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行人(十七)
当彷徨了许久,缓缓挪动脚步,开始奋力奔跑,风从耳边呼啸而過,犹如有千军万马朝自己奔腾而来,强健的马蹄于千钧一发之际从耳畔擦過,咆哮般的呐喊即将撕破鼓膜,锋利的石头划破鞋底;不平整的道路,了无尽头的前方,黑暗中的喘息,疯狂却仍不停歇的步伐……
突然,前方出现一道白色强光,促使你本能地偏头闭眼——
“大哥哥!”
儿童清脆的声音从远处传来,穿着白色公主裙的女孩从亮光处跑来。她手中握着七彩的小风车,风车叶片随她奔跑的动作呼呼地转着,转出道彩虹,缤纷的色彩同女孩的白裙一起,逐渐点亮漆黑的四周。
“大哥哥,我們不是在做游戏嗎?你怎么在這裡睡着了呀?”
“……”
你這才恍惚地再次睁眼,发现自己正身处间布置温馨的儿童房内,地上铺了各种各样的儿童玩具。
“大哥哥?”
迟迟沒等到回答,安妮表现出一脸的疑惑,她歪了歪小脑袋,又用软糯糯的声音叫了一声,礼貌又小心地询问道:
“大哥哥看起来好困呀,眼睛都快睁不开了,要不要先休息一会儿,然后再陪我玩?我可以把我的小被子借给哥哥用!”
女孩說话时,一直仰着脑袋,认真地望着你;說到最后,她稚嫩白皙的脸蛋上跟着浮现出一個腼腆又灿烂的笑容,如天使般纯洁而又干净的眼睛亮亮的,充满烂漫的期待。
你在小天使的注视下,缓缓蹲下身,单膝跪到地上,抬起手,动作温柔地替女孩将垂至眼前的褐色碎发夹到耳根后,然后轻轻牵起女孩软乎乎的小手,重新起身。
“小安妮接下来想玩什么游戏呢?”你牵着她向儿童房的门口走。
這個询问让安妮发出声雀跃的欢呼,她一蹦一跳地跟上你向前的脚步。
“想玩躲猫猫!我最喜歡這個游戏了,但妈妈不擅长玩躲猫猫,她每次都不能藏好,一下子就被我找到了……”
走着走着,你的脚下突然踩到了张看上去平平无奇的白纸。
“咦,大哥哥,那是什么呀?”
是什么?
你弯下腰将白纸捡起,连自己都未注意到在不住颤抖的手将纸翻到了另一面。
一张黑白照片,就這样唐突地映入眼帘——
【警视厅警备部警备第一课机动队萩原研二警员因公殉职】
咔、嚓
周围温馨的景象在你与照片中那双失去光泽的紫眼睛对视上的瞬间发生龟裂,世界崩塌成碎片,安妮小小的身影与支离破碎的空间一齐扭曲、消失眼前。四周变成了一望无际的白色,无数张讣告在漫空飞舞。它们张牙舞爪地占据、侵蚀這块狭小而简陋的地方,让白纸黑字的铁证如锁链般,横穿于稀薄的空气之中。
……死,了?
“唔!”
当這個认知侵袭到大脑之时,你的心脏仿佛被双大手如对待玩具般捏住,被无情地蹂/躏,发生猛烈的抽搐;剧烈的疼痛贯彻神经,麻痹了四肢,你不得不瘫软在地,蜷缩成一团,在這個比死亡更加苍白的世界裡,像被人掐住脆弱的脖子,感受到难耐的窒息。
「讣告」
「讣告」
「讣告」
「讣告」
……
你逐渐放弃无用的挣扎,疲惫合上眼皮,任由宛如漫天飘雪的讣告将自己淹沒。直到,在迷糊中隐约听见——
“晋川?你怎么在這裡?”
“……!”
你猛地睁开眼。
又发现自己正好生生地站在一片荒芜的土地上。
“枝和。”
身后,有個熟悉而久违的声音温柔呼唤你名字;在听到的刹那,你的瞳孔猛地一缩,刚刚還疼痛炸裂的脆弱心房裡住进了只乱撞的小鹿。
“景……酱?”
你小心翼翼,又迫不及待地转身。
可還沒等你的目光从对方裤脚上移开,抬头看看想念万分的面孔,就又听到对方用充满狐疑和警觉的陌生口吻,严肃地质问你:
“你手裡拿的什么?”
拿的什么?
你低头一看。
一把血淋淋的手术刀。
“景光,我——”
然而不等手足无措的你慌张地做解释,眼前人又一次消失得无影无踪,徒留下你手中的刀,和浑身是血的你。散发糜烂之气的鲜红液体顺着锋利的刀刃滚落,在干涸的土地上盛开出地狱的玫瑰。
轰——
轰隆——
周遭的一切都因突如其来雷鸣般的巨响再度化为泡影,空洞般的黑暗席卷而至,张开血盆大口,欲将罪恶之源吞噬。
轰隆——
你开始频频后退。
恶魔对你穷追不舍,在耳边诱惑般的低语:
“跟我走吧。”
不,不。
“新送来的一批已经到了。”
“那是什么?”
