有点犹豫,她不是想替郁夏遮掩,主要這事說出来会牵扯到蒋仲泽。 看她這样,钱老爷更来气,把底下刚送上来的茶碗都摔了,让她說,知道什么就一五一十說清楚。 钱雪才說她调查過郁夏,她两年多之前在百乐门唱歌,当时叫夜莺。說到這儿,钱雪又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钱老爷耐心彻底告罄,问她還想隐瞒什么,瞒着是想害死全家? “爸你别气,我說,我說還不行嗎。” “這個夜莺和仲泽他有過一段,說是跟我订婚之前。” “我就是气不過這一点猜想给她個教训,谁知道她背后還有人?”钱雪抱怨到這儿還来了灵感,說不然把這女人的背景捅出去,她不干不净谁還会给她撑腰? 钱老爷真恨不得一巴掌扇在女儿脸上,他好不容易忍下来。 “你再敢擅作主张给家裡惹祸,我就绑你到郁小姐面前去给她赔罪!” “爸你說什么?我是您亲女儿!” “你要不是我亲女儿我都想打死你個搅家精。” 钱太太吓得不轻,這才缓過来做和事佬,钱老爷重重呼吸了几下,說:“你们知不知道她背后站的是谁?是乔天鸣的儿子!乔少爷当街抱她個满怀,把她当心肝宝贝疼,田洪能逃過一劫全靠她一句话。” 荣省這边沒有乔姓大户,钱家母女乍一下還沒反应過来乔天鸣是谁。等她们意识到郁夏的靠山是乔师长的儿子,是罗大帅的外甥,钱雪才真的怕了。 她不停喃喃自语。 “這不可能?她上哪儿去认识乔少爷?真的,爸我沒骗你她就是夜莺,在百乐门唱歌的夜莺,她喜歡仲泽她嫉妒我她故意给我难堪。” 這话钱老爷不信,谁听了都不会信,人家同乔少爷好着,会稀罕你蒋仲泽? 蒋仲泽算什么? 人家一句话就能端平蒋府,能让他死上十回八回,富商在军阀面前就是個屁。 钱老爷本来是看热闹的,沒想到祸从天降,他闭上眼在沙发上坐了好一会儿,才吩咐管家备厚礼,派人偷偷送去四方会给田洪,他第一希望田洪能保守秘密,不要說出钱雪的名字,第二得陪他损失,怕四方会吃了大亏把這笔账算到钱家头上。 管家领命,正要去取钱,钱太太就說:“早些时候田洪来過了。” “他說什么?” “我当时在休息,阿雪同他谈的。” 钱老爷一双利眼盯着爱女,钱雪抿了抿唇,迟疑說:“田洪說他過来退单,還說拿我预付那一百块钱补偿他兄弟了。” “爸,您不是說四方会最讲道义,只要收了钱就不会出卖雇主,遇上事都一力扛下来?我和那女人见也沒见過,她想不到是我,咱就别再自己吓唬自己了,爸我给你保证好不好,我保证以后再不乱来,要做什么都同您商量!” 就這么会儿功夫,钱老爷看起来沧桑不少。 他沒去骂女儿,骂有什么用?都是自己惯的。钱老爷忍着头疼說:“田洪出了事跟着就往咱府上来,只要不是傻子都看明白了。事已至此,现在上门去赔罪也就是自投罗網,走一步看一步吧,怪我宠你過分让你不知天高地厚了,但愿我們钱家能度過這一劫。” 假如說乔越带来的人直接杀上门来,给钱家的折磨還小些,那头越是沒动静,钱家三人心裡越慌。 钱太太想起来就掉眼泪,怨女儿胆大妄为。钱老爷当晚就請了医生,吃下救命药以后還說呢,幸好儿子人在国外,哪怕家裡真出了什么事,好歹能留個根。 联系田洪的行动以及這些后续反应,有不少人都猜到事情恐怕同钱家脱不开干系,至于理由,也是现成的,就是钱小姐在生日会上丢了丑。生日会后,還有不少人为郁夏担心,都觉得她折了钱小姐的颜面势必要吃苦头,沒想到啊,沒想到人家是乔二少的心肝肉。 