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救她
他本來年輕的臉，在短時間內逐漸變得蒼老。上一秒還算有彈性的肌肉也慢慢萎縮、枯皺。
符光道士睜着渾濁的眼睛，無神地看着漆黑一片的天空。
不知過了多久，符光道士的眼皮緩緩垂下，就這樣，這個活了兩千多年的人類道士不甘心地闔上眼睛，永久地睡去了。
黃丹絳鬆了口氣，下一秒，她無力地往後倒去。
黃丹絳疲軟地靠在牆頭，身心俱疲，閉眼等待着自己的結局。
寂靜夜裏，了無生機。
“黃丹絳！”熟悉的聲音闖入黃丹絳的耳朵，將馬上要沉沉睡去的她喊醒了。
黃丹絳勉強半睜眼睛，迷迷糊糊看到一個人影奔向自己。
是楊清池。
符光道士已死，他對別人的束縛自然隨之消失，周圍的生物再次動了起來。
楊清池以最快的速度跑向黃丹絳，來到她的身邊。
“黃丹絳，黃丹絳！”
他一遍遍地呼喊她的名字，可是黃丹絳實在是沒力氣迴應他了。
楊清池心慌意亂不知所措，甚至在這一瞬間覺得自己一無是處——黃丹絳總是在獨自面對這些危險，而他根本沒辦法幫到對方。
黃丹絳感受到冰涼的水滴墜在自己的臉上，她知道，那是楊清池的眼淚。
黃丹絳在心裏笑了笑。
活了一千多年，這還是第一次有人爲她落淚。
黃丹絳再次閉上眼睛，歪着頭，安心地躺在楊清池的懷中。
楊清池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低聲抽泣起來。
“你想留住她的生命嗎？”
忽然，一道蒼老卻溫柔的聲音響在楊清池的身後。
楊清池愣怔許久，然後僵硬地回頭看。
只見一個慈祥的老太太緩步而來，她一手抱貓，一手提燈，在經過那三個男人的時候，老太太隨手一揮，施法消除他們的記憶。
老太太又經過死去的符光道士的身邊，神情複雜地看了對方一眼，繼續往前走。
最終，她來到楊清池的身後，看着楊清池懷中的黃丹絳。
黃丹絳神情安然一如既往，可臉上的血痕、身上的傷痕和破爛的衣衫讓她看起來狼狽至極。
這不該是平時那個傲然的黃丹絳。
“你想留住她的生命嗎？”老太太含笑，再次問。
愣神許久的楊清池驀地回過神來，不可思議地看着老太太：“您，您就是丹絳常說的那位……貓舍主人？”
“是。”她說。
“我要留住她的性命。”楊清池的大腦飛速運轉，他想，他得抓住這唯一一根救命稻草，“只要您能救她，要我做什麼都可以。”
“不需要你做什麼。”王胭脂慈祥笑道，“而且，沒有我，也有人願意救她。”
楊清池沒懂她的意思，困惑地看着王胭脂。
然而下一秒，他懂了。
隨着不斷的貓叫聲響起，旁側跑來一羣狸花貓，他們來到這裏，圍成一個大半圓，圈起黃丹絳等人。
“在符光道士打算用這些流浪貓的靈力對付丹絳的時候，丹絳便堅定了和符光道士同歸於盡的決心。”王胭脂說。
“嗯……她，一直都是這樣。”楊清池垂眸。
剛纔那段時間，楊清池等人被符光道士控制住，無法動彈，但光看黃丹絳和符光道士打鬥後的場景，楊清池也能大致猜到當時發生了什麼。
至於王胭脂想表達的意思……楊清池也知道。
因爲，黃丹絳一直都是那麼善良。
她明明是個很理性的人，有時候卻願意爲了保護別人，而讓自己受傷。
或許，這也是楊清池情不自禁爲她着迷的原因。
她善良又理智，理智卻善良。
她會謹慎地幫助別人，也會在關鍵的危急時刻捨己爲人。
思及此，楊清池不由自嘲一笑：“是我無能。”
“不是你的錯。”王胭脂道，“你只是個普通人。”
楊清池沉默片刻，並沒有在這個問題上糾結太久。
“按您剛纔的說法，丹絳讓這些貓的靈力免於被符光奪走，從而間接救了這些貓？”楊清池問。
“是。”
“那……”
楊清池還沒多問，一隻站在最前面的灰色狸花貓先開口了。
“貓姐對我們有恩，我們要知恩圖報。”
“對！”有貓附和，“我們願意用我們的靈力，復活貓姐！”
大家紛紛應和。
“可是，你們靈力耗盡後，不會死嗎？”楊清池問。
“不會，我們這麼多貓，在保證自己的生命安全下，一人用一點靈力，積少成多，足以救回貓兒姐了！”
楊清池低頭看了一眼懷中的黃丹絳，聽了貓們的話，眼睛逐漸有了光亮。
王胭脂補充：“貓們靈力有限，他們只能讓丹絳恢復真身。也就是說，復活後的丹絳是貓形。”
“我不在意。”楊清池說。
只要她活着。
“年輕人，彆着急，聽我把話說完。”王胭脂無奈地搖了搖頭，“一年後，丹絳能恢復人形。只不過，恢復人形後的她，就完完全全是一個普通人了。”
一個不能給楊清池帶來特殊優勢和便利的普通人。
王胭脂問：“所以，你現在的答案是？”
“當然是救她。”楊清池毫不猶豫，堅定道，“她已經受了很多苦，餘生，我想好好照顧她。”
王胭脂盯了楊清池一會兒，意味深長地笑了笑。
“年輕人啊……”王胭脂感慨一聲，隨後對身後的貓們說，“既然如此，就麻煩各位了。”
“放心吧阿婆！”
話音剛落，貓們陸續閉上眼睛，蹲坐在地。
各種顏色的微光逐漸閃爍而起，慢慢地飄向黃丹絳。
……
……
楊清池抱着懷裏沉睡的三色相間的狸花貓，與其他貓一起，看着王胭脂走到符光道士的身邊。
“他是個普通人類。”王胭脂放下懷中貓和手裏燈，從懷中拿出一個精緻的盒子，“但卻妄想長生。當初遇到他，和他相愛，我不後悔。但我不該因一念之差，告訴他如何用鎖靈玉延長自己的生命。他殘害妖族，用別人的鎖靈玉苟延殘喘，直至今日。”
“兩千年了，所有恩怨情仇，都該在此終結了。”
王胭脂說罷，施法將符光道士化成一枚綠色的晶石。
晶石自主飛到盒子裏，盒子自動蓋上。
“我走了。”王胭脂起身，回頭看了楊清池一眼，“好好照顧丹絳。莫要讓我失望。”
楊清池愣了愣，但很快就回過神來：“您放心。”
王胭脂施法將製鞋廠恢復原樣，隨後便離開了。
楊清池躲在暗處觀察，直到看到派出所的人趕來，看到他們將貓們放生，將虐貓者帶回警局。
等一切都過去，製鞋廠再次安靜下來後，楊清池低頭看了一眼懷中貓，淺淺笑了笑。
“我們回家。”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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