“站远点,裡面是只会咬人的小怪物。”
“从此以后,你的代号,goldengrain…”
“怪物、你是怪物啊啊啊啊啊!”
咔嗒
“你要去哪,金麦,已经到你了。”
“求求你们放過我……”
“金麦,动手。”
砰!
“……”
随着最后声枪响,你一脚踩空,向后坠入到汹涌的黑暗中。
——
呱,呱,呱,呱
“……”
呱,呱
昏暗的卧室裡,刚从梦中惊醒的你坐起身,拿過床头响個不停的手机,深吸气几次,勉强平缓急促的呼吸后,才接起电话。
“說。”
夜深人静,女人成熟又性感的声音中带着几分若有若无的笑意。
“這么晚還能接电话,還以为你已经睡了。”
艹。
“那你打個屁电话。”
你不耐烦地說着,强行克制住砸手机的欲望,又十分暴躁地捏了捏发胀的眉心,干脆捋了把汗湿的头发后赤脚下床。
电话那头的人对你的差脾气并不介意,甚至還调侃你:
“哟,喘這么厉害,金麦宝宝刚刚做噩梦了?”
“呲。”你捏着手机,一边摁开床头灯开关,一边用讽刺的语气反问,“不知道一個年轻男人在晚上容易运动過量嗎?老女人。”
贝尔摩德不慌不忙說道:“看来是打扰了你夜晚的兴致,那下次注意。”
“呵。”
橙色的灯光在冰冷的卧室裡越来愈亮,逐渐驱散寒冷,带来温暖。你在温暖的灯光下,也渐渐收敛了刚刚沒憋住的脾气,恢复出点耐心。
“有事說事。”你說。
对方便问你:“上次的行动怎么样?”
你冷笑一声。
“還能怎样,难道工作狂魔的行动结果沒及时汇报上去?再让我跟傻逼一起出任务,你们就等着看到同归于尽吧。”
“看来你们的合作不是很愉快呀。”贝尔摩德的声音裡带着显而易见的打趣的笑意。“但任务完成得挺不错,boss夸奖你了。”
夸個屁,谁见鬼的需要那糟老头子夸?
“得了吧,叫他来点实在的,多打点工资。”你抠了抠指甲盖,說道。反正你从不嫌钱多。
对方因你這话一噎,不禁提醒你:“……金麦,你上周才从组织的账上走掉五百万美金。”
“五百万怎么了?才五百万,连座山坡上的城堡都买不起。”光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你懒得再一直跟她兜圈子說废话。“還有别的沒,别告诉我你深更半夜打电话就为了提醒我多要点工资。”准备等对方一說“是”,你就立马挂电话让人滚。
兜兜绕绕,女人這才半挑明地问出自己的最终目的:
“周末有空嗎?”
“怎么?”
“有空的话,顺便来趟北海道。”
“北海道?我說你才回美国几天,就又跑来日本……”
你說着說着一顿,随即反应了過来,脸上跟着换了個了然于胸的笑容。
“哦~让我猜猜,是遇到麻烦了?”
对方也不掖着,坦言道:“的确需要一人過来搭把手。”
“咿呀,有麻烦了呀,找我呀。”你对电话那头的人热情地說,“你开口請求的事,我为什么不帮?”
她显然沒料到今晚的你会這么好說话,问都不问就直接答应,一时半会儿判断不出你說的是真话還是假话,所以在电话那端沉默几秒后,才又试探性說出一句:“周末从东京到北海道的机票我会替你买好,放心,不是你之前拒绝過的任务。”
你還是爽快的满口答应:“沒問題,我会去的。”
她這才信了你话。
“那行,”贝尔摩德說,“等你到了后,会有辆车牌号是「58-26」的黑色悍马停在新千岁机场的室内停车场,车钥匙找一楼咨询台——”
“贝尔摩德。”
你打断她。
“怎么了?”
你停顿片刻不作声,在对方以为你变卦,就要问你是不是反悔之时,才幽幽說出句与本次讨论话题毫不沾边的话:
“那傻逼手裡能掌握的信息,其中有半数都来自于你的情报網吧。”
你莫名其妙的话,让女人今晚保持很好的愉悦语调往下一沉。
“金麦,”她的语气裡流露出三分冷芒。“你想說什么?”
“呀,沒什么。”
你捏着手机,森寒的目光望向窗户外光秃秃的树枝,高深莫测,用一口漫不经心的腔调,状似无意地說出令对方眉头紧锁的內容:
“我只是有些好奇,听說最近美国那边咬某人咬得挺紧,那他们,会不会对传說中以神秘著称的vermouth一根金灿灿的头发丝感兴趣呢~嗯?”
“……”
“晚安,周末见。”
你道了声温情脉脉的晚安,然后冷漠掐断通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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