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第十七章
白墙,吊瓶,還有背上、手上麻醉退去后销魂的痛意——
巴掌大的脸上皱成一团,江一白龇牙咧嘴疼得直哼唧,惊醒了睡在病床边座椅上的人。
“很疼?要捏一下止痛器嗎?”
刚睡醒的男人声音暗哑,一手抚上江一白的额头,確認温度在正常范围内,才拿了棉签沾水给她干涸的唇瓣染一层湿意。
肖从业的脸上带着浅浅的倦意,看她舔嘴想要更多,摇了摇头:“医生說你现在不能喝水,暂时只能打湿棉花给你沾点。手术的麻醉药效過了,疼是正常的。实在受不了,可以捏一下止疼器,但最好是不要用。”
“......”又疼又渴的江一白泪眼汪汪,实在不敢相信這残忍的话会来自可亲可爱的白衣天使。
人干事,這么对待一個身心疲惫的伤患怎么忍心?!
“背后的伤口有点深,要恢复好需要一段時間。”
事实上,那把刀再往旁边偏一点、深一点,她的下半辈子估计就得在床上這么瘫着過了。
从两個小姑娘失踪到现在,已经過去了两天一夜。
夜不归宿,电话关机,察觉到不对的肖家父母很快就进行了地毯式的搜索,启动肖瑶身上的追踪器发现仪器失灵,才通知了以公之名躲在公司不回家的儿子。
从公司赶回来的肖从业雷厉风行地报了警,一面通知钱老爷子,一面开始多方打探排查。在查看了大量的监控视频后,手下的工作人员才终于在不起眼的角落找到肖瑶她们进了一家按摩院的身影,再往后,线索又断了。
情况就這么胶着,所幸钱老爷子的到来给了他一個好消息。同为巨富之家,钱薇薇的身上也有一個不为人知的位置追踪器,通過這個追踪器他们能够在最短的時間内找到两人。
只是紧赶慢赶,肖钱两家到达小仓库的时候,两個小姑娘還是受到了伤害。
肖瑶還好,只是轻微割伤和擦伤,看到得救后精神一松就晕倒了。让人震惊的是另外一個人——
手上插着一把刀鲜血淋漓,背后還竖着一把,钱薇微身上流出的血在脚下汇成洼,让人触目惊心。
那是肖从业从未感受過的恐惧和凉意,无比陌生,也无比深刻。
就差那么一点,只差那么一点,他可能就再也见不到這個让他烦恼和纠结的姑娘了。
目光随着床上小嘴嘟起一脸丧的人的动作而动,一眨不眨。肖从业在第一時間按住了江一白想作妖的手,语气淡淡:“不想好了?”
“后背痒,不知道是不是起疙瘩了,受不了!”江一白可委屈了,她也疼啊,可是痒這玩意儿不是你忍忍就能過的。她想挨着床蹭吧,后背的伤口不答应,不蹭吧,那滋味真是死去活来,谁痒谁知道。
肖从业看着她难受又憋屈的小表情,心裡一紧,身体已经先一步动作。俯身探向江一白肩膀,温热的手指贴近微凉的背部,果然有一片地方凹凸不平。
“我叫医生過来看看。”
“诶,不用——估计是過敏,我身上的衣服谁换的,是不是直接买了就给我穿啦,换一件就好了。”江一白制止对方按铃的动作,对自己现在這具像豌豆公主一样精雕细养的娇嫩身体知之甚深,只要换一件洗净干爽的衣服就能解决,何必折腾医生。
肖从业眉头微皱:“你确定?”
江一白点头,就看见对方向门口橱柜走去,很快就拿了一件衣服過来。
到了床边一看,江一白一只手上還插着针头打点滴,沒办法穿脱。肖从业皱着眉头想了想,又折回去拿了把剪刀過来,咔咔两下把她身上的病服给剪开,把新拿来的衣服剪掉一边袖子,往她脑袋上一套,再把完好无缺的另一只手拉出来,完美。
江一白:“......”
全程目瞪口呆。
肖可爱,這是吃错药了?
