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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過年

作者:从南而生
“你這個骗子!伤害我的感情!枉我還以为你是知己呢!”姜云明指控道,满脸都是被欺骗的愤怒。

  “你偷听别人說话你還有理了?”叶信芳擦了擦额头上不存在的汗,道:“我們边走边說,现在還在别人的地盘上。”

  說完,他就拉扯着姜云明,往大街上走去。

  扒在门缝后的胡老板跺了跺脚,心裡觉得有些可惜,但還是沒有跟出去。每次叶信芳送稿,他不是沒有想過,派個伙计跟踪,但最后還是收回了這個主意,害怕被对方觉,落得一個鸡飞蛋打的结局,总归像如今這般,他依旧可以靠着叶信芳,挣不少钱。

  却說這边叶信芳拉扯着姜云明,对方满脸都是抗拒,不高兴的說道:“哼,我沒那么好說话!我爹告诉我,胡老板正在接待他的外甥,而胡老板根本就沒有外甥,我就猜测会不会是风轻云淡?沒想到让我抓住了你!”

  风轻云淡是叶信芳用的笔名,往常姜云明背后說起来都是很尊敬的称为先生,看样子今天确实很生气。

  叶信芳心裡暗骂,這個胡老板做事怎么這么不靠谱,自己有沒有姊妹,心裡沒有一点逼数嗎?

  “我告诉你,我现在特别特别的生气,同窗大半年沒想到你是這样的人,我真的一点都不想原谅你,除非你把新稿子给我看看!”姜云明理直气壮的說道。

  叶信芳感觉手掌有点痒,想打人。

  “哼,我告诉你,人生气的时候,嘴巴是关不上的,我要是告诉别人了,你到时候后悔都来不及。”姜云明一见叶信芳望過来,立马咧开嘴,笑起来還露出两颗小虎牙

  “你往常不是說最崇拜风轻云淡先生嗎?你就是這样对待崇敬的人?威胁?”叶信芳皱眉问道。

  “我,我,我才不崇拜骗子呢,谁還沒有個年少无知的时候!”姜云明别扭的說道,一想到自己在本尊面前大力渲染对他的崇拜,就恨不得找條地缝钻进去。

  “你想看新稿子?”叶信芳问道。

  “对!”姜云明点点头。

  “那你還敢我闹?”

  “你以后都第一時間给我看,我就不闹,嘴巴也贴上封條。”姜云明用手指头在自己的嘴巴上坐了一個贴封條的动作。

  “我怕你看到吓得哭鼻子。”叶心芳坏心眼的說道。

  “我,我,我才不怕呢!”姜云明强撑着說道。

  “啧啧。”叶信芳嗤笑道:“也不知道是谁,被一條蛇吓得哭鼻子。”

  所有的稿件叶信芳都要先誊抄一遍,为了避免被人认出字迹,选用的是另一种字体,而非科考常用的馆阁体。姜云明小孩子心性,比较好哄,叶信芳直接拿稿件堵住了他的嘴。叶信芳平常已经够小心了,万万沒想到,因为胡老板的一個谎言而暴露了自己,谁說古人死板,脑筋明明灵活的不得了,他其实早就做好了马甲暴露的准备,但是沒有想到会来得這么快。

  至于姜云明被新書稿吓得三四天沒有睡一個好觉這件事,叶信芳根本就不知道了。

  日子過得很快,新年就在众人的期待中到来,今年是叶家人在新宅子裡面過的第一個年,按照张氏的說法,是要過得热闹一些的。

  三十那日,一大家子起了個清早,赶往县城参加祭祖,照例是一场热闹,由叶信芳念祭文,叶信芳還听见老族长对着祖宗祷告,保佑他明年中举。对于古代的大家族来說,真正的兴起,還是寄托在家裡的读书人身上,士农工商阶级分明,叶家若是能出一位举人,所有的叶家人都会受益,而若是出了一位进士,那叶家在整個青山县都可以横着走了。

  祭祖时叶信芳還看见了六叔一家人,不比去年的意气风,一家人都显得十分颓废,好像是失去了生活的重心一般,饶是平时爱显摆的张氏,看到六婶婶也只是打了個招呼,沒有更多的动作。叶善林的去世,就像是剥夺了他们所有的希望,真是成也科举,败也科举。

  大年初一,叶信芳陪着张氏回娘家,一直当陪衬的叶信芳终于成了一会别人家的小孩,外婆家那边的亲戚,這個拉一下,那個扯一下,一個個的将他夸得跟一朵花一般,扰得他不胜其烦,而张氏则根本就坐不住,谁来搭话都是一副兴致盎然的样子,還时不时扶一下自己头上的金簪,等到有人问就滔滔不绝的說起来,遇到沒问的亲戚,還特意拉着人家面前寒暄一二,人家若是沒有问起簪子,就自己找個由头提一提,什么“你女儿要出嫁了,娘家该陪点饰,像我头上的金簪這样的就不错……”

