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出場
狄野招募湯仁嶸的目的，不僅僅只是爲了雲城無線電3廠和熊貓電子，而是想趁着90年代後期國有企業改制以及909工程的契機，把國內四分五裂的電子產業整合起來——本來實力就不行，還互相內鬥，白白浪費了很多絕佳的發展機會。
其中內鬥最典型的例子，就是“巨大中華”裏爲首的巨龍通信。
1991年的時候，由郵電工業總公司投資，鄔江興爲首的團隊研製出了世界先進水平的萬門數字程控交換機HJD04-ISDN，也就是著名的“04機”，然後授權給全國各地的14家企業生產，本來想打造一個產業集羣，結果這些企業惡性競爭，互相殺價，不僅沒有搞出產業集羣，反而弄成了一地雞毛。
爲了改變這一局面，1995年幾家生產04機的企業聯合起來，共同組建了巨龍通信設備有限公司，但並沒有改變一盤散沙的狀況，資本方、技術方、債權方以及供貨方經常發生爭執，管理制度朝令夕改，自相矛盾，員工只顧着拉幫結派，技術研發基本停滯。
內鬥導致1996年產品出現了重大故障，停產調查了７個多月，然後進行資產重組，但並沒有改變現狀，1999年再次重組，仍舊於事無補，等到了2001年第三次重組之後，04機的技術早已落後時代，“巨大中華”變成了3缺1，只剩下了大唐、中興以及華爲。
除了通信行業之外，芯片行業也一樣，從1984年到1990年，全國各地先後引進建設了33個半導體晶圓廠，絕大多數都沒有形成規模生產和商業運轉能力，淪爲了“交學費”的產物。
在1995年的時候，國內值得一提的芯片公司只有5家，分別是首鋼NEC、錫城華晶電子、會稽華越微電子、浦江貝嶺微電子、浦江飛利浦半導體，這幾家公司在2000年前後統統陷入困境，最後都沒搞出什麼名堂。
其中會稽華越微電子是907工程的產物，錫城華晶電子是908工程的產物，效果都不理想，1996年國家制定909工程的時候，投資上百億在浦江另起爐竈，搞了個華虹微電子，華虹日後的發展只能說還湊合，在2023年產品仍舊以55nm以上的製程爲主。
由於909工程專注突破芯片製造技術，無法兼顧原料製備、芯片設計以及設備製造等上游產業鏈，因此狄野準備在時機恰當的時候，把那5家各自爲戰的芯片公司收購了，利用自己掌握的未來信息，梳理整個產業鏈，爭取做到上下通喫。
想以民營企業的身份收購芯片公司，不僅對資金要求很高，對人脈以及人才的要求同樣很高，所以狄野在招攬湯仁嶸的時候，舉的例子是私募股權基金的代表黑石集團，而不是風投基金的代表紅杉資本，因爲黑石的經營策略更適合做產業整合。
當然了，這些都是後話，湯仁嶸目前處在停職調查階段，還不能跳槽，而且雲城無線電3廠的債務也還沒有剝離，需要再等幾個月，暫且不提。
英國領事館的超級優先服務收費很貴，要好幾千塊錢，不過服務質量確實不錯，狄野和夏芳菲4月6日早上就拿到了簽證，下午坐飛機回到了雲城，然後在雲大門口分道揚鑣，一個去找劉少鬆上網，一個去找傅文靜拿定做的新衣服。
“來來來，看看你的辦公桌，滿不滿意？”
劉少松本來和一個混子老師共用辦公室，狄野3月底回來彙報之後，費院長把混子老師打發走了，騰出地方給他用，辦公桌椅以及電腦都配了全新的。
1995年國內還不流行人體工學電腦椅，用的幾乎都是老闆椅，狄野坐在上面，用腳尖點地轉了一圈，笑着吐槽道：“費院長居然捨得買這麼好的椅子，我還以爲他只會給我配個塑料凳子。”
“集體採購的，院裏副教授以上的老師人手一把。”
“切！我還以爲是特殊照顧。”
“你現在還是個本科生，卻享受了副教授的待遇，還不夠特殊照顧啊？”
劉少鬆和狄野閒聊了幾句之後，問道：“你在浦江搞什麼保密項目？居然失蹤了五六天，差點把費院長急出了心臟病。”
“費院長爲了什麼事發急？”