荣省這些太太小姐们都在回忆自己对郁夏的态度,从前有丁点轻慢的都在备礼,赶着要去赔不是。乔家在南荣庐三省是庞然大物,谁都惹不起。听說這個乔二少還特别得宠,谁要是怠慢了他,不說乔天鸣和乔深,罗大帅就不会放過你。 郁小姐竟然认识這种人,還不只是认识,乔二少疼她成啥样了? 本来为她捏一把汗的,现在全反過来同情起钱家,心說钱家就是案板上的一块肉,刀子啥时候落下来端看乔二少的心情。 为這個事,蒋府也闹了一场,蒋仲泽他爸妈怕被牵连,主张退婚,蒋仲泽不肯。他第一不相信钱雪会雇請四方会去对付郁夏,第二不相信郁夏消失這两年多竟然勾搭上乔二少。 她不是疗伤去了?她难道一点也不难過转身就爬了其他男人的床? 亏得自己還愧疚了那么长時間,结果她就是個婊/子,根本就是虚情假意! 蒋仲泽憋着一口闷气,他想去永福百货,去问问郁夏,当初跟自己在一起是不是存着找個金主的心?然而将老爷蒋太太沒给他這個机会,都让他赶紧去钱府,去同钱雪說明白,把婚事退了。蒋仲泽的确去了钱家,却沒提退婚的事,他先是关心了钱雪,然后同她求证问這事同她有沒有关系? 是有啊,可钱雪她敢承认嗎? 钱雪心虚得很,還装作被冒犯的样子,气道:“我們在一起多久了?你不相信我?你說你喜歡我你爱我你還拿這种话来侮辱我!” 蒋仲泽心安不少,跟着也觉得自己這么问太侮辱阿雪,又是一番好言好语赔礼道歉。還說到上次,說他沒想吵,就是希望钱雪冷静一点,夜莺都是過去了,旧事還提起来做什么? “阿雪你相信我,我爱的真是你,我心裡只有你!” 假如沒有雇佣四方会对郁夏出手那事,钱雪還要闹,這会儿她不是心虚嗎?因为心虚,她痛快原谅了蒋仲泽,不過這之前她让蒋仲泽保证来着,保证从现在起生命裡就只有自己,不会多看别的女人。 蒋仲泽還真說了,說他只喜歡钱雪,只同钱雪结婚,只跟她生儿子,他俩要過一辈子。 钱雪之前就在担心蒋家听到风吹草动提出退婚,蒋仲泽這么保证過后,她才放下心。 两人一番浓情蜜意,看天色差不多了蒋仲泽才准备回府,他回去之后就听蒋太太问說:“怎么這么晚?是不是钱家還不肯退?” 蒋仲泽才好一点的心情又降回去:“就算她当真找了乔二少做靠山也得讲道理。阿雪都跟我說不是她,事情同她丁点关系也沒有,退什么婚?” “她会承认才有鬼,她說你就信?要是同钱家无关田洪疯了才去她家!” 蒋太太這么說,蒋仲泽還是不信。 “阿雪是什么人您還不清楚?阿雪不会骗我的。” …… 乔越的到来就這么搅浑了荣省這一池水,哪怕他還不知晓剧情,甚至都沒顾得上去揪出背后那人,钱家還是走起背运来。 因为除去蒋仲泽之外的其他人都觉得事情同钱家撇不开关系,为了避免被牵连,陆续有人站出来同他们划清界限。 本来计划合作的全都打消了念头,手上還有合作的悔得肠子都青了,恨不得立刻把项目完成,了结之后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对生意人来說最重要就是人脉網,和气方能生财,闹成這样钱老爷真是焦头烂额,每天都在损失,大笔大笔的损失,窟窿根本堵不住。 关系疏远的一句废话都沒有,干净利落划清界限。平时走得近的是一脸惭愧,让钱老爷体谅他们,谁家都有妻儿老小,实在怕受牵连。荣省是罗大帅的地盘,在這裡他外甥乔越是可以横着走的,你再厚的家底也得罪不起啊。 被大家伙儿深深忌惮的乔越压根還沒注意到姓钱的,实在是郁夏這边带给他的冲击太大了。 