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睚眦鬼医·清冷御医
“你…….杜大人?”
犹豫片刻,罗槿口中溢出了這样的称呼。
——耗时三個月,总算逮到了。
這條路是罗槿每每进出宫门的必经之路,从来寂静无人。可是刚才,他同往常一般踏进来的时候,看到有宫人反方向离开,本以为是侍从为了方便走這裡,却沒想到這一次走……還有惊喜。
不知道白蔹在這种地方和谁一起、干了什么,但现在罗槿猜测的到,刚才离开的大概是看守、防止外人窃听的‘望风’人。
就算有了刚才人的看守,短時間内周边无人,這也是在皇宫内。
轻咳一声,罗槿微一躬身,对着這位皇帝面前的红人,措辞邀請道:“杜…大人,不知大人是否得空于下官府中一聚。”
银白面具下,微挑凤眼中,光芒流转不停。白蔹不作答,对這皇宫也不慎熟悉,迈开脚步,打算绕开罗槿,离开這個荒凉的地方。
“等一下……”
看白蔹就要擦身经過,罗槿再也顾不得這些,直起身来伸手动作,意图阻拦他离开的步伐。
白蔹依旧保持沉默,侧身轻而易举的就躲過了罗槿的触碰,让他扑了個空。轻轻皱起眉,罗槿当然不愿意放弃难得能把话說明白的机会,又一次抬手向着对方的手臂抓過去。
本应该是一段带有各自情绪的问答,却生生的变成了现在类似于武打片场的场面。
两人你来我往,功夫似乎是不相上下,白蔹又更胜一筹。每次都能小幅动作、优雅完美地躲避過罗槿的‘攻势’。
无论自己怎么想要抓住他,白蔹都会躲开,隔着银白面具,罗槿都能感受到那人的‘愉悦’表情,好像一個顽皮固执的小孩子,很享受现在的‘游戏’。
动作来来回回,很久沒有這么运动過的罗槿感觉自己已经出了一层虚汗。一双杏眼微眯,手裡动作也用上了狠劲。忽然‘灵机一动’,想出了碰到白蔹的办法,這边的白蔹当然也注意到了罗槿微变的表情,微微勾起嘴角,更加集中防备起来。
似乎是累了,罗槿右手向前一勾、并沒有用上多大的力道,白蔹也只是微微撇开左手,也不想耗费多大力气。可谁知,那只手的目的本就不是手腕,方向轻轻一转,马上就要揽住白蔹的腰,那人刚要躲避,眼前就多了一片黑影……
一切的声音都消失了,罗槿一双带着笑意的杏眼迅速放大、凑到白蔹眼前,嘴唇撞上一处柔软,感觉整個脑袋都发出了【砰】的一声闷响,并且无限的放大开来。
罗槿的脑袋与面具撞了個正着,也该庆幸面具只遮挡了双眼和鼻翼,让两人的嘴唇紧密贴合接触了。
完全不像是接吻的动作,两边的嘴唇就這样硬生生的砸在了一起,口腔瞬间出现了浓郁的血腥气。
本事恼怒气急之下想出的办法,谁知道就這样成功了?
沒有接吻的甜蜜,或者說,這根本就不叫吻,除了磕疼出血的嘴角之外,再也沒有别的感觉了。
终于有了身体接触,先反应過来的罗槿身子变得僵硬起来,率先住了嘴,退开半步远。
本来這事情只是想想,白蔹和罗槿還沒有什么具体的进展,现在看来,关系更是疏远。一下子就做出這么出格的举动,又一次误打误撞成了现在的结果,罗槿一时语塞,不知道要先說什么。
——本来只是想要伸手搂抱住白蔹的身子的,谁知道他要躲的那么厉害?
白蔹面容有一瞬间的狰狞,這人对他来說,果然是個□□烦。
舌尖舔舐着嘴角残存的温热,能够感受到心跳逐渐狂乱起来。白蔹哼笑一声,眸色转深,口中鲜血味道让他更加確認了心中的想法——可惜,时机還不对。
对于‘意外’不做评价,皇宫僻静处也不是久留之地,不理会愣在一旁的罗槿,也不想說话,白蔹转身欲走。
“白蔹。”
慌张开口,额头磕红、嘴巴慢慢肿起的罗槿险些咬了舌头:“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你想做什么,或许我可以帮你?”
這一次,不再逃避,面具后的眼睛直直盯着罗槿嘴角的点点血迹,笑了起来。
“白…蔹……”
“帮我?明明对我一无所知,還說什么场面话。”止了笑,嘴角依旧上翘:“有管這些闲事的功夫,你還不如好好讨好你那东宫的主子。”
黑袍下的手掌攥成拳头,白蔹都不知道自己都說了些什么。对于自己来說,眼前的罗槿自然是特殊的存在,但是对于罗槿来說呢?
