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零年,有点甜 作者:未知 主任還在郁夏他们生产队,他被一群闻风赶来的妇女围住了,妇女们扯着嗓子问呢,问队上录取了几個?自家孩子录上沒有? 這個时候,公社高中的校长接到确切消息,全市第一名的确是本校的郁夏同学,她总分将近三百九,而满分是多少呢?是四百分。這個成绩沒加英语,英语嘛……考是考了,只有填报相关专业的时候才会作为参考,不计入总分。 市裡的领导将话筒夹在肩膀上,边說边搓手:“她這個成绩很有竞争力,說不准還能一举拿下省状元。我听說郁夏同学把理科的选做题全答上了,還不止,英语這科得了满分!你们学校师资力量很不错嘛,竟然培养出這样的人才,大大的给本市长了脸!” 市裡领导不知道的是,校长已经懵了。 三百九十分,吓唬谁啊?让他们公社高中的老师去考也拿不到這個成绩啊!還选做题,就拿数学举例,选做题那都涉及微积分了,学校老师懂個屁的微积分。 還有她的满分英语,在這個年代真的惊人。這么說吧,哪怕高中开设了英语科目,一到這堂课总是很乱,学生们咿咿呀呀吵個不停,老师板起脸想训一句,就听见底下人扯着嗓子喊:我是花国人,不說外国语! 因为這個风气,同学们英语能考二三十那都是多的,上头的领导也明白這個情况,他跟着感慨了两句,顺口问說:“你们学校這個郁夏同学报的什么志愿来着?京大還是清大?啥系?” 校长想了想:“她第一志愿京市医学院,第二志愿第一军医大学,第三志愿……” 电话那头一阵沉默,市领导真要疯了。 因为是盲报志愿,估高或者估低分数都是常有的,所以上头才让填写三個志愿,并且根据最终成绩可能会有调配。 比如像郁夏這种情况,她理科得了满分,假如填低了志愿,看上她的一流学府可以将人要過去,不一定要从那三個志愿上录取。問題出在哪儿呢?出在她报了医科院校,国家又說了,要优先保证医科、师范、农业這些院校的招生,让他们为国家输送人才。 郁夏填的也是国家重点大学,是全国最好的医学院,等于說基本沒有调配的可能。 “可惜了,她能上清大的!” 校长跟着点头:“谁說不是呢?”要是他们公社高中能有人录上清大,来年不知道多少人抢着入学。 不過又一想,市状元都出在這儿了,录去什么学校好像也沒差,市裡领导都說郁夏同学很有可能是省状元呢! 省状元!全省第一名!那是多大的荣耀? 校长心裡头火热,试探着问說啥时候能有個确切消息? 电话那头乐了:“你当我們不急?我們比你還急!已经让人打听去了,省裡還沒消息!你听我說,你挂了电话就往郁夏同学家裡去,同她爸妈打個招呼,让他们准备准备,市状元也好,省状元也罢,都会有报社记者来采访,咨询她的学习经验,也要拍一拍家庭环境。” 這么說校长就想起来,半年前那次冬季高考就是這样,過年那阵子报纸上用很大版面刊登了省状元的情况,那报纸他们学校的老师都传阅了,主要是想看看上头有沒有讲复习方法考试经验,看的时候還有人嘀咕,說能這么上一回报才真是光宗耀祖!听說省报、市报、地方报抢着去采访他,采访內容在全省都登了。 “你们学校也是,尤其是郁夏同学的班主任,让他准备個稿子,该吹就吹,该润色的润色一下。” 等于是官方暗示你多說优点,校长都懂,心想不用我提醒她班主任也知道咋吹,他班主任最会吹郁夏,那一套套的学校其他老师耳朵都听起茧了。 看校长逐一应了,那头說省裡有消息再通知他就挂断了电话,校长独自一人美了半天,才想起找人问:“谁去郁家报喜了?回来了沒?” “主任去了,還沒回来。” 校长一琢磨,也踩上他那台自行车:“安排個人守着电话,有最新消息就去郁夏她们生产队找我,我也過去一趟。” 本来学校应该放假了,是因为到了该出成绩的时候,老师们待不住,都自发赶来等消息。先前主任急急吼吼出去,那是去给人报喜的,听上头說全市第一名出在他们学校,他们学校唯一有可能的不就是郁夏么?