平日裡躲她都来不及,今天怎么又是喂水又是抚摸又是穿衣的,叫一個护工就能解决的事情,他直接自己上手做了。
眼珠子转了转,江一白偏头看向把剪掉的衣服拿去扔垃圾桶的男人,面色一整,演技浮夸地嗷嗷叫唤:“哎呀好疼啊,我的手,我的背啊,肖大哥我好疼啊~~”
肖从业大步回到床前,拽住她胡乱挥舞的手:“不要动,疼是正常的。”
這话說的,怪不得有的男人可以母胎单身到现在。
江一白翻了個白眼,打定主意耍无赖:“我不管,我就疼,反正疼的人也不是你,你当然站着說话不腰疼。诶呦喂,我的伤口怎么這么疼啊~~~”
肖从业纵是一惯稳如泰山,如今也手足无措,被江一白闹的,竟然把止疼器都给忘了,只能慌乱地抱着非暴力不合作的江一白,制止她胡乱动对自身的伤势造成二次伤害:“乖,我們忍一忍好嗎,你背上的伤很深,经不起折腾——”
我的乖乖,连哄孩子的话都上嘴了。
江一白被抱在强有力的臂膀裡,感受着来自男性怀抱胸膛的热度,笑容无比陶醉,一脸沉迷:“对对对,抱紧一点,再抱紧一点!”
肖从业僵了下,低头一看,额头青筋都忍不住要蹦出来。
“钱薇薇——”
“我疼,而且头晕,流了那么多的血,什么时候才能补回来啊。你要敢撒手,說不定我就掉床底下了!”
老虎屁股摸不得,摸起来手感不是一般好。
肖从业的脸白了又黑,黑了又白,最终也還是沒有松开。
江一白得寸进尺:“诶呀,头好晕,要肖大哥亲亲才能好——”
“......”她是個病人,她是個病人,她是個病人。
对江一白了解越深越感无奈,肖从业深深地叹了口气。
怀抱的人身体纤弱,就连腰也细得不堪一握。鼻息间還残留着淡淡的血腥味,让他时刻都忘不了对方倒在血泊裡呼吸微弱的模样,不想再经历一次。
双手止不住地收紧,肖从业下巴抵着小姑娘的发旋,最终還是低下了头,在她的脸上贴了一下。
“......”突如其来一個柔软而温热的吻,让嘚瑟的江一白生生打了個哆嗦,震惊地抬头,她一脸不敢置信:“你亲我了嗎,是亲我了吧,真的亲了对吧?!”
肖从业唇角勾起,低低应了声:“对。”
所以呢?
江一白完好的手把对方的脑袋压下,一脸兴奋:“刚刚亲太快了,我都沒感受到,快,再亲两口~”
要是能亲個三口四口五口的就更好了。
這可是肖可爱第一次主动亲她的呀。
脸被强制性贴合,肖从业怔了怔,回神轻轻一笑,语音低沉浑厚:“這么喜歡?”
“喜歡,喜歡的不得了。你要是每天都能亲亲我抱抱我,我的伤一定会好的飞快。”江一白从不知婉转为何物,說的话那叫一個热情直白:“而且你知道嗎,夫妻间充足的为爱鼓掌,可以让男女双方身心愉快,保持年轻活力,精神充沛。”
为爱鼓掌?
肖从业沒听過這個,有些不明其意:“什么是为爱鼓掌?”
江一白诧异的看了他一眼,对实力单身的大哥表示敬佩。手臂压着对方的脖颈,她嘿嘿笑道:“就是成年男女都要经历的事情啊,爱的教育呗。你要实在不懂,找個時間我們一起观摩观摩,不然新手上路,人间惨剧知道嗎。”
大哥可是实实在在三十岁的老处男,她可不想新婚之夜变成车祸现场。
好不容易弄清楚江一白說的话是什么意思,肖从业又一次被强制刷新了三观,忍不住低头:“钱薇微,你的脑子裡每天都只有這些嗎——”
“食色性也,老祖宗都說過的。”江一白理直气壮,一点都不带虚的:“别說你不想,反正我结婚有很大一部分就是冲這個来的,性生活不和谐离婚的,也不是就那么一两对。”
合着他要做不到让她满意,她還想着拍屁股走人?!