十年前的救命之恩、三百多天的陪伴教导,年幼的白蔹似乎只是小小少年‘行侠仗义’的战利品和标志。像浮烟山那個落难的小姐一般,年少便游荡江湖的罗槿,谁知道救過多少人,自己又在裡面排第几位?
白蔹并不特殊,那一段印刻在心脏脑海的记忆,不管是那污秽血腥的场面還是阳光般降临的少年,对眼前這人都不值一提。
那时候笑容明媚的少年太過耀眼,尽管恢复声音后,告诉過他自己的姓名,但那人還是一口一個‘杜若’的叫着,总是忘记,也丝毫沒有要改正称呼的意思。大大咧咧,尽管有一身了得医术身法,可不過就是被父母惯坏了的孩子。
就算是到现在,对‘白蔹’這個名字他還是沒有一点印象呐。
那個与他有過节的采花贼倒是让他看清了一件事,罗槿不過是個爱管闲事的人,不管碰到谁有难,都会出手相救。
——既然现在起了兴趣,眷恋起了那些缥缈虚幻的温暖,就要变成对他来說特殊的存在才行。
“……为什么不一开始就告诉我你的真实身份?”
果然沒有被记住啊。
罗槿不合时宜的问话打断了白蔹的思绪,让他又一次打量起罗槿這人来。相比十年前那個有些张狂、十分活泼的小哥哥,现在這個穿着一丝不苟,眼眸黝黑明净、只看着他的青年医官更有吸引力,也更合他胃口。
想法似乎越来越见不得光,也越来越肯定的要去行动。
具体怎么做還沒想好,大不了事成之后烧了他的府邸、将人带走,再嫁祸给那個已经死干净的采花贼就是了。
要变成他生命中最特殊的那個人,那让他余生只能看到你一個就是最方便的办法。
“是你从未在意過。”
留下一句话,不再理会罗槿的纠缠,白蔹脚尖点地,微一躬身,便跃上了皇宫屋顶的青石砖瓦,动作优雅至极,也十分迅速。尽管罗槿很想追上去,他也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重,他沒有白蔹那般了得的身手,守卫皇宫高手多,他也沒有白蔹一般得圣心,自然留在了原地。
只要白蔹有心隐瞒,自己如何能够看破?
从精湛的马术开始,罗槿就应该知道,白蔹对他隐藏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這了得的轻功也是一样。
想了又想,脑海裡忽然闪過了什么,立刻掏出了装带应急药品的小布袋。裡面装带的药品已经更换過了,有些无处放置的东西却還在裡面——比如采花贼射入自己膝盖骨的银钉子。
将那拇指长短的细银钉取出来,放在掌心细细查看着。银白色的长钉折射着淡淡的光芒,靠近顶端的、用来固定的圆头下,刻了一朵小小的杜若花,花茎夸张的延伸到了细钉的下方,占得面积并不小。
這套银钉是采花贼从白蔹处得来的,罗槿知道;‘鬼医’杜若手下物件都刻有杜若纹样,罗槿也知道。
白蔹并沒有刻意隐瞒,只是自己太迟钝了。而且,对视一眼、看清面容后恢复了记忆,所有的心思都放在贴近关系上了。
有一点白蔹說的确实沒错,罗槿是救過不少人,不是每一個他都能记得清楚。
大概是当日火焰太過旺盛,才疏忽過了這明显的‘印记’,直接将银钉收进了口袋。一边叹息着,罗槿一边重新将那银钉收了回去。
要是早些知道白蔹和杜若是一個人就好了。
要是早知道,說不定就不会是现在這样的状况……
虽然沒有得到满意的结果,但也算和白蔹单独会過面。历经三世都是一帆风顺的罗槿,从来沒想到会出现這样的状况。
也许是成长环境大不相同,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亲眼目睹了亲人死亡,‘爱人’性格才会变得如此难以捉摸。
带着失落情绪回到府邸的罗槿,天色一黑,就立刻得到了东宫的传召,說是太子妃娘娘身子不适,连忙收拾了东西,赶向了东宫。
——好像很久沒有听過上官贺的消息了……也是,沒有人会去注意一個告了长假、不掌事的医官,现在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长生不老药和宣王头上。
与热闹的白日景象不同,都城的夜晚异常寂静,星星点点的昏暗灯光就显得格外温暖。
