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32
“你不是平时很会說得?你跟先生讲讲。”
保姆朝温故知挤眉弄眼,是要他别光顾着喝,要和奉先生說說话,活络活络。
“月狐狸……”温故知咽下一口汤,吐出口的话微弱,他自己浑身一抖,像是被冷水浸到,一下子绷紧了神经。
“先喝完,洗個澡。”奉先生假装沒看见,敲敲桌子让他回神。
温故知闷不做声,一口闷干了热汤。
“還喝嗎?”
他摇头,奉先生让他把碗放到一边,保姆会来收拾。
“你跟我来。”奉先生步上楼梯,转身向還坐着发呆的温故知招手。温故知眨了几下眼才跑過去跟上,后知后觉发现奉先生是带他去洗澡。
奉先生问他你会淹死嗎?
温故知翻了個白眼给他,奉先生见此就放下心,想温故知莫名的魂不守舍,還能记得要对坏话翻白眼做反击,說明人還好,沒有傻。
如果温故知能听见奉先生這一句话,一定会反驳辨争自己不是傻,只是有些累,包括他出神,包括他忙不矢赶過来,什么话也沒說。
温故知只是不知道后面怎么办?仅仅只是见到奉先生就控制不住往怀裡钻,因为這是极其安心的地方,怀裡结实,而在身边则是安心,就好像奉先生浑身上下都是治病的良药,但是药都有副作用,而奉先生最大的副作用就是成瘾,一旦用上了就很难把握是不是某一天可以坚定地說出我病已经好了,不再需要他了。
到目前为止是不能的。所以温故知又犹豫了,完全和梦裡的自己产生了意见不一致的矛盾。
你要记得說過的话。
你要遵守约定。
温故知怀疑自己是不是又被另一個梦拽了进来,来见奉先生并不是很正确的選擇。
他一头埋进了水裡,猛然被一道急促的水流裹挟着,晕头转向地带离了浴缸,等水流停歇,温故知才得到机会睁开眼,他的面前有一扇略开的门,高大而直挺,静静地待在在幽蓝的水中,温故知环视周围,什么都沒发现,他才明白這裡只有自己和這扇门。
门裡有什么?温故知抱着這個想法往前游去,他看见门缝裡黑漆的另一個世界,犹豫了一会将手扶在门上。
接下来是使劲一推。
另一個声音又来了,和温故知說话,在问他:“月狐狸是什么?”
温故知猛地被拽走,在浴缸扑腾了一下,他被水呛到,好一会才止住咳。
沒有门、沒有幽蓝的水下世界。
只有浴缸裡坐着一個狼狈的温故知,還有投在玻璃上的奉先生的影子。
奉先生再敲敲门,只听见一阵扑棱的水声,又沒动静了,“怎么了?”
温故知回答他了,轻轻說月狐狸是一只狐狸。又沒有下一句了,奉先生皱眉准备推门进去看看,温故知从浴缸裡爬出来开了门,浑身赤裸地攀到奉先生腰上,眯着眼望向一旁如兔尾巴的团光。
他小声嘀咕說:“是一只最漂亮的狐狸。”
奉先生說是,敷衍地应他,将人塞进了被窝裡包着,“你发烧了。”
温故知别過头,闭着眼沒說话。
過一会保姆上来送温度计给他量温度,温故知盯着温度计上的阿鸣,說它很吵。不愿意张嘴。保姆有着很会惯人想法,她觉得既然不肯张嘴不是大問題,還有胳肢窝可以量,所以這個温故知不配合的問題并沒有很严重。
“那就量在腋下,被窝裡阿鸣就吵不到你啦。”
温故知不动,保姆要再說几句,奉先生却叫保姆再找找有沒有退烧的药。
保姆沒走,奉先生给温故知留面子,门刚关上,他就掐着温故知的嘴,问他是要塞嘴裡還是塞你***面。
他沒给温故知選擇,两指掐开了嘴,将温度计塞了进去,警告温故知不要吐出来。
“吐出来就换個地方。”
温故知强忍着不将温度计咬碎,喝下水银的冲动,沒多久聒噪的阿鸣扑棱着翅膀沿着水银线往上走,走到低烧区域停止不动,随后如公鸡打鸣揪叫起来,一叫就沒完。
如果是個高烧患者,過高的温度還会让烫到脚的阿鸣生气地拿着玻璃雕的翅膀扇生病的病人,忍受笨蛋的嘲讽。
而显然,這只温度计上的阿鸣记恨温故知說它吵的仇,只是低烧就扑棱着要扇人了,奉先生乐得看阿鸣教训温故知,不過最后還是一把捏住這只脱离温度计的阿鸣,随它家一起扔到了抽屉中。
保姆送了药上来,是几颗不同蓝猫表情的退烧药,每一版都不同,所以有很多人会像开彩蛋一样,为了搜集全药片上的表情,可是至今为止都沒有人搜集全,蓝猫也沒有公布药片所有表情草图。
温故知咬碎了药片,沒有和水,被保姆拍了一把,埋怨了一通。
沒多久,温故知惊了一身冷汗,他见到什么东西,又有人在拉着他不断地转弯,胃裡一阵翻倒,温故知从床上跳起来,冲进卫生间,吐了些酸水出来。
“温故知。”奉先生在门口叫他。
温故知趴在马桶上,让奉先生抱他,“我沒力气。”
他紧紧贴着奉先生,即便到了床上,也不让奉先生走,安静地趴在腿上。
奉先生顺着他的背,也沒主动找件汗衫给他套,而是问他:“要穿衣服嗎?”很想开明的父母问孩子自己的選擇一般,最后選擇的对错,都不会怪到父母头上。
温故知忽略了這句话,奉先生還想如果温故知要穿,他自己說不定会說保姆将衣服都洗掉了,沒有你穿的。
生病的人好糊弄。
但是温故知索性不回答這句话了,想必也是知道依照老男人的性格,要是好心就不会多此一举问他怎么办。
奉先生還在划他背,仿佛在催促他,温故知颇有些不耐烦,闷出一句话,告诉老男人我不穿!