那這会儿校长又去干啥? 那位老师心裡琢磨着,嘴上也问出来了。 校长都准备踩上自行车出发,听到這话又停了一下,說:“已经得到确切消息,本市第一名的确是我校的郁夏同学,领导說接着会有记者過来,我去同她父母打個招呼,你也告诉老周一声,让他打個稿子。他是郁夏同学的班主任,說不准会有记者找他。” 听到這话,那人都蒙了,眼看着校长已经骑出去十好几米,他扯着嗓子问說:“……那郁夏同学考了多少分?” “三百九,将近三百九!” 那老师灵魂都要出窍,過好一会儿才想起来校长的交代,准备小跑去找郁夏的班主任,结果周老师听到校长回那一嗓子,已经跟了出来。 “什么三百九?谁考了三百九?” 方才缓過劲儿来的那位满是羡慕說:“還有谁?不就是你班的郁夏!校长說接上头领导通知,她的确就是全市第一名,說這回要出大风头,让你這個班主任准备准备。对了還有,校长让咱们听着电话,省裡還沒消息。” 他们做老师的心照不宣,這节骨眼,省裡能有什么消息?不就是省状元的归属! 省状元啊……“假如郁夏同学当上省状元,我就是省状元的班主任!我咋那么厉害呢?” 其他老师本就羡慕坏了,看他這傻样跟着就一胳膊肘顶去:“是啊,你多厉害啊,你捡大便宜了!” 也不止是周老师,他们公社高中都捡大便宜了,从今往后声名大噪,来年笃定能收到更多有潜力的学生。 那头校长将自行车骑成了飞车,就连不太平整的乡道也阻拦不了他那颗火热的心,他恨不得能插上翅膀飞到红星大队飞到郁家,把這個天大的好消息告诉郁夏同学以及她的家人。 校长不是红星大队的人,从前也沒来過郁家,他一进生产队就抓瞎,正想情人带路,就遇上两位迈开步子往前走的社员,骑近一点就从他们嘴裡听到了郁夏的名字。 “前头的老乡等等!!” 那两個社员回头一看,就看到穿着白衬衫满头大汗的校长同志,他们沒认出這是谁,只是看穿着觉得像公社干部,就停下脚步问他有什么事。 校长顺手擦了擦汗:“我听你们說到郁夏,是不是也要去老郁家?能否给我带個路?” “行啊,咱一块儿。” “這位同志你是公社上的?” 校长推着车同他们并排走,听到這话摆摆手:“我是郁夏他们高中的校长,過去给他家报喜的。” 那敢情好!竟然遇上正主了!两個社员又问了一长串,问他郁夏是不是考了头名?是不是要去大城市上学了?這节骨眼校长就爱听這种問題,有人问他才有机会吹嘘,他跟着就回了一大段,說是成绩已经出来了,录取通知书可能還要等半個月,不過郁夏肯定能录上第一志愿,她跟着就要准备去首都上学了。 祖国的首都对南方农村来說太遥远了,两個社员听了都满怀憧憬—— “首都啊,那真是好地方!老郁家走大运了!” “不知道上那儿读书要多少钱,郁夏這孩子太能耐,郁学农要犯愁了!” 听到這话,校长又是一乐:“犯愁?郁夏考了全市第一名,她家裡哪怕一穷二白也能上学,不仅不花钱,還能赚钱呢!” 两人一惊,“這话咋說?” “头年冬天那次高考老乡们知道吧?市状元领了好几份奖金,市裡、县裡、公社上、大队上甚至于說生产队上都对他进行了表彰,加起来是不小的一笔钱,再有国家也会帮助家庭十分困难的大学生,這些款项加起来,足够支撑到大学毕业,毕业之后包分配工作,所以說,只要能考上,你就不用愁!” 三人边走边說,說得差不多地方也到了,给带路的两個社员三观重塑,真沒想到考上大学非但不花钱還能赚钱。 早先家裡孩子学习不好他们還想着混個高中毕业证就行,有那個就能去厂子裡找個工作,早点参加工作挺好,能早挣钱! 结果呢,公社高中的校长给他们上了一课,告诉他们以前认为的那些都是错的。郁学农非但不会犯愁,他马上就要发达了! 其实呢,校长說的只是郁夏的個人情况,普通大学生哪来那么多奖金?哪怕国家补助一部分,自己多少還是要花钱的。要是沒考上大学,录取的是大专或者中专,那开销還要大些。 不過呢,叫他们误会了挺好,至少能从今天起重视孩子的教育問題,有家长重视才能多考出去一些。 