用最快的速度赶到东宫,又一次见到了守在太子妃床前与她交谈的太子殿下。
似乎是打算了早早休息,太子妃已经卸去了白天的妆容、褪去了绫罗珠饰,简单的束了发,穿了素色衣服倚靠在长椅上等候。
“罗大人来了。”
见到罗槿,太子妃眉眼弯了弯,直了直腰身,虽然六個月已经显怀的肚子妨碍行动,但她依旧坐的端庄优雅。
“微臣见過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深深弯腰行了一礼,有些羡慕起东宫這祥和的气氛来。
“行了行了,快過来看看吧。”太子似乎是有些着急,朝着罗槿瞪了瞪眼睛,惹得太子妃脸上也泛出笑意,用衣袖掩住了口鼻。
“娘娘請。”
垫了软垫等太子妃将手腕搁置在上面,又拿出白色丝帕轻轻覆盖,罗槿探出右手轻压上去,细细摸索着太子妃的脉象。
罗槿手刚放上去,太子就开始不停地唠叨起来:“太子妃這些日子一直沒什么胃口,精神也不好,這到底是……”
“殿下。”太子妃微笑着打断太子的话:“是臣妾怀胎,還是让臣妾来回答好了,也让罗大人安心些诊脉吧。”
并不介意又罗槿這個外人在,三個月以来,每日的号脉也让太子妃熟悉了罗槿,直接不留面子的数落了心急的太子殿下。
果然,太子妃說完话,太子殿下就闭了嘴,只一双眼睛直直的盯着罗槿看。還好之前被阿武盯习惯了,罗槿对类似的眼神已经有了免疫力,太子并不会影响到他什么。
不過,太子妃的脉象很奇怪,夜裡和白天相差很大。
白日裡太子妃只是亏欠气血的脉象,晚上则变成了灰败之气的阴脉。
以为是自己心神不定出的差池,一個人的脉象不至于转变如此之快,静了静心,又一次伸手搭了上去。
从来都是在规定時間裡诊断的罗太医,這是第一次在夜间接受传召。听太子的闲言,罗槿知道太子是觉得太子妃這些日子晚膳用的少、才找他来诊脉。可這一诊,出现的却是大問題。
游历江湖时,也听說過服用特殊药剂可以遮掩脉象会,但這是他第一次见。在东宫,要做出這样的‘成就’又不被发现,需要费很大的功夫。
這個人真是熟知朝廷细则,知道外臣夜间非召不得入宫,要不是今天太子這一趟,直到后来症状显现出来、太子妃暴毙而亡,罗槿都不会有辩解的机会。而且,這位太子妃是饱受西北将军侯疼爱的唯一嫡女,除去太子妃对于太子来說会是双重的打击。
到底是什么人要加害太子妃呢?
果然在不知不觉中,罗槿彻底卷进了這趟浑水,再也出不去了。
一边深入探查脉象,感受到其中的凶险,就皱起了眉头,越来越深。
所谓阴脉,就是沒有胃气,而真脏脉是胃气已经败坏的象征。现在,败象已见,就可以断其必死。
怀孕之人饮食用药最需小心,這下毒不是一朝一夕的功夫,查下来相当费劲,而近三個月太子妃的食谱药膳都是罗槿负责,要是這位娘娘出了事,那罗家各脉也都完了。
如果說发现的能再早四個月,這位太子妃或许還有保命的余地,现在……
闭了闭眼,這样的坏消息不知道要怎么說出口。动手的人一定是在太子妃怀孕之初就动作了,他知道负责东宫的医官期间换了多次,而自己管理的時間最长,用那些江湖传闻来解释,太子一定不会听,恐怕太子妃也会受到惊吓。
可是這般拖延下去,太子妃和她的孩子一個都保不了,而且…死亡過程极奇痛苦凄惨。
說了也沒用,就算罗槿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也只能让太子妃娘娘解脱的轻松一些,尽量保住腹中胎儿而已。
不忍心的抬眼稍稍望去,太子妃笑容十分美好,這位娘娘的脾性是出了名的和善人,也有能力将太子殿下吃的死死的。這個温柔又善良的女人,现在是一位好妻子,将来也应该是一位好母亲……不出意外,应该是母仪天下的那個女人,可是…
虽然外臣夜间非传召不得进入皇宫,太子妃的阴脉只有在夜间才会逐渐显露,可照顾太子妃确实是罗槿现在的职责。
似乎是发现有人在‘窥伺’自己的太子妃,太子斜眼看過来,就见罗槿咬住了下唇,普通一声,硬生生的跪倒在地上。
“微臣有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