“你說月狐狸是只漂亮的狐狸,然后呢?”
温故知打了個哈欠,觉得肚子了一阵冷,拽着老男人的手放肚子上捂着,自己不怎么认真地說很漂亮的狐狸。每年都有许多人等它来。
“只有它来了,庙会才能开始。但它什么时候来,大家都不知道,月狐狸想什么时候开庙会就什么时候开,我們呢只能像等情人般等它的声音,每個人都等得心甘情愿的,沒有人怨過它怎么這么不守信。
“它出现的還短。有时候长。但是谁让它漂亮?”
“你们都喜歡它?”奉先生一下一下揉着他肚子,温故知拨出点力气想,回答他我一般。
但是有讨厌月狐狸的。
“草花?”
“对。您聪明。”
温故知沒什么诚意,草花很讨厌月狐狸,因为它沒有月狐狸漂亮,它只有花,今年還有一條小裙子,然而還是沒有月狐狸漂亮。
所以它才会這么消沉。温故知忽然明白来找自己的草花是什么心情。
奉先生說草花挺可爱的。
温故知忽然嘲笑一声,“狐狸是驱邪的,所以大家才這么喜歡它们。”无论是什么狐狸,它们天生就带着祥瑞,所以才会有這么多人想要和狐狸打好关系,迷路的时候,会有狐狸带着引路的狐狸灯带他们回家去。
和猫不一样,猫有很多种。
“您看您,就有一盏狐狸灯。”
多酸啊,然而灯曾经是温故知,被他借花献佛,转手送给了奉先生。
温故知想喝酒,但沒指望奉先生同意,自己摇摇晃晃爬起来,下了楼,保姆已经回家去了,临走前温了粥,所以沒被光着身的温故知吓到。
温故知略過粥,在厨房找到酒后,拎着酒瓶子缩在沙发上。
奉先生一会下来,温了一点,放了蜂蜜,筷子沾着甜味送到温故知嘴边,问:“喝嗎?”
他瞥了一眼,略起身,舌头卷住筷尖,吸了几口酒液。余下的都进了奉先生的肚子。
“我在家画了很多您的画。”
“什么样?”
温故知晕迷颓懒,歪在一旁眯着眼:“烧了。”
奉先生挑眉,继续听到他說:“還画了怪物。”
“也烧了?”
温故知喝了一口酒,意思是沒烧。
奉先生沒有怪物重要。
所以老男人站了起来,温故知余光瞥见老男人转瞬的情绪。
他不爽。他不开心。
温故知开心起来,有些兴奋。大概是酒精起了作用,他觉得肚子一块热乎乎的。
“我觉得我們可以带上草花一起去庙会。您說呢?”
“也许不错。”奉先生扔下他回身上楼。
他沒有挽留老男人成功,過一了会才爬起来摇摇晃晃上楼,光脚站在楼梯口辨认了一下方向,推开房门,爬进奉先生怀裡。
“我還在生病。”
“你沒有生病。”
奉先生翻了個身。
温故知不依不饶,起身趴在老男人肩上,对着耳朵又咬又捏,“怪物很可怕,我不敢烧。”
“您要是不生气了,就捏捏我手指吧。”
他伸出一根手指,奉先生闭着眼,捏了一下指尖。
温故知又趴回去,因为奉先生原谅他了,過一会他一直在耳边让奉先生转過来,說了好久,奉先生才转過身。第二天、第三天……
黄昏即将晕晕的一盏月亮和预备出门的两個人,另一边被梅花狐狸千叮咛万嘱咐的草花准备踏上夜车,带着梅花的礼物,去和那两名人类汇合。
月狐狸盘踞在山的一侧,庙会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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庙会来了!很重要!发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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