肖从业面沉如水,目光灼人:“等你伤好,别哭。”
觊觎美色已久的江一白:“那就說好了,骗人的是小狗!”
這小丫头——
肖从业气笑。
心裡恼她,身体却像烧了一把火似的,倏地松开手,把对方稳稳放在床上,肖从业转了個身背对江一白:“你先躺着,我去叫人换药。”
诶,這药還有小半瓶,還早着呢——
江一白话還沒說出口,肖从业就已经消失在门口。
這男人,她還沒来得及问肖瑶妹子现在如何,瞎跑什么呀。
房间裡就剩她一個了,江一白躺平了一把懒骨头,沒有人陪着她转移注意力,只觉得哪哪都疼,简直疼的不要不要的。
另一边,昏睡了一天的肖瑶终于睁开了她美丽的大眼。
神智慢慢回笼,肖瑶妹子第一声喊的就是“薇薇”。
什么叫友谊,這就叫友情。
相比重色轻友,最后时刻才记得好朋友的江一白,肖瑶妹子简直就是中国好闺蜜。
记忆還停留在江一白浑身浴血的那一刻,肖瑶从床上跌跌撞撞地起来,拔掉手上的针管就往外跑,把守在一旁的肖妈差点沒吓出心脏病来:“你這孩子這是怎么了,往哪跑啊?妈在這儿呢,妈在這儿呢,别急,别慌——”
“薇薇,薇薇她在哪儿?她是不是伤得很厉害——”都是她的错,要不是她拖着薇薇逛街,对方也不会被丹妮顺手带走,更不会受到那么重的伤害。
肖妈急忙忙抱住自家闺女往外跑的身体,手慌乱地拍着她的背,嘴裡语速飞快:“沒事沒事,你们都沒事,乖啊我的宝贝儿,你先冷静下来,妈给你穿好鞋,我們一会儿就能见到你嫂子啊。”
谢天谢地這两孩子都有惊无险,不然真是沒法活了。
肖妈好不容易拦下了闺女,一身都是汗:“闺女,沒事啊,你薇薇姐你大哥一步不离地看着呢,手术做得很成功。幸好你们都沒事,不然妈可怎么办啊!”
“......真的?”肖瑶木木地看着自己的妈妈,带着惊吓過度的迟钝:“薇薇流了那么多的血?”
为什么每次受伤的都是她,当初酒吧事件是,這次的绑架事件也是。
好像闺蜜的每一次伤害都和自己有关。
脑海裡一幕幕闪现她流血的模样,肖瑶一下子又受到了刺激:“不对,你骗我——我要见薇薇,我要见薇薇,她一定很疼——”
“好好好,我們去见微微,她就在723病房,你别着急别着急宝贝儿!”
肖妈从床底下抓起两只鞋子,肖瑶已经跑得不见人影了。
急急地从病房追了出去,一路上七楼,就看见闺女光着脚丫在七楼住院部的长廊裡打转,肖妈不禁心裡一紧。
“闺女,来牵着妈妈的手,妈带你去找微微——”
——
拽着精神紧绷的女儿慢慢向病房走去,马上就能到地方了,722病房突然一阵兵荒马乱,刺耳的响铃声,来来去去手持医药器械的医生护士......
肖妈回头,就看见自己的女儿盯着722,眼睛一眨不眨,心下叫糟:“宝贝啊,那不是我們要去的房间,现在人多過不去,等等我們就能见到你嫂子了,别急啊。”
這次的惊吓可真不小,等回头出了院,一定要請一個心理医生来给闺女做些疏导,免得吓出什么毛病。
一张病床从房间裡退了出来,上面的人披着白布盖過头顶,肖瑶的脚一下子就软了。
是不是薇薇?薇薇流了這么多的血,是不是薇薇——
“为什么死的不是我,为什么死的不是我,妈妈,我們叫医生,把我的命换给她,把我的命换给她——”
陷入自我意识中的肖瑶一下子崩溃了,忘记了自己在哪裡,要做什么,只一味地抱着肖妈的腿疯了般哭喊,把肖妈急的一头冷汗,束手无策。最终還是闻声而来的肖从业把自家妹妹一把抱起,抱到江一白的病床前。
江一白:“......”
