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转到主要內容

33.又遇到事了

作者:田大伏
程平第二日下工以后,去刀枪肆买了一把防身的匕首——也不過是聊胜于无,起点心理安抚作用,武器這种东西若被人夺去……

  程平一直觉得长安的治安不错,在东市时常看到巡逻的武侯①,别說原来馆驿所在的崇仁坊,便是南城普通百姓的坊内也有坊丁。坊门早晨开、傍晚关,晚间街上有巡查的,也沒听說有什么恶性事件,沒想到昨天会碰到那样的事。

  程平怀疑那人是喝多了,脑子不大清楚,本想去平康坊找乐子,结果撞上了自己,就色胆包天起来。

  色胆……程平想想铜镜中自己的样子,嗯,這個哥们,品味還真别致。

  程平不知道武侯是怎么处理這场打架斗殴的,也沒来找自己询问,若是只“批评教育”一番,那恶棍知道自己在秋香楼,会不会来找麻烦?故而接下来几天一直有点提心吊胆的,事实证明是多虑了——可见,陆侍郎的侍从相当会办事,武侯们也相当给面子。

  既然沒有后顾之忧,程平便把這件事抛开去,专门为酒肆年前旺季做准备。

  又快過年了,新的一届贡举已经到了长安,时常有光顾秋香楼的,墙上写满了他们做的诗,程平看着他们一個個意气风发的脸,突然感觉自己有点沧桑,又“嗤”地笑了,多像笑话裡七岁小孩說五岁小孩幼稚。

  店裡生意实在好,店主人有意盘下隔壁的店,把两家打通,扩张规模,又贴出招工启事,要多多地招伙计并庖厨。

  程平除了算账,照旧琢磨新菜单,设计新广告,先后推出了“冬季养生宴”“一举及第宴”“共贺元正宴”一系列大宴名目。

  還有别致点的小套餐,什么“赏梅小酌”“雪日访友”“窗下独饮”“围炉清谈”,都是容易引起文人士子们犯矫情的名字,搭配的菜品也是清爽漂亮——程平成功說服店主人专门聘了一個做摆盘的,這位曾在裱画铺子当過几天学徒,有点美术基础又稍微识得几個字,做摆盘這個活儿很合适。

  就這些名字最出彩,菜品换汤不换药、只是不同排列组合的“宴”和“套餐”,让秋香楼在士子们中间名声大噪,大有贡举不去秋香楼,吃遍长安也枉然的意思。

  当然,程平也有不顺心的事——周通今年沒有来,不知是因为家事耽搁了,還是在府试上考砸了。

  倒是杨华派仆人给程平送過一回东西,有一件皮大氅,据說是出去打猎用自己猎的鹿做的。杨华在信裡說河西本地风光,也說两句公事,又回忆一点他们上长安路上的事——似乎有点寂寞。

  程平把大氅披在身上,笑着给他写回信。

  先剽窃了苏学士的诗“左牵黄,右擎苍,锦帽貂裘,千骑卷平冈”来逗他,然后說沒等到周通,怀疑這哥们可能娶亲了,在家裡娘子热炕头呢,最后說自己在酒肆打工的经历,不知为什么,這种对士子来說有点“丢脸”的事,程平可以一点心理障碍都沒有的跟杨华說,或许是因为笃定他不会笑话呵斥自己吧。

  第二日又专门請假一会,跑去崇仁坊买原来与杨华、周通住在馆驿时经常吃的赤豆糕和栗蓉饼,又去买一坛最近颇有名气的“西域葡萄酒”,让仆人给杨华带過去。

  在程平以为可以就這样在忙碌和一点点惆怅思念的氛围中過年的时候,酒肆出了大事。

  午时,程平踏着市鼓走进酒肆,笑着一张脸与门口迎客的伙计打招呼。

  伙计鬼鬼祟祟地往酒肆裡看看,凑過来。

  程平诧异,怎么了這是?

  “店主人家出事了。”

  程平皱眉,也低声道:“怎么了?”

  “听說他家小郎君打死了人。”

  程平呆住。

  “听說为何了嗎?又是打死的什么人?”

  店裡伙计们都三個一群两個一伙地一边干活,一边小声议论。迎客這位悄声說:“店主人有一妻两妾,之前有五個女郎,最后才有了這個小郎君,娇惯得很。”

  程平懂了,娇生惯养败家子。

  “听闻打死的是监察御史陈家的郎君,因为争一個胡姬。”

  程平皱着眉点点头。

  程平坐在台子后,看到店主人带着家仆从内室出来,手裡抱着他惯常装现银的匣子匆匆出去,伙计们擦桌子的擦桌子,扫地的扫地,却都用眼睛余光送他,又互相打個眼色。

  好在酒肆诸人各有分工,即便主人一天两天不在也沒什么,秋香楼照旧营业。

  第二日沒见到店主人,倒是等来了一帮打砸抢的。

  已经到了未末,酒肆裡客人都走光了,伙计们正在打扫,程平已经盘完了账目,现银也封在匣子裡,交与了店主专门留下看店的家仆。這时从门口进来一群形态各异的汉子。那为首的脸上就差挂幌子“地痞流氓,不是好人”。

  迎客的伙计陪着笑:“郎君们是去楼上雅间,還是楼下宽坐?”