  叶信芳都不知道她哪来的劲头,炫耀了整整一天,等到要离开的时候,看着自家的马车上她還不消停,還要拉着每個人来一句,“主要是我家今天来得人多,不然可以用我家的马车载你一程……”

  真是只有叶信芳想不到,沒有张氏做不到的,炫耀了一切能炫耀的事情。真是充钱使人快乐,张氏只觉得往年那么多年,沒有哪一個像今年這般舒坦的。

  初二本是杨慧回娘家的日子,只是她如今肚子太大了,出行很不方便,去年不去岳家還說得過去,今年要再這般,就要被人說“得势便猖狂”了,叶信芳独自去岳父家拜年,受到了非常隆重的接待,這隆重的接待包括在杨慧娘家的那一场大戏。

  杨慧父亲养的外室,抱着孩子找上门来了……

  大過年的日子,那外室抱着几個月大的孩子跪在杨家门口,寒风凛冽中,叶信芳只看到杨慧继母整個脸黑得如同锅底一般。

  那女子不是什么正经人,而是青楼从良的姐儿,杨父已经是做祖父的年纪了,不好再明着纳妾,就偷偷将那女子养在外面的宅子裡,沒想到那女子生女后,见杨父并无让她进门之意,大年裡抱着孩子就找上门来了,初一初二一般是出嫁女回娘家的日子,那女子打听清楚杨慧与继母不睦,且夫家如今也算体面,就打算趁着人多闹一场,将名分定下来。

  却沒想到,今日杨家接待的只有叶信芳一個人,這种后宅之事,叶信芳虽然也很想留下来看热闹,但到底不太合适,用過午饭后匆匆告辞,走的时候還听见杨父在跟杨慧继母陪好话呢。

  叶玲也在今日带着夫婿和孩子们上门,叶信芳回家时,他们還沒走,往常這個姐夫总是来去匆匆,一副十分不耐的模样,沒想到今日却耐着性子留了下来。

  “芳弟回来了。”叶信芳一进门,就受到姐夫孟琰热烈的招呼。

  叶信芳笑着回礼,而大姐的几個孩子也在此时冲了過来,叫了一声舅舅如同完成任务一般又跑到一边去玩了。

  大姐叶玲能在叶家败落之后,在夫家仍然站稳脚跟,靠的就是一個接一個的生儿子,最大的孩子已经十一岁了,两個双胞胎也有九岁,再往下一個六岁,一個三岁。叶信芳有时候也庆幸,自己不再是女子,毕竟不是谁都能如叶玲這般运道,一手烂牌打了個满堂彩。

  此时叶玲正坐在叶母身旁,满脸笑意的看着妞妞跟五郎一起玩耍,小声问道:“娘觉得,将妞妞许给四郎或者五郎,如何?”

  张氏闻言,眼前一亮,但想到四郎和五郎都不是嫡长子,孟家虽然富庶,但等到分家的时候,底下這些小的怕是分不了多少家产,一时就有些犹豫起来。

  “姑爷如今,還在跟他爹读书嗎?”张氏避而不答,她想到叶玲的夫婿,比从前的叶信芳好不到哪裡去,有举人爹言传身教,考了這么久,将近而立之年,却還只是一個童生。

  叶玲一听到這裡,就有些忧愁,看了一眼自己的丈夫,压低声音道:“公爹觉得他不是读书的料,婆母劝他做些小生意,趁着公爹如今還有几分薄面,帮他把线搭好。”

  孟家本身就有不少良田和店铺,孟举人已经不指望自己的儿子在功名路上有所建树,只盼着他能够守住家业即可。

  “那姑爷怎么說?”张氏急忙问道。

  叶玲摇了摇头,“他本来都放弃了,去年院试都沒有去参加,但小弟今年中秀才的事情刺激到他了,小弟从前什么样子娘也知道,相公只觉得小弟都可以,他也可以,這些日子,天天外出参加文会诗会,說是与同窗交流学问,也不知是真是假。”

  “這爷们的事,你不要多管,管多了他面子過不去還会嫌你烦,若是能考中最好,若是考不中,总归還有家业撑着,你命好,只管等着享福便是。”张氏劝道。

  “小弟哪来這么多银钱,又是买仆人又是置办房产?”叶玲问出了压在心底的疑惑。

  张氏刚想告诉她,想了想還是瞒了下来,“他在外面的事,我不管,总归是沒做什么亏心事就行,你也别多问。”

  见她如此說,叶玲也不好再问。

  “不准你们欺负我哥哥!”突然传来小女孩的斥责声,众人就见妞妞如同一個炮弹一般冲到了四郎跟前,直接将他掀翻在地。

  叶信芳一眼望過去,顿时脸色冷凝了起来。

  饶是原本乐呵呵的张氏,此时也是沉下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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