从事发当日說起,田洪走了之后,听到动静的东家四少才慢一步赶過来,他上下打量了郁夏一眼,沒磕着碰着,才松了口气。紧接着,他注意到周围不大对劲,怎么還有穿着军服扛着步/枪的在旁边?再然后,他注意到乔越。 “二少爷怎么有空過来荣省?”他上前来寒暄,乔越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沒应声。 张天翔有点尴尬,還是郁夏眼神好,一眼看破乔越這是沒认出人,就介绍說:“這是永福百货的少东家,他這两個月帮我挺多。” 乔越這才冲他伸出手:“多谢你替我照看夏夏。” 张天翔稀裡糊涂同乔越握了手,他小声问郁夏說:“郁小姐你同乔二少這是……?” 還沒对口风,郁夏真不知道该怎么回,倒是乔越,自信介绍說:“夏夏是我老婆。” 杨副官抬头看了看天,天光大亮的,二少爷又說梦话了。 他又想了想,兴许也不是梦话,感觉二少爷不知什么时候认识了這位郁小姐,两人早先就生了情,就是不知道怎么分开了。梦中情人這說法铁定瞎编的,真难为大少爷伪装成傻子来配合他,說要找人就给找人,說要接人就派军车来接人。 连他都看得出二少爷编這套错漏百出,大少爷不可能看不出来。 本来也是,假如真是梦裡的老婆,现实裡怎么会有這個人? 退一万步說,他在偶然的机会下见過郁小姐,潜意识裡记住了,所以才梦到的。那刚才他冲上去抱人家,這么轻浮不得挨揍?郁小姐能一把将登徒子反剪過去,還收拾不了天生体弱的二少爷? 這种种迹象都表明他俩是老熟人,回去南省才有好戏看了。 二少爷根本就是随口在编,他完全不在乎别人信不信,都懒得去敷衍你,這脾气就是惯出来的,是太太、大少爷外加大帅齐心协力惯出来的。 每回先生看不下去想說他,太太和大少爷就不答应,大帅也說小越這身体條件你還折腾他做什么?他高兴怎样就怎样,只要不出南荣庐三省,捅破了天又能怎么着? 他根本沒怕過,有恃无恐啊。 乔越介绍說郁夏是他老婆,杨副官等人只是心有疑惑,张天翔都傻眼了。郁夏的旧事他听過啊,他以为自己知道的部分就已经足够精彩了,她在百乐门唱歌,和蒋仲泽有一腿,偷偷生了儿子,现在改名易姓做起时尚顾问风光回归……這個故事裡竟然還牵扯到乔二少?乔二少說他是郁夏的男人,那不是小海他爹?郁夏又說小海是蒋仲泽的种,二少爷這是高高兴兴白捡個儿子? 张天翔猛然间想起郁夏第一天来永福百货,她說来应聘,自己看她漂亮就上前去勾搭,当时占了点嘴上便宜。 他现在想起来就冷汗直冒,又庆幸自己虽然嘴贱爱玩,眼力劲儿還不错,分寸也拿捏的好,沒插足进去把已经很复杂的三角故事变成四角的。 只要想到自己曾经试图勾搭過乔二少的女人,他就腿软。 看张天翔這沒出息的样儿,郁夏還笑了一声:“我有点累,今天能不能先走?” 她是认真在发问,张天翔愣了愣,才想起来郁夏是永福的员工,赶紧赔笑說:“你在這边帮忙一两個月我們永福已经占大便宜了,契书我待会儿让人送過去,早先不知道郁小姐是二少爷的人,真是对不住。” 张天翔很有眼力劲儿,他心裡虽然惋惜,面上丁点沒显露出来。想到乔二少的女人在他這边辛苦工作了一两個月,這心肝都是颤的,又想到過去這段時間让她服务過的太太小姐们,不知道大家還好嗎。 都不用去打听,這事一旦传开,她们恐怕都好不了了,第一時間就得去赔礼道歉。 虽然几乎沒有刁难郁夏的客人,她们毕竟心安理得让郁夏帮自己梳妆打扮過,谁不怕啊?都怕乔二少计较。 张天翔還准备事后送份大礼去,再把這事解释解释,希望不要有丁点可能牵连到自家公司。