校长感谢了给他带路的老乡,推着自行车往人扎堆的地方去,他還在人群裡寻觅主任的身影,主任就先把他看到了。 主任赶紧迎上前来,替他将自行车停在一边,问說:“校长您怎么亲自来了?” “我接到市裡的确切消息,過来给郁夏同学报喜。” 郁夏在屋裡头陪三姑六婆說话呢,就看见郁毛毛滑溜进屋来,正想招手让他過来坐,就听见郁毛毛說:“姐啊,你学校校长来咱家了,就在外头。” 坐在一旁的郁妈惊得站了起来,催說:“二妹你快去看看。” 郁夏倒是沒慌,她拿帕子擦了擦手才出去,出去就见着红光满面的校长,校长正同阿爷說呢:“老人家你听我說,你们郁夏真是有大出息了!市裡的领导给我打电话說,她考了将近三百九十分,是我們市第一名!說不准還是全省第一名呢!” “真的?” “我特地赶来给你家报喜,還能哄你不成?” “那她能上什么大学?” 校长拍拍郁爷爷的手:“老人家你放心,她第一志愿铁定能录上,她這個成绩,全国哪所学校都上得。” 郁爷爷眼眶都红了,从屋裡跟出来的老太太也差不多,哪怕刚才就让主任喂了颗定心丸,這会儿听校长一說,又更放心一些。 全国哪所学校都能去,這得多优秀呢? 郁家人腰板挺得笔直,几房亲戚都得意呢,至于乡亲们则羡慕死郁学农了,早先就知道他闺女能耐,今儿才知道還不是一般能耐!全市第一名?還有可能是全省第一?她這分数得有多高? 就有人问了一嘴,校长耐着性子回了:“满分四百,咱们省最低录取分数线也就二百出头,郁夏同学考了三百九,你說多高?” 乡亲们一方面给郁夏這成绩跪了,同时心裡越发不解,四百分的题,考二百就能录上,自家那個考完回来還說沒啥希望,咋的他连二百都沒有?人家郁夏能考三百九,他怎么连二百都沒有呢?! 校长同郁爷爷說完就看到屋檐下的郁夏,郁夏早先沒去打断长辈說话,发现校长注意到她了才上前去叫人。校长這才想起他走這一趟的主要目的:“市裡的领导說,成绩出来之后跟着就会有记者到生产队来采访你,让你做好准备。” 說着他還看了看郁爸和郁爷爷:“郁夏同学的亲属也是重点采访对象,說不准還会问到乡亲们,采访內容是要登报的。” 郁爸听說有记者要来采访他,腿一软就要往地上坐,得亏郁大伯手脚快,一把将他拽了起来。 郁爷爷恨铁不成钢的瞪他一眼,這怂货!他這辈子做得最对的就是和郁妈结婚,生出郁夏来!郁夏比别家儿子還强,强出不少,才多大就要上报纸了,上了报纸那不是全县都能看到? 他想到這儿,又听见校长說:“郁夏同学是全市第一名,她的采访稿是要登上市裡报纸的,假如說省第一名也是她,那全省都能看到她的相片都能閱讀到她的事迹。” 随着校长這句话,郁爸、郁大伯、郁爷爷齐刷刷软了腿。 這回好了,谁也别嫌谁。 老太太得意呢,她给夏夏裁那身新衣裳就要派上用场了。 至于乡亲们,都准备盯着点,看有生面孔過来就往前凑一凑,沒准就是市裡的记者,搞不好還能问到他们!郁夏的事他们也知道,也能說出個一二三四来! 趁着校长和主任都在,老太太說了,等郁夏收到录取通知书他们家就要办席,到时候請学校老师来,乡亲们也来,都来热闹热闹! “那敢情好,定了日子通知一声,咱们好好喝它两碗!” “酒要喝,肉要吃,让社员们都沾沾你家郁夏的光,吃了你家的状元饭,来年也能上大学!” “缺了啥說一声,人手不够让我婆娘過来帮忙!” “……” 对生产队来說,這天真比過年還热闹,一個個都吆喝上了,陈素芳也在凑热闹的妇女裡头,她心裡打了個转,准备回去下两網,看看能不能打上两條红尾大鲤鱼给郁家送来。 想到這裡的還不止她,好些個妇女都盘算上了,看自家有什么拿得出手的,是提只公鸡来或者提一篮子鸡蛋,還是拿两包糖再割块肉?不然拿红纸包几块钱好了,郁夏考出去了,要出去读好几年,郁家正是花钱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