她就打了個盹,发生了什么?
床下的妹子還在使劲抱着床脚哭着喊着要把命换给薇薇,她就奇了怪了,她现在不就叫薇薇嗎,难道還有一個她不知道的薇薇死了嗎?
目光触及在一旁当柱子的肖从业,再扫向急得跳脚的肖妈妈,江一白的表情就像吃了不该吃的东西一样,吐不出,拉不了,难受。再看看一直嚷嚷着要换命的肖瑶,江一白语气虚弱:“妹子,我還活得好好的,你能念我点好嗎?”
哭得死去活来的肖瑶身体微微一僵,就听见无比熟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你說這救命之恩就算不以身相许,也不能逮着机会就给我哭啊,多毁我啊——”
“薇薇——”一個饿狼扑虎,肖瑶从床下蹿起,就给江一白来了個泰山压顶:“薇薇你還活着,呜呜呜,我不是在做梦吧,薇薇,太好了呜呜呜——”
“嗷嗷——”我的伤口,我的手臂,我的背!!!
江一白泪水唰的就下来了,這個痛啊,恨不得立马升天。
好在时刻关注着她的肖从业及时解救了她,把肖瑶从病床上捞起,肖从业语气冰冷:“瑶瑶,你不是孩子,不要只看得见自己!”
“对对对,你嫂子身上的伤口刚缝好,可不能裂了,你這孩子再难受也不能往薇薇身上扑啊!从业,你快帮我看看,薇薇伤口怎么样,被這丫头压到了嗎?”肖妈被自家闺女這神来一笔吓得脚都软了,真是又气又心疼。
江一白咧嘴:“别别,你让我缓一缓就好,别动我!”
“呜呜呜,对不起,薇薇——”
妹子啊,咱能讲点道理嗎,我真的不想要你的对不起。
好不容易缓過来,江一白被自家债主哭得脑门疼:“行了,你可别哭了。不是說对不起我嗎,去,姐姐口渴了,给我倒杯水来。”
肖瑶闻言,泪水一擦,倒了杯水乖乖坐到床沿,双手捧着。
江一白有气无力:“再给我拿棉花沾了弄我唇上。”
肖瑶立马从桌子上的棉签盒裡取了两根签子打湿了抹在江一白嘴上。
“唔,真乖。”江一白舔了舔唇角,眼睛瞟向一個指令一個动作的肖瑶,歪了歪头:“你是不是觉得特对不起我,心裡特内疚,恨不得把什么事都帮我做了?”
肖瑶睁着大眼点着头,无比乖巧。
江一白见状,转头看向肖妈妈:“伯母,您把瑶瑶挪過来和我住一起吧,我這两天使唤使唤她,您要心疼了也别介意,等我和肖大哥结了婚,您以后也可以随便使唤我!”
“你這孩子——”肖妈笑道:“伯母怎么舍得使唤你。瑶瑶跟着你伯母一万個放心,不說她,我把她哥也送给你随便使唤!”
“好勒,那我就先谢谢您啦!”江一白扭头看向肖从业,一脸小人得志:“肖大哥,伯母可是金口玉言,我养伤的這段日子您可得随叫随到!”
肖从业:“......”
皮一下這么开心?
不止皮一下更想皮上天的江一白:“我也不要求别的,住院好无聊,肖大哥给我下几部教育片让我打发時間呗~”
“什么教育片,薇薇你還看這個?”這是不明所以的肖妈妈。
“哥哥沒時間的话,我也能帮你下,薇薇你想要的是什么类别的教育片,有具体名字嗎?”這是心怀歉意恨不得把天上的星星都摘下来送给对方的肖瑶妹妹。
只有知道這教育片为何物的肖从业黑了脸,一字一句几乎是从牙齿裡挤出来的。
肖从业:“......钱、薇、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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