郁夏就挑了挑眉:“四少爷是准备解雇我?” 张天翔:…… 這不能叫解雇吧,這不是客客气气送大佛? 难道說大佛還沒過够瘾,想接着在他们百货公司上班? 张天翔一個胡思乱想,還真猜对了。 郁夏表示今天破例早退一回,明天還是要来上班的,她得挣钱糊口。 张天翔偷瞄乔越的脸色,发现乔越懵懵的看着郁夏,他问說:“夏夏你不跟我回南省去嗎?” 郁夏回說荣省挺好,她现在沒打算走。 她看出来了,乔越现在的身份怕是很高,他家门不是那么好迈的。只要听說他带了個人回去,他爸妈铁定把自己祖宗十八代都查個明明白白,前尘旧事瞒不住。乔越当然不会嫌弃什么,他现在的家人会啊。 退一步讲,假使乔越闹一场,逼得家裡松口,接受了自己和小海……也免不了听闲话遭白眼。 要是在自己家裡,关上门你就能得個清静,不想听的话都不用去听。到了别人家,闲话堵不住的。让她带着儿子直接搬去乔家,這和寄人篱下沒差别,沒钱沒出身沒本事,哪怕有口饭吃,你挺不直腰板說不起话。 人家给脸那是冲乔越给的,不是给她郁夏。 走到那一步,郁夏是什么呢? 就是乔二少的心肝,乔二少的宝贝,乔二少的附属品。 郁夏知道乔越想和她在一起,不愿意分开,但她坚持希望能保有尊严。她希望乔家人接受自己是看到自己的出色之处认可她觉得她足以同乔越匹配,她愿意为此去努力。 除了這些,当然也有为小海考虑,小海還不满两岁,郁夏不希望他去听别人的闲话,不想看别人奚落他嘲笑他骂他是拖油瓶嫌他多余。 他爸的确是個人渣,是夜莺一辈子躲不开的劫难,他直接酿成了一出悲剧,间接害了两代人。 小海和他爸爸不同,他是乖宝宝,是小天使,他是在夜莺的期待之下降生,并且是夜莺到死都想好好照顾的人。郁夏想好好疼他,给他最好的教育,引导他做個正直可靠的人。乔家兴许豪奢,兴许有钱有势,却不是個好环境。 郁夏沒立场去要求乔父乔母疼爱小海,因为小海是他们儿子喜歡的女人和别人生下来的。 哪怕郁夏和乔越都知道不是那么回事。 在别人看来就是。 好比张天翔虽然一直称呼她为郁小姐,在他心裡郁夏就是夜莺,是一個人。 道理就在這裡。 刚刚郁夏就在走神,她分出心思琢磨過了,决定還是留在荣省,第一她已经适应這边的环境,第二在這边才能清清静静养孩子。假如說继续做個售货员会给张天翔压力,也可以尝试着换一种方式合作,要還是谈不拢,就得想想改行的問題。 郁夏不愿意带着小海去吃乔家的饭,在别人家做米虫不会得到尊重,她想经营自己的事业,她需要工作,她得挣钱。 …… 郁夏以为乔越听說她不走会赌气,结果沒有。 乔越跟着她去市场,陪她买东西,帮她提袋子,看起来就像当初在京市读书的时候。 郁夏问他想不想吃萝卜炖排骨,他点头。 又问他再烧個豆腐怎么样,他說好。 等差不多买齐,郁夏实在忍不住,偏過头问他:“阿越你是特地過来接我的吧,我說不跟你走,你不气嗎?” 就听见乔越說:“夏夏你不跟我走,我就留在這边陪你,都是一样的,沒有关系。” 郁夏偷瞄了一眼,杨副官他们开着车远远跟着,应该沒听见這话,要是听到,恐怕脸色都该变了。她還在想该怎么把自己這边的情况說给乔越听,乔越就问:“夏夏你是不是挺苦的?” 有些东西三言两语說不清楚,郁夏想着,只要带他回去看過小海,很多事情他就想得到了。 ※※※※※※※※※※※※※※※※※※※※ 更新来了=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