“費院長髮現WebP的技術含量遠超速龍瀏覽器，急着讓伱寫論文。”
速龍瀏覽器目前還處在微創新階段，沒有展現出重量級的原創技術，但WebP不同，它是H.264時代的產物，使用了諸如幀內預測之類的新技術，領先JPEG格式兩個時代，同一張圖片用同樣的參數壓縮，不僅體積遠小於JPEG格式，質量還更好，引起費院長的重視在情理之中。
狄野搖頭而笑，按下辦公桌上臺式機的電源鍵，自我調侃道：“我打算下學期寫，作爲讀博時的論文，畢竟要5篇SCI才能畢業，得省着點用。”
劉少鬆沒有笑，正色提醒道：“你那個WebP是開源的，用到的圖像壓縮技術很快就會擴散，如果不趕緊寫論文，等下學期未必還有期刊願意收了，而且你就算現在寫好了，刊登出來肯定是下學期了，勉強也能算成讀博的論文。”
“如果是這樣的話，我回頭寫一下吧。”
狄野記憶裏有很多重量級論文，不是很在乎WebP上用到的新技術，因爲這些新技術的關鍵不在論文，而在專利。
VCD用的是1992年發佈的MPEG-1標準，DVD用的是1994年發佈的MPEG-2標準，由於簡寫和MP3撞車，所以MPEG-3直接被跳過了，1998年發佈了MPEG-4標準，在普通消費者眼裏，MP4之後似乎就再也沒有新的視頻標準了。
其實不然，1998年之後，MPEG工作組和國際電信標準化部門ITU-T合作，成立一個名叫JVT的機構，於2003年發佈了H.264/AVC標準，其中H.264是ITU-T的命名方式，AVC是MEPG工作組的命名方式，全稱叫做MPEG-4part10AVC，只不過這種名稱太繁瑣了，最終大部分人都只記住了H.264。
H.264標準使用了很多新技術，這些新技術涉及多項專利，被一個叫做MPEGLA的私營組織掌握，不管是硬件製造商還是流媒體網站，使用編解碼器的時候都要交專利費，收費規則比較複雜，比如硬件產品10萬臺以下不收費，10萬臺以上每臺收0.02美元，視頻點播12分鐘以內不收費，12分鐘以上每次收0.02美元，每家公司每年500萬美元封頂等等。
谷歌爲了規避H.264的專利費，2009年收購了一家名爲On2的視頻壓縮技術公司，試圖推廣他們研發的VP8編解碼技術，但是反響不佳，後來發現VP8很適合做圖片壓縮，於是在此基礎上開發出了WebP格式，結果大獲成功。
當初狄野在香港聯繫了多家律師事務所，除了給兩個小紅花基金會制定章程之外，還給速龍瀏覽器以及WebP中用到的各種新技術申請了專利，營造護城河，防止以後被專利流氓勒索。
“劉老師，你這會不用電話吧？”
“不用，你要上網？”
“嗯。”
狄野在聯合工作組的時候，每天都能通過浦江證交所的專線上網，但是離開工作組之後，花園飯店不提供撥號上網服務，所以已經有兩天沒有查看電子郵件了，心裏像貓抓了一樣難受，等電腦開機之後，發現裏面已經裝好了瀏覽器和郵件客戶端，於是立刻插上電話線，開始撥號上網。
在Modem令人牙酸的叫聲中，狄野忍不住嘀咕道：“真是舊習難改，居然這麼快又患上了網癮。”
“你說什麼？”
“沒什麼，我在看電子郵件。”
研發小組那邊風平浪靜，發過來的郵件都是一些技術問題，三言兩語就能解決，馬克·安德森的反應也在預料之中，答應帶艾瑞克·比納去德國，唯一讓狄野意外的是，他收到了一封來自微軟的郵件。
郵件是一位名叫托馬斯·里爾登的人發過來的，自我介紹是IE瀏覽器的項目經理，從伯特·波斯那裏得到了CSS的文檔，對此很感興趣，希望能在德國的W3C會議上和他當面交流。
“看這樣子，微軟大魔王終於要出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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