  为首的四周看看:“倒着实是個赚钱的营生,难怪那么猖狂。”

  程平从台子后面抬头看,拽拽正立在台子旁边的伙计,悄声道:“這群尴尬人②,恐怕要生事端,你快去武侯铺叫人。”

  程平如今在店裡甚有威信,伙计点头,扔下抹布,悄悄从后门出去。

  那为首的大模大样地坐在一楼大堂裡,其余跟着的在他周围散坐。两個负责点菜的伙计陪着笑脸,问点什么菜。

  “在街上听說你们這最风雅,风雅……那就来個‘蒸风’吧。”

  伙计干笑:“看郎君說的,风如何能蒸呢?”

  “‘蒸风’都沒有,說什么风雅?你们說是不是?”

  众无赖大笑,都說“很是”,又說“這样虚夸的店,很应该砸了。”

  “那就砸了!”說着這为首的就站了起来,抓起桌案就往地上摔。

  伙计们也不少,如何能看着他们砸?很快双方战到一起。

  屋裡水壶花瓶几案胡床乱飞,一個行酒令的筹筒擦着程平头皮飞過去砸在墙上,程平忙低头。别看那日跟色鬼恶棍抡棍子,那是沒办法,现在這种群架,程平是打不了的,只躲在高台后,觑着门口,怎么武侯還不来?

  就在屋裡已经一片狼藉的时候,几個武侯终于到了,看到武侯,来捣乱的一哄而散,武侯们作势追两步,也就算了。

  店主人不在,两個平日有头脸的管事倒在,但一個被打伤了头,被伙计送去找郎中,一個手裡拿着残破的桌案板面,看着满眼狼藉只顾着急,其余除了伙计便是庖厨,程平只好出面,与武侯们拱手,简略說了经過,武侯们点点头。

  程平在边上看得仔细,這些人武侯们恐怕是认识的,便从自己钱袋裡拿出些钱来给了那为首的,“大冷天让几位郎君辛苦過来,這几個钱請郎君们喝杯水酒。”

  那为首的武侯脸上神色松动下来,把钱揣进袖袋,“好說,這原是我等应当做的。”

  程平赔笑:“本店主人不在,我等看店,却出了這样的事,主人回来,不好交代。還請郎君指点,這些到底是什么人?”

  武侯看看程平,目光从她脸上和平整的圆领袍上扫過,见她像個识字懂礼的,又收了她的钱,话便又客气了两分:“郎君一看就是明白人,這些都是长安街头有名的地痞无赖,平时倒是不在东市捣乱,你们酒肆這是得罪人了。”

  程平還有什么不明白的,连忙施礼,谢他指点迷津。

  送走武侯们,市锣也响了,马上闭市,程平与伙计们只好都锁门出来。

  坐在驴车上,程平拢一拢袍子领口,轻轻叹口气,店主人让他儿子坑惨了。

  第二日,程平照常来上工,进了酒肆门,看见在大堂坐着的店主人。

  看见程平进来,店主人冲她招手。

  程平過去。

  “程郎帮我写個牌子放在外面,我們关停了。”

  這本也在程平的预料之中,她肃穆着神色点点头,自去写“停业通知”。

  等程平把“东翁有事,本酒肆暂时关停”的纸贴在平时的广告牌上摆到门口,店裡的伙计、庖厨等都到齐了。店主人站起来,对打扫卫生的众人道:“诸位停一停,听我說。”

  众人放下扫把抹布,聚過去。

  “老朽家门不幸,生出逆子……”店主人說着,眼圈就红了,停顿一下,接着說,“遭此大祸,如今酒肆是不能再开了,各位跟着我時間或短或长,都为酒肆尽了力,某在此谢過了。”說着便是一揖。

  众人连忙還礼。

  店主人对身后的家仆点下头,家仆奉上钱匣。

  “诸位拿了這点钱,便各自去吧。”店主从钱匣子裡拿出现钱,每人发了一個月薪水,发到程平时,店主拍拍她的肩膀:“我還有些事請程郎君帮忙。”

  程平施礼,“郎君尽管吩咐。”

  众人都散了,程平随着店主人去内室。

  “不知有何事平能为郎君做的?”程平看着店主人几日不见明显见老的脸,颇为不忍地问。

  看着程平沉静的脸,店主人叹口气,阿庆与小程郎君明明差不多年纪,却差了一天一地,再一想,他再不懂事,也是自己的儿子,若真判了绞刑……

  程平静静地等着。

  店主人终于从情绪中回過神儿来,抹一把眼睛,“并沒有什么特别的事。這個酒肆,我已经卖了。虽卖得急,对方却沒狠压价钱,我知道,都是因为程郎那些菜单和‘广告推销法’。”“广告推销法”自然是听程平說的。

  “某感念程郎至深。我那劣子不管能不能救回来,我們都搬回原籍去住了,老朽残生或许都不能再见程郎,有件东西,送与郎君做個念想吧。”說着,店主人从自己贴身荷包裡拿出一個金镶玉的小狮子来。

  看那做工,那玉质,定然价格不菲,程平连忙推辞,自己做的,店主人已经付過钱了,况且此时正是对方用钱的时候。

  店主拉過她的手,放在她手心裡,“某還有一句话,郎君若能科考,還是科考吧。以郎君之才,窝在這种地方,实在屈才了。”店主欲言又止,终于還是說了,“当官好啊,民如何都斗不過官。”

  程平缓缓叹口气。

  从酒肆出来,程平看看阴霾的天,人生不易,店主人不易,自己也不易,才過了几天安生日子,又失业了。

  :https://www.zibq.cc。:https://m.zibq.cc

首頁 分類 排行 書架 我的

看小說網

看小說網是您最喜歡的免費小說閱讀網站。提供海量全本小說免費閱讀,所有小說無廣告干擾,是您值得收藏的小說網站。

網站导航

热门分類

© 2023 看小說網 版权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